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西里「少爺……少爺……」裡奧未待羅伊應聲便闖入書房。
「什麼事這麼急?」羅伊一回眸,倏地又凝向窗外的大海。
「小姐……她又失蹤了!」裡奧臉色灰敗地道。七天前少爺好不容易把小姐從法國帶回。誰知道她又一聲不響地離開。
「是嗎?」羅伊低低的笑起來。
「少爺…你沒事吧?有什麼事可笑的呢?」
他的笑聽來令人感覺涼颼颼的。
「難道你忘了她有三個月之約嗎?」他斂起笑,語氣間多了肅殺之意。
「少爺是說小姐她回英國去了?可……可是她要如何向裴森公爵交代呢?」裴森那傢伙要小姐殺了少爺,真是超級該死!「我們可以幫她的,不是嗎?」羅伊回過頭,眸光轉黯。
裡奧一見,心中已明白大半。
看來,又免不了一場腥風血雨了。
「我們有多久沒一起奮戰了?」羅伊嘴角噙著一抹嗜血的淡笑。
「十年整。」裡奧回道。
「好,鍛煉一下你那把老骨頭吧!希望它們還能發揮作用。」
「是!」裡奧挺直背脊,雙眼亦散發戰鬥的光彩。
英國倫敦市郊熄燈後,療養院內一片昏暗,唯有長廊上的壁燈發出微弱的光線。
月色照在雨後的泥徑上,拉出一條黑影。
黑影倏地一竄,爬上了樹,悄悄地掀起窗簾,閃人昏暗的長廊,採到最底端;打開病房的門,悄聲無息地貼近床沿。
掀開布簾,雙手直朝被單下的人伸了過去;
房內的燈光在此時忽然大亮…「我找你好幾天了,黑敏娜。」
他自病床上坐起來,握著槍的手直對準她心口。
艾克斯扯下面罩,露出一張冰冷絕色的面孔。「你這隻老狐狸!」
語氣裡不含任何溫度。
「難道你以為我會笨得讓你帶走你母親?」
在他冷酷的灰眸裡閃著猙獰的笑意。
「她在哪裡?」她冷聲間道。
「一個安全的地方。不過,如果你敢輕舉妄動,那麼我可不敢保證她的安全,懂嗎?我親愛的小侄女。」
他以槍枝輕輕劃過她絕色的容顏。「知道嗎?你長得和你的父親真是—個樣!他半瞇起眼,語氣中添了抹僧厭「是你殺了他,對嗎?」這是她回西西里之後,唯一想得到的可能。
「嘿!聰明:不愧是亞胥黎家的一員。」他惡佞地笑著。
「為什麼?」
「為什麼!?」他的眸中閃過強烈的恨意。「因為他不但可以名正言順地繼承公爵之位,還輕易的奪去了我心愛的女人,我能不恨嗎?」
他是在黑敏娜的父親死後,才被老公爵承認為亞胥黎的一員;在他受盡了屈辱,只因他非嫡出。
想必我的失蹤並非事出意外,對嗎?」她可以想像得出,自私是忽怠的延伸。
「記得嗎?在你九歲那年,我派了殺手到意大利殺你。」
他早該在她出生之後不久便殺了她,只不過,她那一雙紫眸像極了她母親,他一時心軟才饒她一命。
「只可惜你沒有成功。」她竟為了這種人而恨透羅伊,天……她真傻、!傻得想逼自己決絕地切斷這十年來她內心最珍藏的感情!「我早該明白,你根本不會殺了那個意大利人,你愛他的,不是嗎?」他獰笑了下。「不過,我現在改變主意不殺你,我要利用你和那個意大利人談一筆交易。」金錢一向是他最終的目的。
待他達成目的再殺她也不遲!「無論你想用我和羅伊談什麼交易都不會成功的。」她的語氣中,帶著微微的悲邑。
「哦,這麼看輕自己嗎?」他挑起眉。
「相信我;他是我所見過最無情的人!」這十年來,他始終以無情來教育她、鞭策她,卻又給了她所有的一切,只除了他的愛!有時候,她真希望自己在十年前那場狙殺中死亡,如此就不必嘗盡這些年來渴愛的痛苦。
「要打賭嗎?也許你並不如自己所想的那麼沒有價值。」他朝她咧開了嘴,灰眸閃了閃,透著貪婪的笑意。
也許,他這次真的押對了寶也說不定呢!反正他也沒什麼損失,不是嗎?「少爺,有你的電報。」裡奧來到羅伊面前。
羅伊打開電報,不一會兒,在他邪魅的綠眸中浮上一絲笑意——嗜殺的笑。
「總算來了!」綠眸在這一瞬間沉了下來。
「是小姐的消息嗎?」裡奧問道。
「去準備一下吧!我們將出一趟遠門。」
語畢,他轉身面向窗外的大海。
他記得艾克斯多年前贏得美術大賽首獎的,便是畫了他眼前的這一片海。
是一幅渴愛的畫!裡奧立即恭謹的退出書房。
他當然明白少爺所指的「準備」是什麼意思!但願這次任務完成後;一切將風平浪靜。
波爾多外海「你別浪費時間了,他不會來的。」艾克斯冷冷地開口,語氣中有濃重的嘲諷意味。
「你給我住口!」他陰沉地盯著她。「如果他真的不來,那麼你也活不過今天,自己祈禱吧!」裴森拿起望遠鏡,再度搜尋著。
不一會兒,他臉現喜色,望遠鏡中出現了另一艘遊艇。
「嘿!果然來了。」
艾克斯心頭如遭電殛!他果真為她而來嗎?坐在甲板上的她,望著迅速接近的白色遊艇,她的心又隱隱的痛了起來。
他來救她究竟是因為愛她,亦或只是要取回他的所有物?無論如何,她一定要知道這個答案!遊艇在距裴森的船尚有一段距離時,裴森以擴音器喝令它停下來。「只有羅伊。托斯卡一個人能到這艘船上來。」
羅伊一身黑衣,站在船頭冷傲地盯住他。
「如果不從,我會立即殺了她!」裴森陰沉地笑著,一柄槍抵在艾克斯的太陽穴上。
「如果你敢傷她分毫,無論天涯海角,你將永遠擺脫不了我這個惡夢。」他帶著一身狂傲的邪詭氣息,注視著裴森,然後敏捷地步下繩梯,獨自駕著橡皮艇靠向裴森的船。
自始至終,他的眼光從未飄向她!艾克斯心痛的想。
待羅伊上了船之後,裴森開口:「叫你的船退到五百公尺外。」
羅伊挑起眉,狂肆一笑,對裡奧做了個手勢。
白色遊艇立即開了去。
「這樣你放心了嗎?」羅伊嗤笑一聲,綠眸中帶著嘲諷。
裴森邪睨著他。再笑吧,待會兒你就笑不出來了!「錢呢?」
「都在這兩大皮箱裡。」羅伊放下手中的皮箱,綠眸在此時掃過艾克斯。
她迎上他的視線,卻讀不出他的心思。
這麼淡的眼神,是對她失望了嗎?不能怪他,一切只因自己不樞信他!「打開它!」裴森命令道。
羅伊邪邪一笑,打開了皮箱,露出一疊疊鈔票。
「你的胃口可真大!」兩千萬美金不是小數目。
「永遠沒有人會嫌錢多。」裴森灰眸一閃,霹出貪婪本色。
「現在可以把她交給我了嗎?」羅伊沉聲道。
「不!先將這兩個皮箱丟到船邊的皮艇上。
「不,別聽他的,他絕不會放了我,」艾克斯冷凝地道。
「嘿嘿!如果你不照辦,我現在就給她一槍。」裴森獰著笑,彎起一弧狡詐。
「我寧願死也不要你聽他的。」艾克斯眼底閃著憤怒的紫焰。
「寶貝,我絕不會讓你死。」羅伊淡淡一笑,將皮箱丟下船。
「多感人哪!是不是呀,我親愛的小侄女?」裴森悄然壓下艾克斯椅背後的按鈕。「只可惜。你們只剩下不到一分鐘可以溫存了。」他怪笑數聲,跳下皮艇後迅速離去。
羅伊立即衝上前,解開她手腳上的繩索。
「沒用的,他在我身上裝置引爆器,你別管我,快走吧!」她用力推開他,一心只求他能盡快離去。
下一刻,羅伊衝上前,一把抱住了她,狂肆卻絕決地開口道:「就是死,我們也要死在一起!」隨即,他抽出小刀。「紅線還是黑線?」綠眸燃著義無反顧之光。
在這一瞬間,艾克斯心痛難當。「你何苦如此?」
「如果是你,你會棄我而去嗎?」邪魅的綠眸中第一次有了認真。
「我會!」她心痛的說著違心之語。
「很好,那麼就黑線吧!」他毫不猶豫便切斷黑線。
炸彈的倒數計時停格在三秒!兩人凝眸相視,時間彷彿靜止在這一刻。
然而一陣計時器的滴答聲卻又再度響起,兩人循聲看去,赫然見到方向舵上另一個炸彈裝置,時間只剩五秒!「該死!」羅伊低咒了聲,旋即拉著艾克斯朝船邊衝了過去。
當爆炸聲傳來之時,艾克斯只知道羅伊護在她身上,擁著她墜人海底。
緊接著,便是一片異常的亮之光,然後陷入無邊無際的黑暗。
「小姐,太陽快下山了。」裡奧開口。
「還有月亮,不是嗎?」艾克斯頭也不回,仍舊面向大海。
裡奧歎了口氣,繼續守在她身後。
都已經一個月了,小姐還是每天到海邊等少爺回來,不肯離開波爾多。
那一日,他看見船爆炸後,立即開著船,在配合各方的搜索下,尋到昏迷的小姐,然而,卻始終不見少爺。
他就像平空消失一般,沒有蹤影。
大家都說,已經過了一個月,就算死在海裡,也早被魚咆光,勸他們不要白費心思了。
可是,他們哪裡懂得少爺和小姐之間是什麼樣的感情!小姐是絕不肯承認少爺已經死了!裡奧知道,唯有依著那一點僅有的希望,小姐才有活下去的力量。
他們之間,誰也少不了誰,也無人可以替代。
「你說,他今天會回來嗎?」她突然開口,語調是失溫的飄渺與空洞。
「一定會的,小姐。」裡奧的淚水再次濡濕眼眶。
他必須這麼回答!因為他的心雖痛,但小姐的心必定比他更痛。
但是她卻連一次也沒有哭,他當然明白為什麼。
因為小姐始終堅信,少爺還活在這世上的某一處。
「裡奧,你說他到底愛不愛我?」
世人所喜愛的,是她這張天使般的容顏,但是又有誰能瞭解這張容顏之下的愛恨嗔癡,是屬於黑暗的另一面呢?唯有羅伊!唯有他的愛能救贖她那逐漸墜於黑暗的心。
「小妲,少爺他肯定是愛你的。」這一點絕對不容置疑。
「那麼他何以忍心離我而去?」她回過頭,夕陽的餘暉映著她絕色卻滿是孤寂的臉。
從來沒有人愛她!而此刻浮上她心頭的是墜海前他那張不顧一切的臉!雖然僅此一瞥——卻是她所見過最深情的眼神!「小姐……
少爺一定是有什麼事耽擱了,他……他一定會回來的。」這一番話,不僅用來安慰小姐,同時也在安慰自己。
「是嗎?」她也在等待他的答案。
這一次她要聽他親口說出,而不只是以眼明心!然而,她真的能等到這一天嗎?這個答案她不敢再去想!生怕觸及心底那椎心的痛。
「小姐,今天就到此為止好嗎?天晚了。」裡奧實在不忍見她強忍悲痛,獨自神傷的模樣。
艾克斯抬起頭,灰暗的天空已有星蹤。
「萬一我一走,他卻回來了,該怎麼辦?」她的紫眸中盈著罕見的;無措。
「如果少爺真的回來,他一定會來找我們。」裡奧保證地誘哄著,心裡卻無聲地歎息。
艾克斯扯了抹淡得幾乎看不見的笑。「你是從小看著他長大的,既然連你都這麼說,那我就放心了。
在日與夜交替的混沌之際,艾克斯再次瞥了一眼大海,然後,頭一次她勾起裡奧堅實的手臂,離開海邊。
「小姐……」雖然他一如長者般疼愛小姐,卻不曾和她如此親密,一股暖流湧過他心田。
「我們回西西里吧!」她突然開口。
「真的?」裡奧驚異道。
「走吧!」她相信無論天涯海角,她身在何方,他若活著,終會找到她的。
相信你的直覺!這是羅伊曾對她說過的。
而她決定照他的話去做!法國南部沙木尼是攀登白朗峰的起點,位於阿爾卑斯山谷間,是一個陽光普照的都市。
在冬季,它卻是個著名的滑雪勝地。
此時正值滑雪旺季,遊客如潮。
飯店內的吧檯邊坐著一個高瘦的銀髮男人,在他冷酷的一雙灰眸中閃著得意的詭光。
再采二杯苦艾酒。」裴森開口。
有誰想得到他會躲在這個人間仙境呢?他所在的地點,與意大利僅距兩個半小時左右的車程。
他不怕嗎?嘿!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這麼告訴自己。
對於未來黑手黨教父的接班人,羅伊。托斯卡死在法國的消息,他早有耳聞。
想到這裡,他不禁更加得意。誰會料到一切全是他所策劃的呢?飲盡手中的酒之後,他帶著滑雪裝備,準備好好地度個假。
他坐上纜車,預備到滑雪場。
當纜車門即將關上的時候,一個身穿白色滑雪服的人一閃而人,與他同坐。
裴森微微一笑,並不介意。
纜車開始往上,他欣賞著沿途的雪景。
由於那位同坐之人一上車便啃著一塊法國麵包,因此他看不清她的面貌,只能得知是個女人。
「第一次來沙木尼?」他禮貌地詢問。
女人搖了搖頭。
「和朋友一起來的?」
女人再次搖頭。
見對方不願搭理,他索性閉上嘴,不再攀談。
如今最重要的是保持好心情。
在即將抵達頂上時,他再度禮貌地開口:「祝你有美好的一天。」
女人丟下麵包,拉下雪鏡。「你也是!」紫眸閃了閃,絕色的臉蛋勾起一弧詭異的淡笑。
裴森霎時如見鬼一般。「你…你……」他顫抖著聲,說不出話來。
「托你的福,侄女我幸未罹難。」她的笑容在臉上漾了開來,鐫在眼底的冰寒。比週遭的白雪還冷冽。
「你……想怎麼樣?別忘了我們身上流著相同的血。」他試圖動之以情。
「今天,我就是來替亞胥黎家剷除敗類的。」她宣告著他的死期。
「別忘了……你母親還在我手中。」他沉聲威脅。
「你以為我會在乎嗎?」她早巳查明母親被他藏在一個極為隱密的私人療養中心。
纜車在此時停了下來,裴森想奪門而出,卻遲遲不敢妄動。
「去吧!我可以給你五分鐘逃命。」她殘忍地開口。
殺他,對她而言是輕而易舉的事。
但是她卻要在殺他之前,讓他嘗盡膽戰心驚的亡命過程,要他到臨死的前—刻還陷在無邊的恐懼之中。
以往,縱使在執行暗殺時,她亦不會如此殘忍,通常只消一顆子彈,便可神不知鬼不覺地完成任務。
但裴森不同,她不但要折磨他,還要他在恐懼中與死神搏鬥。
「計時開始!」她露出一個殘酷的笑。
在這一瞬間,裴森突然感覺,她已經和羅伊融為一體!他立即衝出纜車,沒命地往下滑。
時間慢慢流逝,不久之後,艾克斯勾起一抹陰鶩的淡笑,追了上去。
一場獵殺行動,就此展開。
裴森自伺滑雪技術一流,卻沒想到艾克斯更是技高一籌。
沒多久,她已經牢牢地跟在他身後。
「該死!」他暗咒著。
在到達底端的樹林前,艾克斯突然加速超越了他,轉瞬間消失了蹤影。
裴森緊接著也來到樹林中,卻見不到她的人影。
此時林中空無一人,裴森的懼意不斷地升高……他開始在林間亂竄,像瀕臨瘋狂一般。
殊不知,一枝遠程射擊.的槍已經準確無誤地對正他的胸口。這是艾克斯稍早時設置的。
「你受死吧!」她的聲音清清冷冷地在雪地間迴響著。
裴森微微一征。
同時,一枚氧化氫冰彈已朝他激射過來。
這種冰彈的好處是找不到傷口和子彈。
艾克斯收起槍架,淡淡地瞥了眼倒在雪地上的裴森,面無表情的離去。
長廊上坐著二名婦人。
午後的陽光照在她蒼白卻不失美麗的臉上,她整個人沐浴在淡淡的金光下,遠選看去,竟像雕像一般。
每一次見她,艾克斯心底總有種說不出的痛!是怎樣的深情,會
讓人在失去所愛之後,對所有的人永遠關上心門呢?母親是愛極了
父親吧!如果……倘若是羅伊死在她懷裡,她是否也會變得和母親一樣呢?她怵然心驚,停止再想下去。
「媽媽。」她走近她,輕喚了聲。
婦人卻恍若未聞。
艾克斯來到她面前,俯下身,執起母親的手。「我來看你了。」
如今,母親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血親。
「媽媽。」她再次輕輕酌喚了一聲。
婦人的視線由遠方拉了回來,停在她臉上。
緩緩地,她給了艾克斯一個淡淡的微笑。
「你還記得我嗎?」她問。
婦人的視線掠過—絲困惑,但轉瞬間又回復了迷濛,游移在無人瞭解的世界裡。
看來她是誰也記不得了!我帶你回家好不好?」她帶著一絲感傷開口。
婦人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艾克斯歎了口氣。「走吧!」她扶起母親,沿著長廊,緩緩地步出了療養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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