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玫瑰、荊棘之協奏曲-
那一頓晚餐後,她和黑凡陸陸續續吃過幾頓飯。
愈和他相處,她的疑惑卻愈益滋長。談起藝術、談起他的繪畫與創作,他像個天真的孩子。這種時刻,她知道他並未狂戀她,只當他是個朋友。
但,多數時候,他簡直就是白奇的翻版,那深深長長的凝視連她都不得不瞼紅心跳地側轉過頭。這些時候,他讓她以為自己是他眼中的唯一
謝綺苦惱地咬住唇,成功地把自己的頭髮抓亂成一團稻草。
老天爺!她現在想的是白奇還是黑凡?還是像白奇的黑凡??
「啊——」她搗著耳朵大叫一聲,肚子裡的孩子應景地踢了她一腳。
「乖兒子,媽媽沒有發脾氣,我只是練練嗓子、唱唱歌唷!」胎教!胎教!
謝綺帶著討好的笑容,一個勁諂媚地撫摸著已微凸的肚皮,並不自覺地輕聲細語嘮叨了起來。
「媽媽只是想知道黑凡的腦子裡想的是什麼,為什麼要一個勁地學著白奇呢?一個人不可能變成另外一個人啊——除非他有雙重性格,聽起來好像恐怖片喔!別怕,一切有我在!」她說得慷慨激昂,還不忘拍胸脯保證一番,不過那位未來的楝梁還是不賞臉地踢了一下。
「媽媽想——你一定是在附和我,對不對?聰明孩子,等你出生後,娘帶你吃香喝辣。所以,你乖乖聽媽媽說話喔!」謝綺習慣性地屈起雙膝,抱住自己和孩子。「他已經有了王筱雅,又擺出追求我的姿態,這是極其無品的行為啊!而我更沒品,我居然還接受他的邀約!」
而且,十分鐘前才讓他送她回家。
謝綺郁卒地捧著自己的臉,討厭這個搖擺不定的自己。她以為自己不會再動心了。
「媽媽是壞人!」
謝綺心虛地猛跳起身,但見小臉通紅的小曼從大門外飛奔而入。
「媽媽什麼時候又變成壞人了?」她彎下身抱住淚眼汪汪的小飛人,誘哄地用衣袖擦去女兒的淚水。
「剛剛變的——」白小曼的小嘴委屈地扁成一團圓,小手還要忙著可憐兮兮地勾著媽媽的脖子。
「你別哭嘛!你一哭,媽媽也想哭了啊!」謝綺以鼻尖和女兒輕觸著,逗出她的一點笑意。
「是不是媽媽這幾天晚上比較沒有空陪你,所以你覺得孤單、無聊?」
白小曼搖頭。她說了很多故事給凱哥哥聽,不無聊的。
「那是不是因為媽媽最近沒做星期天早餐給你吃?你覺得媽媽不愛你了?」
白小曼用力搖頭,雙眼害怕地眨啊眨地。媽媽做的星期日早餐很難吃。她和爸爸以前都要忍住呼吸、憋著氣才吃得下去 這是爸爸教她的方法。
「那媽媽為什麼是壞人?」謝綺捏捏女兒的腮幫子,不解地問道。
「你偷偷和爸爸出去玩,都不帶我去,你壞!」大喊聲中還帶著一點哭音。她
也想和爸爸玩啊!
謝綺有些心虛,她不知所措地咬住自己的唇,就這麼蹲在地上與女兒黑白分明的眼面面相觀著。
「我——我沒有和你爸出去。」謝綺拉著女兒手臂,扁著嘴嘟嘟嚷嚷地陳情著。
「有!奏凱哥哥和司機伯伯剛剛送我到租書店時,我看到爸爸開車送你回來!」小曼雙手插腰,把母親生氣罵人的姿勢學了個九成九。
謝綺尷尬地扯扯女兒的裙擺,腦子轉了半天也想不出該如何向一個小孩子解釋自己的迷惑。
聰明過人的奏凱或許可以明白,但是,小曼是她女兒,迷糊是正常的。
「和我在一起的人不是爸爸!」她的解釋是句廢話,謝綺翻了個白眼。
「那是爸爸。」小曼非常堅持。
「他們兩個人長得很像,可是那真的不是你爸爸。他們的習慣不同、神情不同,可是有些時候——」謝綺吶吶地咬著自己的手背,連她自己都迷糊了啊!
「那你為什麼要跟不是爸爸的人出去約會?」白小曼圓澄的眼珠望著母親皺眉又皺眉的奇怪表情。
「我也不知道。」幾番掙扎後,謝綺決定向女兒坦白。
不知道能不能把她的優柔寡斷全怪罪於懷孕時的情緒失調?
「你怎麼可以不知道呢?你是媽媽!」蘋果小臉皺成一團。凱哥哥會不會知道?
「那個人有時候像你爸爸。當他端果汁給我,當他不經意地抬眼看人時,我會突然以為你爸爸回來了。」天可明鑒,她的良心還是會譴責著她的背叛的。
「那他一定是爸爸啊!你不會認錯的。那你明天還要和他出去嗎?」白小曼興奮且期待地看著她。
謝綺捂著額頭,回答對或錯都好像不大對。
開始後悔答應了他明天的邀約。謝綺她苦惱地盤著腿,沉重地咬起手背來。
白小曼認真地學著母親盤腿,不過小腳交叉的方式不對,重心不穩地向後仰跌
謝綺輕笑著把女兒緊緊摟到懷裡,感到自己的憂慮全都一掃而空。小曼好可愛啊!逗趣的模樣像頭甫學走路的呆呆熊。
小曼是她的最愛,而她不該讓事情走到這個地步。那天見黑凡,不就是為了不讓小曼的認知產生混淆嗎?怎麼她自己先把持不住了呢?
「媽媽明天不和他出去了。」謝綺不敢多想,伸手撥了他的電話。
「喂,我是黑凡。」
又來了!謝綺的呼吸中斷一秒。每回和黑凡通電話時,她都以為自己變成精神病院的頭號病患。黑凡在電話中說話的聲音像極了白奇。
「抱歉,我不能和你出去了。」她甩去腦中的依戀,一鼓作氣地拒絕。
「為什麼?」
「因為——我要去——我要買——我要陪我女兒。」多完美的理由啊!
「你們母女整天都在一起,還需要特別找時間陪她嗎?要不然,你把小曼一塊帶出來。」他的聲音好整以暇地等待著她的妥協。
「不行,我明天要整理書店。」家裡有一個精神恍惚的大人就已經夠悲慘了。
「我請人去幫你代班。」他命令的口氣,顯然不接受拒絕。
「老闆娘在店裡為客人服務,感受分外不同。」
謝綺拉住女兒想搶話筒的手,把興奮的小傢伙夾在手臂邊。
「你在躲我?」他問。
「對。」謝綺用力地點頭,以堅定自己的意志:「我是在躲你,而且你也不該和我太接近的。我只是把你當成白奇的替身。」
小曼站在原地,開始用力地向上跳躍,以期搶到通話權。
「我以為你和我在一起時很開心,你喜歡和我聊聊我的繪畫及對生活的看法,不是嗎?」冷冷的口氣中竟有些不以為然。
「你那時候不像白奇,像個朋友。」他的聲音為什麼聽起來有些生氣?她又幹麼對他解釋!
「我要說話!」白小曼原地跳躍了數次之後,終於成功地搶到話筒。
「喂——喂——你不是爸爸,不可以和媽說那麼久的話。」小曼正義凜然地教訓人。
「小曼嗎?」
「爸爸!」白小曼捉著話筒又叫又跳的,滿臉通紅地繞著母親轉著圈圈。
「媽媽,是爸爸耶!爸爸從很遠的地方回來了,我就知道爸爸一定會回來的!
爸爸,你要不要來看我?」
謝綺深吸了一口氣,忍住胸腔裡的泫然欲泣。
「小曼最近好嗎?乖嗎?」電話裡的男聲充滿了關愛。
「你不回來,小曼就不乖,也不好。我很想很想你!媽媽也不好,她的眼睛都
紅紅的。」小曼緊緊地捉著話筒,巴不得把她自己也塞到裡頭。
「你和媽媽現在在做什麼?」
「在說話。媽媽說他不是你,可是你是你,對不對?」小曼認真地皺著眉,絞
盡腦汁才把話說完。
「我當然是我。」自信滿滿的語氣,在聽見小女孩的笑聲時轉為溫柔:「叫媽
媽明天帶你來看我。」
「媽媽,爸爸要你明天帶我去看他。」小曼笑瞇了眼,捉著話筒的粉紅小臉快
樂地埋到媽媽的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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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你爸爸。」謝綺試著想拿走話筒。
「他是!」小曼話筒捉得可緊了。
謝綺朝女兒一笑,食指迅雷不即掩耳地在女兒身上呵癢,順利地在她笑到喘不過氣時,取得發言權。
「我們不該再見面的。」她板著臉孔,真是不想再跟這個人有任何牽扯。
「小曼很想見我,不是嗎?」一箭正中紅心。
「媽媽——」白小曼抱著母親的大腿,水汪汪的眼看著人,像小貓一樣地喵喵叫著。
謝綺這才心軟地彎下身,小曼的臉頰立刻貼上母親的頸間。
「小曼想看爸爸……」
「你忍心傷孩子的心嗎?」他的聲音誘哄著人。
「我們想見的是白奇。」一顆淚水滑落臉龐,滲入女兒的發間。
謝綺緊抱著女兒,內心的空虛讓她想飛奔進一個能夠包容她的胸膛之中,但她
不能。那對誰都不公平。
「我不介意當白奇的替身。」她聽見他以白奇的聲音這樣說道。
「我卻介意你不是白奇。你是黑凡,是筱雅的未婚夫,是幫忙運海幫做壞事的頭號幫兇。」謝綺緊摟著女兒,不看她期待的小臉,不讓她影響自己已然搖擺的心。
「不要費心對我解釋,只要說服你自己的心。」
謝綺瞪著電話,咬住唇,不敢讓激動的低嗚從唇中溢出。
女兒試探性地微笑,竟成了一道嘲笑她逃避的唇線。
於是,謝綺聽見自己用最冷靜的聲音說道:
「不管我的決定如何,都不會改變我對你身份的不認同。他是在遇見我之前,就毫無選擇地陷入了那樣的世界。而你不同,你是為了自己私利的擴張才加入了運海幫。我愛白奇,所以硬讓自己習慣了那樣的生活。而你,不會是我生命中的任何停駐站。」
「你的話是在說明 如果我不是黑凡這樣的身份,你會愛上我。」
「我只愛白奇。」她否定地極快,快得連她自己都覺得那聲音毫無信服力可言。
「卻為了我而動搖。」
話筒從她的手掌間,滑落。
小曼接住了電話,開開心心地說起話來。
謝綺聽不見任何聲音,只是盯著自己微隆的小腹——她是什麼樣的女人?
她知道自己愛白奇,也知道自己從分而後的生活重心會是小曼和肚子裡的小白奇——那現在自己迷亂的心,又為哪端?
人不可能用同樣的情感去愛上不同的人哪!至少她是這樣以為的。
但,這段新感情對她而言,真的只是舊感情的回憶延續嗎?
「我愛爸爸。再見!」小曼滿臉笑容地掛上電話,親親熱熱地抱著母親的手臂。
「爸爸說他明天一早來接我們。」
嘟——謝綺驚跳起身,把自己縮成一團,不願也不敢去接電話。
「一定是爸爸。」在謝綺還來不及阻止前,小曼接起電話,大聲叫道:「喂!我是小曼……希顏阿姨——媽媽在發呆——剛剛爸爸打電話來喔!對啊!我好高噢!你等一下——媽媽又要搶電話了——」
「希顏啊——」謝綺緊抓著電話,像溺水者握著救援人的手。
「你還好嗎?身體有沒有不舒服?我過去看你。」凌希顏關心地問道,並特立息避開了黑凡的問題。
「沒有不舒服,我只是——很糟。」她背過身,走到角落啞聲低語:「我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陷入這種情況。每回我都告訴我自己,這是最後一次和他出去了。我把自己的思念投射到他身上嗎?」
「想念會一輩子跟著你。但是我必須告訴你,就算黑凡接近你別無用心,他本身就不是一個正派的人,而我不認為你還想痛心疾首地去企圖漂白另一個白奇。」
「我不懂你的意思。」
「王耀隆買下菲律賓外的一座島嶼,最快下個月就會把整個總部遷移到那裡。目前高級幹部都已出發,不過為了讓當地警察沒有戒心,他們所以會大肆建立各類的觀光產業,以合法掩飾非法。黑凡是這一切的主導。」
「黑凡不像對運海幫的擴大有野心——」謝綺嘗試著解釋,雖然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解釋。
「王耀隆會為王筱雅找一個沒有利用價值的男人嗎?」
凌希顏的話雷般地擊中了她,謝綺的這一夜——輾轉難眠。
謝綺捧著可樂,看著黑凡和小曼一人一口地分享著爆米花。
陽光亮燦、藍空晴朗、氣氛歡愉、笑聲喧樂,所有事情都真實而美好,除了他們兩人不是真正的父女之外。
原以為黑凡的畫風如此陰沉,應該不是適合陽光或屬於家庭的人。
她錯了,如同她錯估了他的決心一樣。
一早睡過了頭,才抱著女兒想溜出門時卻被他捉個正著。他清晨便在樓下等著了。
「休息夠了嗎?」她從來沒有這麼熱衷於各類遊戲機過,只為了不想給他機會
和自己說話。今天的他有足夠的本領攫走她的心,因為他像極了白奇。
「要抱抱。」小曼充滿期待地拉著他的小指頭。
「你已經五歲了,要自已走。」謝綺為女兒戴正草帽,小曼今天格外地愛撒嬌。
「我要爸爸抱。」小曼倔強地說道,小臉渴望地看著他。
「給你一個擁抱,待會吃飽飯後,再給你一個擁抱?」
他彎身將小曼高舉到空中旋轉了一個圈,看她又尖叫又大笑地,才又抱她回胸前,緊緊地摟著她。
「我喜歡爸爸。」小曼害羞地埋在他的頸間說話。
「他不是——」謝綺否定的話在看到女兒滿足的笑臉後,全都嚥入了喉間。
一抬眸,他熾人的目光如影隨行。
謝綺咬住唇,側開頭不再看他的眼,卻意外讓他的唇擾亂了心緒——那薄唇上的笑容讓她不由自主地胡思亂想……
以前最愛用自己的手指去描繪白奇的唇,一筆一畫地畫到他瞪了人、畫到他緊緊捉住她的十指、畫到他忍不住低笑出聲、畫到他咬住她的手指、畫到兩人的唇線全都快樂地上揚、畫到嘻鬧終止於雙唇纏綿……
「想什麼?」他的問句出現在她耳邊。
她一驚,慌亂地向後猛退。他長臂一伸,沒讓她逃脫。
「你——」倒抽了一口氣,因為他的手掌緊緊地包握住她的十指——一如白奇。
謝綺一怔,起了一臂的雞皮疙瘩。
「我怎麼了?」他的唇輕觸了下她的指尖,不算咬,卻已經讓她神經質地拚命揮動著手掌想甩開他。
「不要亂碰我的手。」她大叫一聲,開始覺得噁心與厭惡。
他怎能這麼肆無忌憚地模仿別人!她怎麼可以把別人當成白奇!
「我模仿了什麼?」他逗弄著她,笑容在她看來完全是老謀深算。
「你——不可以——不能——」要她怎麼把那些親密的情節說出口,她拉著女兒退開幾步,不悅地大聲嚷嚷:「反正——你有病!」
「熱嗎?」他挑眉,為她拂開棒球帽下的髮絲。
「你滾開就不熱。」
她臉色鐵青地打掉他的手。這男人對於輕薄別人還真是不遺餘力。
「爸爸,我要吃冰淇淋。」白小曼膩了過去,抱住他的大腿。
「我們回家。」謝綺想拉回女兒,無奈女兒像章魚一樣地黏在他身上。
「吃完冰淇淋再回去啦!媽媽——媽咪——」小曼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軟聲要求著。
「下不為例。」謝綺捏了下女兒的臉,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只想趕快打發人:「還不快去買,我也要一球啦!」
看他從容不迫地走向販賣部,謝綺坐在椅子上就不免有氣。看著女兒重新被扎得很漂亮的蝴蝶結,她用手撫壓著自己的胃。發誓他再繼續惺惺作態下去,她這個孕婦會吐滿他一身。
粉紅草莓甜個遞到謝綺面前,香草雪球口味的則放入小曼手裡。
謝綺臉色一變,瞪著他再自然不過的神情。猛然彎下身去乾嘔——
怎麼可能如此巧合!在十幾種口味中,他偏偏就選中她們兩人最愛的口味。
她吐得嘔心瀝血,卻倒不出身子裡的酸水,只能斷斷續續地發出痛苦的低喊。
陡地,一個大掌拍撫著她的背,幫她順著胸中的悶氣。
「你離我遠一點!」她猛抬頭,狠狠瞪開他的手:「你心理變態嗎?連我們吃什麼口味的冰淇淋,你都要調查。」這些話當然沒讓開心吃冰的小曼聽見。
「這是大多數人都喜歡的口味。」他皺眉看著她青白的臉色,在她抗拒的肢體語言中,只隔著一臂拿了張面紙給她。
「你故意要弄迷糊我們嗎?你接近我們的目的是什麼?」她低吼著,扯爛面紙。
「你不是很瞭解我嗎?你不是可以和我聊我的畫聊到喉嚨痛嗎?」他重重地把開始融化的甜筒扔入垃圾桶中,看著那團粉紅色飛濺成扁扁一攤,有種痛快淋漓的感受。
「你太可笑了!你的口氣很像一個吃醋的丈夫。」她不留情地譏笑著。
「我不需要跟我自己生氣。」他凝著臉孔反駁著。
「你可能連你自己有雙重人格都不知道!」謝綺脫口說道,卻看到他怔愣了一下。
難道他也懷疑他自己——她盯住他的眼睛,忍不住傾身向前,兩人就這麼四目交接。
「眉目傳情。」白小曼嘻嘻一笑,分別拉住他們兩人的手。
謝綺眨了兩下眼,不自覺地與他交換了一個笑。
「你從哪學來的?」他撫摸著小曼的頭,目光卻關心著另一個又開始生氣的女人。
「凱哥哥教我成語。還有怒目相向。」
小曼手插腰,學母親擺出生氣的模樣。謝綺忍俊不住地笑出聲——
自己離又哭又笑的瘋子也相差不遠了。
前方一個不懂得隱身術的八卦記者朝三人按下了快門。
「完了,我的貞節牌坊毀了。」謝綺的嘴角瞬間垮下,快步拉著女兒走出這個是非多的遊樂場。還不忘用眼神「暗示」他的手放開小曼。
「隨他們寫吧!我們怎麼看待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他一派自然地讓小曼拉著他的小指,一同走到車子邊。
三人行怎麼瞧都像幸福的一家人。
「你如果老是這麼豁達,圖畫就不會那麼落寞了。」她回嘴一句,抱著女兒鑽入車子後座。
「我倒忘了你是我的知音。」他不以為然地坐上駕駛座,發動引擎。
「你們怎麼在這裡?」
謝綺一見到王筱雅嘴角顫抖地朝他們走來,就知道今天肯定不是她的幸運日。
「天氣很好,出來走走。」謝綺只能乾笑以對,故意低頭和女兒說悄悄話,把難題全丟給前座的司機。
王筱雅無言地站在車外,像個被排除在外的局外人。她已經看了他們許久了。
「你不是陪王先生到小島去視察嗎?」他自在地拉起安全帶繫住自己。
「我回來好幾天了。你應該知道我在你的電話裡留了許多次留言。」王筱雅的手指緊緊扣住車窗:「我在你眼中只是一個可供利用的條件嗎?你和我在一起,只
是為了慫恿乾爹如你所願地把所有資產移向別的地方,對不對?」
「他想放手一搏,我只是推波助瀾。誰不希望擁有更大的世界呢!」黑凡輕鬆地伸手拍拍王筱雅的臉頰。
「媽媽,我要睡覺。」小曼猛打著呵欠,倒在母親的大腿上揉著眼睛。
「我先送她們回去,等我的電話。」沒有特意安撫的笑容,因為他輕拂過女人唇側的指尖讓人充滿了無限的想像。
車窗上升,把車內分隔成兩個世界。王筱雅只能孤伶伶而眼睜睜地看著車子離開。
「你這個混蛋、壞蛋加上超爛三級的王八蛋!」謝綺忍不住破口咒罵出聲,用腳重踢了下椅背。
當然,罵人之前她確定小曼已經睡到九霄雲外了。
「筱雅是個好人,你沒有資格那樣對她,而運海幫已經夠傷天害理了,你還要幫著它日益坐大。你日後想下地獄那是你的事,請不要把現世的人也拖入人間煉獄裡!」
「這些話是在提醒我,還是提醒你自已?」車子在紅綠燈前停下,他的身子橫過排擋握住她的下巴。那夜海般深沉的眼眸是要直刺人的心房的。
「我很清楚你是什麼樣的人。」想抓開他的手,手心卻被他送到唇邊烙上一吻。
「難怪你這麼提防我敲你的心門。」他的舌尖挑逗地滑過她掌間單純的感情線。
「噁心死了!」謝綺倒抽了一口氣,飛快地抽回自己的手往他的衣服上搓揉著。
「綠燈了!開車!」她粗魯地命令著,無法自制地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接下的時間能不出門就不出門。」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把自己縮到最後方。
「誰理你啊!」
「王耀隆即將要離開這個地方,沒人知道他會不會在離開之前對你進行報復?我可不希望你有什麼三長兩短,我待會上去替你檢查家裡的安全設施。」
「不勞費心,我家經過特別設計,有間密室可以讓我躲進去,逃到外頭。」
「倘若別人就從那個地方跑進來傷人呢?」他不以為然地一挑眉。
「你是杷人憂人的台灣代表?那間密室那是白奇和希顏設計的,知道的人沒幾個。」理所當然地回答。
「你隨便把這些話告訴我,就不安全了。」
火山爆發前的熔漿,已經攢聚到他的眉峰,隨時要炸開的。
「我又不隨便告訴人的。」她是不是聽到磨牙聲了?應該不會吧!那和他的形象不符。謝綺聳了聳肩,拿外套蓋住女兒。
「為什麼告訴我?」他從照後鏡中鎖住她的視線。
「我——怎麼知道!」呼吸紊亂著,她甚至必須咬住自己的唇才有力氣與他對望。
「你不可能不知道。你的心比誰都清楚,否則你不會由著我恣意妄行一整天。」他眼中的她猛然低下頭,自責與心虛讓她嬌美的臉蛋泛成青白。他放柔了語氣:「我們回家。」
「我回我的家!你回你的!」她惱火地回嘴著,側過頭看向窗外的夕陽。
橘紅的火球被大片雲朵遮去光影,幾道勉強地掙扎出雲外的餘暉,燦亮得很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