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波費心為哪椿 怨君只惜秋水娘
「孩子呢?」
慕子-慌亂地推開門進到屋內,卻發現這裡仍是一派太平祥和——兩個大娘抱著娃兒笑得正開心,哪有什麼官差的人影!
「如果有人問起這孩子,就推說你們完全不知情。」慕子-鬆了口氣,神色凝重地接過孩子說道。
「這不是廢話嗎?我們本來就不知道這孩子的來歷。難道這孩子是偷抱來的?」慕大娘好奇地盯著慕子-的一頭亂髮。
「子-的聲音怎麼變成這樣?」秋大娘正開口詢問,芸芸正好推門進來。
「多行不義必自斃,謊說多了,聲音像男人,以後還會變成男人。」秋芸芸忍不住譏諷地說道,她瞪著他——他卻沒再看她一眼。
算他沒種吧!他不該一時意亂情迷的。慕子-狠下心,就當作這一切都不曾發生過——他即將遠離,留下的總還是一直陪伴在她身邊的子璨。
慕大娘看了秋芸芸一眼,從她怨懣的眼神中,曉得她已知道真相。而兒子那種自責極深的表情當然也沒逃過她的眼——
可憐的子璨是無望了。
「你的腳怎麼流這麼多的血——」秋大娘驚叫地拉著女兒坐上椅子。
慕子-的身軀僵直,視線望向那雙傷痕纍纍的纖足,心口——緊——不想讓她受傷,卻還是傷了她哪。
「這是藥膏,請伯母為她塗上。」慕子-遞過膏藥,輕描淡寫地對所有人說道:「我必須離開一陣子,若遇到官差,就說你們完全不知這娃兒的來歷。」
「官差早來過了啊。」慕大娘說道。
「來找芸芸哩!」秋大娘接話。
「找我?」秋芸芸屏住了呼吸,目光不自覺地與慕子-交接。
「秋大娘、慕大娘,芸芸丫頭在嗎?」村長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瞧——村長這不就又來了嗎?我幫你找雙鞋穿。」秋大娘的方法是脫下自己的鞋,套上女兒被包裹上布條的小腳。
「別承認你看過『他』。」慕子-站在秋芸芸身邊,低聲對她說道。
秋芸芸撇過頭不理會他,神情冷淡——只要在他需要她幫忙時,他才願意理會她嗎?
「答應我。」他的額上泌出了冷汗,懊惱自己竟連累了她。
即使知道王爺已停止追捕他,不過為了二夫人,王爺沒有什麼事是做不出來的。
慕子-的手驀然捉住她的手,用力之緊讓秋芸芸都不免低喊出聲。
秋芸芸甩開他的手,什麼話也不說。
「芸芸丫頭,你可回來了。」村長氣喘吁吁地說道:「你現在可是方圓百里最有名的穩婆了哩,以後出門可要交代去處啊!官爺們要找你去驗一具女屍呢。」
「驗屍?!」所有人同聲一問。
「在什麼地方發現的?可看清模樣嗎?」慕子-問道——會是失蹤已久的王妃?
「官爺們說是在城東的那座山崖邊哩!至於她長什麼樣子,我哪知道?她又沒托夢給我。只聽官爺說女屍穿著極華麗哩。芸丫頭,快走吧!別讓官爺們等太久!」村長拉著她的手就要往門口前衝。
「可是我——屍體——」秋芸芸冰涼的手掌絞著裙擺,背脊冒出了點點冷汗。
她怎敢在一個死人身上翻翻驗驗?,
「我——我不——」秋芸芸打了個冷顫,猛烈地搖著頭。
「你不是想成為閱歷豐富的穩婆嗎?,你該去的。」慕子-對她說道。
「我是想讓你師父在我面前抬不起頭來,可是——可是——」一想到那些鄉里傳奇中出現的屍怪妖魅,她現在就想裝死。
「村長,讓我陪著芸芸吧,我是大夫,定會有些幫助的。」慕子-大掌溫暖地包裹住她的小手。
他堅定的黑眸安撫了秋芸芸驚懼的眼神——有我在,別怕。
秋芸芸傻傻地凝腴著他,見他點頭,她便也點頭。
「說什麼都行!快一點就行!」村長一見芸芸點頭,連忙就推著兩人出了房一旁,慕大娘和秋大娘看著慕子-握住秋芸芸的手走出房門,腦中想的都是同一件事——這兩人看起來還真像對小夫妻。
「你究竟是行還是不行?」
官差懷疑地看著這個全身發抖不停的年輕女子。
秋芸芸重重地咬著唇,不想讓別人聽到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第一次站在屍體前,她害怕得只差沒口吐白沫,沒有逃跑已經是她勇氣的極致了。
「你們站遠一點,她便行。你們讓她緊張。」慕子-開口說道,遣走了官差。
「我該做什麼?」緊張讓秋芸芸忍不住囉嗦叨絮了起來,兩手一下交握、一下又捉著衣擺,完全沒法安下心來——她根本不敢正眼接觸那具蓋在白布下的屍體。
「為什麼這種事要叫穩婆做!」她的抱怨近乎尖叫。
「穩婆接生無數,穿梭於各門各戶之間,是最清楚女子身體狀況的人。」慕子-一看到那尊貴的衣飾,心立刻涼了一半——
這種鑲嵌金絲的緞面只可能出現在王府之家啊!
「我知道啊!我跟在我娘身邊這麼久,沒人比我更清楚王家姑娘被退婚、李家夫人回娘家待產的鄉里耳語,但是……我娘沒見過屍體,我為什麼要被嚇得半死!我什麼都不會!」她像頭受驚的小鳥,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能把她嚇得半死。
「冷靜一些。」慕子-握住她的雙肩,停住她所有的動作。
「你自己檢查好了,反正你現在也穿著女裝。」她呼吸急促地說道。
「你在我面前,要永遠像個孩子?」
簡單的一句問話,讓她焦燥的心從不安火焰裡掉落至結凍的冷水之中。
秋芸芸仰望著他,從他眼中看到了期待!她一直想脫離孩子氣、一直想當個獨當一面的穩婆,她怎能——在他面前當個一無是處的人!
「我應該怎麼做?」她鼓起最大勇氣問道。
「先檢察她身上的狀況,而後再卸去婦人的服飾,看她身上是否有任何疤痕。」
慕子-沒讓秋芸芸將屍體臉部上的白布取下,反倒趁著她忙碌時微掀起白布看了一眼——
誰下的毒手?毀容之舉分明是不想讓人知道死者的真面目。
「身子無明顯外傷,沒有生產過的痕跡。」秋芸芸在說完這些話之後,所有的鎮定突然消失無蹤——
「她——沒——沒有手腕!」
「衣裳或身上可染了血?,手腕切斷的痕跡是否平整?」慕子-心一寒——王妃的右手有個極易辨識的花形胎記。
「沒染血——傷口很平整——」而我很害怕!
「屍體沒染血,代表這隻手腕是在人死後才切割下來的——知道嗎?」他攬往她發顫的身子,低聲告之。
秋芸芸緊緊偎在他身邊,被嚇出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著轉——
「為什麼我要站在這裡忍受這些?」
「因為你的細心觀察會為一具枉死的女子討回公道,這和你當穩婆一樣是助人的無量功德。我為你感到驕傲。」慕子-輕聲在她耳畔說道,鼓勵著她。
她的淚水在瞬間奪眶而出——他怎能總是如此輕易地貼近她的心,怎能如此輕易地撫平她的不安。
老天爺,這不公平哪……
「我討厭你。」秋芸芸的手緊捏住他的衣袖,哽咽地仰望蹙著眉的他。
慕子-緊抿著唇,但看著她可憐兮兮的模樣,心中頓時一揪——自己多想將她纖弱的身子緊緊擁在懷裡哪。
「你是該討厭我。」他低沉地說道——一個大伯怎能對弟媳有如此多的牽掛。
「我討厭你是因為你讓我討厭不了你……」瑩瑩的眼中有著千言萬語——他還不懂嗎?
慕子-胸口熱血一湧,情不自禁地向前捧了她的臉龐。
秋芸芸凝住了呼息,粉唇努力地想揚出一個笑容,卻功虧一簣於他的氣息侵入到她的肌膚上時。
他的唇緊緊地貼在她光潔的前額,雙眸炯炯地盯住她潤澤的眸及嬌美的唇——她單純地不懂得掩飾她眼中的悸動哪。
他動情地將唇緩緩吻過她的粉頰——好美好的她,多年輕的肌膚哪——慕子-的手猝地抽回,她和子璨一樣年輕哪!
「我們終究是要成為一家人的。」他勉強一笑,猛然拉開彼此的距離。
「為什麼要這樣?」秋芸芸臉色蒼白地緊盯著他。
「你和子璨的事還需要我多說嗎?」他避重就輕地說道,沉鬱的眼蒙上一層灰霧。
「你在心底當我是子璨的人,為什麼還這樣待我!」她向前一步,扯往她急欲撇清所有關係的身子。
她瞠大著眼,想看清他的真面目——不相信眼前這個薄情寡義的男子就是她的-姐姐哪。她搖著頭,搖散了發,搖痛了心……
「我一時昏了頭,把那些事忘了吧。」他一咬牙,狠心地說道。
「你這個混帳,那些事怎能說忘就忘!說情不自禁的人是你!說遺忘的人也是你!你憑什麼以為我該隨著你起舞!」秋芸芸拔高音調,揮開他想安撫人的手臂,激動的小臉上充滿了被傷害的痛苦。
「憑我是子璨的大哥,憑子璨對你的傾慕。」痛苦的吶喊發自胸膛。
「如果你可以犧牲我來成全子璨——那麼我對你而言,不是什麼不可取代的珍貴之人。」她苦笑,笑自己終於認清了事實——
「你甘冒被王府追捕的危險,就為了保護小娃兒和他的母親,卻不能為了我而向子璨說個清楚——也許子璨也不想同我成親啊!」
「他想的。」慕子-頑起子璨紅著臉說起婚事的神情,什麼解釋的話全咽進了肚子——他沒法子奪走子璨所愛!
兩雙充滿絕望的眼彼此凝視著,卻沒有人說得出任何話語——
心碎了,夫復何言呢?
「你們兩個快跟我來!嘯王府裡現在需要一個穩婆!」官差的大聲嚷嚷打破了沉默,直催促著她們出發。
「請官爺找其他穩婆。」慕子-當機立斷地拒絕——嘯王府裡的人都認得他。
「我去!」秋芸芸昂起了下巴,挑戰地看了他一眼——她要看看是怎樣的女子才夠讓他付出全心全意!
「不許你去!」他阻擋了她的去路,眉頭深鎖地看著她的堅決。
「你沒有任何資格阻止我,對嗎?」
一路上,她知道他始終跟在身邊,她卻不曾打消過窺探的念頭。
不甘願哪!總是要知道自己是敗在誰的手中吧?
在秋芸芸的腳步踏入王府的朱紅大門之際,她卻意外地發現他消失了蹤影。於是,納悶的她,心神不寧地跟著一名被喚作徐嬤的人踏上了架於水面的迴廊之上——「王爺。」徐嬤拉著她就要彎身行禮。
秋芸芸的頭還來不及低下,視線就這麼黏著在王爺臉上動彈不得——天老爺!,
秋芸芸定在原地,兩顆眼珠險些瞠爆出來!
慕大娘屋裡的小娃兒在一夕之間長大成人——
就這麼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用一副嚴肅的霸氣姿態睨視著人。
她眼前這個不苟言笑的王爺,如果和家裡那個整天咕嚕亂笑、偶爾還流些口水的小娃兒毫無相關,她秋芸芸——就是那只在屋外亂追小狗的老母雞!
太像了!她這輩子沒見過長得這麼相像的父子。
「放肆!還不快拜見王爺!」領她入門的徐嬤淬地壓低她的頭。
但,她可以確定的只有一件事:小娃兒是王爺的孩子,而慕子-不但知道,甚至非常清楚內幕由來。
他會因篇私藏這孩子而犯上死罪啊!秋芸芸打了個冷顫,在太陽反射下,腳下所踩的青色琉璃泛出冷冷的光。
「抬頭。」龍禹嘯冷著眸命令道。
「民女向王爺請安。」她努力讓自己把王爺想像成無害的娃娃。
真糟糕,哪有娃娃瞪人的神態這麼凌厲的!
「本王和你見過面?」他沒有忽略她緊握的拳頭。
「民女不曾見過王爺。」只見過你兒子——她在心裡直犯著嘀咕。
「不曾見面,你何以初見本王時一臉震驚,現在又擺出一副努力鎮定的臉?」龍禹嘯道。
「請王爺見諒,初見您的震驚是因為王爺的年輕,再見您力持鎮定的原因,則是恐懼民女的失禮會讓王爺生氣。」
「我生平最厭惡說謊的人。來人!把她押入地牢!」
「王爺饒命!二夫人身邊的小翠還等著她接生!」徐嬤雙膝一落地,也拉著她跪了下來。
秋芸芸極不悅地咬住了唇——她幹麼要在這個男人面前下跪?他又不是她死去的爹!,
「又一個穩婆!這屋裡的孩子還真多得讓人心煩。」不耐煩的低吼間,隱約透露出一種新仇舊怨。
秋芸芸顰起眉頭,悄悄地想偷看他的表情——
呃……她迎上一雙火爆的眼——野獸噬人前才有的無情眸光。
她陡地垂下視線,不安在心中蔓延開。
「王爺……」府內管事匆匆趕來,附耳在他耳畔說道。
「我知道了,我馬上到。」龍禹嘯的目光在她身上停駐了一會——
「帶她去接生孩子,接生完就帶她來見我。」
龍禹嘯在一陣噤聲的安靜中轉身離開,只留下一陣尊貴的龍涎香氣息仍飄散在坷卻Φ幕u葜間。
秋芸芸皺了下鼻子,決定她還是喜歡慕子-身上的藥草味。
「別發楞了,快走啊!你這丫頭還真是急壤了人!」徐嬤扯著她的手,沒喘氣似地直往前衝:「你待會見著了二夫人,記得向她求情,讓她准你不必去看王爺,否則你這種沖辣性子,待會一定會挨頓好打。這府裡,誰都知道王爺是個惡怒個性、冷硬脾氣的暴君,除了二夫人外,誰也犯不得。大家都還要命呢。」
「大夫人呢?」她隨口一問,想知道小娃娃的身世。「啊——」
徐嬤頓下了腳步,兩人撞了個東倒西歪!
秋芸芸一手揉著自己撞紅的下巴,一手還要拉徐嬤起身。
「你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嘴碎可是要掌嘴的!你記得:大夫人失蹤一陣工夫了,這事在府裡沒人敢提。尤其她又是二夫人的姊姊,你可別讓二夫人傷心。」
秋芸芸圓澄的眼珠一溜,胸口一緊!
姊妹共侍一夫,是什麼心情?夫君寵愛誰多一些,都不是滋味。
大夫人因此而失蹤?,二夫人會不會曾經有過想取而代之的念頭?
秋芸芸的腦子裡,陡地浮起不久前那具衣著尊貴的女屍。
「穩婆到了嗎?二夫人催著呢!」一名青衣丫頭衝出門朝著徐姣嚷嚷著
「你眼睛可別盡往高處瞧,怠慢了小翠——她是二夫人的陪嫁丫責,雖嫁了人,卻還待在夫人身邊,情同手足一般。」徐嬤交代著,還是不滿意管事怎麼找來了這樣一個黃毛丫頭。
秋芸芸點頭,隨著她進了門——一個視丫頭如手足的人,心腸必然不壞。
「夫人,穩婆到了。」徐嬤報告著。
床榻邊一身冰絲水裳的纖柔身子轉過了身——
秋芸芸的小嘴無法自制地張開成半圓形——天仙!
芙蓉如面柳如眉是何光景,她今天總算是見到了!
好美!她吞了口口水,卻無法阻止自己移開目光。
「你別盡瞧著我們夫人,用你兩顆銅鈐大眼驚著了她,要生孩子的是床上的小翠!」徐嬤推了下這個仍梳著姑娘髮髻的穩婆,一臉的不信任——
「生產的東西全給你備著了,不夠的儘管開口。不行的話也早說一聲,我們好再去請人。」
「我行的。」秋芸芸日過神,怯怯地朝美人一笑後,旋即挺起背脊,走到床榻探視著孕婦的情況。
「我扶你下來走走吧,走一走會有助於生產的。」秋芸芸扶起孕婦下了床,就讓她在屋內空曠的地方踏著小步伐走路。
「夫人,你歇著吧,別跟著小翠團團轉。自從半年前生完孩子後,你的精神就沒好過。」徐嬤硬攙起柳秋水坐到窗邊的椅子上,塞給她一杯熱茶。
孩子!,秋芸芸的耳朵豎尖了起來,就著眼尾餘光看著在大熱天仍被覆上一薄披風的二夫人。
這樣纖弱的人兒天生就是要受人保護的——慕子-將孩子視如己出地帶在身邊,是因為二夫人嗎?秋芸芸的呼吸隨著身邊小翠急促的低喘而不安著。
「夫人,別擔心小翠,小翠一定再幫小主子生個小弟弟。您若不嫌棄,就把我的孩子當成小主子的兄弟一樣。」小翠一邊喘著氣,一邊走向柳秋水。
「小翠!王爺的金枝玉葉豈是一般的娃兒能相提並論的。」徐嬤快手就把柳秋水制止在椅上,哇哇大叫著:
「我叫秋芸芸。」秋芸芸主動向二夫人報上名字。
「秋姑娘,她這樣走來走去不要緊嗎?」細細柔柔的聲音聽來就是文弱的。
「她身子還不錯,走一走反而有助於快點生產。」二夫人如此纖塵不染,實在看不出曾生過孩子。
「一般的娃兒不會被他們的親爹誤會,明明是喜氣的龍鳳胎,他卻硬要送走男的。王爺根本不把送走的小王爺當成自己的孩子!」小翠碎聲哭了起來,肚裡一陣抽搐讓她痛彎了身。
秋芸芸輕拍著小翠的背——那個愛流口水的小娃兒居然是小王爺!
真怪!
龍鳳胎,這麼說來小娃兒還有個姊姊或妹妹了?秋芸芸想像兩個漂亮娃兒並排的樣子,笑瞇了眼。
「誰讓你這傻丫頭去找了個女扮男裝的大夫,那高個子瞧著就讓人起疑心。無怪乎王爺一檢查性別,就露了餡。」徐嬤忍不住抱怨著小翠的魯莽。
「那一季冬,二夫人幾乎熬不過,靠的都是慕大夫啊!」小翠哀嚎了一聲,喘氣的次數愈加頻繁。
慕大夫!秋芸芸的身子一凜,在小翠突如其來的痛喊聲中,心也揪成一團——慕子-果然見過二夫人!他也和自己一樣地目眩神迷嗎?
無怪乎一扯到孩子的事,他可以那麼漠然地對待她——她一直以為自己是被他呵護在手中的,原來——早有人佔據他的心。
秋芸芸苦澀地咬住唇,扶起已彎不起身的小翠走到床上。
「都怪那個大夫,不該扮成女子招搖撞騙,不知是何居心!搞不好是大夫人派來陷害你的。」徐嬤喃喃抱怨著,大夫人後來的喜怒無常是大家皆知的事。
「姊姊都失蹤了,就別提了。王爺不相信我,才是孩子必須送走的關鍵。慕大夫肯幫我帶走孩子,對我就是莫大的恩惠了。」柳秋水撫著屏風,坐直身子看著小翠。
「那個慕大夫八成也喜愛上二夫人了。」
徐嬤的話狠狠撞擊上秋芸芸的胸口,她口中吐著鼓勵小翠的話,心思卻已透過那張痛苦掙扎的臉龐而飛奔到九霄雲外——在慕子-心中,自己是什麼?
小翠的叫聲刺入她心中,鑽人心窩的那陣酸楚強烈得讓她站立不住?
她很堅強吧?否則怎能無動於衷地完成一切接生的工作——不用任何人告訴她,她都知道自己做得很好。
「是個女孩兒。」秋芸芸聽見自己這麼說道,也知道自己正盯著二夫人感激的笑容。
「女孩兒好,剛好和小郡主作伴。」徐嬤笑著逗弄著孩子,卻在門外傳來管事的呼叫聲後,匆忙地出了房門。
「夫人的孩子多大?」秋芸芸收拾好所有的東西,定定地凝視著二夫人。
「半歲多吧。不過,有一個男孩不在身邊。多虧了他——」她低歎了口氣,就連微微的蹙眉都讓人不自禁地想憐惜。
「帶走孩子的是慕子-吧?」秋芸芸無法阻止自己衝動的話,她就是想知道慕子-和二夫人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你認得慕大夫?!你知道孩子的下落?孩子好嗎?好嗎?」柳秋水緊緊拉住秋芸芸的手腕,如同所有護子的母親一樣地心急如焚。
「是個人見人愛的孩子,很愛笑,和王爺一個模子。」秋芸芸低語著,卻無法對眼前的人有任何的怨懣。
「這孩子一出生就愛笑的,他一定被照顧得很好哪——我就放心了。」柳秋水含著淚水,嘴唇漾著動人的笑意。朝秋芸芸輕頷首,突然低呼了一聲:
「你叫秋芸芸——小芸兒,你是他經常提起的小芸兒!」
「他提過我?」秋芸芸的眼睛一亮,雙手反捉住王妃沁涼的手。
自己惦念著他,便也希望他記掛著她。以為他離她甚遠,沒想到他心裡卻始終牽掛著她。
「他說你是他的第一個女兒。」柳秋水笑容可掬地說道,不解地看著秋芸芸的笑意頓時委靡。
「第一個女兒…」只是親情嗎?
「你們成親了嗎?」柳秋水間道。慕子-提到小芸兒時的口氣是要讓所有女子艷羨的。
「我們之間不是那回事。」她擠出的笑容是苦的。
不見二夫人,也許她還會對他們之間有著期待。偏讓她看見了二夫人呢!美麗得連花朵在她面前都要枯萎的二夫人哪!
「你還好吧?」柳秋水擔心地輕觸著她的臉頰。
「官府找到大夫人了!」徐嬤慌亂地從門外衝到柳秋水面前,臉上是掩不住的痛苦。
「姊姊在哪裡?」柳秋水眼眶著急地盈著淚水。
「大夫人出事了,王爺剛到官府去確認……」徐嬤拉著柳秋水的手,痛哭出聲,卻怎麼也說不出真相。
「原來真的是她……」秋芸芸喃喃自語著——那種自己這輩子僅見的織金布帛果然是出自王府。
「你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柳秋水顫抖的手捉住秋芸芸的衣袖。
嬰兒在此時停止了啼哭,屋內靜謐得讓人坐立難安。
「發生了什麼事——」柳秋水幽幽的聲音飄散在屋內,更增添了一股冷冽之意。
「我來這裡之前在官府驗了一具女屍——」秋芸芸吞吞吐吐地說道。
柳秋水摀住自己的胸口,臉色乍然青白,身子一陣搖晃後,竟閉上了雙眼,無力地倒了下去。
「小心!」秋芸芸還沒來得及扶住她,一股熟悉的藥草味就飄過她的鼻尖——慕子-已快捷地閃身入門將柳秋水安頓在椅上。」
「你不該告訴她這種消息的,她的身子受不住的。」慕子-從懷裡掏出一隻藥丸放入柳秋水冰冷的唇瓣中。
秋芸芸瞪著他的身影,正奇怪自己的視線為什麼變得模糊,嘴裡卻嘗到了微鹹的淚水。她咬住唇,飛快地側過頭拭去頰邊那不爭氣的水氣——沒人看到、沒人注意,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柳秋水身上。
而他,開口竟是為了責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