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去秋來
經過了驚濤駭浪的一季夏後,郎世雲很滿足地在秋天微涼的氣氛中安寧的回想著。這個夏末,為了履行與小薇的約定,他與褚友梅幾乎是一有假日就會帶著他玩遍所有大大小小的地方,在每個博物館、兒童樂園、郊遊勝地,都踏上了他們三人的足跡。
他們也首次帶著小薇去了曉吟與薇妮的墓。隨著小薇在掛著照片的墓碑前絮絮叨叨著遊玩時的趣事,郎世雲也在墓前靜靜地與亡妻愛女描述別後種種。針對他對薇妮的愧疚心理,褚友梅曾經建議他親自去買一雙鞋供在薇妮的靈前,但是郎世雲決定採取更加積極、有意義的方式。他成了兒童復健部,特別是腦性麻痺兒家長協會的不支薪終身義工。
也正因為如此,比起已經正式的上了附設幼稚園中班的郎薇仁,郎世雲多了許多可以大咧咧地徘徊在兒童復健部的時間。
原本他的主任,甚至院長都對於郎世雲這個頗不務正業的決定頗不同意,但是在陳主任一番「不齊家,哪能治國平天下?」的曖昧建言後,眾長官都是滿意之極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樂觀其成了。
事件過後,郎世雲並沒有特意去洗清自己的污名,因為他認為贖罪有很多種方式。加之,反正真正親近他的人都相信他,這也就夠了,不是嗎?
也或者是,他也是傳說某種程度上的擁護者。郎世雲寧可自己與小薇所記得的是曉吟的美、曉吟的好。他們所共有的過去,儘管已經很難維持原有的美麗,但相對地,也沒有猙獰的必要。在難有的和平裡,儘管流言洶洶擾擾,郎世雲仍是十分滿足於他與褚友梅之間所擁有的寶貴友誼。直到他的小兒子向他撂下了挑戰書,郎世雲才總算有了點固守領土的警覺性。從中班放學的小薇是這樣說的:
「爸爸,我長大以後要跟友梅結婚。」
郎世雲不禁暗自讚歎自己寶貝兒子的獨特品味。
當別的同齡小孩都還在迷什麼皮卡丘、Kitty貓的時候,小薇已經是津津有味的拿著報紙追問他內閣閣員們到底是哪個權力比較大?而當郎世雲好意的提醒兒子這些官員不過是人民的公僕時,小小的郎薇仁還一臉不屑的望著他,對他說:
「不然爸爸去當人民,小薇當總統好了。」看著小薇背包上貼滿了褚友梅上次出遊時所照的相片貼紙,郎世雲煩惱的想,也許這是父子倆應該溝通溝通的時候了。
「可以啊!」怕什麼?他郎世雲當初也是個天才兒童!「小薇長大當然可以跟友梅阿姨結婚,可是小薇還要好久才會長大,友梅被別人搶走了怎麼辦?」
嘎?小薇還當真沒有想過這種問題。壞爸爸奸險之極的繼續說道:「所以,爸爸先把友梅阿姨幫小薇追回家放著,等小薇長大,你就可以問她要不要嫁給你啊!」
相對於小薇的困惑,脫口而出的郎世雲自己也是方才恍然大悟地明白,原來自己究竟是將褚友梅放在心裡什麼樣的位置。
他從不知道自己還會想再踏入婚姻。一段慘痛之極的婚姻曾經差點逼使他與稚子都走上絕路。稍一試想,他的前一個婚姻毀了他的前半生,本來,郎世雲真的不以為自己會笨到還想要再婚。但是望著褚友梅穿著秋裝的樣子,郎世雲突然十分想要繼續地看盡她的一年四季、她的數十載人生。
郎世雲漂漂浮浮的心,若明若晦的好像得到了答案。
???
但褚友梅卻顯然有著不同的想法。
「據說」在過去的五個月裡,她談了一場轟轟烈烈、驚險萬分、有笑有淚到簡直可以拍成連續劇的戀愛。
是這樣嗎?褚友梅疑惑的望著四周好像早已拍板定案,就等著吃喜糖的眾人。
身為主角的她卻一點都沒有真實感。這種感覺十分奇怪,就好像是周圍的人都在為了她痛哭或狂笑的時候,只有她還在莫名其妙,根本不知道出了什麼事。
難怪人家都說,演戲的是瘋子、看戲的是傻子。
褚友梅卻自認絕對沒有當瘋子的素質。
說她遲鈍也好,說她太過理智或缺乏感性都好,難道她跟郎世雲不能只當朋友就好嗎?男人跟女人牽扯上感情所會發展出來的災難,難道大家都不知道嗎?再說她當了「蔣家偉的女朋友」十年,正從一段難堪的感情中脫身,想要去追逐自己的理想的時候,另一個頭銜卻迫不及待地要套在她身上嗎?
褚友梅或許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感情,但是對於自己所犯過的錯與得到的教訓,她卻絕對是念念不忘。
她困惑地想要釐清自己的情感,也感到她就快可以得到某種結論——只要郎世雲不要再這樣的看著她。
唉!認識郎世雲的人都說,他們好像重新看見了在大學時代風流倜儻、隻手便可翻轉風雲的他。這樣的郎世雲再加上十年風霜錘煉而成的成熟風範,朗朗如他,簡直像在發光。
褚友梅活到二十六歲,在耳邊溫度逐漸升高之際,向來忽視體內賀爾蒙的她第一次瞭解到,什麼叫作天旋地轉,什麼叫作一見情鐘。因為她就快被他一百萬伏特的電流擊斃了。
「郎醫師,這是醫師娘啊?有漂亮喔!」
她一定是傻瓜才會乖乖地被騙到郎世雲的診間!
褚友梅面紅耳赤的看見郎世雲居然就在一大屋子見習醫師、護士、病人、家屬的注視之下,傻傻地、旁若無人地對著她笑了又笑。
「不要笑了!」
褚友梅臉越紅,郎世雲居然笑得越高興,笑到最後簡直是趴到了診桌上了。
「對不起,我一遇見你好像就會變成小學生。」
「那不正好,你再留級兩年,剛好跟你兒子當同學。」
「對不起嘛!」牽著褚友梅的手,郎世雲繼續掛著超高伏特數的大笑臉,在有如菜市場一般的醫院裡橫行無阻。直到被牽進了醫院附近的西餐廳,褚友梅才驚覺自己又著了這個男人的道。「好啦,你要跟我說什麼?」
「你臉上有飯粒。」
褚友梅發現自己不自覺的伸手為郎世雲拂去了頰邊的飯粒。真糟糕!她太習慣照顧這對父子了。直到耳邊傳來吃吃的笑聲,她才為時已晚的發現自己又被醫院裡的人「抓包」了。重新整理思緒之後,褚友梅決定直說:
「世雲,你應該有注意到,最近醫院裡的傳言實在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喔?他們都說些什麼?」感覺到她想說的事,郎世雲決定裝傻到底……唉,他自己早上都才碰到院長找他要喜糖吃。
「他們、他們……他們都說我們……」
「要結婚了,對不對?」他一本正經的把她的話說完。然後出乎她意料之外,輕鬆無比地說:「友梅,你不是說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慼慼嗎?」
喝!郎世雲整她!褚友梅的小臉霎時緊皺、變綠。
「傳言就隨它傳吧!」反正他會把傳言變成事實的。「友梅,我們好像都沒談過這方面的話題,你對結婚有什麼樣的看法呢?」郎世雲擺出一臉「過來人」的超然態勢,決定先探查敵情。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嘛!
「結婚!」她一臉困惑,話題怎麼會轉到這個問題上呢!
「或者,我就是太瞭解你們女生的想法,才會……」他故意歎息著把臉轉向窗外,褚友梅以為自己無意之間觸及了他的隱痛,連忙隔著桌握住他的手。
「這只是我的想法,我總有種莫名的錯覺。」坐在歐風味頗重,以原木為主裝潢的西餐廳內,披散著長髮的她認真的說:「或許,婚姻不是愛情的墳墓,但是,它卻會限制一個女人很多、很多。」
「哦?」
望著郎世雲疑問的挑起了眉,褚友梅連忙接著解釋:「這也許是我偏頗的看法。我總覺得一個女人結了婚之後,她的自我成長好像就完全停頓了。我不能否認女人本身的惰性。可是,就像蔣家偉……」
「我知道。」
嘎?他知道什麼?只見郎世雲清了清喉嚨,一本正經的說:「就是那個喪盡天良、狠心背義、一去美國就拋棄你的大爛人——這是筱倩跟我說的。」
她都忘了自己身邊的廣播電台電波有多強……褚友梅搖了搖頭:
「重點不是他拋棄我,重點是我覺得男人都有控制女人的傾向。」
女人也有控制男人的傾向啊!可是郎世雲不能反駁,只好微笑的繼續聽她忿忿的說:「他逼迫我要符合他的想像,要長髮披肩、要溫柔婉約、要賢慧識大體、書不能念得比他多,還要在他去美國追求自己理想的時候,放棄自己的夢想待在台灣乖乖地等他回來。哼!短期之內,我不想再當任何人的女朋友了!」
沒錯,她不用再當任何人的女朋友,等著當他老婆就好——郎世雲笑著順起她的長髮。如此絲滑柔長的髮絲,竟然是為了那個男人而留的嗎?得到否定的答案之後,他笑得更開心了。
「友梅,不是每個男人都像蔣家偉,任何人的夢想都一樣的重要。」
「那我想去美國唸書,你也覺得好嗎?」
褚友梅危險的挑起了細眉,彷彿他膽敢反對就要翻臉一般。
瞧!這是一個多麼危險的風向球!面對著褚友梅不信任的眼神,郎世雲處變不驚的暗暗接下。
「當然好。」他牽起她的手,笑瞇瞇的握著。「站在朋友的立場,你能自我成長,那是最好不過的了。」
郎世雲只是沒說,除了以朋友的立場之外,站在夫妻的立場,他也是這樣的認為。特別是在歷經過自己的悲劇之後,他痛切的發現——每個人,儘管是再相愛的人,都需要有自己呼吸與成長的空間。
???
郎世雲的話莫名的刺傷了褚友梅。
是朋友嗎?看來她用不著窮緊張,郎世雲只是把她當作好朋友罷了。她在安下了心的同時不禁也有些失落。
可是,成年男女之間真的有這種友情存在嗎?
夏筱倩對她這種天真的想法馬上不可實信的尖叫起來:
「朋友?你幫他帶兒子、每天由他接送上下班、兼之陪他吃早午晚餐外加宵夜、假日還要跟他們一起出去玩。最重要的是,那個郎世雲一見到你就是又牽又抱的,褚友梅,你談過的十年戀愛都談到哪裡去了?怎麼這麼呆啊!」
是嗎?他們真的有黏得那麼緊嗎?褚友梅莫名的想起以前蔣家偉時常抱怨她太過獨立,總是寧可當獨行俠,好像有沒有他都一樣。跟他在一起,她只覺得煩悶與窒息,但是她卻可以與郎世雲侃侃而談上許許多多的理想與怪異的觀念。如果說,她與蔣家偉之間這樣的感覺才算是愛情,那麼她與郎世雲之間就不是嘍?
也許,褚友梅告訴自己,她與他之間只是一段彼此療傷的過程,能有這個緣分陪他與小薇一段,不就是上天的恩賜嗎?
可是,當她真的認真的拿出托福猛K、填寫外國學校的申請表的時候,這些人臉上錯愕的表情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友梅,」朱主任的語尾明顯的上揚。「你在做什麼?」
「寄申請表啊。」褚友梅遲鈍的拿起美國校系介紹明細問道:「主任,你上次說過哪個學姐在波士頓大學嗎?」
下班時分的治療室外,朱主任與褚友梅的對話引起一陣竊竊私語。比較膽大的家長們終是忍不住的開口詢問:
「褚老師,你要去美國啊?」
「那郎醫師怎麼辦?還有小薇呢?我們都準備好紅包了……」
「噢!原來褚老師要拋夫棄子……」
看看!這就是女人與男人最基本上的不同!男人出門叫作追尋理想,女人想出門就是拋夫棄子……什麼嘛!而且,她哪算的上拋夫棄子?褚友梅生氣的想。
罪魁禍首竟選在這時涼涼的出現。
「誰要拋夫棄子呀?」抱著小薇的郎世雲一臉人畜無害、無辜之極的微笑,讓眾人看向褚友梅的眼神更加的不諒解了。
「友梅要去美國?我知道啊。」
放下了亟欲投奔自由的兒子,郎世雲將怨夫的淒楚與無怨無尤演得簡直恰到好處。「這是友梅的理想。」他綻開最溫柔的笑臉。「我絕對會支援她。」
郎世雲說著說著,彷彿要證明自己的誠心簡直可感動天,還拿出了一大疊美國大學的參考資料加以佐證。
「美國美國!」小薇偎在褚友梅懷裡嚷嚷,天真童稚的表情彷彿以為「美國」不過是另一家醫院一般。而這種神情把褚友梅的決定襯托得更加殘忍。
走出了復健部的褚友梅,還在不滿的嘟噥:「他們好過分。」
「過分過分!」小薇騎坐在爸爸的肩上揮舞著雙手,引得路人都對這漂亮的一家三口忍俊不禁地側目。小薇抓著郎世雲的頭發問:
「爸爸,美國在哪裡?」
「美國啊!那是一個很大的國家喔!裡面有很多黃頭髮、藍眼睛的大人和小朋友,還有電視廣告裡那種爸爸告訴你叫『黑人』的人喔!」
「好黑好黑喔……」
望著小薇好不容易重回到小臉的笑靨,褚友梅不禁失神了。她是不是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她能離的開小薇嗎?她真的捨得小薇嗎?還有……
「怎麼啦?」修長的大手輕輕地拂過她的眼前,阻止了她撞上盆栽的蠢行。
要命,她捨得這個「朋友」嗎?
無視於褚友梅的煩惱與困惑,郎世雲露出了一個賴皮之極的笑容。趁著她去打卡下班的空檔,男人嘻嘻地奸笑問著自己肩上的小兒子:
「小薇喜歡美國嗎?那裡有迪斯奈樂園、太空梭,還可以坐大大的飛機喔!」
可是他的天才兒子也不是那麼容易利誘的,只見小小的腦袋左搖右晃的思索了半晌。小薇認真萬分的問出了他認為十分重要,但卻叫郎世雲差點跌倒的問題:
「美國有總統嗎?」
???
郎世雲很慶幸自己發現了這個事實。
在褚友梅裝滿奇奇怪怪思想的二十六歲腦袋裡,有著六十六歲阿婆的恐怖人生觀、五十六歲阿母對於愛情悲觀的想法、還有四十六歲女人對男人的不信任與滄桑。但最要命的是,一旦真的談起感情來,她的稚嫩程度簡直像個十六歲小女生一般天真又遲鈍得教人頭痛。
一個在很多方面都無比成熟的小女子,原來也有她呆得不可救藥的部分。
這也讓郎世雲暗暗地鬆了一大口氣。因為,這表示他要拐到她還不算是太過困難。特別是他知道了她其實心軟又重感情。郎世雲就像潛伏在海底居心不良的游魚,在避免打草驚蛇與意欲速戰速決之間,搖擺不定。
漫步在假日人多得像沙丁魚的遊樂園,看著褚友梅跟小薇開心的玩著恐怖的自由落體和海盜船,郎世雲頭痛的想,難道這兩個人還沒受夠教訓嗎?
「不可怕!好好玩喔!」
小薇顯然已完全?去對於十五樓高的難堪記憶,這讓兩人都十分的欣慰。
「對啊,比起來真是安全太多了!」褚友梅發現在經歷過之前的驚險之後,有安全保護設施的高空玩具簡直不算什麼!開心的看著從高空瞬間掉落時所拍的照片,?她與小薇都是後知後覺的驚恐蠢樣笑壞了。
「這也能算是一種治療嗎?」
郎世雲還想挑釁。褚友梅則愉快的利用今天最新得到的郎世雲一大弱點,她嘲笑的對小薇咬起耳朵:「小薇,你爸爸怕高,好可憐喔!」
「怕高不能當總統!」
小薇對於這個職位簡直是愛死了。
該夜,郎世雲背著玩得渾身汗濕、睡死在他寬大背上的小薇,在涼爽的月色下,與褚友梅一同漫步在安靜的巷弄間,兩人長長的影子拖長在街燈的暗影下。
這就是天長地久嗎?
在巨大的幸福感之下,郎世雲突然想起過往關於天長地久的悲傷懷想。自己並不是傳言中的負心男子,他受過傷、也後悔過,重新站起的他應該也有重獲幸福的權利吧?為了眼前的女子,他決心要再度抓住幸福。
而褚友梅則是想起了遙遠陌生的國度,不可知的未來,與一眼前實是難以割捨的一切。老天,都是眼前這個男人使一切變成如此困難。
心思各異的兩人在靜默中對峙。
朗朗月色下,巷弄中騎著腳踏車偶然經過的老伯還愉快地對著他們打招呼:「你這對某的囝仔了,真古錐!」
真難怪醫院裡人人都要誤會,褚友梅搖頭想要退開一步,拉開彼此太過曖昧難明的距離。她乾笑著說:
「我們看起來真的是那個樣子嗎?」
郎世雲卻拉住了她。月夜裡,她不可置信的看著還背著小薇的男人對她俯下了他的頭。宣到鼻間相抵時,褚友梅還怔怔的想,何必自欺欺人呢?就算再怎麼逃避,他們之間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兩唇冰涼的相觸,像是某種最高貴的印記。「我們變成那個樣子不好嗎?」他沙啞的靠著她的額頭低語。
「不好!」一股淚意莫名地衝上了褚友梅的眼前,這男人在說什麼?說要當朋友的是他、弄亂她的心的也是他、害她好不容易才整理好自己的情緒與未來的也是他,現在他還要說什麼嘛!「你說過不要我當你女朋友的……」
「嫁給我,友梅。」
他在說什麼?還背著沉睡的小薇,在兩個人都玩得滿身泥沙汗漬的時候,他居然跟她求婚!明明是這麼不浪漫的舉動,但自己為什麼心跳的這麼快呢!褚友梅為時已晚的想起自己從來都不是什麼浪漫女子,混亂間,她只好哭得更大聲了。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說,她嗚咽的出口:
「你說過要我去美國的……」
「嫁給我,我陪你去美國。」
關於這一點,郎世雲倒是都已經想好了,如果不是怕太刺激她,他還想告訴她,不論他能不能與她申請到同地的醫院進修,甚至要他跟她一起再回大學做兩年的研究生也是十分可行……他不想打草驚蛇,但是這輩子,他是賴定她了!
「什麼?」褚友梅在驚詫萬分之下,做了當初如果第一次見到郎世雲就如此做的話,也就不會有所有後續問題的舉動了——
尖叫一聲,她轉身以百米的速度逃跑了。
???
坐在自己的小套房裡,褚友梅頭痛的對著牆上的美國大地圖發呆。
事情到底是怎麼發生的?在前一瞬間,他們好像還只是朋友,然後就在下一秒鐘他就吃她、就要她嫁給他……雖然他沒有說出口,但是褚友梅莫名地就是知道,雖然美國很大,郎世雲一定會追著她到天涯海角。
而且,還是帶著小薇!
她雖然不是沒有被求過婚,但是以蔣家偉的幼稚青澀,怎麼及得上郎世雲萬分之一的魄力和令人驚恐的認真?
慌亂之間,母親的電話有如生命線一般的響起。
「喂!媽啊……我?我很好呀……沒什麼,只是想去美國唸書。」還想逞強的褚友梅忘記自己畢竟是從母親的肚子裡爬出來的,怎麼可能瞞得過偉大的母親大人呢?哽咽中,她嗚嗚咽咽的招供:
「我沒有『又』被人家拋棄,」母親太小看自己女兒的行情了吧!「是是有人跟我求婚啦!」
電話那頭一時傳來母親與家人驚喜的尖叫,褚友梅只好乖乖地報上郎世雲的生平。而母親的回話卻是令她匪夷所思。她忍不住對著電話尖叫了起來:
「做醫生很好?因為我脾氣太壞、大我八歲好極了?只要不是離婚、沒殺死前妻就好?他有兒子啊……不,小薇不會討厭後母,事實上小薇還比較喜歡我……嘎?這樣比較沒有生育壓力,那就嫁吧?」
這是什麼回答,母親以為她在賤價大拍賣自己的女兒嗎?
褚友梅幾乎想對著電話尖叫,郎世雲可是一隻很黑很黑的烏鴉啊!
「他長什麼樣子?」褚母總算問起比較不切實際的問題。褚友梅忿忿的想,難道只要之前條件都符合,要她嫁給王二麻子都可以嗎?
「他長得……長得很高很帥啊……」
想起這個帥哥的吻與擁抱,她的臉驀然紅了起來。
太帥不好?聽見母親不滿的叨念,褚友梅直覺地為郎世雲辯駁:「可是他不花心、又疼小孩、又孝順父母,對我也很好啊……」
那她到底在哭什麼?連褚友梅自己都差點忘記了。褚母不禁也是大翻白眼,唉!女大不中留,把人家都形容成十大傑出青年了,還假哭什麼?難道怕結婚那一天臉偷笑得抽筋、哭不出來丟臉,所以要先練習,還是以為可以先哭起來放嗎?
昏昏亂亂的掛了母親的電話,褚友梅只覺得自己更加的混亂了。
???
隔日的治療室
「蔣家偉那個爛人打電話給你?」
完全不顧已經是受到多重震驚的褚友梅一臉可憐樣,夏筱倩在吵鬧的小朋友面前大吼出聲。她伸手一指,對著飛鏢靶說:
「小朋友,現在來玩一個遊戲,那個靶子叫作蔣、家、偉,每打中一次就可以罵他一句喔!罵得好的老師有糖果作獎品。」
一時之間,小朋友極富想像力的謾罵在治療室裡漫天亂飛了起來。
「郎醫師向你求婚!這又不是新聞!快說,那個姓蔣的爛人又說了什麼!我要回去po到網路上去痛罵他一頓。」
為什麼郎世雲向她求婚不是什麼新聞?不過,葉筱倩選擇的背景配音實在太過霹靂,滿治療室的「蔣家偉大爛人」、「蔣家偉大屁股」、「蔣家偉吃大便」,把褚友梅笑得上氣不接下氣了起來。
真奇怪,她原本以為她永遠不會從他對她的傷害當中走出。可是,不過短短五個月,他之於她已是模糊的宛若一本多年前看過的小說讀本,雖然有些莫名的傷感,卻已經是毫無意義。褚友梅擺擺手說:
「也沒什麼,他不知從哪裡聽到我要結婚的謠傳,特地打電話『問候』我,叫我千萬不要因為對他移情別戀太傷心,而因此想隨隨便便的找一個人嫁。」
葉筱倩簡直是氣得七竅生煙。「喝!我出機票,你快帶郎醫師去美國給那個姓蔣的爛人看看,叫他看清楚自己算是什麼貨色!小朋友,繼續罵!」
這個主意真是太吸引人了。褚友梅搖頭輕笑,可是無論如何,她必須先把她與郎世雲之間的問題釐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