「嘿!嘿!」鳳靈兒牽了滿臉的笑。「索羅姑娘,你沒聽人說過,斐公子的外號『玉面閻羅』是嗎?你可知曉這是什麼意思嗎?」
索羅樺睜眸。「那不是只是戰場上的一種稱號嗎?」
鳳靈兒瞠大眼睛盯著索羅樺。「稱號通常都說的好聽,很容易讓人忘了本來的意思。什麼是『玉面閻羅』?不過就是長得好看的厲鬼。」
鳳靈兒是殷切叮囑,索羅樺卻誤以為她在說笑,輕淺」笑。「斐大哥這樣的人,不像厲鬼吧?」
「你不明白,他是厲鬼。」鳳靈兒轉眸,沉沉觀了斐冷」眼。「身上冤魂纏身哪!」鳳靈兒真的懂了,懂那三十七條人命,背負在他身上的重量;他們直把他往地獄拉去,要他使的報復手段,全然沒有人味。
斐冷勾唇,看來鳳靈兒真的領悟了他是怎樣的人。
他揮開扇子,似笑非笑地牽揚嘴角。「鳳兄弟,我若是冤魂纏身,第一個遭殃的可是『你』。」既然她認清他了,就該離開了。
鳳靈兒斷然說道:「我不怕。佛說,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她轉了身,朝著索羅樺擺手。「索羅姑娘,這地獄我替你下了,你千萬別再趟進來。」她不要丟開斐冷,可她也不願見他把無辜的人牽扯進來。
索羅樺和小青面面相覦,半晌,兩人噗哧一聲笑了出來。索羅樺迎著鳳靈兒燦出笑靨。「還不知道鳳公子是這麼風趣的人。」從頭都以為鳳靈兒不過是在說笑。
笨蛋!鳳靈兒翻瞪白眼,不過轉念後,她心下也瞭然。以索羅樺和小青的閱歷,怎麼也不可能量度到斐冷深沉的心思。她自己都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瞭解斐冷心思的轉折。
鳳靈兒只得扯開笑容。「索羅姑娘覺得好笑就好了。」
斐冷折扇朝鳳靈兒頭上輕點。「難為鳳兄弟,還費了這番心思。」
「這是應該的。」鳳靈兒皮笑肉不笑地牽動嘴唇。「一想到索羅姑娘往後跟著個人面鬼心的人在一起,我心下對她就多了幾分同情。」
人面鬼心?!索羅樺和小青是覺得鳳靈兒玩笑開得有些過火。
斐冷卻是笑了。「人面鬼心,鳳兄弟這一說真是透徹。」
「斐公子,您真是了不得的人。」小青在一旁豎起拇指。「還有這度量,聽人同你說笑。」
鳳靈兒差點沒暈過去。這是怎麼回事?她越說他壞,她們就越以為他好,這樣怎麼可能叫她離開斐冷?!
鳳靈兒斜睨了斐冷一眼。「他這人的度量可大了,什麼都能藏,收了一肚子的壞水。」
鳳靈兒嘴上罵著斐冷,心頭卻盤量著要改換個什麼法子,才能讓她們遠離他。
索羅樺只聽鳳靈兒說著斐冷的壞話,怕「他」玩笑開得沒有節制了,趕緊開口。「再不動筷,飯菜都要涼了,有什麼話,等吃完再說吧。」
「嗯。」斐冷點頭表示贊同,為索羅樺拉了張椅子。
幾個人都坐了下來。動手吃飯。斐冷不住地稱讚索羅樺的手藝,還頻頻為她夾菜,那慇勤的程度,弄得鳳靈兒都快吃不下了。
鳳靈兒的眉心漸次攏高,灼爍的烏眸倏地一亮,腦裡突然湧了個法子。她為索羅樺添了菜,萊笑道:「索羅姑娘,你這肉弄得真好吃啊!你自己多吃一些。」
「謝謝。」初時,索羅樺還欣然地接受,後來才發現不大對。
每每只要斐冷一動筷,放東西進她的碗裡,鳳靈兒便會隨後跟進,彷彿是要與斐冷互別苗頭,又像是與他爭風吃醋。
「索羅妹子請。」斐冷夾了道菜。
「索羅姑娘請。」鳳靈兒挑釁似插入筷子。
「不用了。」索羅樺倉皇地兩邊轉頭,尷尬地露笑,最後視線定在兩人交鋒的筷子上。
斐冷在筷子上施了內力,打算讓鳳靈兒知難而退,鳳靈兒卻是不甘示弱,也灌注了真氣,引得斐冷再發內勁,鳳靈兒卻在這時撤了真氣。
啪地一下,筷子失了平衡,衝了出去,強勁的力道射翻索羅樺的碗。「啊!」她驚嚇起身,四濺的飯菜,弄得她一身狼狽。
「真是不好意思。」鳳靈兒趕緊湊上,為她拂擦。
「沒關係的。」畢竟男女授受不親,索羅樺連忙推開「他」。
「小姐,髒成這樣了,還是先換掉吧。」小青略微慌張地擠了進來。
幾個人混亂摩擦中,鳳靈兒扒了索羅樺貼身的玉珮,嘴角笑意賊滑,偷偷地將玉珮揣入自己懷中,佯作被小青推了出去,還後退跟艙幾步,撞了斐冷一下。
「抱歉。」鳳靈兒抬頭,仰瞅著斐冷,扯了抹笑。
斐冷從她耳邊掠了一下,低聲道:「你是為哪樁事抱歉?」
鳳靈兒吐著舌頭,無辜地笑著。
斐冷看了她一眼,側身出去,為索羅樺開門。「索羅妹子,你去更衣吧!這裡由我來收拾。」
索羅樺頷首。「那就麻煩斐大哥了。」由著小青牽扶,快步地離開。
鳳靈兒趨步在旁。「索羅姑娘,真的對不起喔。」睜眼看著索羅樺和小青的身影逐漸遠去,才將門關上。
斐冷坐在椅子上,啜了一口茶。「人都讓你使計弄走了,有什麼話你應該可以放心的講吧。」
「嘿!嘿!」鳳靈兒移到他身邊,也坐了下來。
斐冷為她添上一杯茶。「說吧。」
鳳靈兒灌了一大杯,深深地吐了一口氣,直勾勾地對上斐冷。「放過索羅樺吧,她從頭到尾都是無辜的。」
斐冷環視四周,確定沒人靠近,淡淡地說道:「我沒有不放過她,不放過她的人是皇上。謀逆大罪,其罪株連九族,她既然是索羅莽的女兒,早晚都是得死。我對她已經很寬厚了,若是她許給別人,往後還得再牽連她的夫家。為他們一家子陪葬的人,還要再更多了。」
鳳靈兒臉色刷白。「你這麼說,我真不知道要說你是仁慈,還是殘忍。」她寒顫著聲音。「斐冷,這世上的事情,還有比奪人性命更可怕的嗎?」
斐冷握著茶杯,視線飄定在虛空的地方,默然不語。
「索羅樺信任你,你卻利用她;她喜歡你,你卻欺騙她;她以為你會是她的夫君,你卻是存心來殺她爹親。這樣看來,殺人不過頭點地,或者你早一點殺了她還好一些。」鳳靈兒直視著斐冷。「這樣,她不用看著她尊敬的爹爹,變成叛國的逆臣;她心儀的男子,變成欺人的騙子;她自己則成了笑柄,成了危害她爹、引狼入室的禍首。斐冷,你怎麼還能說你對她寬厚,在她人頭落地之前,你就把她推到地獄了。」
鳳靈兒的一番話,逼得斐冷頓了一下口,稍後,他冷淡的抬眸,對上鳳靈兒。「你說的很有道理,我會考慮的……」鳳靈兒的心猛跳,聽到的卻是斐冷接下去說。「也許,哪一天時機對了,我會先一刀殺了她的。下刀時,我會快狠些,讓她盡量不要察覺痛苦。」
「斐冷……」鳳靈兒打了個冷顫,她說不出話來,斐冷說話的樣子,一點也不像是開玩笑的。
斐冷丟了一句。「我說過,你要是怕了,或是厭了,你就走吧。」這樣的斐冷,有時連他自己也要害怕的,因為當他說要殺了索羅樺時,竟一點掙扎也沒有。索羅樺對他面青,只是一個名字,不是一個人。
「為什麼你不試著別的方法,非要殺人不可。」鳳靈兒環緊身子,她真的覺得好冷。
「殺人是最安全的方法,死人不會說話,不會破壞我的計劃。」斐冷說得理所當然,彷彿殺人只是一個步驟而已。「我們……」鳳靈兒調整呼吸,吐出幾個字。「拆伙吧!」
「也是時候了。」斐冷看了她一眼,這一眼之後,也許……不!應該是再也沒機會見她了。大仇得報之後,他下半輩子還有一件事情可做,那就是想她——牢牢地記住她,狠狠地想念她,他還能告訴自己,有個叫斐冷的人活過。
鳳靈兒的眼底漫出水氣,她先是眨眨眼,隨後乾脆別了頭去,她怕再看到斐冷,她的眼淚,會不爭氣的掉下來。
吸了吸鼻間冒出來的酸楚,鳳靈兒再度抬頭,小臉微微透紅。「跟你討了一樣東西,我就要走了。」
斐冷勾唇。「若你要討的是我的心,我得告訴你現在沒貨了。」
鳳靈兒抿出一道笑,白了他一眼,他就是這樣的人,不管什麼時候,都要弄得人又笑又哭文氣又惱,又……捨不得。
「沒人要你的心。」鳳靈兒站起來,把他拉起來,斐冷較她高,她只得微微抬頭,先是抿抿唇,後又吞吞口水,一會兒之後,才一股腦地吐著:「上次你在地道吻了我一下,這次我要討回公道,由我吻你,咱倆才算扯平。」
話說完,她也不等斐冷反應,抬起兩手環住他,硬把斐冷的頸子往下拉扯,主動湊上他的唇,胡亂地磨蹭。
她舉止生澀,可柔軟的芬馨,卻引得斐冷沉陷。
挑惹的朱唇,燃起他身上的火,那是他壓抑許久的渴望,他想要她,想汲取她身上那股暖人的香味,很早之前,他就想這樣擁她入懷。
「不是這樣的。」他含糊念著,尋著她嫩紅的唇瓣,叩啟殷朱的檀口,探尋她的軟甜。
鳳靈兒腦裡忽空,憑著本能反應,與他廝磨糾葛。「嗯……」迷眩的感覺,從她喉裡,軟成吟哦逸出。
「啊!」一聲尖叫,澆熄兩人纏膩的情慾。
斐冷霍地放下鳳靈兒,迅速地撇過頭。
「你們……」撞到他們兩個這一幕的小青,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刷地轉過身,拔腿狂跑。
「小青姑娘——」斐冷縱身要追,卻讓鳳靈兒一把抓住。
水靈靈的眼眸,直望著斐冷,說出一句他耳熟的話。「你是百口莫辯的。」
那句話,最初是斐冷陷害封不平時,所說出來的。
鳳靈兒雙頰泛成桃花丹彤,發艷然的唇辦,抿彎出來的笑容,像是一道殷紅的血痕。
她算計好的,一切是含血噴人,要他無從抵賴。
斐冷的眼底騰出冰寒的殺氣。「你是故意的。」
「對。」豁出去了,鳳靈兒直挺挺地對上他,從懷裡取出索羅樺的玉珮,把它放在桌上。「我剛剛偷了她的玉珮,猜想索羅樺這樣的閨女,不會讓玉珮遺落在男子的房間,算準她差不多這時間就該踅回來的。只是我沒想到,來的是小青就是了,不過無妨,她一定會告訴索羅樺,她所見到的情形,到時候,索羅樺就不會嫁給你了。」
斐冷一把將她揪了過來。「原來那個吻只是你的陷阱。」他冷冷地勾唇。「這麼看來,你和我倒還是一路人。」
她知道他對她無從抗拒,竟然也懂得利用他的弱點。
可笑!可笑!是他讓她成了他的弱點。
鳳靈兒被他扯痛,可他冷然的笑容,讓她的心發疼。「那個時間是陷阱,可是那個吻不是。」那是她的感情,他真的一點也無法察覺嗎?
「好高明的說辭。」斐冷鬆手。「我現在還能信你嗎?夥伴,同進共出的夥伴。」鳳靈兒永遠無法理解她對他的殺傷力,直到現在,他自己才知道那力道之強。感情上面的背叛,原來可以是……痛徹心肺!
鳳靈兒忍下眼底瀰漫的酸澀。「我做這些了只是不想索羅樺……不想她有天質問你……夫君,共偕白首的夫君,我現在應該信誰?」
這才是她真正的用意啊!就算遭他恨,她也不會後悔這麼做的。
斐冷身子一震,在他問過鳳靈兒這樣的問題之後,他受得住索羅樺這樣問他嗎?他知道那樣的痛,還能毫無猶疑地撕裂索羅樺對他的信任嗎?
斐冷臉上繃緊。「為什麼對索羅樺這麼好?」
「你不明白,你終究是不明白我的。」鳳靈兒眼底的水氣成形,咚地一下,兩道清淚劃開面頰。「我不是為了索羅樺,我是為了你。哪天你把索羅樺逼到了絕地,也就泯盡了你最後一絲的人味。」
她也有私心啊!真正不想看到的,是他的沉淪。
鳳靈兒喃喃地重複。「我為的不是她,是你,你明白嗎?你明白嗎?」
斐冷僵挺著順長的身子,壓平聲音。「拆伙了,你走吧!今天是這句話救了你的。否則——」他探手扣握住她的頸子。「你欺騙了我,打亂了我所有的計劃,我只能殺了你,你明白嗎?」
他籌備十來年的計劃,已經要成功了,就差一步啊!
滅門的血債,枉死的冤靈,屍骨未寒的至親……斐冷的手不自覺加了力道,直到鳳靈兒難受地咳出來,他才驚愕地鬆開。
「咳!咳!」鳳靈兒咳了兩聲,一種心酸無止盡地泛漫。「是誰明白什麼,又不明白什麼?我瞭解你的無情,你瞭解我的多情嗎?我知曉你的痛處,你知曉我的苦楚嗎?不!你從來都不是明白人,因為你的心不放在這裡。其實——」她澀澀地笑了,和著眼淚。「我也不是明白人啊!因為我的心全放在這裡。」
好好笑,真的好好笑,鳳靈兒笑出了淚,不停歇的淚。
斐冷很想為鳳靈兒拭淚,可是他什麼也沒做,只是任由指頭一節節地蜷縮,然後抑下所有表情。「你這人是一把火,我這人是一團冰,碰著的下場,是火熄了、冰化了,於誰都沒有好處,你還是走吧。」
她幽幽地吐氣。「我怎麼能走,我走了,不就承認拉鋸的下場是兩敗俱傷。」
他輕喟。「你能保證,你不會再做出阻礙我的舉動嗎?不能的,你不能,我也不能。我只能保證這次不殺你,不能保證下次不傷你。你這回不走,萬一下回逃不了呢?我們兩個不是輸得更難看嗎?」
他輸不起,一點也輸不起;而她輸慘了,因為一顆心全賠了進去。
鳳靈兒抹去眼淚,吸了幾口氣。「好,我走。」
「不過……」她捧起斐冷的臉。「我不要你心頭留著我騙過你的事情。我也不要你回想起的是我哭喪的樣子,我要你記得的是這張臉——」她驀然一笑,笑靨灼爍,燦爛如火。
那道下墜的流星,最終落駐的要是他漠寒的眼眸,只要曾帶來一束光,那宿命的殞落,她也不悔。
她踮足,在想唇上輕點。「你心頭夠多苦的了,我要你能留下些美好的事情。」這是她最終的偕記,所以那一抹絕燦,她堅持留給他,只留給他。
斐冷怔愣地看著她,他明白,若是他的心還有剩下肉做的地方,那裡已經不可能再叫別的人事竹去了,只有她的笑容,會永遠烙燒著。
可是他沒把這話說出口,只是看著她輕聲道別,旋身飛逸,然後在他視界內逐通消失。
她的影子越楮,他的眼眸越暗,黝黑深邃的暄眸終於淌出了水光。
那寒冷深沉村眼底,已經許久沒溢出這樣的光亮。
這道亮光,或者是火熄了、冰化了,留下的那麼一道水痕吧。???「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索羅樺趴伏在床上啜泣,自從上午小青告訴她,斐冷和鳳靈接吻的事情之後,她的眼淚就沒停過。人一直窩在房裡,不肯見人,不願吃飯。
「叩!!叩!」小青在門外敲著。「小姐,您都一整天沒吃東西了,身體怎麼受得住啊。我帶了些您愛吃的,您多少吃一點吧。」
「我來吧。」一道聲音,在小青耳畔輕響。
「啊。」斐冷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嚇了小青一跳,盤子險些翻落,好在讓斐冷穩住。「斐……公子……」不過她結結巴巴的聲音,怎麼也沒穩住。
斐冷以笑容安撫她。「你下去歇著,讓我勸索羅妹子進食。」那微揚的嘴角,仍然是迷人而又溫善的。
小青嘴唇不住囁嚅。「我……」她什麼話也擠不出來,心頭弄不明白條件這麼好的斐公子,為什麼會和男人……嘴親嘴的。他要親嘴,多少姑娘家願意啊!為什麼……看她那樣,斐冷也知道她心頭轉過的想法。「很多事情你不明白,是勸不了索羅妹子的,還是讓我跟她說吧。」
那深邃的眼眸,隨意一望,都要叫人失魂動心的。
小青對他滿出信賴的笑臉。「老爺也說可能是我看花眼了,或是誤會了。」索羅樺不吃飯,所以索羅莽就找小青去問話,她吞吐了半天,還是把事情托出。
斐冷早料到,索羅莽早晚會知道這件事,並沒有太大震驚,只是一貫的牽動笑容。「解鈴還需繫鈴人,這事情就由我來說開吧。」
「那就麻煩斐公子了。」小青心底始終願意相信斐冷是喜愛他們家小姐的。
小青點了頭便離開,斐冷探手叩門。「索羅妹子,是我,你開門吧。」
半晌,裡頭傳出索羅樺幽幽的聲音。「斐大哥,對不起,我不舒服,你還是改天再來吧。」
就是隔著門,斐冷也能弄清她的心思。「難道你不想要我給你一個解釋?」
索羅樺岑寂了好一會兒,終還是出來開門。
斐冷為她把飯菜放在桌上。「多少吃一點吧。」
索羅樺關了門,沒有靠近斐冷,只是遠遠地凝望著他。
「這是你的。」斐冷把玉珮拿出來,放在桌子上。
索羅樺移步過去,迅速地把玉珮拾圓手中,緊緊地捏握著,兩池春水怔愣地瞧著玉珮,瞅得失神了。
「看你。」斐冷輕掠到索羅樺身邊,索羅樺赫然驚醒,想遁逃卻又迷跌在他的眼眸中。斐冷綿柔地撫上嬌麗容顏。「哭成了這樣,叫人心疼。」
「斐大哥。」索羅樺淚花翻落。「是小青看走眼了吧。」
「沒有。」斐冷一笑,以最溫柔的聲音,吐出對索羅樺而言最殘忍的答案。
索羅樺軟癱在椅子上,良久,才吐出:「你……是開玩笑……的吧……」那話,飄顫得不成句子。
「我和『他』睡過兩晚,這不是玩笑。」斐冷沉定地在她旁邊坐下。
這是他今天的決定……放過索羅樺,那個愛上他的女人。
索羅樺俯身乾嘔,以她接受的教養,她無法想像男子和男子在一起。
「你還好吧?」斐冷故意在這時候碰上她的肩膀。
索羅樺慌地躲開他。「不要碰我。」察覺自己的失態,她抿緊嘴唇。
斐冷淡淡地說:「我碰過你,也不只一次吧。」
他說的這樣平常,連一絲情感也沒,讓索羅樺覺得他陌生而飄遠。
她哭紅的眼睛,睜睜地對上他。「為什麼要來招惹我?」
「我需要一名妻子,一個在各方面的條件都可以與我相配的妻子。」斐冷很清楚什麼樣的答案可以傷人。
「我不要。」索羅樺猛搖頭。「我們之間不可能。」
「你冷靜些。」斐冷攀定住她的肩頭。「婚姻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不是我們誰說不要,就可以不要的。我寄居相國府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如今朝內上下,皆傳我為相國乘龍快婿,若是我不娶,或是你不嫁,對我們兩家都會是困擾的。除非你出家做尼姑、一生不嫁人,否則你就只能匹配給我了。」
他為她留的一條活路,便是出家。若世上還有仙佛的話,他盼她們能收容她、渡化她,叫她留下的這條命,可以洞觀無常,可以了卻凡塵俗世的恩怨愛恨,好好地尋了個目標,平靜地過她這一生。
索羅樺喃喃地念著。「除非出家,一生不嫁……」
「何必這樣呢?」斐冷邪笑,繞勾她的髮絲。「其實,你是身不由己,我又何嘗不是情非得已。不過,你放心,我拿你當妹子看待,會好好照料你的下半生的。」
「不要!不要。」索羅樺愣大美麗的眼睛,那不是她要的良人,不是的。「你從頭到尾,一直騙我就好了,為什麼要戳破我的寄望?為什麼要讓我現在這樣痛苦?」悲從中來,她嚶嚶啜泣,捶打著斐冷的胸膛。
「那是早晚的事情。」斐冷任由她發洩。「洞房那天你也會知道的,倒不如現在和你說好。我計劃好了,找一個漢子跟你生下孩子,我會待他視如己出,往後就讓他繼承我的一切,由他為我養生送死。」
斐冷勾笑,握住索羅樺的手。「我想成親當晚,才讓你知道這件事情,是殘忍了一些。」
索羅樺霍地抬頭,不敢置信地看著他。「難道你真的是人面鬼心?」
斐冷不語,只是浮出一抹笑。
事實上,他早是孤魂了,不過枉死城會少一條叫索羅樺的冤魂就是了。
放過她,不是為了她留活路,也不是為了自己積陰德,只是突然多感了,想留下一點點值得人惦記的事情,留給他惦記的人。
反正,縱使不拿索羅樺當棋子,他相信他斐冷也有法子報仇的。
「叩!叩!叩!」小青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斐公子,老爺找您。」
「我這就來了。」斐冷起身,拍拍索羅樺的肩膀。「保重吧。」
這倒是他最後想對她說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