絳雪 下 第五章
    下崖之後,果如孫顥所料,他們一行人已經在頂上待了整整九天的時間,然而忠厚負責的呂強還是天天在崖下等候,除了他之外還有之前被金雯蝶下迷香一時不能動彈的另一個手下。  

    他醒來後發現自己行囊中的衣物消失,趕上崖壁上崖的時候才發現眼前的陣勢雖然已經被孫顥所破,但天然陣勢自有回復的功能,就算尚未恢-完整,也非他這個對陣勢不夠熟悉的人所能破解的,因此他就只好在山下等待,相信如天人一般主子必能平安回來。  

    現在孫顥-時間責罰屬下的罪過,他現在只擔心一件事,左小草在喝下汁液吃過火蓮實之後,一直昏迷不醒,一頭銀白色的長髮依然如故,閉著的雙眼若能睜開眼睛的話,也還是銀灰。  

    「因為莊主遲遲-有消息的緣故,之前我便已經送信告訴二莊主這件事,他們回信說要立刻趕過來,相信應該快到了才是。」瞧見主子橫抱昏迷不醒的左少爺,再看向孫顥顯而易見的擔憂,明白只有在左少爺有危險的時候,莊主才會露出這樣的神情來,因此立刻將安大夫即將趕到的消息報之。  

    「那我們立刻回鎮上去等吧!」  

    希望安蘭能-找出原因,小草一定會-事的。  

    「我到現在才曉得原來你也有沉不住氣的時候。」把完左小草的脈象之後,安蘭不禁吃吃輕笑,笑孫顥前所未有的浮躁。  

    「蘭!」明知道他笑得出來就是-事,問題在於他-看過這麼-良心的朋友,不先解除他心中的擔憂,反而先嘲笑他。  

    「好啦!」擺擺手,臉上的笑容依然笑得刺目。「小草已經-事了,至於髮色,我只聽過一夕白首,還沒聽說過可以一夕復黑這一回事,再過些日子你就可以發現髮根的地方長出黑髮,眼睛的顏色也會慢慢變回來的。我比較不敢確定的是皮膚,當初小草跟我說的原因中,除了玉凝香之外,還有一泉寒池水。反正這樣的白皙挺好看的,只要身體健康,這應該-什麼好介意的吧?」  

    「我希望能-全部恢復過來。」放心之後在床沿坐下,探手輕撫左小草的臉龐,他想看見的是跟一般人一樣的小草,那會主他的心安定些,不會老是有一種小草會隨風消逝的錯覺。  

    「貪心。」安蘭嘟噥,打開孫顥帶下來的布包,裡頭堆了滿滿的火蓮實。「你是將所有的火蓮實都帶下來啦?」這麼多?  

    說到這個,孫顥就覺得臉熱,趕緊將頭轉向床-,不讓其他人有機會看他臉紅的樣子。  

    羅念善拈起一顆火蓮實。「他肯定是看小草一直昏迷不醒,怕藥效不-,所以將能看見的火蓮實全帶下來了。」  

    離事實差距不遠了。夜叉在心裡頭喃喃自語,主子不只連眼睛能看見的全帶回來,就連被金雯蝶打落水底的蓮蓬都要他們去取上來,要不然怎麼可能會有這樣滿滿一袋。  

    「這也好,這可是補身增強功力的好東西,夜叉拿一點分給其他人吃,其他的就留給小草補補身吧!」  

    夜叉接過火蓮實,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莊主,風鬼-有見到金雯蝶跌落崖的屍體。」風鬼就是一直待在崖下等待的部屬,他一直待在崖下,可是不曾發現任何一具屍首落下。  

    「那女人真長命。」孫顥皺眉。「算了,反正她已經武功盡失,身上的三陰之毒不會讓她活太久的,她也不敢回金家求援。」-有能力作亂的人,已經-什麼好擔心的。  

    「我聽說這件事了,小草似乎是想起之前的事了是嗎?」安蘭對這點有些不安。  

    「應該是想起來了。」-忘記他傷心欲絕的臉龐。  

    轉視左小草安睡的神情,清秀的臉龐已經不如前些日子那般柔和平靜,秀眉即使在昏睡中依然輕擰。「你想他會怎麼辦呢?」想不出醒來的小草有什麼樣的反應。  

    「不管怎樣,我都會守護他的。」孫顥堅定回答,怎樣的小草都-關係,他會盡全力幫他渡過這一段日子。  

    安蘭在一旁的木椅上坐下,替自己倒了一杯粗茶,閉上雙眼冥想。重點不是能幫小草度過這一個難關,而是小草願不願意讓自己跨過。在小草而言,他的過去就只有娘親,他的回憶也只有娘親,娘親的慘死除非遺忘,要不然一輩子都會是傷痛,想抹掉傷痛,唯一的辦法就只有遺忘。  

    遺忘他試過,現實中金雯蝶卻又逼他想起。  

    那這一次呢?  

    是再度遺忘?還是……  

    來過北京的人都曉得北京胡同多,大胡同三千三,小胡同多如牛毛。胡同數千,想來必然異常凌亂,其實相反。北京的建造采棋盤式,此格局在明代就已經形成。中、東、西、南、北五城,一共分三十三坊,依坊築巷,雖然大街小巷無數,卻都井然有序。  

    左小草醒來的時候,就是身在胡同中,床-的另一邊窗上,映出一個不大的庭院,院中種了一顆大樹,樹旁有小小的園圃,園圃中長了無數黃色小花。眼睛轉動,瞧見守在一旁的孫顥,書——在胸前,一手在椅靠上彎曲支撐頭部,長長的睫毛遮蓋,本來就斯文的臉上更添一分柔和。  

    他好喜歡這樣無聲無息地瞧他,怕一出聲就將如此靠近的兩人拉遠距離。  

    可是他可以看他多久呢?  

    在心裡頭這樣問自己,問了千遍也得不到答案,這不是一個人能給的答案,只有上天才知道結果。  

    「你醒了!」張開的黑瞳愉悅及擔憂交織。  

    面對這樣的眼神,左小草臉上掛起笑容,笑得天真純然。「顥,這裡是哪裡?」  

    黑瞳裡的擔憂減去幾分。「這裡是京城,你這一睡可睡得真久。」小草兒笑了,笑的這般柔和,是不是他再度遺忘過去的慘事?  

    「京城?我在這裡做什麼?咱們不是在濟南城裡嗎?不是說好明天要到長白去?」秀美的臉蛋愕然。  

    孫顥終於完全放下心中的重擔。「我們已經從長白回來了,你有-有覺得自己的身子好了一點?」  

    「騙人!我怎麼可能一睡就睡到長白再睡回來,豬也-有那麼能睡。」小嘴喃喃嘟噥,起身動動身子,發現除了因為睡太久有點僵硬之外,過去那股充斥全身的無力感及不時冷得他發顫的寒意全部都消失不見了。  

    「咦?我好了,真的好了。」忍不住跳下床東跑跑西跳跳以證實身體的舒暢不是自己的錯覺。  

    「你給我克制一點成不成?」受不了地將人給抓回來。「對於你要到處亂跑來顯示現在身體很健康這點我是不反對,可麻煩請穿上鞋子再跑行嗎?」指指他空蕩蕩光溜溜的腳丫子。  

    結果左小草擺擺手,一副你太大驚小怪的模樣。「以前我在田里頭都是光著腳丫子工作,又-差。」  

    孫顥咬牙,決定親自幫他穿好鞋。「這裡不是田,你也-在工作,請乖乖把鞋子穿好。」也不想想他現在的腳丫子跟個姑娘一樣柔細,一不小心踩破皮怎麼辦。  

    左小草皺眉。「有差嗎?我以前在家裡頭也常常光著腳丫啊!」哪來的錢買那麼多鞋穿,傷到腳過幾天就好了,反正皮粗肉厚的也不用擔心那麼多。  

    「你還頂嘴。」  

    「我才-有頂嘴,你自己還不是常常-穿鞋到處跑!」回答的理直氣壯。  

    他什麼時候-穿鞋到處跑了?從小到大他的記憶裡就只有更衣就-的時候才會光著腳丫子,從來就-有不穿鞋子到處跑………  

    正想反駁回去,忽然發現不對,小草是將他當成福來所以才會這麼說,光著腳丫進田是福來常做的事,他這一反駁不就洩了底?  

    「那是以前,現在我可-有,反正你就是給我乖乖穿好鞋就對了!」說著說著自己也覺得好笑,旁邊的小草早就拍腿笑個不停了。  

    真是的,他孫顥什麼時候變成老媽子一個?  

    「你們在笑什麼?」安蘭一進門就看見兩個瘋子。  

    「-事,小草醒了,你幫他看看身子。」這話怎麼能說出去,說出去他一個莊主的形象就全-了。  

    安蘭狐疑地來回掃視兩人的臉在小草身邊坐下。「手給我。」看病不只把脈還要觀心看相,手還-碰上左小草的手,他就明白小草已經不一樣了,跟北上的小草不同,跟北上之後的小草不同,跟瘋了之後的小草更是不同。  

    左小草躲開他的目光,收回臉上的笑容,遠遠地望著窗外一個角落。  

    放開纖細的手腕。「他現在的身體很好,已經-什麼好擔心的了。」有問題的是他的心。  

    笑容又回到秀美的臉蛋。「-事我就可以種田了是吧?」  

    「不行!」孫顥開口。  

    左小草習慣地向他一瞪,隨及撇開頭。  

    他的動作令孫顥感到奇怪,不過不是非常注意。「你不是說想學騎馬還有練武嗎?我教你騎馬跟練武,你-給我種田。」  

    「我有說過嗎?」左小草帶點茫然地回視他。  

    孫顥想起那是他們往長白山的時候說的,現在小草不記得他們曾經往長白的事,自然不知道。「你說過的,難道你不想學嗎?」他反問回去。  

    「想,我想學。」左小草看了安蘭一眼,向前伸手拉住孫顥的袖子一角。  

    孫顥擰眉拉住他的手。「我的衣服比我的手好拉嗎?」之前小草都是拉他的手,會這樣拉他衣角的只有剛嫁進孫家不久的小草。  

    是不是還是有些東西不一樣了?小草想起過去的某些事情了嗎?  

    「小草。」  

    「嗯?」專注於自己被拉著的小手,幾乎完完全全被包進他的大掌之中,掌心掌背連每一根指尖都可以感覺到他的溫度。他的溫暖可以讓他忘記一切,忘記不願意想起的一切。  

    「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麼?」  

    「想起什麼?」他平-地仰看離自己不到一個指尖的臉龐,溫熱的氣息熨熱他的臉,連耳根子都紅了起來。  

    那雙眼睛看過他的全部,看過他身體的每一個角落,他不該因為一個男人對他做出那種恥於見人的事而感到心跳加速,但掠過痛苦的那一段,大掌的撫摸令他覺得舒服。  

    這是一件可恥的事吧?但為什麼他不會覺得慚愧羞恥?  

    他臉紅的模樣教孫顥忘記自己要問些什麼,粉色的紅暈從纖長的脖子慢慢染上臉頰再紅了耳根,那模樣煞是動人。  

    「顥?」為什麼他覺得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像是又拉近了?  -

    有應聲,該說話的雙唇印上他的,慢慢緩緩輕舔柔嫩的唇瓣,舌尖滑過貝齒啟開一條細縫。  

    左小草傻傻地讓他吻著,伴隨他舌尖侵入口中,雙腳跟著一軟,手臂不自覺攀上寬厚的肩膀想穩住身體,腰身被不曉得什麼時候圈過來的雙臂緊錮。  

    安蘭趴在桌子上,覺得自己需要一包瓜子跟一杯涼茶,這樣的親熱戲可少見得很,尤其還是一個男人對一個男人,真是……突破傳統……-錯!就是突破傳統。  

    「你準備看到什麼時候?」羅念善有點無奈地揉揉額際,要他過-叫人吃飯,不但-把人給叫人,連自己都不見人影,害他特地跑過來一趟,才曉得被叫的人正在演親熱戲,叫人的趴在桌上看得一臉若有所思。  

    安蘭抬頭,只說了一句。  

    「你應該把食物拿過來吃的。」  

    金家離孫家很近,不過就是在同一個城裡頭,但是孫家的人很到到金家門前,金家的人也很少到孫家門前。  

    那是過去的景象。  

    自從孫顥他們從長白回到濟南之後,金家常有人來孫家「拜訪」,只不過這些「拜訪」從來就不是好意。既然不是好意的話,那孫家也就不客氣地將他們的命給留了下來。  

    左小草不曾見過金家派過來的人,根本-有見著的機會就全叫隱藏在四處的手下了賬了。  

    可他想要見金家派過來的人,想問他們一件事。  

    「練劍要專心,像你這樣的練劍法,請問你是要殺敵人還是要殺你自己?」孫顥險險奪過幾乎要往小草腿上劃下的短劍,決定下次教他練劍時先去買一把木劍準備著。  

    「顥!」  

    「什麼事?」  

    「我想到城裡頭逛逛可以嗎?」他要到金家一趟。  

    「當然可以,你要去哪裡我帶你去。」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你不是還有事情要忙嗎?」那次去長白待了太多的時間,擱下不少工作,因此每天晚上顥都很晚才回房休息。  

    他最近的確有很多事情要做,尤其近來打算將江南一帶的槽運擴展到-地一帶,這事情必須好好規劃,並且跟槽幫的人說清楚。到江南聯絡的事穎去做就可以了,不過他必須先事先規劃一番。  

    「那我讓夜叉陪你好了。」  

    「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他必須自己一個人去,若是讓他們知曉,一定不肯讓他一個人上金家的。  

    「不成,除非有人陪你去,要不然我不放心。」這裡也有金家的地盤,現在金家血樓被鬧得人仰馬翻,樓主恨不得殺光他鬼閻羅裡的人,小草這樣一個不會武功的人獨自出去,會沒發生什麼事平安回來才叫做奇怪。  

    「好……吧…」到-候再想辦法把夜叉給撇開。  

    「不過現在天色已經有點晚,要不要等明天再去?」或許是已經習慣他脆弱的樣子,不管小草到哪裡做什麼事,他都會感到不放心。  

    「我只是要散散步而已,現在的時間剛剛好,不像午時那樣熱。」小草知他的想法,這些天來他的表現似乎還不足以令人相信其實他是很強壯的。  

    「小草要出去嗎?這樣好了,我陪小草一起去走走。」羅念善的聲音突然響起,看入左小草眼睛的眼神有著瞭解,他已經從安蘭那裡知道了一些東西,像是……小草根本就-有忘記過去的事實。  

    躲開羅念善的試探,袖-的雙手握拳,指尖狠狠掐入手掌心中。  

    為什麼他們非得這樣阻止他不可?  

    他曉得他們是為了他好,怕他一個人會遭到金家的攻擊傷害,但他不過是想要………  

    「那就念善陪小草一起去吧!」孫顥的眼神也有些改變,幽深的黑瞳裡染上擔憂及不捨,他不傻,尤其小東西還是他最在乎的人,不會-看出那些改變所代表的意義。「小草他想在城-走走。」  

    聽出他的聲音有些不對勁,但不敢抬頭看他。「那我去拿頂帽子馬上就走。」急急地躲開兩人試探的目光。  

    院子裡的孫顥與羅念善先是一陣沉默,最後孫顥歎了口氣。「他-有忘記是嗎?」之前逃避現實的小草根本不會注意到自己膚色跟髮色引人注意,現在卻記得出門要拿帽子遮掩。  

    「蘭是這麼跟我說的。」羅念善在一邊坐下來,拔根草咬在嘴邊。  

    「那他為什麼要假裝忘記一切?」他不懂,就算他記得過去他還是會像這樣一直疼愛他的不是嗎?為什麼要在他面前假裝?  

    羅念善聳聳肩。「我不曉得,蘭說小草必定是在害怕失去什麼,所以才會不肯說,也不願意我們幫忙。」如果換成是他自己,根本就不會在乎這些事。  

    「等一下我也會跟上去。」  

    「你認為他會到金家?」  

    孫顥苦笑。「除了這個地方之外,他還會想要去哪裡?」  

    「說得也是,他去金家做什麼?報仇嗎?」不可能吧!小草應該很清楚自己連金家守衛的一根指頭都扭不斷,那還有什麼?  

    「他娘,小草一定是想取回他娘的遺骨!」他早該想到的。「傻瓜!跟我說一聲不就好了。」  

    羅念善不以為然地嘖嘖出聲。「跟你說也-用,我們又不是-找過,結果呢?什麼都-有。」  

    怔然。「怪不得他不想跟我說,原來是我太不值得相信。」孫顥苦笑。  

    「問題不在這裡。」剛走進院落,安蘭便大聲反駁。」說小草不相信你,還不如說天塌下來比較有可能,從你們第一次見面開始,他只差-把你不當神來拜而已,那也就是你們兩個人之間為什麼會有隔閡的原因,他把自己看得太低,把你看得太高…………會決定掩飾一切,他必定有其他的原因。何況這件是真要做的話,反而是小草親自來比較有可能,因為他不會武功也-什麼背景勢力,不涉及咱們鬼閻羅的放話,血樓樓主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裡。」

    對於這點,小草自己一定也想過,他們這些人都因為小草嬌小純真的模樣而小看了他,忘記他也是一個懂得思考知道後果的男人。  

    「她當然不會把他放在眼中,光是一指之力就可以輕易將小草給殺了,說什麼都不可以讓他單獨前去。」樓主對小草的觀感根本-人知道,要是一見面就將他給殺了怎麼辦!  

    「我又-說要讓他單獨去,事情的嚴重性我也明白……」連他安蘭也被當成小孩子看了,他有這麼天真嗎?  

    「對了,我想問一件事。」接著又道。  

    「什麼事?」  

    「我們剛剛話裡頭的主角到哪裡去了?」從他來時就一直-看到,看地上的東西,他剛剛應該是在這裡-錯啊!  

    「他去取帽子了。」  

    「喔!」原來是去取帽子了………  

    「該死!」  

    「糟了!」  

    「可惡!」  

    三個男人同時在一個怔愣之後發出氣急敗壞的喊聲,不約而同地衝到孫顥跟左小草兩個人住的院落,-房裡頭-有半點人影,小草放紗帽的那一面牆空蕩蕩的什麼東西也-有。  

    「秋殺!」  

    黑影隨孫顥的叫聲竄入窗口落下。  

    「小草他人呢?」  

    「左少爺剛剛拿了紗帽又進去另一邊的藥室拿了些東西之後就走了。」  

    「去哪裡?」  

    「人往的後院的方向去了。」  

    三個人又衝到後院叫出守備這裡的屬下,終於確定左小草一個人從後門離開孫家的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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