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蘇黎世
「淙佑到了沒?」蕭合洲來回踱步,不時往門口瞧去,顯得有些煩躁。
蕭妻無奈地瞪著他。「哪有那麼快?你就別再走了,坐著等不是更好嗎?」
「我明明要他立刻趕來的!」蕭合洲喃喃念著,對妻子的勸告恍若未聞。
實在是受不了他近來反常的暴躁了,蕭妻上前拖住了他,「你是怎麼回事?公司的事你不是早就不管了嗎?怎麼又開始插手了?」
「哎!你不懂啦!」粗魯地甩掉妻子的手,蕭合洲轉頭走進書房,「淙佑來時叫他立刻進來見我!」被他的過分舉動惹毛了,蕭妻忿忿地跟進了書房,「你這是幹嘛?火氣那麼大!」太久沒領教他那火也似的脾氣,久到她都快要以為他的個性本就該溫吞隨和的了。
暴躁易怒的脾氣對於一個有點上了年紀、且又有高血壓的老先生來說,實在是一項潛伏在體內的不定時炸彈,若非她堅持要他退休,陪她到瑞士來養老,依他那一碰上公司的事就克制不了情緒的性子,恐怕早已進棺材了!
「這沒你的事!」他自知不該因遷怒而粗魯待她,但又拉不下臉來說抱歉,一張老臉漲得通紅,有些狼狽地揮手要她出去。
丈夫的樣子怪異得讓她忘了憤怒,心頭竄出了陣陣不安。「你到底是怎麼了?是不是公司出了什麼事?」
蕭合洲撇過頭去不看她擔心的臉色。
「真的是公司?」蕭妻見他默認,詫異非常。「這怎麼可能呢?公司最近營運狀態很正常不是嗎?前不久方齊還成功拓展了大陸市場呢!」公司有呂方齊坐鎮,哪還會有什麼問題?
「這你別管!」他低吼道。敏感地發覺他的反常竟是來自一向被他視同親子的呂方齊,蕭妻不解地蹙起眉頭。「方齊究竟是哪裡惹你不高興了?」
打從半年前他硬是不顧她反對,把兩個外甥安插進公司,她就隱約嗅到了些許不對勁。明明方齊把公司管理得好好的,可他卻平白無故的將親戚送入公司決策高層,這不是擺明了對方齊的不信任嗎?甚至可以說是直接衝擊到了方齊的特助地位。方齊以總裁特助的身份總理鴻洲本來就名不正、言不順了,不想讓鴻洲的總裁落到外姓人手上是他的私心,關於這點她不予置評,但讓與自己有血緣的外甥一進鴻洲就居高位,他這樣的安排,若她是方齊,早就跟他翻臉了!
幸好方齊的性子就跟他父親一模一樣,溫溫和和的,即使不高興也只是一下子,不會記恨也不計較,豁達大度得很。對於這項人事安排,他非但不生氣,還盡心地幫鎮學與淙佑熟悉公司作業,更可貴的是他還出手撫平了公司裡反對這兩個空降勢力的聲浪,讓他們兩人上任的過程順順利利。
唉!這麼好的一個孩子,合洲到底是對他有什麼不滿意?蕭妻不免為呂方齊抱不平。
蕭合洲見妻子擺明了覺得他對呂方齊不公平的模樣,有苦難言地咬了咬牙。「你什麼都不知道!」
若是半年前,如果有人這麼對待呂方齊,他相信自己的反應必與妻子如出一轍,但……
一回想起半年前無心瞥到的那一眼,深沉的恐懼立即自他的背脊竄上。
呂方齊真如他所表現出來的溫和無害嗎?
不!絕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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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看慕尼黑方面是否還會做出更多的讓步?」
呂方齊輕鬆地躺靠在辦公皮椅裡,利用免持聽筒接聽來自頂頭上司的越洋電話。「更多的讓步?」
「是啊!淙佑提過慕尼黑願意出讓……」
呂方齊端起了已經涼掉的紅茶微啜一口微澀的香醇。
他一手端著瓷杯,一手狀似無心地翻動著剛剛自慕尼黑傳真過來的文件,耳邊一心兩用地默默聽著蕭合洲陳述他的看法,既不打斷,卻也未出聲表示過贊同。
這個黃淙佑還真是天才!聽著蕭合洲不斷引述聽自黃淙佑的訊息,呂方齊嘴邊的笑意是越揚越開。
當初眾人群起反對他聽從蕭合洲的意見,派遣黃淙佑擔任談判代表團領隊,而他卻一意孤行、排除眾議地起用黃淙佑這個完全沒有談判經驗的「國王的人馬」,現在隨著談判時間的持續延長、談判團不斷暴露的諸多缺失看來,似乎那樣草率的用人只有驗證了他的不智……
呂方齊乍然想起黃淙佑那急功躁進、野心勃勃的嘴臉,心頭的不耐煩登時減輕了些。
本來他對於蕭合洲分派黃淙佑和陳鎮學這兩個外甥來他與簡嶠貴的身邊當眼線一事,委實是有點意見,因為一開始他就比較看好陳鎮學的腦袋,畢竟對手的強弱正是遊戲能否玩得起勁的關鍵,怎知最後蕭合洲竟讓黃淙佑這天才來到他身邊。
不過幸好這黃淙佑別的本事沒有,就是搞笑的功夫一流,待在身邊當開心果也不錯,這才平息了自己那一點小小的不滿。
「方齊,你看我們能不能爭取到這些條件?」蕭合洲刻意習慣性地徵詢他的意見。
「爭取這些條件?」爭取那些看似有利,然而實際上卻隱藏種種弊端的條件?蕭合洲的試探讓呂方齊勾起一抹淡淡的淺笑。
「是啊!方齊,你的意思呢?」
「洲叔有收到擎華的報告吧!」梁擎華是這次談判團的副領隊,同時也是談判團裡唯一一個他的人馬。
「他傳真過來了,我還沒看。」
「那就難怪了!我也才剛看完這份報告。慕尼黑方面所提出的幾個條件,擎華都已做了完整的調查,相信對這次的談判有很大的幫助。」
「是嗎?那我得好好看一看!」蕭合洲頓了下,「這樣吧!方齊,等我看過了報告後,我再打電話給你!」
「好的,洲叔!」
「那就這樣了!」說完蕭合洲便掛上了電話。
呂方齊隨手按掉了通話鍵,室內頓時安靜了下來。
面對洲叔最近半年來每週至少三通的探詢電話,老實說,若不是他抱著「閒來沒事玩玩也好」的心態來看待,恐怕這下不被煩死也難。
實在是沒興趣理會洲叔原本對他的完全信任一夕崩潰,反正他在公司裡的權力本來就已大到功高震主的地步了,洲叔之前不在意,並不表示他之後也會不在意。
不過在他掌權長達六年半後才驚覺到要回過頭來監督,洲叔也已顯得有些心有餘而力不足。就像是他明明對於公司裡那些經由他一手培養上來的新一代高階主管們有所警戒,也屢屢派遣自家子弟兵擔任主管副手作為監視,但這樣本是可以獲得一定程度監察效果的佈局,卻偏偏就敗在他的用人不當。洲叔太重視血緣的聯繫,而忽視了因材適用的鐵則。在他破例用了一群年輕氣盛且侍才傲物的富家公子哥作為主管副手後,非但使得監視成效不彰,更導致了公司員工對於那些「欽命」的督察大人們由衷的反感。
這樣的反效果恐怕也是在洲叔的意料之外吧!當初將大權下放給他們父子時,他定沒預想到對他們父子的無條件信任竟會導致了他現今無人可用的窘境。
呂方齊可以想見蕭合洲後悔莫及的沮喪,不過既然當初他敢不顧一切地設計他們父子進公司為他做牛做馬的操勞,就應該承受得了他今日的反擊。
「洲叔啊洲叔!你再不加把勁,鴻洲就要變『鴻齊』羅!」呂方齊優閒的把玩著手中已空了的紅荼杯,眼底閃過一抹獵人舉槍瞄準獵物時的勢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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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早已過了下班的尖鋒時刻,台北市的街頭仍然車滿為患,交通嚴重堵塞著。
涼涼地坐在駕駛副座上,蕭亟亟望著車窗外擁擠的車潮,俊朗的臉上出現不敢苟同的表情。「真搞不懂你,幹嘛故著舒適的賓士500不坐,連公司配給的司機也不要,偏偏喜歡自己開這2.0的小福斯車上下班,難怪小表弟妹不愛坐你的車。」
對於身旁這位強坐順風車惡霸的大放厥詞,呂方齊倒也不著惱,專心開車之餘,還不忘替自己的車子伸冤。「這輛『小福斯』好歹比你那輛捷豹坐起來舒服許多。」
蕭亟亟哼了兩聲,倒也沒出口反駁。畢竟捷豹的車看來拉風,坐起來的確不怎麼舒適。
「方齊,你真的打算接管老三的劇團?」一想到剛才方齊二話不說地一口答應了老三的要求,他就覺得不對勁。
一般來說,對於他們三兄弟帶給他的種種難題,方齊都是能推就推,曾幾何時那麼爽快答應過了?
「既然他幫我解決周嘉琳帶來的麻煩,我不幫他,說不過去。」
蕭亟亟贊同地點點頭,「說得也是,他肯幫你搞定周嘉琳,那麼就不怕在九樓上班的小表弟妹會知道她的事。」頓了一下,他撇過頭去睨著呂方齊,「依你的個性,怎麼可能放任小表弟妹胡鬧?」
「胡鬧?」
「別裝傻!你知道我在說什麼。」
呂方齊已婚的消息,除了親戚也只有少數幾個親近的朋友才得知。為了某些原因,他與妻子決定暫時先隱瞞住消息。
不光蕭亟亟懷疑,連最遲鈍的蕭晟晟也曾數次明白表示出自己的疑惑,認為封鎖已婚的消息絕對不是呂方齊會做的事。
在一般人眼中,呂方齊或許是個溫文隨和的好好先生,但唯有熟識的人才知道,他除了有書生外表,那私下的脾性可也是挺死硬的呢!
「若說小表弟妹之前為了求學方便,隱瞞和你交往、結婚的事還說得過去,但現在她已經畢業了,應該可以公開了吧!而且她現在在公司上班的處境實在糟糕,你沒聽大貴說他今天到九樓視察時所看到的事嗎?小表弟妹的同事對她不光是壞,而且是那種有敵意的壞。」他也不管呂方齊是否真的有在聽,自顧自地繼續說著,「你又不准我們下樓幫她,放著讓別人欺負你太太。想想小表弟妹還真是挺可憐的,幸好英姊三不五時就關照她一下。喂!方齊,你倒是要好好感謝英姊,看看人家對你太太多好。」
呂方齊面無表情地聽著蕭亟亟持續為自己的妻子抱不平,彷彿他說的是別人的妻子,而不是他呂方齊的。
車中的光線過暗,讓蕭亟亟因而沒看出呂方齊的無動於衷,猶自道出自己近來的發現,「自從小表弟妹在上個月被選為咱們新一任的鴻洲之花後,她的追求者數量劇增,其中包括不少別的公司慕名而來的仰慕者,連吉康實業那個花花公子級的小開也拚命向我打聽她的消息。」
「吉康實業?」呂方齊挑高了一邊眉。
以為他是為了老婆遭人覬覦的事而在意,蕭亟亟忙道:「是啊!不過你放心好了,我可不會出賣自個兒小弟妹的。」
「我記得吉康實業與鴻洲並沒有生意上的往來,怎麼他會知道鴻洲內部的消息?」
「我們與吉康實業沒有生意上的往來嗎?可是前一個禮拜我到公司找老三時,明明見到他從鎮學的辦公室出來啊!」
「哦?那可能是鎮學與他有私交吧!」
「大概吧!」
吉康實業可不是個好相與的合作對象啊!呂方齊暗自忖道。
「方齊,你要載我去哪裡?我家剛過耶!」看著車子離自個兒的公寓漸行漸遠,蕭亟亟忙叫停。他的嚷嚷喚回呂方齊的注意,這才將車停靠到路邊。
蕭亟亟一邊下車一邊不忘乘機調侃,臉上掛著的笑容曖昧到了極點。「在想小表弟妹回去怎麼迎接你嗎?哎呀!反正你回家就知道了,想那麼多幹嘛?是吧?」
呂方齊沒多加理會他的揶揄,待他一關上車門,即揮手示意準備離去。
蕭亟亟見狀立即探手勾住車窗,不讓他走。「別那麼快想回去嘛!九點我和小何在我那兒幫藍大哥開單身派對,你來不來?」
「藍大哥的婚禮不是在後天?怎麼今晚就辦派對?」
「明天他幫裡的小弟要幫他辦,所以小何決定咱們提早一天!」
沉吟了一會兒,呂方齊笑著回絕。「不了!你幫我跟他說,後天的喜宴我一定會去。」
蕭亟亟深知他的個性,也不勉強地笑了笑,「那你後天會帶小表弟妹一起去吧?」
「或許吧!」給了答案,不等蕭亟亟有機會再纏著他,呂方齊立刻掉頭加速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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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呂方齊一打開大門,發現迎接他回家的竟是滿室的暗黑時,濃眉不由自主地糾結了起來。
她的毛病一定又犯了!
收起鼻樑上架著的眼鏡,這是他唯有在他與妻子兩人獨處的家中才會有的舉動,因為既然已回到了自己家中,這個純粹裝飾用的東西大可收起。
輕聲放下手上的公事包,他想都不用想的直接往視聽室走去。
她愛看電影,尤其對歐洲的片子更是瘋狂,當初在還沒擔任他那在陽明山上的大宅管家前,她就常為了省下看電影的費用,而連續吃了一個月的饅頭配白開水。現在可好,家中有了一間舒適的個人電影院,她會不乘機看到瘋才怪!
果然!挨近視聽室的門板,他果然聽見裡頭傳來細微的音樂聲。
想來他加班的這幾天,她大概也都是在視聽室裡耗到他回來吧!難怪最近晚上老看她揉眼睛,原來是看電影看得太累了!
按捺下想打人一頓的衝動,他輕推開隔音門,無聲地跨入視聽室,視線毫不猶豫地立即鎖定那抹幾乎要淹沒在小牛皮沙發裡的小身影。
清脆的銀鈴般笑聲隨著幽默的電影對白響起,毫無所覺的江茱萸兀自沉醉在電影情節中,不知危險將至。
想必是她太久沒受到他「荼毒」了吧!不復在外人面前佯裝的溫文無害,呂方齊嘴角勾起一抹冷冷淺笑。
「這碗白面該不會就是你的晚餐吧?」睨著擺在茶几上的那一小碗白麵條。
哼!又被他逮到了另一項把柄!
被他突如其來的問句硬是嚇得自沙發上彈跳起來,江茱萸驚魂未定地轉頭嗔道:「你嚇到我了!」
「是嗎?」看她臉色微微發白,呂方齊笑得是十足的惡意。「我以為你應該有聽到我回來的聲音。」
悻悻然地瞪著他毫無悔意的笑臉,江茱萸氣得走到他跟前,伸手往他兩頰捏去,「你故意的!」
呂方齊側頭閃開她的攻擊,反抓住她雙手,「君子動口不動手!」
「我寧願當小人!」江茱萸哼了兩聲,試著想抽回被他握緊的手,「放開我啦!」
抓牢了她白細柔軟的小手,呂方齊實在是不願輕易就放開手。在她的嬌嗔中,無視她反對地低下頭,讓唇得以吻上她溫暖的掌心。「讓我多握一下!」
他難得的溫存讓她有點不自在地暈紅了兩頰,帶著些些受寵若驚的不敢置信,心頭泛起淡淡的甜蜜。在不自覺中,怒氣一絲絲地被撫平了去。
「今天怎麼那麼早就下班?用不著加班嗎?」她軟下了語調,流露出只有他看得到的溫柔。
「我那麼早下班是為了——」他刻意頓了下,緩緩抬眼盯住她已拿下眼鏡的水汪汪大眼,原本輕柔低沉的語調瞬間轉為苛刻嘲諷,「看你拿那碗白面當晚餐。」
心虛地別開了眼,自知理虧的她只有訥訥地解釋,「我想只有我一個人在家嘛!隨便煮個面吃就好了,哪知道你會提早回來。」
「這麼說來是我不對,不該提早回來!嗯?」
偷瞄一眼他笑裡藏刀的表情,他威脅性十足的口吻讓她忙不迭地懺悔道:「我承認是我不對嘛!」
「你知道不對還做?」他瞇起了一雙利眼。
在他的瞇視下,她忍不住畏縮起來。
別看他平常那副斯文有禮的模樣,其實啊,那都是他拿來欺騙世人的表相罷了!現在他這副陰狠狠的嘴臉才是他真正的本性。
身為少數知道這真相的人,且又正巧是他的枕邊人,江茱萸可委屈了,只要兩人一獨處,他那既陰險又霸道,冷血無情得可比惡魔的惡劣天性便會自動跑出來,專司欺負壓搾她的工作。
被他瞪得頭皮發麻,她直覺地抽回被他緊握的手,改覆上他雙眼,遮住他駭人的視線,軟軟地撒嬌,「我發誓我再也不敢了!」
「發誓?」抓開她的手,他惡狠狠地伸臂摟近她瘦弱的身軀,俯首抵近她臉龐,蘊滿怒火的眼睛瞪入她盈滿慚愧的眼瞳。「你發的誓哪次兌現過?」
被他瞪得有些彆扭,她趕緊舉手抵開他的臉,「哪沒有?」
「至少對我發過的誓就沒有!」像是蓄意要懲罰她的推拒,困住她腰際的手臂收得更緊了。
「阿齊!輕點!」她被勒得忙叫痛。「你別這樣,很痛耶!」
壓根兒不理會她的求饒,他只顧著跟她談對於她違反兩人規定的處罰方式。「這是你第四次被我抓到拿白面、白飯之類的東西當晚餐吃了!」
由於先天體質對化學調味料過敏,在無法亂吃外面食物的情況下,江茱萸早已練成一身只以白飯、白面、白饅頭裹腹的超人本事,加上她生性疏懶,即使會做菜也不下廚,因此只要是他不在身邊盯著地吃飯,她大概都會舊態復發。為了遏止她這項惡習,當初結婚時兩人已約法三章,怎知才結婚半年,她就已違反了四次約定!
「那你想怎樣嘛?」被他弄得疼得緊,她也忍不住生起氣來。
「怎麼樣?」問完他即刻低頭張嘴咬住她嘟起的紅唇。
「阿齊!」她吃痛得用力撥開他的嘴,只見他一臉「你活該」的表情,不見半絲憐借,胸口一悶,委屈不過地紅了眼眶。「你食人族啊!」
「痛嗎?」他很故意的問。
「你讓我咬咬看痛不痛啊!」
「很好,就是會痛才咬!咬了不痛哪是處罰?」
「你——」眼淚開始在她眼眶裡打轉了。
「哭?你敢讓眼淚掉一滴下來試試看!」他冷血地警告。他可不像那些妻奴似的丈夫般,會輕易被妻子的眼淚給唬得團團轉,尤其是當她有意拿眼淚來撒嬌以扭轉劣勢時。
抿起了被咬得紅灩灩的雙唇,懷著滿腹委屈,江茱萸強忍著眼眶裡的灼熱,當真不敢讓淚滴下,怕他又咬人。
滿意的看她聽話的模樣,呂方齊這才鬆開了鉗制住她的雙臂,臉上的威脅猙獰瞬間被溫柔的微笑取代。「別一臉好像我欺負了你的樣子,我這也是為你好啊!」
悻悻然地拍開他環在她腰間的大手,她埋怨道:「你每次都這樣!」不過埋怨歸埋怨,她還是轉身關掉DVD。「吃飯了嗎?」
「還沒。」他跟在她身後走出視聽室,進入了廚房。「本來許幸要幫我到地下室拿便當,但她一想到中午那碗什錦面,便打消了主意,要我自個兒回家吃。」
江茱萸聞言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幸姊大概再也不會點什錦面了。」
「我也是。」
「你也是?」她可驚訝了。「你也吃了什錦面?」
他撇嘴冷笑道:「怎麼,我不能吃什錦面嗎?」
「不是……可是,你不是早知道那面沒味道的嗎?怎麼還吃?」
若非今早他突來的惰性不肯準時起床,連帶也任性的抱她一起賴床,以至於兩人都沒時間準備便當,她也不用到公司樓下買面吃。
為了她的特殊體質,他一早到公司,便立刻下餐廳,佯裝探視餐廳工作情況地找大廚聊天,順便乘機說服大廚拿什錦面當不添加化學調味料的試驗品。怎知大廚是個道地的老實人,不但聽話地不用化學調味料,甚至自動將高湯、鹽巴也減量,搞得原本是餐廳招牌的什錦面成了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恐怖料理。怎知他這始作俑者竟也點了什錦面當午餐!
「家裡還有菜嗎?」有意避談這話題,他湊上前去看她在冰箱裡找他晚餐的食材。
「剩下不多了。」好不容易找出了半顆高麗菜與一包牛肉絲,她詢問道:「吃炒麵好嗎?」
根據婚前的協議,兩人的晚餐由她負責,而午餐的便當則交給較早起的他,至於早餐,那就兩人一起準備了。
「嗯!」在她關上冰箱前乘機拿出了一瓶果汁,他邊鬆開領帶,邊走到餐桌前坐下。
望著她忙著切切弄弄的背影,他突然開口,「茱萸!」
「幹嘛?」她回頭應道。
「你在公司裡工作得怎樣?」
他的問題讓她愣了下,卸下了眼鏡後的晶亮眼眸裡閃過一抹警惕。「怎麼忽然問這個?」
他聽到了什麼嗎?她不由得懷疑。
雖然她已經要求許幸與簡嶠貴不要把她在公司裡的處境告訴他,但還是不能保證他不會聽到來自其他人的閒言閒語,畢竟她今天中午才親自體會到公司裡八卦流傳的誇張程度。
對她眼裡的小心視而不見,他看似輕鬆地笑了笑,「我想都工作了兩個月,你應該體會夠上班族的生活了吧!準備放棄了嗎?」
看他不像是興師問罪的樣子,且聽到他只是一如以往的勸退,她登時鬆了一口氣。「還沒呢!」回頭兩三下炒好牛肉炒麵,她利落的裝好盤端到他面前,「吃吧!」
望著這盤只有他一人份的炒麵,他挑高了左眉。「你的呢?」
「我的?」她一時反應不過來。
瞅著她滿是問號的明眸,「你該不會忘了你也還沒吃吧!」
「啊!」她這才想到自己的確是為了看電影,而把那碗本來拿來當作晚餐的白面給擱在一旁,忘得一乾二淨了。
「去拿碗跟筷子來!」太過清楚她偶爾的傻氣,他有些無奈的吩咐道。
這個小女人的精明冷靜只有在外人面前才出現,而他這個為人丈夫的,就僅能看到她的迷糊少根筋了。
看著他手上早已拿了一副筷子,她不解的問道:「你不是有筷子了嗎?怎麼又要一雙?」
「再拿一隻是給你的!」他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
「哦!」她被瞪得有些無辜,趕緊聽話的去拿碗筷,隨後在他的指示下,乖乖坐到他身邊。
他替她盛好一整碗的面。「吃吧!不夠的話,晚一點我再帶你去逛夜市。」
「真的?」她眼睛一亮。
瞧她高興的樣子!他雖沒將眼底寵溺表現出來,但笑容裡卻多了幾許深刻的柔情。「快吃吧!」近來因為連續加班的關係,他已經有兩個多星期沒好好陪她,她雖然沒說,但卻掩飾不住眼裡透露的寂寞。總算今天提早回來,讓他能多陪陪她,好乘機減少她日漸累積的閨怨。
她越來越依賴他了!側頭看她滿心歡喜的吃著面,他有點訝異的發現。
似乎連她自己也沒自覺到……這是不是表示,她終於愛上他了呢?
最好是這樣!
當初若不是他的威脅利誘,那時對他又恨又怕的茱萸是絕對不肯答應為了幫他躲避奶奶和父親的逼婚而嫁給他的。
江茱萸一抬頭,就瞧見他直瞅著她愣愣地發呆。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她的白皙臉龐染上一抹緋紅。「阿齊,你在看什麼?」
「沒什麼。」他回過神來,為她不自覺的嬌羞露齒一笑。
真的沒想到三年前的一時興起,竟讓他得到了這塊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