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時婚約 第二章
    好事將近。

    春日家再過幾日就要辦喜事了,春日太郎與妻子紛紛忙於送喜帖,打算請有交情的好友參加婚宴,男方將會場敲定在大阪市,並且大方支付一切費用。

    正好放假回國的春日哲也,陪春日若葉到醫院做完復健,回到家快晚上九點,卻見客廳內擱著一大件行李,問傭人才知道是春日紅葉的。

    「大姐要去哪裡?」春日哲也納悶問春日若葉。再過幾日就要出閣,大姐該不會在這種節骨眼想回山形吧?

    臨門縮腳,這怎麼成!

    「別看我,我不曉得,還是去問她比較快。」

    行動不便的春日若葉示意他挽扶她到春日紅葉的房前。

    「姐,我們進來了。」

    當他們打開房門,姐弟倆頓時瞠大雙眼。

    春日紅葉不知何時剪下了她留好久的長髮,換上一件美麗潔白的婚紗,正對著鏡子猛照。

    「你來得正好,幫我把後面的拉鏈拉高。」她向映照在鏡中的妹妹說著。

    春日若葉順手幫她將拉鏈拉上,姐弟兩人有志一向地坐在床上,雙手環胸,等待她轉過身。

    她轉過身,及肩有短髮,加上露肩華麗的綢緞婚紗,讓她美得像名仙女似的,讓面前的弟妹齊同吊眉看向她。

    春日哲也深吸口氣後,面無表情地起頭先問:「大姐,需不需要對我們解釋一下?」

    春日紅葉扶平裙擺,笑看一臉嚴肅的弟弟。

    「這婚紗是鬼堂老夫人送的,除了新娘禮服外,她還送了一件喜宴上可穿的淡粉色禮服。」素指指向擱在門旁裝禮服的提箱。

    原來只想到禮服公司借兩套禮服應急,沒想到鬼堂家的老夫人比她還有心,遠從法國為她訂製兩件禮服送她。

    「那頭髮呢!為什麼剪短?」

    他最受不了她剪下她的長髮。從小到大,他愛看也習慣看大姐留有一頭烏黑亮麗的長髮。

    見小弟一臉凶神惡煞的模樣,春日紅葉頑皮地撥弄俏麗的髮型。

    「我以若葉的身份嫁過去,當然要有若葉的造型!」她挨到妹妹身邊,笑問弟弟,「我們倆若站在一起都不說話,你認不認得出我們來?」

    「呃……我……」

    這下子換春日哲也傷腦筋了,因為雙胞胎之故,兩位姐姐擁有十成像的面孔,再加上一樣的髮型,若不是一個腳上裹著紗布,連他這個當了十七年的弟弟也很難認出哪個是誰。

    春日紅葉很滿意弟弟疑惑的表情,像安撫小狗似地拍拍他的臉。「連你都認不出來了,更別說鬼堂家的人。」剪下長髮果然是明智的選擇。

    「那客廳的行李又是怎麼回事?」春日若葉不得不問清她提著行李要去哪裡。

    「鬼堂老夫人已經幫我訂好了飯店,希望我在結婚前夕先到大阪適應一下,我答應明白就搭新幹線過去。」她簡單地為弟姐們解釋。

    「我不答應!」

    姐弟兩人異口同聲。

    春日哲也認為,女孩子不是都幻想擁有個夢幻婚禮嗎?但自從兩家結為親家的消息公佈後,他那位未來姐夫從未來與姐姐見過一面,這點他們女方可以不計較,但最讓他氣不過的是,還要新娘親自到大阪。這……實在太委屈大姐了!

    春日若葉則認為姐姐在毫無預兆下,答應鬼堂浩一嫁進鬼堂家一年。這樁為期一年的婚約,除了鬼堂老夫人較有心,差人送來新娘首飾、禮服外,那位準新郎從未拜訪過春日家,就連婚禮都交由專門的公司全權處理。

    他們實在不明白,英明過人的大姐為何一句抱怨的話都沒講?

    「我已經答應人家,不去不行。」大阪那邊都為她安排好投宿的飯店了。

    「像鬼堂那種大世家,你嫁過去一定會吃苦的,可不可以不要嫁?」

    春日紅葉看向對這樁婚事始終抱持反對意見的小弟。「帖子都發出去了,我是非嫁不可。還有,你好不容易報麻省理工,假期結束後得給我好好讀書。」

    美眸慢慢浮上詭譎的笑意,她接續道:「我嫁到鬼堂家這一年內,不能常盯著你,你最好別給我玩得忘了學業;若我曉得你學年成績當一、兩科,我可以當成沒看見,要是讓我知道有三分之一以上是紅字的話,請你大少爺準備流浪天涯,別給我踏進家門。」

    春日紅葉撂下的狠話,成功地讓春日哲也倍感緊張。

    「怎麼辦、怎麼辦?」他慌亂地挨入春日若葉的懷裡求救。

    大姐說話向來言出必行。他永難忘記三年前,他因好玩一聲不響地參加戰鬥營一星期,一回來,馬上被她以球棒重打數十下,三天後,以一張機票要送他出國求學。

    「姐,別嚇小弟!」春日若葉安撫地拍拍弟弟的手。

    她曉得家人疼弟弟入骨,唯有嚴厲的大姐才制得住這匹野馬,但弟弟就只有一個,她見不得他受罪。

    春日紅葉坐在他另一邊,有些好笑的看著怕她而縮成一團的弟弟。

    「你也曉得大堂哥的心思,並不是全放在集團上,總有一天,他還是會離開『日滿』去完成他的夢想,所以我才會嚴厲的要求你快快長大。在國外你可得好好讀書,待你學成歸國,我好將集團交給你,到時候我就可以好好休息。」她習慣性拍拍他的臉,柔聲再說:「我身體不好,不可能為『日滿』工作一輩子。答應我,好好學習該具備的知識,好嗎?」

    他當然曉得大姐的身體狀況,更明白她嚴格要求他的用心,鬥志頓時高揚;「大姐,你放心,我會好好讀書的,回來幫忙。」

    聽到弟弟猛拍胸膛的保證,春日紅葉寬心一笑。「哲也真乖,不早了,你先回房去,我有事與若葉說。」

    待春日哲也關合門,房間裡只剩她們姐妹倆。

    春日紅葉打開抽屜,將一把鑰匙交給了妹妹。「我與山形的醫院說明你的情況,也安排好復健師,加上我在那裡的住處離醫院比較近,好讓你到醫院做復健。」

    「東京有的是醫院,為何要把我送到山形?」春日若葉一臉不解。

    她只是腿受傷,何必到那麼遠的地方就醫?

    「集團的高層人員都曉得春日紅葉遠在山形休養,如今我以你的身份嫁至大阪,而你就得代替我在那裡做一個假象。」待她解釋完後,打個秀氣的哈欠。時間愈來愈晚,清麗的臉蛋有掩不住的疲累。

    大姐顧慮得對,春日紅葉在「日滿」早已被塑成高高在上,神秘的決策者形象。雖然她們倆擁有相同的面孔,若同時出現在同一場合,光是言詞舉動很容易讓人認出誰是誰。

    「明日我拿了病歷,馬上就過去。」

    春日紅葉換好睡衣,坐在鏡前梳發。「我相信你會愛上那依山傍水的景色。」

    「姐,我想問你一些問題,可以嗎?」

    「問啊。」姐妹二十多年,何必客氣。

    「我記得鬼堂家在商場上老愛搶你看中的生意,我不曉得你為何還答應嫁給他?」自從她曉得大姐代嫁一事,這問題一直盤據在她腦海中。

    「我記得你從不管公司裡的事?」小妹好玩成性,怎麼關心起集團內的事情來?

    集團被虧空五十億日圓的事,消息始終被封鎖,除了集團高層人員、大股東、父兄及相關人員知道外,其他人根本不曉得發生此事,所以若葉現在還不明白她答應嫁到鬼堂家的主要原因。

    「商業報導三不五時報導兩家競價的消息。」春日若葉別有所思看著她,探測一問:「是不是公司被鬼堂浩一抓住什麼把柄,他要脅我們其中一人嫁給他?」

    春日紅葉訝異地看著妹妹,少根筋的她竟會察覺到不尋常。「為什麼會這麼想?」

    「你做任何決策向來不搭理公司內大老們的反對,執意而行。這次,你這麼聽爸的話,肯代我嫁到鬼堂家,卻是在那裡做客一年,其中必有文章,對不對?」

    姐代妹嫁,這麼荒唐的事竟發生在她家?

    「我嫁過去後,爸爸自然會向你們說明原因。」春日紅葉故意賣關子不說。

    「哼!不說就不說,你名為嫁入鬼堂家,卻是在那裡當客人一年。雖然報章雜誌都說鬼堂浩一是正人君子,也從未傳過花邊新聞,但你生得也不差,兩人住在一塊,常常見面,很難保證……嘿嘿。」春日若葉不懷好意地笑了笑,對她擠眉弄眼。「我不反對你與鬼堂先生談情說愛,但我可不想一年後,看到你失意傷心地哭著回家。」體弱多病的姐姐是春日家的寶,沒有人願意見她悲傷。

    再說,兩家的男女主角都是各自集團中重要的決策者,大姐神秘傳奇;鬼堂先生多金又具才情,雙方旗鼓相當的經商能力,讓某家八卦雜誌捧成商界金童玉女。

    這兩人若住在同一屋簷下,會發生什麼事情……

    她挺好奇他們接下來的發展。

    春日紅葉早從妹妹詭怪的笑容中看穿她又亂想了。

    在她拉上窗簾前,望看黑空迷濛的月色。

    「別胡思亂想,我與鬼堂先生頂多相敬如賓一同生活一年,私底下的生活也不想干涉對方,明年的春天我就會回到山形,過該屬於我的生活。」

    她是個藥罐子,從不想拖累其他人,她……有她該過的日子。

    瞧見姐姐孤寂的背影,春日若葉的心情也跟著低落。

    「姐,我今天跟你睡。」

    「好啊!」春日紅葉高興地由衣櫃內拿出枕頭及薄被。「自從換腎後,我們好久不曾睡在一起了。」想起小時候同床而眠的情形,兩人皆露出回憶的笑容來。

    關上大燈,轉開柔黃的小燈。

    「我都忘了問,你回日本前,幹麼還到台灣找舅舅?要不是舅舅打電話問你頭還痛不痛,我可能都不知道你曾經從二樓摔到一樓,昏迷一整天的事情。」

    她乾笑幾聲,「我不是好好的,沒事的啦!」

    春日紅葉有時不喜歡妹妹過度樂觀的態度。

    「真的沒事?有沒有摔到忘記什麼事情?」

    春日若葉保證的笑道:「我真的沒事,我每件事都記得很清楚。」話雖這麼說,但她總覺得自己少做一件事,是件很重要的事情,可任她怎麼想都想不起來。

    想不起來就想不起來,管他的!

    「你啊,最近大小災難不斷,要不要讓哲也陪你到寺裡求個平安符?順便走走,散散心。」她建議。

    「好啊。」反正閒閒沒事,去走走也好。

    「你住在山形養傷時,可以上附近的中學學些東西,別又白白浪費一年,知道了嗎?」

    春日若葉受不了地翻白眼。「姐,我已經長大,你別再為我擔心了。」她們雖然是雙生子,但早她二十分出生的姐姐,從小到大老把她當成小她好幾歲的妹妹那樣照顧著。

    當她們成年後,她也終於明白以前大姐說的那席話,我還有好多事要做,談情說愛只會浪費我的時間!

    對平常人而言,大姐相當愛惜時間。

    待春日紅葉整理好枕被躺好後,突如其來一問:「你相不相信命運?」

    「相信。你看看,命運就安排我們注定成為姐妹。」

    「所以我很努力往前走,我有預感,總有一日我會遇到屬於我的幸福。」

    「你心地這麼好,會遇上的。」春日若葉答得肯定,真心祝福。

    「謝謝你的祝福,時間不早了,快點睡吧。」

    春日若葉瞧見她為集團忙碌而疲倦的睡顏,衷心祈求上帝,讓她一生健康快樂,若能的話——遇上真心的愛戀。

    春花朝日的三月天,大阪某飯店有一場政商界矚目的婚禮。

    鬼堂與春日兩家的男女主角並未舉行訂婚,所以結婚典禮辦得相當盛大,到場觀禮的人幾乎全是在日本政商界有頭有臉的人物;有事無法前來者,也托人送來禮物及鮮花表示祝賀之意,賣足兩大家族面子。

    婚宴結束後,這對新人不學時下年輕人租下飯店專為新人設計的新房,他們選擇鬼堂家休息。

    原本該乖乖坐在新床上的新娘,待帶她回來的伴娘一走後,她乾脆整個人滑下床,坐在柔軟的地毯上,打算趴在床邊小睡一會。

    美麗的新娘彩妝下,春日紅葉臉上儘是疲累。

    從決定結婚開始至今,她從未為此緊張過,反正兩家的長輩會幫她準備好一切,她也省得煩心。鬼堂家甚至還幫她找了六名不相識的伴娘及一名頗具名氣的化妝師隨側在旁,幫她打理些事。說起來,她算是位輕鬆的新娘。

    可是——

    下午冗長的婚禮後,接踵而來是六點半的婚宴,其中還不包括中間那兩個小時,認識男方家的親友,過於緊張湊的行程讓她這很久未操的身體有點受不了。

    脫下新鞋及手套,甩到一旁,她挪了個舒服的姿勢睡著了。

    鞋子、手套及價值不菲的珍珠耳環,散落一地。

    鬼堂浩一與一批好友喝完酒後,回到房間就見到這樣的情景。

    他好笑地蹲在她面前,從未見過如此邋遢的新娘。

    淡粉紅色的禮服是由綢緞裁剪而成,髮型師精心為新娘的髮型夾了些蓬鬆的假髮及新鮮的淡粉紅玫瑰花,讓她像尊美麗的洋娃娃。他的目光溜到她露出的完美頸部及香肩時,不得不承認她擁有一張傾國傾城的姣好面容。

    熟睡的臉蛋上有掩不住的黑眼圈,鬼堂浩一拿了條薄被,小心翼翼為她披上,著迷於她頸上那片粉嫩膚澤。

    身旁的騷動令春日紅葉睜開迷濛的眼。

    「吵醒你了。」特寫的大面孔令她心頭一驚馬上清醒過來,拉著被子臀部往後挪了些,拉開彼此間的距離。

    鬼堂浩一皺起濃眉,不解新娘為何嚇得猶如驚弓之鳥。

    「你是誰?」她聲音顫抖如絲。

    他啼笑皆非盯著她。她竟然問他,「你是誰?」

    這小女人是不是睡糊塗了!

    「會出現在新房的男人會有誰?」

    「你是……鬼堂浩一?」

    「我是。」

    他臉上有明顯的抽筋狀。他們被人當玩偶擺佈一下午,她竟離譜到還認不出他是誰!

    鬼堂浩一將一臉困窘的春日紅葉抱起放在床上,語帶嘲笑,「我很懷疑依你糊塗的性格還能當護士多少年?」不知病人有沒有被她照顧至死的案件發生過。

    春日紅葉當然聽得出他的諷刺,可是她現在是以若葉的身份在他面前,不好出言反駁,不滿意地低吟一聲,撇過臉。

    鬼堂浩一脫下西裝,這舉動令她臉色微變。

    他……該不會想……「我累了,你也該休息。」說完,他將領結丟到梳妝台上。

    不是說好,她只要他家做客一年,該不會婚後他來個假戲真做,要求她行夫妻之實吧?

    春日紅葉趕緊站妥,急退幾步,再度拉開彼此間的距離。「鬼堂先生,我……」

    她未說完,鬼堂浩一打開浴室旁一扇小門。

    「請進。」他瞧見她戒備的表情,友善地朝她招手。「放心,這房間不會吃人,我也無心想害人。」

    春日紅葉怯怯向前趨步。

    鬼堂浩一按開門後的燈源,室內立即全亮。

    哇,好漂亮的房間!

    她好奇地環視室內,心裡忍不住讚歎。這裡海一樣傢俱全是白樺木做成的,地板是原木色的拼木地板,除了坪數小了點外,她十分滿意這溫馨的房間。

    她打開窗簾,打開落地窗,站在陽台上,眺望美麗的月色。

    鬼堂浩一將放在他房間的行李給搬了過來。

    「你的行李就這一件?」一件行李及手提電腦!

    他訝異看著她,難道她不知道自己得在大阪住上一年?

    「是不是太多了?」要不是小媽硬塞了幾件厚衣服,她也用不著拖這麼大的行李過來。

    「不,你帶得太少了。」她是他見過的女人中,出門行李帶得最少的人,更何況她還得在大阪度過四季。

    「鬼堂先生。」站在陽台上的她轉過身,「這房間是……」

    「讓你住的。這原本是兩個房間,我讓人將房間打通,還做了一個共用的浴室。」他將一把鑰匙放在床頭櫃上。「那是房間的鑰匙,若有需要,你可以上鎖。」

    「為何如此費心呢?」若要分房,他大可以將她安置在客房就行了。

    「好掩人耳目。」他熱得解開白衫上的兩個鈕扣,順手按開空調。「我不想在財產未過入我名下前,傳出不利於我的消息。」

    春日紅葉頭一次認真的注視他。

    他身高至少有一百八十以上,五官深邃,體格高壯結實又俊美,恐怕連男模特兒見著後也會為之嫉妒。而她站在他身旁不到他的肩,太過嬌小。

    商場上與他爭了幾年,說實在的,她不如妹妹所言瞭解這個男人。

    鬼堂浩一隨意坐在床邊,「坐著吧,有些事得跟你談談。」

    她在他示意下,坐在梳妝椅上。

    「我記得你與令姐是雙生姐妹,為何今晚婚宴上卻未見她出席?」

    他與春日紅葉在商場上爭了那麼多年,原以為今日能有幸見到她廬山真面目,誰知她竟連妹妹的婚禮都未出現。

    春日紅葉眨眨眼,「你認識大姐?」她記得不曾與他碰過面!

    「我們不曾見過面,倒是在商場上爭過幾回。」鬼堂浩一對她一笑,接續道:「在令姐未接管『日滿』時,我本以為該集團早晚會分成數個公司,以便管理;但她出現後,整合所有的力量,再將集團順利推上軌道。她雖然將所有的功勞歸功於父兄,自己居於幕後,仍掩不了她的成就與光彩,我很欣賞她。」

    春日紅葉心頭驚訝,無法相信對手竟給她如此高的評價!

    「大姐的身體向來不好,爸及小媽怕她受不了,不讓她到大阪參加婚禮。」她面不改色地說著謊言。

    「沒關係,有朝一日我們會見到面的。」鬼堂浩一站起,打開小門,突然轉身問:「以後我就喚你若葉,可以嗎?」

    「好。」她急急站起身,喚住他,「鬼堂先生……」

    他看她,等她開口。

    「來到這裡,我該怎麼做?」

    「在人前,你我只要好好扮演恩愛夫妻就行了。其他只要安分,別為鬼堂家製造麻煩。」他又想到什麼的接續道:「因為工作的關係,我們沒有蜜月假期。」

    「這點我瞭解。」他們之間僅有表面上的夫妻關係,哪有可能出國旅行。

    鬼堂浩一想了一會,附加再說:「你若想出國玩,只要告訴我一聲就行了。」心想這樣的補救,她該滿足了吧?

    「鬼堂先生。」她又喚了他。

    「什麼事?」他的表情浮現些許不耐。

    她由行李中找出一份協議書交給他。

    鬼堂浩一見其內容,目光不敢相信地盯著她好一會。

    「沒想到你已經打算好了。」這女人效率真快。

    他們今天結婚,而她卻準備好離婚協議書,連印章都蓋妥了。

    「你我明知道這是一段為期一年的假婚姻,我只是先把一年後的事準備好罷了。內容很單純,我也沒要求贍養費,等你簽完名後,再給戶政機關就行了。」她習慣備好後路,免得到頭來吃虧的會是自己。

    「你確定不要贍養費,也不開什麼條件?」他不確定在再問一次,很少有女人這麼乾脆的。

    「對。」

    鬼堂浩一點個頭後,隨即走出她的房間,不到兩分鐘的時間,他再返回,名字及印章都添上了協議書。

    他把協議書交給她。「沒事的話,早點休息。」

    「鬼堂先生。」

    「有事的話,最好一次說完。」累了一天,他真的很想睡。

    「我有上網的習慣,可否讓人在這房裡安置一條線路?」她小聲請求著。

    「這件事,你請管家本田伯幫你就行了。時候不早了,你也該休息,晚安。」說完,小門隨即被人關上。

    春日紅葉瞪向關上的門,生起悶氣。

    無趣的男人!

    美好的新婚之夜,也不好好陪她多談一會,就把她丟在一旁。

    她對著鏡前拿下首飾及發上的鮮花時,想起他們剛才的對話內容,春日紅葉與春日若葉比較起來,鬼堂浩一似乎對前者較有興趣。

    倘若讓他曉得她並非若葉,她會有什麼下場?

    但就連小弟都認不出來,他更不可能看出她是誰。

    春日紅葉對鏡中的自己微笑,自言自語,「只要小心點,應該可以平安度過這一年!」

    清爽的午後,鬼堂家庭園內傳出陣陣笑聲及淡淡的茶香。

    「奶奶,我泡的茶好不好喝?」春日紅葉身著白底印有淡紅櫻花的夏服,笑吟吟地站在鬼堂老夫人身邊。

    「好喝、好喝。」她詢問邀請來的好友,「你們覺得如何?」

    她們皆以欣賞的眼光看向紅葉。

    「這年頭難得有都會女孩懂茶道了。」現在的年輕人個個拜金又崇洋,啊——日本國粹都快消失了!

    「更難得的是,還泡得出這麼好喝的茶。」其中一名頭髮全白的貴婦一臉滿意的放下茶碗。「老姐姐,我可真羨慕你有這麼位美麗乖巧的孫媳婦。」

    「是啊、是啊。」鬼堂夫人笑得合不攏嘴,向春日紅葉又要一碗茶時問:「你怎麼會茶道的?」

    「小媽是傳統的日本婦女,是她教我的。」

    小媽是京都大家族的女兒,因此嫁進春日家後,堅持她與若葉一定要學習茶道。懶惰成性的若葉老是跑不見人,小媽只好將所會的全教給她。

    「聽說春日夫人是京都上野家族的女兒。」當年上野家的小女兒狂戀剛喪妻的春日太郎的八卦消息,鬧得上流社會眾人皆知。

    「她是,小媽是名稱職的母親。」簡單的話語中,也傳達她對這位代職母親的尊敬。

    「我想春日夫人一定待你很好。」鬼堂老夫人說。做後母的能讓前妻的女兒這般尊敬,除非她視前妻的女兒如己出。

    春日紅葉迎向她的眼,輕輕點頭。

    「大家談些輕鬆的話題嘛!聽說鈴木家大兒子的情婦,挺著肚子上門撒野……」一名五十歲出頭的婦人眉飛色舞提供好幾則消息。

    舒爽的午後,她們正在鬼堂家庭園內的百年櫻花木下,度過一個快樂的下午。

    送走了客人,春日紅葉推著輪椅往主屋前進。

    「若葉。」

    「奶奶,有什麼事呀?」她緩緩推著,欣賞庭園內開滿的櫻花。

    「你來一個禮拜,有沒有不適應的地方?」鬼堂老夫人關心問著。

    她這孫媳婦嫁進來後,每天陪她談談笑笑的,讓她開心不已,但一想到這女孩一年後就會離開,心頭又捨不下。

    「沒有,一切都很好,尤其能住在這麼美的日式庭園裡,是我作夢都想不到的事情,我想設計這庭園的人一定是鬼堂家某位長輩吧!」她愉快說著。如詩如畫的美景讓她每天有好心情。

    鬼堂老夫人聞言,會心一笑。「是老爺設計的,他是名商人,也是名才華洋溢的好丈夫,我……以他為榮。」想起過世的夫婿,想起他的溫柔及霸氣,她臉紅微笑。

    春日紅葉將輪椅推至櫻花木下,風一吹,淡紅色的花雨灑落她們身上。

    她不是沒見過櫻花,只是從未在這般寧靜的情況下,欣賞如夢似幻的花雨……

    目光戀戀於花雨,她不知不覺伸出手,仰首閉眼,承接紛落的柔瓣。

    「你似乎很喜歡櫻花?」

    「爸爸說過,我出生時,醫院外的櫻花恰好綻放,這大概就是我特別喜愛櫻花的原因吧!」春日紅葉手上掬著花瓣,心神迷醉於漫于飛舞的美麗。

    鬼堂老夫人的目光格外明淨,經過這幾天的相處,她百分之百確定這女孩不是當間諜的料。

    像這般美好的女兒,值得她善意對待。

    「今晚別煮飯,打電話叫外賣,你說好不好?」

    「奶奶想吃什麼?」

    「嗯——中華料理。」

    春日紅葉推著鬼堂老夫人緩緩前進。

    「奶奶若想吃,我可以下廚煮給您吃,您說好不好?」她也好久沒下廚。

    「你會!?」鬼堂老夫人詫異地回頭看她。

    她是富家族的小姐,會下廚做飯?

    「雖然不比餐館好吃,但味道還算不錯,要是不合您胃口可別嫌棄喔!」

    「有人做給我吃就很高興了,哪會嫌!」她有好幾年沒吃料理,如今一想,口水都快流出來,急切催促,「走走走,我們快去看看冰箱裡有沒有材料,沒有的話,讓人去超市買。」

    春日紅葉心情愉悅地推著鬼堂老夫人回主屋。

    既然有人這麼捧場,她當然不能讓老人家失望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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