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當空,彷彿要將大地燃燒起來似的。
段馭飛背著封靜心走了好一大段路,受不了中午艷陽的烤曬,決定找個陰涼的地方坐下來好好休息。
「唉!真的好熱,什麼鬼天氣?」偏偏他們走不出去。
段馭飛撿來大樹葉揚風,除了替自己插,也沒忘記照顧身邊的封靜心。
這體貼的動作讓封靜心好溫暖,心裡的驚惶不安也逐漸散去。
「你是誰啊?我好像……好像在哪裡見過你。」真的,仔細聽著他強悍卻不失溫柔的聲音,更是讓她印象深刻。
溫柔的聲音?
對了,她記得有一回在街上,好像有個男人,不小心牽錯了她的手……
「在下段馭飛。說真的,我也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你,而且你的名字我也好像在哪裡聽過。」
段馭飛!是的,她想起來了,就是他,那個在街上牽錯了她的手的那個人,她記得他朋友喊過他這個名字的。
「我記起來了,我們是見過面。一兩個月前在街上,你……」
糟糕!不行,她不能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要不然,肯定會惹來很大的風波,不僅自己要遭殃,連絹兒都會受到傷害的。
「怎麼不說下去,一兩個月前在街上如何?」
「沒……沒什麼啦!」她不自然地攏了攏自己的長髮。「我是說,一兩個月前,我在街上有匆匆見過你一面,那時候你……你在找你的小師妹。」
「是這樣嗎?」段馭飛狐疑地盯著她看。「真奇怪,我還以為我們相識,或有說過話呢!」因為他對她的印象也滿深刻的。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他這句話,她心裡竟然有些開心。
「是嗎?」
「是啊!我覺得你的眼睛越看越熟悉。」
封靜心連忙躲避著他的視線。
「那你那天找到你的師妹沒有?」
「哎!別提她了。」一想起韓取歡,他就覺得頭痛。
「為什麼?」
「今天要不是她,我們可能也不會這麼狼狽。」
段馭飛乾脆將自己的愛馬被害的經過說了一遍。
如果今天駕的是他的迅雷出門,絕對不會發生這種事。
「原來如此,你和你師妹的感情一定很好吧!真令人羨慕。」封靜心也很希望有個這麼寵愛她的哥哥。
「羨慕什麼?虧我那麼寵愛她,想不到她竟然恩將仇報,還祝我出門遇見鬼咧!」他可沒忘記韓取歡那孩子氣的說法。
現下,他像是被下了詛咒般,似乎繞來繞去都在同個地方打轉,陽光又毒又熾烈,身邊還有個嬌弱的大小姐,實在是苦不堪言。
「呵呵,有個人可以鬥嘴,其實也很好啊!」
「那你呢?你是獨生女嗎?」
「我?」封靜心搖頭。「不!我還有個弟弟,他才十歲,老氣橫秋的,總是喜歡教訓我。」
「是嗎?」聽來挺有意思的。「有機會還真想見見他。」
「有什麼好見的?他被我爹娘和姨娘給寵壞了。」
她爹是個大奸商,而她弟弟在她爹終日的薰陶下,想來離那奸商之路也不遠了,真是天大的悲哀!
「我看你爹娘和姨娘應該也很寵你才對。」
「何以見得?」
「你看起來嬌滴滴的樣子,任誰看了都會如此認為的。」
「唉——」封靜心搖搖頭。「才不是這樣呢,我爹總是把我當成他的展示物,我的存在,只是為了讓他獲得眾人艷羨罷了。」
「喔!」這句話可讓他感興趣了。「怎麼說?」
「因為……」不能,她不能說,這是個秘密呀!她現在是靳心,而不是那江南第一才女封靜心了。「因為我爹老是喜歡……在眾人面前耍著我玩。」
「喔!」段馭飛猜想她爹應該很疼愛她,所以才會不斷在眾人面前獻寶吧!「說不定你爹是看你可愛,才會這樣到處炫耀的。」
「你說我可愛?」
「是啊!其實你真的挺可愛的。」
雖然她的臉髒髒的,根本看不清楚她真正的長相,但是那雙圓呼呼的大眼睛,和那沒頭沒腦的說話方式,真的十分可愛哩。
封靜心的臉色突然沉了下去。
他的話是很讓人高興沒錯,但是他不是已經有個小師妹了嗎?怎麼還可以對另一個女子甜言蜜語呢?
就知道男人都不可靠,個個都花心,連他也不能免俗,真是令她太失望了。
「哼!」她氣呼呼地別過臉去。
「怎麼了?」為什麼突然生氣?段馭飛有些莫名其妙。
「沒什麼,我們趕緊走吧,免得真的天黑了還轉不出這座山。」封靜心率先往前走去。
怪了!剛剛還好好的呢,說發脾氣就發脾氣,看來這大小姐還挺難伺候的。
幸好他們只是萍水相逢而已,很快就會分道揚鑣了。
只是誰也沒想到,他們在山裡轉了好久,又累又渴,眼看著天就要黑了,竟然還走不出去?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銘紹銘
「哎喲!完了,天要黑了。」封靜心很努力地往前衝,不顧烈日曝曬,為的就是要早點離開這個鬼地方。
沒能親眼見到絹兒幸福,她是怎麼也無法安心。
偏偏事與願違,這座山像是無邊無際似的,不管他們怎麼走,四周的景象還是一樣,不是荒山、就是樹木。
眼看天邊的雲霞逐漸散去,黑幕即將降臨,真教人洩氣。
她累極地跌坐在地。
「看來昨晚你揮鞭揮得很帶勁,這馬走得可夠遠了。」看來現在就算是要求救,也有些困難嘍。段馭飛輕搖頭。
封靜心橫了他一眼,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調侃她。
「我怎麼知道會有這種情況。」早知道她就不會這麼做了。
「起來吧,我們得先找住的地方,要不然今夜可要露宿荒郊野嶺了。」
「我……我走不動了。」
「走不動也得走。」他順手從一旁的樹上摘了好幾顆果子遞給她。「不然你先吃點東西吧!」
「不了,我吃不下。」事實上她又累又餓又渴,只是現下這種情景,她哪裡吃得下東西。
「吃不下也得吃。」段馭飛傾上前去。
誰知道她竟防備地直往後退。
「你想做什麼?」
「拜託!你那是什麼表情?」他可是個謙謙君子,才不屑做那種趁人之危的事,更何況在這種情況下,誰有心情啊!「我只是想拿東西給你吃而已。」
「喔!」封靜心又懷疑地看了他一眼,才伸出手去接過他手中的果子。
「呵呵!」她的模樣惹來段馭飛的笑意。
雖然被困在這裡很不舒服,但是……若往樂觀的方面想,幸好他不是自己一個人被困在這兒,還有個可愛的小女子陪著呢!該算是幸運的吧!
這麼一想,他的心情頓時豁然開朗起來。
「你笑什麼?」這種情況下還笑得出來,真是個大笨蛋,難怪他的馬……不!他騎的馬也那麼笨,會去跳崖!
「其實想想,我們現在這樣也沒什麼不好,青山綠水……呃,沒有水,那還有果子。」他將手上吃剩的果核往上拋。「有得吃,又不必操煩工作,就當作咱們是出門散心吧!」
他失蹤了,想必現在鐵夜山莊一定亂成了一團吧!
不過這可不是他願意的,他也是不得已的呀!
嘿嘿!從現在起,鐵夜山莊繁複的工作就不干他的事了,越想心情越好。
「散心?」虧他有這好心情。
「怎麼?你有急事?」
「我……」
「對了,我還沒問你,你為什麼那麼晚了還『借用』我的馬車?到底想做什麼?」段馭飛隨口問道。
封靜心張開口,半天說不出話來。
該找什麼藉口才好呢?她的眼睛轉了又轉,還是想不出來一個好理由。
唉!要是絹兒在就好了,那丫頭很鬼靈精,一定有辦法讓他閉嘴的。
「到底是什麼事這麼難以啟齒?」本是隨口問問,並沒有為難她的意思,但她吞吞吐吐的模樣,讓段馭飛的興味更濃。
「這個……」
吼——
突然後頭傳來一陣撼動天地的大吼聲,封靜心想都沒多想,立刻躲到段馭飛的身後去。
「是……是大貓,哇,好大的貓咪呀!」
天啊,這貓怎麼這麼巨大,身上的皮還如此斑斕?和她家附近的小喵喵相差太多太多了。
封靜心瞠大了眼。
「笨蛋,那是老虎,不是貓咪。」差那麼多!
「老……老虎?」
封靜心在書中讀過,這種叫「老虎」的動物,是……是會吃人的,而它現在竟然就在距離她不遠的地方虎視眈眈。
「哇——」她瘋狂地尖叫了一聲,立刻很有義氣地拉著段馭飛飛奔離去。
天啊,她的尖叫聲別說是老虎受不了,就連段馭飛也差點被嚇壞;而她的速度更是讓他-眼!人的潛力果然無窮,剛剛還累得像攤泥似的人兒,現在竟然如此健步如飛,還能夠拉著他一起跑。
「吼吼——」那猛虎顯然也被她的尖叫聲驚嚇到了,開始朝兩人猛追。
「追來了,天啊,它……它追來了。」封靜心可以感受到後面追趕的震撼力。
那猛虎果然不得了,每跑一步,地底彷彿都會震動似的。
「救命啊,救命啊——」她忍不住大叫。
「閉嘴,你別這麼吵好嗎?」段馭飛實在受不了她。
封靜心也想閉嘴啊,但是……但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救命……救命啊!」
這裡荒郊野地的,平時根本鮮少人經過,哪來的人救他們,反而是嚇壞了旁邊築巢的鳥兒,紛紛振翅漫天亂飛。
「吼吼吼——」猛虎的腳步越來越近,只差不到一兩丈的距離。
「哎喲!」封靜心被嚇壞了,一個不小心,突然拐到樹枝,就這樣跌倒在地。
「你快起來!」段馭飛伸手想拉起她。
封靜心眼看著猛虎越跑越近,只能哭喪著一張小臉。
「算……算了,你自己跑吧,別管我了。」
「這怎麼可以?」段馭飛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的。
「快跑啊,難道你想和我一道做老虎的晚餐嗎?」
「要跑我們一起跑!」他還是執意地想將她由地上扶起來。
老虎眼看著他們跌坐在地,放慢了步伐,一步步地向「獵物」靠近——
「完了完了,它來了。」封靜心拚命地推段馭飛。「你快點跑啊!再慢就來不受了。」
「你快點起來,難道要我背你?」
「段馭飛!」封靜心看著老虎越來越近,心跳得也越來越急。「別忘了你的小師妹,她還在等你!」
她不可以拆散人家的。
「這種情況提她做什麼?」真是搞不懂耶!
「你若出事,她會很傷心的。」
「你若出事,我同樣也會傷心。」他們兩個現在是在同一條船上的,雖然在今天之前他們都不認識,情況也有點莫名其妙,但是以他的個性而言,他絕對不會就這樣放任她被老虎吃掉。
那會讓他一輩子良心不安的!
他的話,讓封靜心熱淚盈眶,兩人認識不深,但是有他這句話就夠了。
「你走吧!我不會怪你的。」
「說什麼-話。」段馭飛看著她那死心的眼神,心裡不自覺地有些心疼,乾脆低身將她抱起。「要走我們一起走。」
「段馭飛——」封靜心好難過。「沒用的,你帶著我,除非我們會飛,要不然……要不然怎麼逃得過?」
老虎眼見獵物又跑了,立刻又開始追趕。
「會飛?」段馭飛跑了一段路,突然停了下來。「早說嘛!」
「什麼?」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還來不及回答,老虎已經追上他們,大吼了幾聲,朝他們撲過來——「吼吼——」
「啊——」封靜心閉上眼趴在他的肩上,根本不敢看。
他們就要死了,莫非他們真的會這樣死在這裡,成為老虎的晚餐?
「啊啊啊——」她控制不住地大聲尖叫,似乎要將今天所有的委屈和不安全部都給吼叫出來才甘心。
反正她都要死了,在臨死前,是該好好釋放一下的。
「拜託!我快聾了。」段馭飛從來沒見過這麼吵的女人,這個女人魔音傳腦的功夫真厲害,害他都快忍受不住了。
「吼吼吼——」老虎不悅的叫聲,猶然在耳。
「啊——」
「別叫了,再叫真的把你喂老虎了。」段馭飛在她耳邊威脅。
封靜心這才閉上嘴,慢慢地睜開眼睛看看四周的環境。
「我沒死?」
「是啊,恭喜靳姑娘,賀喜靳姑娘。」
「我竟然沒死?」真是教人不敢相信。
「你要說幾次?」段馭飛真要昏了。
「為什麼?為什麼我……」
「吼吼吼吼吼——」
突然一陣天搖地晃,封靜心這才發現兩人竟然坐在粗壯的大樹枝上,而那頭猛虎還在樹下瞪視著他們,不肯離去。
更可惡的是,它竟然試圖衝撞樹身,想將他倆搖下樹來。
「這……這是怎麼回事?」封靜心懷疑地問。
那猛虎還在撞擊大樹,並用它那尖利的爪子在樹幹上抓出一條條讓人怵目驚心的痕跡。
「看來這裡無法待下去了,我們走吧!」段馭飛沒回答,提起一口氣,腳下輕輕地點過樹枝後,帶著她往前飛掠過去。
「天啊,我……我在飛耶!」封靜心難以想像地說。「你竟然會飛,你究竟是誰?」
「我叫段馭飛,當然會飛嘍!」他瞎掰地說。
胡說,哪有這種事?要不,她叫靜心,怎麼從小到大就靜不下來?!
「怪了,怎麼會有這種事?」封靜心癡迷地望著他,像是要研究出他到底有哪裡和自己不同似的。
「噗!哈哈哈——」段馭飛忍不住笑開來。
眼看走得已經夠遠,安全了,這才將她放下來。
「別看了,我老實告訴你,我並非天生會飛,那只是輕功罷了。」
「輕功?」封靜心聽過這種東西。「那你的武功很厲害嘍!」
「還好啦!」做人還是得謙虛點。
「還好?」封靜心皺著眉。「那你既然有那麼好的功夫,剛剛為什麼不快施展出來,害我跑得差點沒斷氣。」
「我……」還不都怪她,拉著他到處跑,害他一下子全給忘光了。「唉,閣下尖叫聲過人,我還以為這樣已經夠嚇退猛虎了呢,所以一時沒想到。」
「我的尖叫聲……」封靜心這才知道,原來這個人是在捉弄她!她立刻追著他打。「你這個人怎麼這樣?我是跟你說認真的。」
「我也是認真的。」段馭飛也很配合地躲著。「說真的,你的尖叫聲真的很了得耶,我想沒有人比得過你,若你去當更夫,保證夜半沒人睡得著。」
「你還講,臭段馭飛,你給我站住,站住——」
「哇,好凶啊,我怎麼這麼悲慘,逃過一頭猛虎,還有一頭母老虎虎視眈眈著。」段馭飛邊說邊跑。
「母老虎?誰是母老虎啊?你給我站住,說清楚了。」別以為她聽不出他的戲謔,這人真是太欠扁了。
「哇,母老虎要吃人了,救命啊——」他誇張地學著她方才逃命的模樣,邊喊邊往前跑去。
「段馭飛——」真是讓他給氣死了,竟然這樣戲弄他。
「追不到,母老虎!」
「你這該死的傢伙,就別落在我手上——」
兩人就這樣沿路追逐著,在微涼的晚風吹拂下,也將方纔的恐懼拋向了九霄雲外去了。
不知不覺中,天色已暗。
「太好了,終於找到了。」
「找……呼!找到什麼了?」封靜心也停下腳步,氣喘吁吁。
事實上,若不是意志力支撐著,她老早倒下去了。
「今晚的住處!」段馭飛往前面的山洞一指,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