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飄雪晝夜不停地趕路,競比時限還早一日抵達杭州。她心下得意,又看時候尚早,便打算先四處逛逛,等到傍晚再去將軍府。
杭州民豐物阜、文采風流,處處可見文人雅士吟詠題句,但生性好動的南飄雪對這些卻都不感興趣,正覺得有些無聊,忽然聞到一陣酒香,心中大喜,循香來到一座酒樓前。
她抬頭一看,見酒樓當中掛著一副牌匾,上面寫著「醉倒劉伶」四字,不禁嘖嘖稱奇:「醉倒劉伶,好大的口氣!本姑娘倒要試試!」
南飄雪正要進去,卻發現酒樓門邊蹲著一人,那人看似個衣衫襤樓的文士,形容落拓,淨是風霜之色,臉頰上則有一道傷疤斜斜劃過,卻難掩那股書卷之氣。
「你蹲在這裡做什麼?」南飄雪難掩好奇。
文士懶洋洋地說:「乞食。」
「你一身書生裝扮,卻來要飯,不怕斯文掃地嗎?」
「百無一用是書生,書生要飯,有什麼了不起?」文士緩緩地抬起頭來,見到南飄雪時,微微一愣,又低下頭去。
這話卻令了南飄雪脾胃,笑道:「說得好!姑娘送你些銀子救急。」她大方地拋了錠銀子給他,轉身進了酒樓。
「這莽姑娘仍是這般豪氣!不過,她為何會來杭州?」文士疑惑地喃喃自語。
此時有一名乞丐匆匆而來,附在他耳邊低聲說:「幫主,弟兄剛傳來消息,哈赤兒在‘風雲渡口’病倒,兵部派令似乎到了一位姑娘手上。」
原來這名落拓文士打扮的年輕人,正是聲振武林的丐幫幫主邊沁!
「姑娘,要用些什麼?」店小二殷殷招呼。
南飄雪笑問:「竹林七賢,就屬劉伶善飲。你們有本事醉倒劉伶,用的不知是什麼酒?」
店小二一愣,隨即笑著回答:「本店的酒有竹葉青、女兒紅、日干、五糧液;不過要說酒味最醇、酒性最烈、後勁最強,當推十日醉!」
「十日醉?」
「任客官酒量再好,不用三杯,包准醉倒、十日方醒!」
「好,就來十日醉!再來些下酒小菜。」南飄雪開心地說。
店小二勸道:「這酒太烈,姑娘家恐怕禁受不起。我看還是換別的酒吧?!」
「你們若是怕砸了招牌,大可不要送來!」南飄雪見店小二看不起女子,心中不悅,瞪了店小二一眼。
店小二為之氣結,心中暗罵:醉死你這呆姑娘!
酒菜一送上來,南飄雪手不停杯,邊吃邊稱贊:「好酒!好菜!醉倒劉伶雖然未必,但這酒倒真是不錯。」
店小二原本存心看好戲,卻見她酒到懷干,眼珠子都快掉了下來。此時邊沁卻忽然走了進來,一臉滿不在乎地說:「小二,買酒!」
店小二見是一早便蹲在門邊要錢的斯文叫化子,心中有氣,一副瞧不起他的表情,「有錢沒有?」
邊沁笑嘻嘻地說:「閣下還真是狗眼看人低。我進門買酒,怎麼可能沒帶錢?」
「有錢大爺也不賣!」店小二冷笑道,「有了錢便來喝酒,醉死你這臭叫化!」
「此言差矣!」邊沁也不生氣,仍是一臉笑意。「天若不愛酒,天上無酒星;地若不愛酒,地應無酒泉。天地皆愛酒,愛酒不愧天。叫化子喝酒,天經地義!」
「咬文嚼字、廢話連篇!你給我……」
店小二正想趕他出去,南飄雪卻已含笑招呼:「天地皆愛酒,愛酒不愧天。你這話有意思得很!要不要共飲一杯?」
邊沁雖然素知她豪爽不羈、不拘小節,卻不料她在大庭廣眾之下,竟敢招男子共飲,不由得一愣。
南飄雪似是猜到他心思,淡淡一笑,「酒淡菜薄,看來招待不了貴客了。」
「不!酒好、菜好、人更好!」邊沁一笑落座。
店小二喃喃地罵道:「呆姑娘肯請你這叫化子喝酒,你當然什麼都好!他奶奶的,開門不利,一早淨遇瘋子!」
邊沁也不客氣,將一壺十日醉喝得涓滴不剩,口中猶自吟道:「昨日海棠開,今朝燕子來;偶行沙際去,卻傍柳陰回。酒是治愁藥,書是引睡媒;吾生不乏此,外物信悠哉……」
「秀才酒量好,卻酸得可笑!喝酒便喝酒,哪來這麼多廢話?」南飄雪吩咐店小二再送酒上來,另外又切了兩斤牛肉。
「是!是!姑娘教訓的是。不過酒逢知己干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秀才見了姑娘開心,話自然就多了!」
南飄雪見他幾杯美酒下肚,競醉態可掬、手舞足蹈起來,忍不住笑道:「看來秀才不僅酸,連酒量也不好,區區十日醉,就把秀才變醉貓了。」
「讀書人沒一個好東西,你自然是小人了!」南飄雪得意洋洋地說。
邊沁哈哈大笑道:「孔老夫子說過一句話,‘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你是女子、我是小人,這可真是臭味相投、一丘之貉了。」
「誰跟你是臭味相投、一丘之貉?」南飄雪氣紅了臉,大聲說:「孔夫子說的全是屁話!哼,本姑娘乃是英雄豪傑,和你可不一樣!」
邊沁執杯在手,悠悠地說:「喔?那倒是失敬了。」
「你不信?」
「想不到今天你這位‘英雄’竟會和我這個‘小人’同桌共飲,這……」
南飄雪心中一惱,怒道:「算本姑娘今天穢氣,和你這瘟生喝酒吃飯!」
「喔?」
「姑娘平日結交的朋友全是英雄豪傑,才不像你這酸秀才這麼討厭!」
「喔?」
「你不相信?」南飄雪見他目露輕視之色,心頭火起,大聲說:「我爺爺就是出了名的英雄豪傑南雲霽,你總該聽過吧?」
「南軍門血戰沙場四十載,威名及於北地,秀才自然聽過。」邊沁挾起一塊牛肉,邊嚼邊說:「不過你既是南軍門的孫女,自然認識他,這是托天之幸,可不算什麼本事。」
「哼!姑娘還認識猛將哈赤兒、儒將謝景升……」
「哈、謝兩位將軍都曾是南軍門下屬,你認識他們也沒什麼了不起。」邊沁笑嘻嘻地說,「恐怕哈、謝兩位將軍也只把你當成小丫頭看待吧?」
南飄雪被他說中,登時惱羞成怒起來,「才不是這樣!哈叔叔他們才沒有把我當成小丫頭,他還說我聰明伶俐,托我……」忽然警覺自己差點說溜嘴,她立時住口不語。
這丫頭倔強好勝,一受激,什麼話都說出來了。看來兵部給符世休的派令,的確在她身上。邊沁心中尋思,口裡悠悠說道:「怎麼不說話了?看來除了這些‘伯伯叔叔’,你也只識得酸秀才了。」
「我、我還認識當今聲名最盛的大英雄——丐幫幫主邊沁!」
「你認得‘銀貂’邊沁?」邊沁不禁一愣。
南飄雪見終於把他嚇住,便得意地傲然道:「這是自然!邊大哥還很看重我呢!」
「邊大哥?」邊沁一口酒險些噴了出來。
「正是!他與我義給金蘭,所以我們一向以兄妹相稱。」南飄雪索性瞎掰到底。
好在她自從那日聽過王瞎子講起邊沁之事後,心中神往,於是天天纏著王瞎子說他的故事,對邊沁的事跡知之甚詳。
邊沁似笑非笑地說:「既然以兄妹相稱,想必你對邊幫主十分了解嘍?」
「當然!邊大哥一身武藝驚天動地,武林中未逢敵手,而且他文武雙全、風流倜儻,是江湖上著名的美男子,女子無不動心呢!」前面一段雖然是南飄雪從王瞎子處聽來的,後面一段卻全是她少女情懷、自己心中想象的。
風流倜儻?怎麼我自己全然不知?邊沁臉一紅,喃喃道:「姑娘真是了不起,能認識這許多大人物,秀才佩服得五體投地。」
「既然服了我,姑娘便不和你計較了。」南飄雪滿臉笑意。
邊沁無奈一笑,忽然瞥見她頸項掛著幾枚銅板,好奇地問:「姑娘家不戴些明珠美玉,怎麼反而掛著一串銅板?」
南飄雪摸摸掛在頸項的銅板,神情忽然溫柔了起來,「這是一個好朋友送我的。」
「好朋友?難不成又是什麼英雄豪傑送你的東西?」邊沁莞爾一笑,「不過,這位英雄也未免太小氣了吧!」
南飄雪白了邊沁一眼,「他雖然不是什麼大英雄,在我心中,卻比我義兄邊沁還了不起呢!」
「喔?」邊沁神色不變,淡淡一笑。
「當初要不是有他,我早就被人打死了,我娘也沒錢請大夫了。」南飄雪幽幽地說。
邊沁一愣,「你這好朋友叫什麼名字?」
「我也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只知道他的小名叫小狗子……」
「你……你還保留到現在?」邊沁好生感動。
南飄雪充滿信心地說:「是呀!我娘還說只要和他有緣,一定能再見面的。」
「是啊!會再見面的……」邊沁喃喃自語。
「你說什麼?」
邊沁回過神來,表情不太自然地說:「沒什麼。」
「古裡古怪!」南飄雪忽然想起兵部派令還沒送去將軍府,不能耽擱太久,連忙起身,拋了一錠銀子在桌上。「姑娘還有急事要辦,秀才自個兒慢慢喝吧!」
「姑娘慢走,我有一言相贈。」
「喔?什麼話?」南飄雪停下腳步。
「黑白非分明,忠奸難論斷;文人有好有壞、武人亦有善有惡。姑娘此行務必多加小心留意。」
南飄雪察覺他話中有話,但她素來天不怕地不怕,所以也只是爽朗一笑,「多謝了!秀才雖酸、不算小人,這樣可以了吧?」笑著轉身離去。
望著身穿一襲淡綠衫子的南飄雪,身上不戴任何飾物,長長的頭發也不結環,只用一條銀線松松挽著,邊沁不禁苦笑搖頭,「連穿著打扮也這麼隨意自在,真不像個姑娘家。唉!也不知她有沒有聽進我的話?」
「這丫頭仍是這麼毛毛躁躁的,真是白費了老朽這些年心血。」蕭笑文悄然來至邊沁身旁,也歎了口氣。
邊沁笑道:「她是巾幗丈夫、豪氣不讓須眉,你就別抱怨了。」
蕭笑文在邊沁對面坐下,斟了一杯酒,歎道:「一個姑娘家上酒樓喝酒,真不像話!」
「她爽朗明快、瀟灑不羈,本來就很難約束得了。」
蕭笑文看了邊沁一眼,莞爾笑道:「先前王瞎子和我說起,老朽還不相信。」
「他對你說起什麼?」邊沁好奇問道。
「說出來怕會得罪了幫主……」
邊沁神色不變,淡淡地說:「邊某一向光明磊落,事無不可對人言,蕭長老未免太小覷了邊某吧?」
「幫主既然這麼說,那老朽就得罪了。」蕭笑文強忍住笑,一臉正色地說:「王瞎子說英雄仁義的丐幫幫主喜歡上這個爽朗瀟灑的野丫頭了。」
邊沁一口酒全噴了出來,惱道:「蕭長老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我、我怎會……」
「幫主別急,有話慢慢說。」蕭笑文見一向落拓不羈的幫主,竟變得結巴起來,不禁笑道:「幫主這麼維護那丫頭,連老朽都不禁有些疑心了。」
邊沁白了他一眼,緩緩地說:「小雪雖然不羈,可終究還是個女孩子,你這些玩笑話邊某雖不在乎,但傳了出去,可是會壞了姑娘家名節的。」
蕭笑文聞言心驚,肅容道:「老朽未思及此,真是枉讀聖賢書了。不過咱們既然要盜兵部派令,剛才正是下手的好時機,為何……」
「遺失兵部派令,可是殺頭的死罪,我不想連累南軍門等人。」邊沁原本玩世不恭的神情忽然消失不見,換上一臉精明沉靜之色。「今晚邊某便入將軍府,盜取兵部派令。」
「那不成!無論如何都不該讓幫主親身涉險!還是老朽……」
「我主意已定,不必多說了!」邊沁雙眼亮若寒星、鋒芒逼人,但一閃即逝,隨即又回復一貫的落拓不羈。「符世休雖然好色貪杯,治軍卻不含糊,將軍府不是你們闖得了的,還是由我親自走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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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將軍府中門大開,大廳上燈火輝煌,滿桌珍餚佳餚。
「三年前我造訪南軍門時,印象中你還只是個黃毛丫頭,沒想到今日再見,你居然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了。」符世休盯著南飄雪直笑,眼睛鼻子都決皺在一起了。
「世伯說笑了。看到世伯英風如昔,侄女也是開心得很呢!」南飄雪雖然生性豪爽,卻也不是粗魯莽撞之輩,應對往來的場面話,她說來倒一點都不含糊。
符世休哈哈大笑,瞇著眼睛說:「不過我有一事不解,不知侄女能否為我解惑?」
「什麼事?侄女若是知道,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你所攜帶的信差腰牌,以及送來的兵部派令雖然無誤,不過……」符世休頓了頓,夾了一塊火腿燉肘子送入口中,方緩緩地說:「你並非在兵部底下任職,南軍門為何會派你擔這重任?」
南飄雪心中一驚,臉上卻是神色不變,笑道:「其中內情,本不便對外人道,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世伯是朝廷重臣,這件事當然不能瞞著你嘍!」南飄雪神情嚴肅,裝出一副煞有介事的樣子,「我爺爺探訪得知,有人企圖要竊取兵部派令,為了慎重起見,才派我送過來……」
「喔?」符世休似信非信,定定地注視南飄雪。
「因為我是女子,那些江湖匪類絕料不到派令在我身上,可保萬無一失。」南飄雪見他不信,只得再下說辭。「否則爺爺視我如掌上明珠,怎麼捨得讓我千裡奔波,做這種苦差事?」
「那倒是,看來是老夫多疑了。」符世休疑慮解除,神色略緩,問道:「卻不知這批江湖匪類是些什麼人?為何要盜兵部派令?」
「我若知道是誰這麼大膽,早就叫爺爺將他們抓起來了,何必還要走這一趟?」南飄雪四兩撥千斤,便將問題含混過去。
「既然如此,只怕那些人未必死心,還得多加防范。」符世休略一沉吟,低聲吩咐左右:「從現在起你們幾個寸步不離守著書房,不准有一點差錯發生!」
南飄雪見他大費周章,不禁肚裡暗笑,表面上卻只管喝酒吃菜。
「早聽說侄女好酒,看來傳言不虛。」符世休見她酒到杯干,極是爽快,不禁笑道:「老夫藏有西域吐魯番釀造的葡萄酒,侄女若是有興趣……」
「世伯有葡萄酒?那真的太好了!」南飄雪大喜,「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豪情勝概,當飲此酒!」
符世休向左右一使眼色,隨即笑道:「能以此酒為侄女洗塵,老夫也開心得很!」看著南飄雪的絕世容顏、玲瓏體態,他只覺下腹一股熱意上升,臉上不禁得意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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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夜梟悲嗚,沉沉夜色中隱含殺機。
邊沁黑衣蒙面、一身勁裝,隱身將軍府外一棵大榕樹中,觀察府內動靜。
他動也不動地看了近半個時辰,忽然懶洋洋一笑,自言自語:「十三處關防,七明六暗,嘿嘿!就不知有沒有暗卡?」接著他並指如刀,削下一片樹皮,手一揮,那片樹皮便釘在將軍府內書房上頭。
只見四條人影倏地從書房暗處現身,果然是個陷阱。
邊沁身形一起,眨眼間,已進了書房,而守在書房外的四人,卻是渾然不覺,還在想不通自己剛才聽見的聲響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邊沁左右巡視一遍,發現書架上的書都蒙上一層淡淡的灰塵,臉上不禁露出一絲笑意,他細細端詳書架上的書,發現當中有一本「毛詩疏義」纖塵不染,心知有異,便隨手抽出,打開一瞧,兵部派令果然藏在書內暗格中。
看來這個符世休也只是個想要附庸風雅,買書充門面的色老頭罷了!邊沁看似毫不意外地將兵部派令放入懷中。
接著他一掌拍向西邊窗口,書房外的守衛們聞聲一驚,聚集而來,但他身形一晃,卻已從東邊窗口躍出。
邊沁縱身一躍,再度隱身在大榕樹之中,然後他從樹上往書房方向瞧,見那些守衛們個個神色惶急,作哨急呼,霎時間人聲雜杳,府內各處守衛皆動了起來。
邊沁冷冷一笑,心想:符世休丟了兵部派令,這下可是人盡皆知了。我就不信皇帝老兒還不要了他的命!
不遠處,忽然傳來一聲女子驚呼,聽聲音似是小雪,邊沁臉色一變,迅速往聲音來處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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軟玉溫香樓
南飄雪飲了吐魯番來的葡萄酒後,眼皮重如鉛塊,只覺得整個人昏昏沉沉的,全身沒一絲一毫力氣,再張開眼時,卻發現自己已置身於一間鳳樓繡閣中。
此刻她頭上枕著鴛鴦枕,身上蓋著西子衾,鼻間則不住傳來一股細細的甜香,令她不由得失聲驚呼:「這是哪裡?」
「這裡是老夫的軟玉溫香樓。」符世休站到南飄雪床頭,笑得像只老狐狸。
南飄雪一驚,勉強笑道:「侄女看來是喝醉了,麻煩世伯了。」
「不麻煩,一點都不麻煩。」符世休索性坐了下來,開始脫下自己的外衫。
「你要做什麼?」南飄雪臉色大變。
符世休淫笑道:「不是我要做什麼,而是你待會兒要做什麼。」
南飄雪這才發現自己全身虛軟如棉,沒有一絲力氣,更糟糕的是,她居然渾身煩躁熾熱,情欲如潮,不可遏止。
「你、你對我做了什麼?」
符世休將襯衣也除去,柔聲說:「你雙頰如火,想必已經忍受不住了。別怕,我替你消解消解……」伸手就想摸向她的胸前。
「無恥!」南飄雪勉強躲開,然而腦中旖念綺思不斷,只希望能有個男人抱住自已。她又羞又窘,大聲道:「你再過來,我死給你看!」
「想死?只怕你也沒這力氣了。」符世休冷冷一笑,「再過一炷香時間,等到藥性完全發作,你摟著老夫求歡時,我倒可以讓你嘗嘗欲仙欲死的滋味。」
「你、你對我下藥?」南飄雪發現丹田中一股熱氣急速上升,情潮如滾似沸,忍不住就要呻吟出聲:「你、你這樣做,就不怕我爺爺殺了你?!」
「別人怕南雲霽,我可不怕!」符世休淫笑道,「遇見你這種千嬌百媚的俏丫頭,老子不上了你,那才真是對不住自己了。」翻身就要往她身上壓去。
忽然間,一條人影破窗而至,冷冷地站在床前。
符世休大驚失色,一個鷂子翻身,雙手立刻使出七禽掌,拍向邊沁左右太陽穴。但邊沁右手只是一拂,符世休整個身子便已重重地撞向牆壁,口吐鮮血暈了過去。
邊沁無暇理會符世休,關心地看著床上南飄雪,問道:「你沒事吧?」
南飄雪煞白了臉,勉強一笑,「多謝大俠相救,不知大俠如何稱呼?」
「此地不宜久留,這些事待會兒再說!」邊沁攔腰抱起南飄雪,就要離開。
「慢著!讓我先殺了這個狗賊!」南飄雪往牆角一看,卻發現符世休早已經消失無蹤。「人呢?」
邊沁一愣,苦笑道:「老狐狸裝暈,已經溜了!」
南飄雪倚在他懷中,心中又是一陣綺思,她勉強壓抑,冷冷地說:「笨蛋!怎麼能讓他溜了?」
邊沁聽她口氣冷若冰霜,微微一愣,望向懷中佳人,卻見她兩腮緋紅,眼波流轉,一雙大眼睛像是訴說著無限情意一般。
他心神一蕩,勉強收攝心神,緩緩地說:「老狐狸日後自有報應,咱們先離開這裡!」
邊沁說話間,已使出絕頂輕功,頓時身形如風,晃眼問已出了軟玉溫香樓。南飄雪見樓外橫七豎八地躺了近百人,弓矢刀劍掉了一地,驚道:「這些人都是你殺的?」
「人多了些,費了番手腳。」邊沁淡淡地說,「不過我只是點了他們的穴道,並沒有殺了他們。」
南飄雪被邊沁抱在懷中,淡淡的月光柔和地映照身上,耳邊聽著呼呼風聲,猶似御風飛行一般,忽然輕聲說:「你的輕功真好。」
邊沁隨口回答:「將軍府偵騎已動,咱們得先找個安全地方。」
南瓢雪甜聲說:「你的武功這麼好,還怕他們不成?」
「好漢敵不過人多,何況你又被下了藥,還是小心為上。」邊沁身子幾個起落,已離開了將軍府,在杭州城內屋簷上施展輕功,猶似一頭大鳥一般。
南飄雪在他耳畔低語:「你對我真好。你是誰?為什麼不把面罩拿下來?」
「再過不遠就是靈隱寺了,寺裡和尚和我有交情,我到了那裡再替你解毒。」邊沁轉過話題,不答她問話。
南飄雪倚在邊沁懷中,只覺他胸膛既寬廣又厚實,自己的心則是愈跳愈快,最後竟情不自禁地把頭深深埋在他胸間,呢喃遭:「好哥哥,你帶我去哪裡,我便跟你去哪裡。」
邊沁聞言心驚,發覺南飄雪身子燙得猶似火爐一般,他就著月光細看她的容顏:只見釵橫發亂、兩頰似火、星眸迷離、櫻口微張,眉梢眼角淨是春意。
邊沁不敢多看,沉聲道:「你意守丹田、靈台清明,就不會這麼難受了。」
「我一點都不難受啊!我的身子輕飄飄的,我的心兒也輕飄飄的;好哥哥,你這樣抱著我,我好舒服呢!」南飄雪口中呢喃,玉臂攀著邊沁頸項,柔軟的胸脯不住摩挲他的胸膛。
邊沁軟玉溫香在抱,鼻中嗅著陣陣幽香,耳間聽著細細嬌喘,不論他多鎮定沉著,竟也不禁面紅耳赤起來,自己剛才說的那套「意守丹田,靈台清明」,此刻早就飛到九霄雲外,一點也派不上用場了。
「好哥哥,我的心好熱、我的身子也好熱……」南飄雪說話問,已自行扯開翠綠衫子,露出雪肌玉膚和一領鮮紅肚兜,身子更是緊緊挨著邊沁,呻吟道:「好哥哥,抱我、抱緊我……」
邊沁呼吸聲不由得急促起來,氣息一個不穩,險些從屋簷上掉了下來。只得停下腳步,顫抖著替她掩上衣襟,低聲歎道:「邊沁雖有浪子之名,可也有坐懷不亂的本事。今天讓你這丫頭一攬,怎麼就心浮氣躁起來?」
南飄雪只覺身子愈來愈熱,神志已然全失,根本沒聽見他說了什麼話。她一只手緩緩地探人邊沁衣襟,肆意摸索,嬌喘道:「好哥哥,吻我、吻我……」
一個是神志已失,一個是意亂情迷,邊沁再也把持不住,俯身就往她唇上吻去,舌頭分開貝齒,兩人抵死纏綿。
忽然驚雷電閃,一陣驟雨如瀑布般瀉下,邊沁神志突然清明起來,立刻離了南飄雪的唇,心中暗自慚愧:乘人之危,我如此行徑,和符世休那淫賊又有何異?
見南飄雪雙手仍輕柔地愛撫自己胸膛,一咬牙,點了她穴道。
南飄雪雙手軟軟垂下,微微一愣,「你做什麼?」隨即又癡癡迷迷地笑了起來,呻吟道:「好哥哥,你怕我逃了是不是?你真壞,你這個冤家……」
邊沁耳中聽著這纏綿情話,內心一陣悸動,險些又要把持不住。他任由大雨潑灑身上,心中盤算著這丫頭恐怕撐不到靈隱寺了,看來只得就近找地方替她解毒。
人喧馬嘶,將軍府的人馬已經開始在杭州城內大肆搜索。邊沁手中抱著這干嬌百媚的燙手山芋,心中也是情欲如潮,難以抑制,內外交攻,當真是辛苦異常。
南飄雪偏偏又於此時開口:「冤家,你在等什麼?怎麼還不動手?」
「你這野丫頭平時豪爽不羈,和男子漢沒兩樣,沒想到一動情,競成了嬌艷纏綿的俏姑娘。你的‘冤家’今天可要被你整死了!」邊沁喃喃自語,體內真氣紊亂,腳下也是步步維艱。
好容易躲過三道巡城兵馬,挨到西湖畔,眼前卻是燈火閃爍,又是一道兵馬過來。「若非這場大雨,我們兩人只怕早已被追兵發現。眼前已避無可避,看來只有行險僥幸了。」邊沁見西湖畔青石橋下系著一葉扁舟,縱身一跳,躍進水中。
邊沁潛入水中,直等到兵馬過後,才浮出水面,南飄雪給冷水一激,也清醒了些,哆嗦開口:「好、好冷……」
邊沁壓低聲音說:「別說話!」抱住南飄雪身子,他悄悄地游至小舟旁,縱身一躍,上了小舟。
南飄雪攀住船沿,急道:「拉我上去!」
「你先在湖水裡浸浸吧!」
南飄雪大怒:「混球!你想把我凍死啊?」
「你中了符世休的‘陰陽和合散’,若是不想拿我當解藥,還是先在湖水裡浸一會兒比較好。」邊沁盤膝而坐,試著調和體內紊亂的真氣。
南飄雪模模糊糊憶起前事,囁嚅開口詢問:「是你救了我?」隨即又氣乎乎地說:「你身上既然有解藥,怎麼還讓我泡在水中?」
邊沁一聽,險些真氣又要走岔了路,歎道:「我要是真有解藥,也不會讓姑娘浸在水中了。」
「你自己剛才明明說有的啊!」南飄雪不服氣地說。
邊沁臉一紅,遇著這天真單純的小姑娘,他還真是無話可說。「這、這……」
南飄雪見他無言以對,得意洋洋地就要自行爬上小船,邊沁見狀,忙止住她,低聲說:「‘陰陽和合散’不是毒藥,是、是春藥……」
「春藥?!」南飄雪平日喜歡在酒樓兵營裡打轉,閱歷頗豐,自然知道什麼是「春藥」,雙頰不由得一片緋紅。 ’
「你要是爬上船來,不僅姑娘糟了,我也糟了。」邊沁苦笑道,「本來想將姑娘送至靈隱寺,借無嗔老和尚的玄冰寒玉一用,好替姑娘化解體內的藥性。不過……」
南飄雪羞紅了臉,低下頭去,小聲地問:「不、不過什麼?」
邊沁微微發窘,不敢看著她,眼觀鼻、鼻觀心,緩緩地說:「不過藥性發作得太快、太猛,姑娘撐不住,我、我也擋不住……」
「你也被下藥了嗎?那你怎麼不用下水泡泡?」南飄雪抬起頭來,疑惑地問。
邊沁再次啞口無言,勉強轉開話題,「還好春寒料峭,湖水尚冰,你在湖裡浸上一個時辰,藥性應可化解。」
南飄雪沒好氣地說:「在湖裡浸上一個時辰?等藥性化解完畢,我恐怕也已經凍死了!」
邊沁也火了,瞪了她一眼,「你要是怕冷,盡管上船來!我保證你馬上熱情如火!」
南飄雪臉又紅了,嗔道:「你、你不是好人!」
「這年頭好人還真是難做。」邊沁看了她一眼,心又軟了,歎道:「我千辛萬苦救你出來,卻得聽你奚落。邊沁還真沒受過這種窩囊氣……」
「你是邊沁?丐幫幫主邊沁?」南飄雪不禁一愣。
「沒錯,我就是邊沁!」邊沁揭開面罩,微微一笑。
「你、你……」南飄雪一看見他的臉,發現他就是酒樓遇見的那個窮酸書生,不禁失聲驚呼,粉頰瞬間紅得像個大蘋果,恨不得直接沉到水裡淹死算了。
「小心點!你要是淹死了,我可就少了個‘義結金蘭’的好妹子了。」邊沁忙拉住她的手,似笑非笑地說。
南飄雪聞言,更是窘得厲害,訥訥地說:「邊、邊幫主,久……久仰了。」
「叫我邊大哥吧!反正你也叫得蠻順口的。」邊沁見這莽姑娘忽然手足無措起來,不禁開起玩笑。
「邊、邊大哥,」南飄雪大著膽子叫了一聲,心頭小鹿亂撞。「你會到將軍府去,難道是特地來救我的?」
「那是事有湊巧,倒不是特意為之。」
南飄雪微覺失望,就著淡淡的月光,細細端詳邊沁容貌:濃濃的眉毛、大大的眼睛,鼻若懸膽、嘴角含笑,實在是一個極為好看的男人,而頰邊那道傷疤,不但無損他的豐采,反倒更增添些許粗獷的男性魅力。
邊沁被她一個黃花大閨女盯著直瞧,竟也有些不自在起來,「姑娘,你這樣盯著一個男人看,未免……」
「你長得好看,我才看你啊!」南飄雪回過神來,羞澀一現即逝,又恢復一派瀟灑自若。「我叫做南飄雪,邊大哥叫我小雪就行了。」
邊沁莞爾一笑,也跟著輕松起來,「爽朗明快,正是姑娘本色,是我失言了。」
南飄雪聽他稱贊自己,好生開心,笑問:「對了!邊大哥,你怎會一身黑衣蒙面地潛進將軍府?」
「我進入將軍府,是為了盜取兵符!」
南飄雪大驚失色,「盜取兵符?為什麼?」
邊沁正色道:「因為燕支國勾結符世休,想奪了謝景升守備之職,等符世休接了古北口兵符,燕支便要大舉南下、侵我疆土!」
南飄雪大怒:「這老匹夫!這種事情他也做得出來?」
「否則你是堂堂南軍門的孫女,符世休縱使再好色,又豈敢對你肆無忌憚?」
南飄雪這才恍然大悟,再問:「邊大哥既然知道這件事,為何不直接殺了這狗賊?」
「朝廷命官,畢竟不容江湖草莽擅殺,否則,豈不是亂了法度綱紀?」邊沁笑了笑,眼神透露些許無奈。
南飄雪定定注視邊沁,溫柔一笑,「邊大哥要是不入將軍府盜兵符,只怕也救不了小雪了。」
邊沁見她臉上布滿柔情,心中一驚,「你藥性又發作了?」
南飄雪大窘,氣紅了臉,「你才又發作了呢!討厭鬼!大傻瓜!」
邊沁被罵得莫名其妙,但也松了一口氣,「還好,又恢復正常了。」
南飄雪又羞又氣,自己也不明白為何會那麼在乎他的一言一行,心神恍惚之間,手一松,竟然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