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龍宮既是皇上所居住之主宮殿,自然是整個皇城中規模最壯麗宏偉的一座宮殿,不但其內之殿閣座座豪華輝煌,宮內各處更是景致秀麗如仙境。
堆石為山,蓄泉為湖,亭台樓閣數十座散落其間,再點綴著賞心悅目的嘉花名木,迷人之幽境渾然天成,巧奪大工,絲毫不像人間塵境。
但相對的,因為是皇上的宮殿,禁軍守衛也特別多,在干龍宮逛了好幾天後,可柔才找到一處比較隱密的私人遊樂場所。
雖然也是一片密林,但比飛燕宮那片柏林大了一倍多,於是,齊天君又得另外交代干龍宮的太監、宮女、守衛們,要是瞧見密林內冒出濃煙陣陣,於萬別大驚小怪的拿水去潑,那是德妃娘娘又在烤魚了。
雖然如此,但剛開始大家一看到冒煙就趕緊跑去密林裡察看,然後便被可柔轟出來。好一陣子之後,大家終於習慣,再看到冒煙,不管冒得多大,總是見怪不怪地撇過頭去不予理會。
小翠仰頭望著坐在高枝上的可柔。
「小姐,下來吧,要是讓皇上瞧見就不好啦!」
「放心吧,」可柔悠哉悠哉地晃著兩隻腳。「他這會兒在御書房批閱奏章,小玄子說今兒個奏章很多,至少要一、兩個時辰後才能批閱完畢。」
無奈,小翠只能靠在樹下,單腳無聊地踢著落葉。
「小姐,你現在到底打算怎麼辦?」
「不知道!」可柔很乾脆地回答。
「小姐!」小翠抗議。「哪有人這樣的嘛,這樣人家心裡沒個底,很難過日子耶!」
「好吧,那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可柔往下望去。「你也看見啦,無論我怎麼激他,他就是不生氣。即使我們初至干龍宮那一夜,他明明就很火大了,我都瞧見他七孔在冒煙了呢,可他就是硬憋住了,你說,我還能怎麼辦?」
「那……」小翠躊躇著。「小姐有沒有考慮過留下來?」
「留下來?」可柔喃喃道,雙腳忽地停止了晃動。「我能留下來嗎?現在他是很寵我,可是以後呢?誰又能保證他能疼找多久?等他厭倦了我,還是會去找其他嬪妃不是嗎?」
小翠往上斜睨,「喂,小姐,你不會是說我們已經卡在這裡了吧?不想留,又走不了,我們是要和皇上耗下去嗎?」
可柔不知道該說什麼,小翠依然脫著她許久。
「小姐,小翠服侍你那麼久了,你還不能跟小翠說老實話嗎?」
可柔心虛地移開視線,「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小翠輕歎。「小姐,別忘了小翠是服侍你的貼身丫鬢,這種事怎麼可能瞞得過我呢?」
可柔又無語了。
「該有兩個多月了吧,小姐、』可柔沉默片刻,「知道你還問!」
「你不打算讓皇上知道嗎?」小翠以極力不贊成的語氣說。
可柔冷哼一聲。「知道了,他就更不會放我走了!」
小翠猛翻白眼。「就算不知道,他也是不放你走啊!」
「那你要我怎麼辦?真的就這樣留下來了嗎?」可柔色厲內荏地叫道。「我告訴過你,我不要和一個有一大堆妻妾的男人在一起的不是嗎?」
小翠搖頭歎氣。「小姐,再下去也是瞞不住了!」
可柔眼珠子一轉,異想天開地建議,「那我們就這樣溜了吧?也不用他貶我進冷宮了,就這樣直接給他偷溜掉,然後跑得遠遠的,讓他找不到我們,如何?」
小翠張口結舌地瞪了她好半晌。
「小姐,請問你幾歲啊?這麼幼稚的念頭是你想出來的嗎?」
臉一沉,可柔不高興地瞪回去。「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小姐啊,就連我小翠都知道,干龍宮守備森嚴,想要偷溜出去是不可能的事,你怎麼可能想不到?」小翠不可思議地說。「還有,我擔保跑不了半天,皇上就會追來了,我們又怎麼個跑得遠遠法?最後,就算真讓我們逃掉了,小姐就不怕連累家裡的人嗎?」
可柔揚了揚雙眉,再搓了掛鼻子,又輕咳兩聲,最後才咕噥道:「算我沒說過!」
竊笑了會兒,小翠又問:「好,那小姐到底打算怎麼辦?」
可柔咬緊下辱,考慮了老半天,終於下定決心,「無論如何,我還是不能接受他是個多妾的男人。」
「可皇上現在都不再去找別的嬪妃啊!」小翠辯駁。
「那又如何?你能擔保他永遠不會去找了嗎?」可柔反問。「告訴你,只要他去找一次,我肯定會瘋掉,說不定還會親手宰了他呢!」
「喔,那我們還是跑得愈遠愈好廣小翠忙道。免得小姐因弒帝而被五馬分屍。
可柔滿意地點點頭,「所以我們還是要想辦法讓他貶我進冷宮。」
「可是……」小翠忽地眨了眨眼。「孩子呢?孩子一定是在冷宮出世,皇上也一定會知道,然後……小姐,你捨得離開孩子嗎?」
啊!又是一大難題!
真傷腦筋,怎麼前一個問題還沒解決,後一個問題又蹦出來了呢!
可柔猛搔著腦袋,「呢……這個嘛……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好,你慢慢想沒關係,可是小姐,拜託你先下來好嗎?」小翠哀求。「我的心都快停了耶!」
可柔雙眼一翻,「沒出息!"她罵道,而後慢慢從樹上下來,找了一塊又大又平的石頭就坐下,雙手托腮,認真的思考起來。
孩子呢?孩子怎麼辦才好?她捨得拋棄孩子嗎?當然捨不得,可是皇上一定會留下孩子的,難道她也得留下來才能保有孩子?不,她才不要留下來看他和別的女人親親熱熱!可是不留下來的話,就得放棄……
「嘖嘖,娘娘,少見喔,居然這麼安安靜靜的!」
誰?是誰?竟敢這樣調侃她!
可柔循聲望去……混蛋,原來是那個每天閒閒無事幹,到處亂晃的六王爺齊天文。
實在不想理會這個老是嘲笑她的男人,可柔轉個身背對他,拉好裙擺,端端正正的坐好,大家閨秀的規矩又全數出籠—一擺好,這才瞪著前方,繼續思考她的棘手問題。
「奴婢見過六王爺。」
「免了!」齊人又擺擺手。『小翠,小順子在找你呢,他說娘娘的新衣裳做好送來了,讓你去看看有沒有問題。」
「喔,那……」小翠瞧一眼落人沉思中的可柔,想想似乎沒必要打斷她的思緒。"那奴婢過去了,麻煩六王爺跟娘娘說一聲。」
「行了,我會的。」
看著小翠離去後,齊天文才轉回身,漫步踱到可柔斜對而倚著樹於坐下。
「娘娘,想什麼?」
沒聽到!可柔看也不看他一眼,心裡暗忖著。
「想娘家嗎?」
下輩子吧Z可柔心想著。
「想三皇兄嗎?」
神經病,可柔忍不住翻白眼的衝動。
「想三皇幾多陪陪你嗎?」
謝了,不必了!她依然不為所動。
「想如何讓三皇兄將你打人冷宮嗎?」
真聰……可柔驀地倒抽一口氣,繼而猛轉眼驚視著齊天文。
齊天文倏地露齒一笑,神情充滿了戲謔。
「從你進宮第一天起,三皇兄就知道啦,至於他是怎麼知道的,也毋需追究那麼多了,重要的是他一直都知道,所以無論你怎麼觸怒他,他都不會生氣,因為他知道你在於什麼。」
齊天君居然都知道?!可柔完全傻了!
「其實三皇兄能那麼容忍你,也相當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廣齊天文拔起一根野草疇著。「我想這幾個月來,你也聽過很多關於他的描述,喜怒不定、冷漠狂傲、乖戾霸道,這就是他對所有人的態度,包括母后,可就是……」他瞄她一眼。
「對你除外!」
可柔不由自主地避開他的灼灼雙目,齊天文的神情逐漸轉為嚴肅。
「你為什麼一定要離開他呢?他對你不夠好嗎?他不是把他所有的心神和時間都耗在你身上嗎?你到底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可柔欲言又止地輕啟雙唇,可又立即闔上,她咬緊住下唇。
齊天文搖頭,無奈歎道:「男人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你又何必計較那麼多!」
「有的男人就不會!」可柔衝口而出,可一說完就後悔了,她這一辯解就等於承認他所說的一切。
齊天文凝視她半晌,「可是他不再去找其他嬪妃了不是嗎?他甚至遣散了後宮三分之二的嬪妃,而最令人吃驚的是,他竟然讓你住進干龍宮!"他突然失笑,「你知道這事讓母后和梅貴妃有多後悔嗎?」
可柔猶豫了半天,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反駁,「他現在是沒有去找其他嬪妃,可是你能保證他以後永遠也不會嗎?嬪妃被遣散了,三年後還是可以選更多不是嗎?就算我現在住在干龍宮,天知道他什麼時候會把我趕出去!」
齊天文張了張嘴,繼而搖頭,「你真是……就算你嫁的是平民百姓也不能保證他永遠不會有第二個女人啊!」
「我知道,"問柔下巴一揚。「所以我寧願終身不嫁!」
齊天文皺眉,「老天,你這不是因噎廢食嗎?」
可柔的腦海中倏地浮現母親那副痛苦哀傷、淒涼絕望的面容,不禁苦澀地哼了哼。
「餓死總比心死好!」
齊天文沉默了,良久後,他才又不滿地說:「這樣實在不公平,難道你一點都感覺不出來三皇兄對你的感情有多深嗎?如果你真的離開他了,他一定會非常痛苦的。你為了畏懼未必會有的痛苦,卻要把痛苦強加在三是兄身上,這樣公平嗎?」
可柔盯視齊天文片刻後道:「天下間沒有絕對公平的事,然而男人的心是貪婪的,所以他絕對不會把所有感情灌注在一個女人身上,男人的心也是硬的,或許失去我真的會令他痛苦一時,但是絕對不會有女人絕望時的痛苦那麼的深切久遠,男人的心更是善變的,所以我離開後,很快就會有另一個女人佔據他的心。」
她輕歎。「相反的,女人的心卻是如此的脆弱,稍稍一碰就好了,你憑什麼要求公平呢?」
齊天文緊攢眉頭。「老實告訴我,你對三皇兄難道一點感情也沒有嗎?」
「沒有嗎?」可柔自問,而後突然笑了,如此苦澀又無奈。"那是不可能的,我不是鐵石心腸的人,一個男人對我那麼好,怎麼可能不愛上他呢?就算我再不想,一點一滴的情絲總是在我不知不覺中就悄悄地纏到他身上了,而當我發覺時,他早已擄獲了我的心,再怨歎已是無用了!」
「是嗎?」齊天文狀似頗不相信,「既然你也愛三皇兄,為何還想離開他?那樣你就不會痛苦嗎?」
「當然會,我會好想他、好想他,想得好痛苦,可那也是甜蜜的痛苦,因為……」可柔浮起一抹溫柔的笑容。「在我的回憶裡,一切都會是最溫馨多情的,他會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男人,這會是一段最纏綿縫蜷的感情,這樣就夠了,我不想讓醜陋的結局毀了這一切,你明白嗎?」
她慢慢瞇起雙眼。「如果你硬要讓這一切有個結果,肯定會是當他厭倦我而回頭去找其他嬪妃的時候,那時我就會開始恨他,而我不像我母親那麼軟弱只會自己痛苦,我會想報復,最後當我恨到極點時,或許我會親手殺了他,而後自殺!」
齊天文驚喘,「老天!」
可柔的神情冷漠,眼色更冷。「難道這才是你要的嗎?」
齊天文一時說不出話來,真的看不出來這個有時淡漠、有時活潑的女孩子,愛恨居然是如此強烈得可怕。
「你瞭解了吧?」唇角的笑容又改為嘲諷,可柔淡淡道:「我愈是愛他,就愈需要離開他,否則我們只會同歸於盡而已!」
齊大文張了好幾次嘴才發出聲音來,「你……,你就不能相信他會永遠專情於你嗎?」
雙眉一揚,嘲諷之色更深,她反問:「你信嗎?」
「呃!"齊天文僵窒住了。
她濃密的長睫毛緩緩垂下,「其實我也很矛盾,有時想到那些曾被他寵幸過的嬪妃們,現在卻只能像我母親一樣暗夜飲泣,度過一個又一個寂寞長夜,我也無法安心。"可柔淒然道。「她們都望穿秋水的期待皇上偶一夜的溫存,而我卻貪心的要求皇上的全部,但是……我就是無法接受他有其他女人的事實,所以我只能離開,這樣對我、對他,才是最好的選擇。」
齊天文實在不曉得他還能說什麼。
「所以,」可柔淡淡一笑,多少無奈盡在其中。「如果你真是為我們好,就幫我想辦法離開他,否則你就要先有心理準備,一旦他開始厭倦我時,你就必須先殺了我,在我還未開始恨他之前先殺了我,那麼至少這還會是一段美好的愛情。」
語畢,她長長吁出一口氣,而後起身向他微微頷首,「好了,我該走了,小翠應該在等我去試穿新衣裳了。」
禮貌的行禮後,可柔優雅的離去,齊天文瞪著她離去的方向許久,他突然開口道:「三皇兄認為我該如何抉擇?是幫助她離開你呢?還是把劍磨利了等著殺她?」
話落,人影倏閃,齊天文的面前落下了身穿龍袍的齊天君,他也凝視著可柔消失的方向,良久之後——
「我寧願讓她殺了我。」
在干龍宮寢殿後方,靠近奇石疊成的小山處築有一方小上坡,波上植滿杏樹,旁邊有茅亭、修竹,野趣無窮。
可柔人寢前總愛來這兒仁立沉思,想著她到底該如何,才能將彼此的傷害減至最低,情況已經跟最初計劃的狀況不同了,她沒料到自己會傻傻的把心丟在齊天君身上,更沒料到齊天君也如此眷戀於她,而最超乎預計之外的卻是「第三者」的降臨。
齊大君寂然而至,抬手示意小翠噤聲並要她離去,而後他溫柔地從可柔身後環抱住她,用他的溫暖燙勻了她的心。齊天君身上的大袍也密密地裡實了她,不讓一絲寒風侵襲她纖小的嬌軀。她沒有說話,他亦不出聲,任由幽靜籠罩住他們。
夜深人靜,更漏未曾停歇,可柔站得腿麻了,很自然的把身軀癱向齊天君懷裡,他將她摟得更緊,一隻手卻悄悄地覆在她微隆的小腹上。
「真的不想告訴朕?」
可柔這時有點醒然,有點恍惚,有點無奈,有點傭懶,還有點滿足。「不想。」她低喃。
齊天君輕歎一聲,「還是想離開朕?」
「是」「為什麼不能相信朕?」
「因為皇上是男人。」
齊天君無語片刻,「要如何才能讓你相信朕?」
可柔也沉默半晌。「皇上,難道你不明白嗎?即使臣妾相信皇上,願意和皇上共度一生,但臣妾還是不會快樂的。一想到後宮其他的嬪妃。因為臣妾之故而必須在自傷自憐。自怨自艾中度過漫漫長夜,在寂寞、無望中迎來黎明,又送走落日,君主近在咫尺,卻如遠在天涯。那種日夜期待,卻由希望至失望,終至絕望的痛苦,從娘親身上,臣妾有刻骨銘心的感受。」
「皇上,臣妾不希望自己是造成那些哀思想情的罪魁禍首,卻又無法大大方方地叫皇上去安慰她們,所以皇上,讓臣妾走吧,這是最好的解決辦法呀!」
「最好的辦法?」齊大君頗感無奈。「對你?還是對朕?朕是一國之君,權掌天下,卻連個心愛的女人也留不住,只因為朕的後宮嬪妃太多,即使朕不再去找她們了?好,如果朕答應你,讓那些嬪妃有更妥善的未來,讓她們不必再獨守空閨幽怨度日,你是否就願意留在朕身邊了?」
可柔震了震。他的意思是……他的身邊只會有一個女人嗎?可是……又能維持多久呢?
她的長久沉默今他不安,「這樣還是不行嗎?」他痛苦地闔上眼。「老天,你到底要朕如何做,你為什麼不說明白呢?
可柔垂下雙眼。『對不起,我真的沒辦法忘記娘親所受到的痛苦折磨,我好害怕自己也會跟她一樣,所以我寧願讓一切在最美的時刻劃下終止符,不希望走上同歸於盡的不歸路。」
齊天君聞言慘然一笑。「朕卻寧願和你同歸於盡也不願意嘗受失去你的痛苦!」
「皇上……」輕喚兩個字,可柔又猶豫地頓住了。
齊天君深吸一口氣,「說吧。」
可柔咬著下唇,躊躇半晌後才吶吶道:「我想……皇上已有兩子,所以……所以我想向皇上請求,讓我留著自己的孩子好嗎?」
齊天君輕輕一愣,繼而喜色倏現。
真笨!他怎麼忘了還有孩子,就算他留不住她,只要留住她的孩子,她就走不了了。
「皇上?」
「啊,抱歉,愛妃,」聲調聽來歉意十足,可齊天君臉上卻是笑容滿面,但背對著他的可柔瞧不見。「宮中規矩,恐怕是不能任由皇子、皇女流落在外哩!」
"啊?那怎麼辦呢?」
她神情淒慘的說著,齊天君的神情卻是更歡愉。
「真的很抱歉,愛妃,朕實在無能為力!」
呵呵呵,這叫兵不厭詐!
初一歲首,百官朝賀,在王朝正殿,齊天君一身袞冕,莊嚴肅穆的出席慶典,百官身穿朝服,列隊排列御前,置旌旗,設儀仗,備太常雅樂,還請外番使節。各王公宰相率先領百官向皇上賀歲,執酒上壽。皇上接受拜賀,然後大擺宴席賞賜群臣。
之後,齊大君回到後宮,又接受各嬪妃的行禮,同樣擺宴並上演樂舞和百戲。
首座是齊天君,一邊為太后,另一邊齊天君原要可柔傍坐,但太后堅持梅貴妃為四妃之首,理當由她佔據齊天君鄰座,而可柔只能居於太后下首。齊大君面色陰沉地思索片刻,隨即吩咐可柔回宮休息。理由是——
德妃身懷有孕,不堪勞累。
居於干龍宮的可柔極少出宮,即使是太后宣詔,齊天君也會緊隨而至,因為只有這種時候,太后才有機會對可柔說些「有的沒有的」。齊天君不願意老是想落跑的可柔,趁此機會與太后「勾結」而逃出宮去,所以他總是三、兩句話便將可柔趕回於龍宮去。
可是這兩句簡單的理由卻聽得太后心頭大震,梅貴妃更是險些摔下椅子去。
德妃懷孕了?!
完了!她要是生個女兒那還好,要是生的是皇子,以齊天君對她寵愛的程度,恐怕大皇子的太子寶座就要飛啦!然後……皇后的寶座也……然後……曹氏家族夢寐以求的榮顯貴天下也……
太后與梅貴妃惶恐的雙目對上,旋即側首悄聲命令宮女喚來國舅晉見。
將一切看在眼裡的齊天君不發一語,僅是面無表情地啜酒看戲。
不久,國舅來到,太后賜座在她自己身邊,一陣唏嗦耳語後,國舅也是臉色驟變。
後宮中有太后、有梅貴妃,但曹氏卻無人撈上一官半職,即使有,在齊天君登基之後也被廢去,就連國舅也是空有名號而無實權。原因無他,因為曹氏族人全是貪婪無能之輩,而以齊天君的賢能英明,自然不會讓這種人站上朝廷腐敗朝綱,破壞天下百姓的安寧平和。
所以曹氏才會用盡心機想把大皇子推上太子寶座,也要將梅貴妃送上皇后之位,如此梅貴妃才能偕同太后以一國之母名義「管理」後宮,藉機除去所有會搶去大皇子太子寶座的人。等大皇子登上帝位,就該是曹氏一族飛黃騰達的時候。
如今危機降臨,若一個處理不慎,曹氏的夢想就要煙消雲散,所以太后和國舅趕忙耳語討論,商議著該如何解除危機。在梅貴妃惶急的注視下,太后和國舅似乎終於有了結論,太后清了清喉嚨,狀似隨口地出聲。
「啊,皇上,哀家……」
「這次又要說什麼?」齊天君淡然插進口。「立後?立太子?還是兩樣都要提?」
太后一顆心提得老高,乾脆承認道:「既然皇上明白,就該有所決定,即使皇上認為兩位皇子皆不堪大任,至少也要立後吧?畢竟歷朝皇上都在登基時便立後,而皇上己登基十年有餘,後位卻始終虛懸,似乎不太合理。」
齊天君的嘴角輕撇出譏誚的線條,懶洋洋地單手托腮,深沉的雙眸凝視在太后臉上。
「要朕立後是嗎?」
太后點頭。「哀家是認為皇上早該立後了。」
「那麼……」齊天君慢吞吞地拉長了語句。「兒臣若想立德妃為後呢?」
雖是預料之中,太后仍是倒抽了口氣,旋即衝口道:「絕對不可!」
「喔?不可?」齊天君眼瞼半閱,好似無聊得快睡著了。「為何不可?母后當有很好的說辭吧?兒臣洗耳恭聽。」
「她是平民出身,不夠格母儀天下!」太后斷然道。
齊天君嘲諷地笑笑,「兒臣記得母后也是平民出身吧?」
似乎已有所準備,太后立刻反駁,"可哀家是書香世家出身,德妃卻是商賈之女。」
齊天君抓起酒杯一口飲盡,再慢吞吞地放下酒杯,雙眸轉至前方戲台上。
「母后,兒臣的太祖母可也是商賈出身喔!」
太后呆了呆,「真的?」說著忙將詢問的眼神移至國舅那邊,國舅皺眉想了想,而後無奈點頭,她輕啊一聲,半晌,她又道:「她進宮不久,若立她為後,恐後宮不服!」
「啊,這倒是,皇后統領後宮,若嬪妃們有人不服,她這皇后就很難做了。」齊天君贊同地點點頭,雙眸徐徐移到梅貴妃臉上。「不過沒關係,哪些人不服,叫她來跟兒臣說,兒臣保證讓她心服口服!」
梅貴妃抖了抖,忙垂下眼。太后和國舅相顱一眼,國舅臉容稍沉,雙眼不斷使著眼色,太后咬咬牙,隨即也沉下臉來對著齊天君。
「皇兒,哀家要你立梅貴妃為後!」
又是皇兒?
齊天君心中冷笑著,神情陰驚到極點。
「是嗎?太后要朕立梅貴妃為後?」
輕細卻令人不寒而慄的陰森語氣,令聽聞者皆不由自主地打個冷顫,太后更是心驚膽戰。那回她要齊天君提拔曹氏子弟為官,齊天君便是以這種口吻拒絕她,而當她以太后的身份欲使他聽命時,他卻以皇上的身份警告她後宮嬪妃不得干預政事,念在她初犯而恕過,若然再犯,同樣要人冷宮度餘生。
當時齊天君的無情絕然口氣,她仍記憶猶新,就如此刻一般無二致,嚇得太后不敢回話。
「嗯?太后怎麼不回答朕?太后要朕立梅貴妃為後嗎?」
太后瑟縮了縮,國舅忙暗中扯著她的裙擺,梅貴妃也直眨眼,無奈,太后很勉強地點了頭。
「哀家……希望皇上立梅貴妃為後。」
「喔……原來是希望……」齊天君松下臉色,又換上嘲諷的神情。「朕還以為太后忘了朕才是一國之君,天下間沒有人能夠命令朕做任何事哩!」
齊天君的雙眸緩緩掃過神色極不自然的三人,最後回到太后臉上,他再度用手支著下頷。
「不過,很抱歉,母后,兒臣恐怕要令母后失望了,因為兒臣從來沒想過要立梅貴妃為後,而且,兒臣也暫時不可能立德妃為後。」
三人聞言同時鬆了一大口氣,但太后還是忍不住要問:「為什麼?」
齊大君無奈的開口,「因為德妃根本不想做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