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那天被人偷拍他倆相片的事件,楚逸風一直耿耿於懷。
不知那人是什麼目的,如果是為了捕捉他的八卦新聞,那麼他可以一笑置之,如果是為了傷害儀琳呢?
無論如何,他得趕快把那個人找出來,愛人的安危,是他此刻最關心的事。
吳伯的辦事效率高,不知從哪裡雇了個厲害的偵探,兩天後,答案就已擺在楚逸風的桌上,原來一切都是喬麗安搞的鬼。
本來不想再理會那個女人,但前塵往事讓他忐忑不安,他知道她為達目的,什麼手段都使得出來。
況且,她和儀琳是同事,如果趁機揭露了他的身份,再加油添醋說些他的壞話,儀琳那個小氣鬼肯定會氣得不得了,說不定不再愛他了。
想到這裡,楚逸風嘗到了好久未曾有過的心情--害怕。
自從母親去世,和被初戀情人背叛後,他已經好多年沒有這種感覺了。
在商場上義無反顧的向前衝,得罪的人不計其數,他何時退縮過?
但,這段時間,他的心腸特別軟,簡直像個女人似的。
呵呵,大概戀愛中的男人,都是這樣疑神疑鬼、英雄氣短的吧!
找了間咖啡屋坐下,撥了通電話給喬麗安,他倒要看看,這女人到底想幹什麼,如果是要錢,他就給她。
才坐了十多分鐘,那個他昔日最愛,但如今最討厭的身影出現了。
喬麗安任何時候都是一身完美裝扮,此刻只見她得意揚揚的抬頭挺胸,朝他款款走來。
「我知道你會主動找我的。」她一坐下立刻點起一支煙,像個勝利者似的望著他。
「哦?想不到你如此神機妙算?」楚逸風不動聲色的說。
「對呀,我找人偷拍你,就是為了激怒你,讓你來找我。」
「你倒是對我滿瞭解的。」
「呵呵,這個世界上,還有誰比我更瞭解你呢?」
「不過,激怒了我,對你有什麼好處?」
「至少,你肯理睬我了。」喬麗安換上一副幽怨的表情,變臉之迅速,令人瞠目結舌,「唉!逸風,我寧可你恨我,也不要你不理我。」
「別裝出可憐兮兮的樣子,這裡沒人會上你的當。」他蹙緊眉頭,「說吧,你到底想幹什麼?」
「人家就是想你嘛,所以偷拍一些你的相片,以解相思之苦。」
「那你就回家對著照片解你的相思之苦吧!」他猛地站起身,不認為跟個刻意裝傻的女人,談論得出結果來。「恕我不奉陪了!」
「哈!」她冷冷笑了聲,「逸風,你還真絕情呀,說走就走。」
「比得上你當年絕情嗎?」
「這麼說,你還在怪我嘍?這就表示你仍對我餘情未了!」喬麗安臉上的冷笑轉為得意。
楚逸風懶得理會她,邁開步伐就要離開。
「不過……」她驟然提高聲音,「我在照片上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一直想問問你?」
「什麼事?」他停下腳步斜眼睨著她。
「那個日夜陪伴你的女孩子,居然是我的同事!」她拍拍她身邊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終於說到正題了。」他坐回椅子上,重新端起咖啡,「說吧,你想怎麼樣?」
「哎呀!我還能怎麼樣?我只是知道你新交了個女朋友替你感到高興,不過也替你擔心。」
「擔心?」他不以為然的挑挑眉。
「對呀,看起來你們剛認識沒多久吧?我說方儀琳這個女人,你對她真的瞭解嗎?」
「你又瞭解?」
「當然了,我跟她同事一場,雖然不是什麼知心好友,但她的為人我多少知道些。」
「哦?那說來聽聽。」他倒要看看這個卑鄙的女人,這次又要玩什麼花樣。
「她一心想嫁個有錢人,這事你知不知道?」
「女孩子希望未來的丈夫出類拔萃,這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你難道願意嫁給街頭的乞丐?」他絕不會受她的挑撥、上她的當。
「哎呀呀,好寬容呀,有這樣善解人意的男友,真讓人感動。」她諷刺的輕笑,「不過,方儀琳想釣金龜婿是出了名的事,有同事親眼看見她跟個又胖,又禿頂的珠寶商在電視台附近的餐廳約會呢。」
「你不也跟你們台長的兒子拍拖嗎?儀琳只不過運氣沒你好,或者手段沒你高明,所以只好面對一個又胖、又禿頂的男人。」
「逸風……」她微微動怒,「我一片好意,你卻對我冷嘲熱諷。」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以後你不用替儀琳操心了,因為她會跟我在一起,再也不用面對那些醜陋的老傢伙了。」他將眼前的杯盤一推,「還有什麼事嗎?如果沒有,我先告辭了,請喬大小姐以來不要再找人騷擾我跟儀琳,OK?如果你實在想念我,到時候我可以送一張我和儀琳的結婚照給你,以解你的相思之苦,放心,這照片絕對逼真美麗,比你偷拍的漂亮幾百倍。」
「你--」喬麗安氣得渾身發抖,「逸風,你怎麼忍心這樣對我?我真的是為了你好呀!那個方儀琳,不過是在圖謀你的錢而已。」
「嘿!」楚逸風失笑出聲,「她到現在連我的真實身份都不知道,她圖謀什麼?」
「不知道!」喬麗安冷笑了下,「她把你當白疑騙了,你的身份我早就告訴她了,她居然還假裝不知道。」
什麼?!早就……
他整個人一怔,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少在這裡挑撥離間!」他怒吼了聲。
「我挑撥離間?」她也嚷了起來,「你自己去問問她,看她到底知不知道,不過,想必你問了她,她也會裝傻。」
「不要詆毀儀琳,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話嗎?這種沒有根據的話,哼!」他額角的青筋浮起。
「我說的話,自然有辦法證明。」喬麗安一拍桌子,「好,我現在就打電話叫她出來,你坐到柱子後面的那張桌子去,你就知道到底是誰在撒謊。」
這女人想搞鬼就由她去,藉這個機會,正好讓她啞口無言,從此別再來干擾他們。
「好呀!」楚逸風點點頭,「到時候如果證明你在詆毀儀琳,不要怪我對你不客氣。」
語畢,他坐到隱密的地方,不再與喬麗安廢話,聞著咖啡香,欣賞午後的陽光照映在大地上。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於聽到熟悉的聲音。
「找我來有什麼事?」方儀琳不悅的開口。
「不要著急,我們慢慢說,來,先喝杯水。」喬麗安笑著招來服務生,點了一些點心。
「等會兒我還要去採訪,有什麼話你就快說。」
「那天我提議的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什麼事?」方儀琳早已把那天的談話拋諸腦後,頓時不明白她的意思。
「就是你離開逸風,我把晚間檔的位子讓給你的事呀!」
「哦,那個呀!」她終於想起她那個可笑的提議,「很遺憾的告訴你,我不打算離開逸風。」
逸風?聽到她親口道出自己的名字,楚逸風握著咖啡杯的手不覺得一緊。
「看來,對你而言,金錢比新聞事業更有吸引力。」喬麗安嘲諷的一努嘴。
「隨你怎麼說,反正我不會離開逸風。」時間不多了,要一同前往採訪的同事還在等她,她實在懶得再跟這女人多說半句話。
「這也難怪,逸風旗下有自己的華語電視台,你要是嫁給他,將來無論是播哪一檔的新聞,都隨你選擇。」
「你知道就好。」方儀琳著急的看了看表,她怎麼還不肯放過她呀?
「不過,我要提醒你,他那個電視台是面對美洲觀眾的,絕不會比我們這裡收視率高,而且,楚逸風這個人很大男人主義,你想他會允許自己的太太婚後拋頭露面當女主播嗎?唉!你一個大好人才,從此就要被埋沒了。」
「那一點都不關你的事。」方儀琳不耐煩的大吼,「你說完了吧?我真的要走了!」
喬麗安當然知道她有急事要辦,據她對她的瞭解,也知道她對自己工作態度的要求,一旦時間緊迫便不會再和無關緊要的人多說廢話,而以工作為重。
而她正好可以利用這個機會,把她引入陷阱,讓柱子後的人誤會。
「哼!還說什麼愛逸風,我看你是貪圖他的錢財。」
「對對對,」方儀琳已經忍無可忍了,「你說的都對,滿意了吧!我可以走下嗎?」
「喂,他知不知道你已經知道他的身份了?」
「知道又怎麼樣,不知道又怎麼樣?」
「如果你還瞞著他,讓他誤以為你愛他不是因為他的身份,那麼你不就是居心叵測?」
「對,我居心叵測。」方儀琳懶得反駁,匆匆扔下一張鈔票付帳,便離開了咖啡屋。
這一次喬麗安沒有再留她,反正目的已經達到了。
「逸風,你都聽見了嗎?」沉默了片刻,她幸災樂禍地道,「看,我沒有騙你吧?她都親口承認了!哈哈,全世界只有你一個人被當作傻瓜,還不快快感謝我幫了你?」
發現他沒有回應,喬麗安不禁有些詫異的站起身去看個究竟。
她看到他臉色一片蒼白,桌上的咖啡不知什麼時候倒了,咖啡流了滿桌,直滴到他的衣服上,但他只是愣愣的,一動也不動。
「哎呀!服務生、服務生!」她慌忙的大叫,「你們怎麼搞的,客人的衣服都弄髒了,你們也不知道?逸風,燙著了沒有?」
「我沒事。」他推開她的手,「讓我一個人安靜一會兒,可以嗎?」
「逸風,我知道你現在肯定很難過。」喬麗安露出一臉不捨的表情,「唉!其實我們兩個是同病相憐,你被方儀琳要了,我被台長的兒子玩弄。逸風,我們不要再鬥氣了,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以後……我們做個朋友好嗎?」
她硬擠出兩滴淚水,不顧楚逸風襯衫上的咖啡漬,撲到他胸前。
面無表情的他這回沒有避開,因為妖嬈的身子雖在他懷裡,他卻全無知覺,一心只想著剛才聽到的話語。
這段時間,方儀琳的櫃子裡添了不少新衣服。
並非端莊高雅的套裝,而是一些顏色鮮艷的休閒裙。其中一條嫩黃色襯著碎花的裙子,穿上它,讓人感覺春天的確到了。
她的髮型也有所改變,不再盤著複雜的髻,有時直直垂下,有時則隨意紮起一條馬尾。
連隔壁的阿婆見了,還以為她是還在唸書的女大學生。
呵呵,戀愛使人變得年輕,這話果然沒錯。
坐在和楚逸風時常約會的小公園裡,方儀琳吃著霜淇淋,倚著綠樹春花,人生中最大的樂事不過如此。
但今天的他好像不太開心,只是一直坐著不說話,一臉心事重重的。
「威爾森、威爾森。」她調皮的在他面前晃晃五指,「你為什麼悶悶不樂?」
他看著眼前笑容可掬的人兒,心裡一陣悶疼。
不相信她接近自己,是所謂的居心叵測,那陽光般的燦然笑容,完全不像是裝出來的。
但她已經知道事實了,為什麼還要瞞著他?
以她的脾氣,應該早就跟他翻臉了。
還記得上次騙她跳湖,她那氣憤的表情,那才是她應有的反應。
「威爾森,你剛才有沒有看到什麼?」她忽然沒頭沒尾的問。
「什麼?」他莫名其妙的抬眸。
「剛才有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子從你身邊經過哦,而且,她還頻頻回頭望著你。」
「是嗎?」這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從他十六歲起,每回外出都會成為女生注目的焦點。
「你真的沒注意到嗎?她可比我漂亮多了。」方儀琳甜甜的笑。
「沒注意。」
「哈!」她笑容更加明亮,興奮的湊上前吻了他一下,「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
「呃?」楚逸風摸摸臉頰。她幹麼無緣無故吻他?從前沒見過她這樣主動呀!
「威爾森,這證明了你很愛我。」
不看別的女孩子就能證明自己很愛她?
「我媽說,當一個美女從你身邊經過時,如果你目不斜視,就證明你心裡只有我一個人,哈,她說對了!」她摟著他的脖子歡呼。
面對她孩子般的天真笑容,他不由得笑了,情緒也稍稍緩和了些。或許是他誤會了她,或許他該給她一次解釋的機會。
於是,他捉住她的手輕揉著,並玩笑的說:「說不定我剛才不看那個女孩子,是因為我在想心事,並非我眼裡只有你一個人。」
「討厭!」方儀琳打他一下,「即使是這樣,你也該說謊逗我開心才對。」
「那……」楚逸風眸子一黯,語帶玄機的開口,「你猜猜,我剛剛在想什麼心事。」
「可憐的小秘書,是不是被你們老闆罵了?」他要她猜,她就亂猜。
到現在,她還在裝蒜嗎?
他剛才緩和的情緒,瞬間又如潮水般翻騰起來。
「儀琳,你難道沒有話要對我說嗎?」他進一步探問。
她當然有話要問他,問他為何要扮窮人欺騙自己,是因為對她的不信任,還是因為怕她生氣?
但她不忍心看他難以啟齒的模樣,所以還是決定不逼迫他開口。
聽他剛才的問話,和他猶豫的表情,她隱約知道,他應該是想向她坦白吧!
不過,呵呵,她不著急,允許他可以慢慢來。
「有呀,我正要告訴你,媽明天叫你來家裡吃飯。」出於對他的體貼,她吞下所有疑問,換個輕鬆的話題。
「還有呢?」
他給她機會說出實話,她為什麼要扯東扯西?
難道,她真要毀掉他對她所有的信任,讓他不得不面對她心機深沉的事實?
「還有……哦,對了!你送給媽媽的蘭花,長得好漂亮喔,不過那天不小心被我打破了一盆。」方儀琳心虛的吐吐舌頭。
可憐的蘭花,成了她出氣的犧牲品,要是他知道真相,嘿嘿,肯定會覺得她很刁蠻壞心吧?
她心虛的表情,自然也落在楚逸風的眼裡。只是,那心虛的原因又讓他誤會了。
「你是真的不知道,還是在裝傻?」他終於忍不住怒吼的問。
「什麼?」她不禁被他突發的怒氣嚇了一跳。
「你早知道我是楚逸風了,對不對?」
他、他怎麼知道的?難道是她的演技太差,露出了馬腳?
實在不想看他內疚的模樣,不過事已至此,她只好實話實說。
方儀琳聳聳肩,輕快的回答,「哦,原來你是說這件事呀!哈哈,你不用難過,我已經原諒你了。」
他跟她正正經經的說話,她卻一直嘻皮笑臉的,楚逸風不由得眉頭一皺。
「原諒我?」
「對呀,我知道你瞞著我是怕我生氣,所以我早就釋懷了。」如此深明大義,任誰聽了都會感動不已吧!但她發現,他此刻的表情,不但沒有一絲感動,反而只有憤怒,且那怒火似乎越燃越旺。
「那你為什麼瞞著我?」他緊捉住她的手臂,惡狠狠的問。
「好凶哦!」意識到有些不對勁,她的笑容稍稍斂下些,「我瞞著你,是體貼你。」
「你欺騙我,反而說是體貼我?」
「喂喂喂!」聞言,她不悅的開口,「是你欺騙我在先,我瞞著你有什麼不對?你分明仿賊的喊捉賊、惡人先告狀!」
「原來……你是在報復我。」楚逸風自行推論出一個答案,腳下一個踉蹌,滿腔怒火頓時化為憂傷。
「對呀,我是在報復你。」不過她這個報復充滿玩笑的意味,並非如他所想的可怕。
「原來喬麗安說的都是真的,你真的居心叵測……」他喉間頓時像有什麼東西梗住似的。
「喬麗安那女人又對你說了些什麼?」她孩子氣的嘟起嘴,「我知道你們是初戀情人,不過她的話你怎麼可以相信呢?」
「這話是你自己承認的。」他凝視她,「那天在咖啡屋裡,我就坐在柱子的後面。」
「那天?」她略一思索,終於恍然大悟,「原來那天她約我見面,就是為了設計我!」
「不論她是不是在設計你,你當時的回答,的確令我很失望。」
所有的玩笑話、所有的調皮神情,在這一刻全都冷凝了。
方儀琳總算想起,那日她究竟說了些什麼。
的確,她承認了不該承認的事,說她接近他是為了錢、為了能當他旗下電視台的主播……自己傻傻的中了圈套,卻還自以為聰明。
的確,任何一個男人聽到那些話,一定都會把她當成是蛇蠍心腸的壞女人。
可他並非普通的男人呀!他是楚逸風,是理解她、愛她的人,為什麼他不可以設身處地的為她想想,為她的口無遮攔找一個寬恕的理由?
別人不懂她,難道他也不懂嗎?別人誤會,他也要跟著誤會嗎?
口口聲聲說愛她的人,怎麼可以只憑著這幾句話,就判她死罪?即使這話是從她口中說出來的,他也應該想想話語背後的真正原因呀!
她感到一陣心寒,像一座冰山在心海中築起,讓她渾身涼透。
體貼他,所以她一直假裝不知道他的身份,為什麼這樣的善解人意反而成了不可饒恕的罪過?反而成了別人詆毀她的把柄?
「儀琳,我們分手吧!」
怔愣中,絕情的話語從楚逸風口中吐出。
分手?!就為了這個微不足道的理由?
她可以原諒他的欺騙,而他卻容不得她一時的無心之過?
方儀琳只覺得鼻頭一酸,眼淚頓時盈滿眼眶,她咬著牙,忍下垂淚的衝動。
分手……就分手吧。
就當迷迷糊糊作了一場美夢,這下也該醒了。
誰叫她一心只想釣金龜婿呢!這就是她的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