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生氣了?」怯怯的看著一臉臭臭的楚語澄,黎韻容極小聲的輕問。
他依然緘口,平靜的臉龐看不出任何的情緒,兀自發著火。
而縮在一角的黎韻容自是感受到他平靜之下的不悅,雖然他沒有表現出來,但在無形中流露出的氣息更形駭人,所以她很識相的閉起喋喋不休的小嘴。
望向他被柴火照得明亮的側顏,第一次,黎韻容有機會仔細地端詳他——他有雙愛蹙著的劍眉、冷得空洞的雙眸、鋌而直的鼻、薄而老是抿成一條線的雙唇隨意披在身後,只用一條白色帶子綁著的長髮——他可說長得俊俏,陽剛之氣中夾雜些陰柔之美,再加上他那獨特的氣質,想不吸引人注目都難。
不自覺的歎了一口氣,歪著頭的她繼續打量默默添著枯柴枝的他。他真是俊俏,算是她見過最好看的男子,如果他笑了,那又是個怎樣的情景?一定迷煞眾人吧!
想著想著,她不禁在腦海中描繪著他笑時的樣子,一遍又一遍地,連自己也不自覺的笑了起來,癡癡呆呆的仿若失了心魂。
劍眉擰得更緊了,楚語澄納悶得心頭沉重——她在幹什麼?從方才就一直盯著他瞧,還不時閃過奇怪的表情,令人甚覺古怪。
縱是如此,他也無心探究,他已耗去太多的時間在無意義的事上,先是槓上殺手門的殺手、跑出攪局的神秘浪人任獨歡,以致任務遲遲未完成,再者被她纏著無法脫身、又莫名的惹到上官世家。一連串的偶發事件消磨掉他不少的精神,看來他得先探得夥伴們的消息,盡早和他們會合,好早點完成任務離開這裡。
而首先得解決那個一直盯著他瞧的姑娘。
暗歎一聲,他起身面無表情的往外走,打算去探探夥伴的消息,順便替她帶回一套新衣裳。
她那一身的狼狽早已洩了些許的春光,而他給的外衣包在她身上也不是最好的辦法,終究,她得換上新衣裳。
「喂,你要去哪裡?」見他要離開,黎韻容急得低叫:「你不能這般丟下我呀!萬一我發生了什麼事那怎麼辦?」
止住腳步,楚語澄並未回頭,只是淡淡地丟下話:「你有能力足以自保。」
黎韻容可急得跳腳了,緊護著胸前,不讓一絲絲的春光洩露。
「那是指正常情況下啊!現在的我忙於保護自己的名節都來不及了,哪還有空餘的心力自保?
我不管,你不能這樣丟下我。」
緩緩撇過頭無言的望著她,半晌,他才道:「我會回來的,你放心。」
他雖然冷血,但也不至於無情到將衣衫不整的她丟下,他明白這非道德良心驅使,而是……
乍然收斂過度翻飛的心緒,斂了斂神色,他依舊是一臉的清冷。
黎韻容可沒他說得好般篤定。
「你確定你會回來?」
「我說出口的話一定做到。」冷凝的臉龐有抹不容忽視的堅決,雖然他稱不上是君子,但一言九鼎的道理他懂得。
「最好是這樣,否則明日這兒就會多一具令人哀歎的屍體了。」黎韻容說得好不經意,不經意到有種危險的暗示在,引人心慌。
楚語澄霎時頓住身形。
「你也知道,世風日下淨是一些不懷好意的壞人,而我又是個俏生生的姑娘,怕會引人垂涎的自惹禍端。你可得盡快回來,不然我出了事那怎麼辦?你一定也會良心不安的。」
黎韻容幽幽的說著,還挺哀怨的半垂螓首,一副可憐兮兮的蹲在牆角,活像只被人遺棄的狗兒。
而見鬼的,一道微疼竟如利刃劃過他的心口,清楚的痛覺猶如一記長鞭惡狠狠的劈頭落下,狼狽的不只是自覺失了冷靜,還有那微淡的掛懷。
不該有的——
「我去去就來,你別亂跑。」
氣悶的丟下話,粗啞的低吼聲夾帶惱羞成怒的情緒,幾乎和自己賭氣般,楚語澄僵硬著身子步出破廟。
縮在一角的黎韻容見狀不禁掩嘴輕笑起來。
他在生氣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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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楚語澄冷臭的臉始終沒有緩和過,尤其在經過半個時辰還未尋得夥伴的下落時,冷峻的神情更顯漠然,心也開始著急了。
不光是任務的延滯,還有個隨時會出意外的姑娘——一個可棄之不可顧卻撇不下的包袱,沉甸甸的壓在心頭。
才在偏僻的角落落了地,熟悉的叫喚聲立即傳來。
「小語兒,這邊。」是石笑情戲謔的聲音。
「怎麼只有你,無昔呢?」煩亂的心在找著人之後微微平靜了,他蹙著眉問。
「他先前往平霸鎮部署一切。」搭著楚語澄的肩,石笑情笑得懶洋洋的。
「哦?李軒還真會逃。」
「不只會逃,還很會選地點哦!」石笑情賊兮兮雙眸瞇了起來。「他躲在醉香樓裡耶!嘖,男 人的天堂,看來李軒這老傢伙還挺會享受的,逃亡不忘快活哪!」
「他根本不把我們放在眼底。」楚語澄倒是實事求是。
石笑情無所謂的挑眉。
「等我們到了平霸鎮,他就知道厲害了,先給他一段時日快活吧。」
「那我們何時動身前往?」楚語澄一心只想快點完成任務,好回殘月樓。在這待得愈久,心就愈容易失控。
「那麼心急幹嘛?」石笑情玩味的拍拍他的臉頰,「聽說你最近桃花盛開哦,惹得上官世家的大小姐上官虹兒追著你跑,誓必要將你綁回去。」
冷睇了他一眼,楚語澄沒好氣的翻翻白眼。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這讓他想到一個纏上他的姑娘,不知她一個人待在破廟內會不會出事?
思緒輾轉翻騰,心竟掛懷著她的安危,這讓他不禁擰起雙眉,無端煩悶起來。
以為他是煩上官世家派人到處搜尋他的事,石笑情笑出聲:「小語兒,別煩別惱,上官世家愛鬧就隨他們去吧!若受不了,不妨給他們一點教訓,乾脆綁了上官虹兒,將她丟到荒郊裡外算了,你說好不好?」
丟給他一記白眼,楚語澄低聲警告:「別老是叫我小語兒。」他根本不把上官世家當成一回事,何來心煩之有?
有的也只是腦海中揮之不去的燦顏罷了!
煩哪!煩得心情低落。
「小語兒別生氣,哥哥我請你吃糖,可好?」從懷裡抽出二支糖葫蘆,石笑情遞給楚語澄一支,一支則塞進自己的嘴巴裡,囫圇不清地道:「我先走了,到平霸鎮的醉香樓來找我和無昔。」
說完,一身襤褸的石笑情大搖大擺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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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著破廟門口,不曾轉移視線的黎韻容,在乍見那道熟悉的白色身影時,還不太敢相信的眨眨雙眸,等到那頎長的身影完全落在她眼底時,原本失望的心情才轉為雀喜,俏顏也有了笑容。「你回來了。」他沒騙她,他真的如他所言的回來了,沒有冷情的棄她於不顧。
好感動哪!
輕俏的來到柴火堆,楚語澄默然的將手上的火紅衣裙精準的拋到她腳前,便轉過臉不吭一聲的朝向熊熊火焰,逕自添加柴火,全然無視她的感動。
「這是給我的?」
黎韻容遲疑的拎起火紅衫裙,眸中的喜悅退了一些——
火紅的衣裙耶!從小到大,她壓根沒穿過這麼艷麗顏色的衫裙。紅色在她眼裡是有那麼點俗不可耐,雖然紅色象徵著喜氣,可要自己穿上總覺得不對勁,真要換上嗎?會不會壞了她一身的美麗?
楚語澄冷淡的聲音傳來。「你別無選擇。」
對呀,還真教他說中了,她的確別無選擇,皺皺小巧的鼻子,朝他的背影扮了扮鬼臉,她才心有不甘的躲到柱子後將自己打理好。
唉,真希望自己穿上這套衣服也會很好看——她自戀的拉拉衣裙。
「怎樣?好不好看?」既然沒有銅鏡可以照出她的裝扮,只好讓他來論斷。
隨意看了看,不可否認的,在一觸及到那火紅的身影時,一股驚艷的讚歎自眸底滑過,強壓住心中騷動,他勉強點了頭。
「真的?」俏顏亮了起來,難掩喜滋滋的笑靨在唇畔綻開,原來被人讚美的感覺是如此的甜美。
黎韻容笑得可人極了,隨意的舉手投足間自有一種懾人心魂的風采展現,莫不引人注目。
他知道她是美麗的,從第一眼看見她時,他就非常的明白。
她美,美得可人、美得清麗脫俗,美得不沾上一絲的俗艷,堪稱當代絕色紅顏,至少在他的心底他是如此認為。
原以為心早就一如乾枯的潮水,殺手生涯的磨練早已埋葬他的感覺,正如所謂的哀莫大於心死,對於這世界,他沒有半點的留戀及存在感,他活著的意義只在於完成組織所賦予的任務——不是殺人就是等著被殺罷了!
沒想到在長達二十五年的生命裡竟然有如此巨大的震撼——只因她,擁有純淨心靈的俏姑娘。
她讓他在污穢的生涯裡看見了希望、光明,原來在層層的陰霾裡終會有撥雲見日的一天,只 可惜他自身是無能為力所改變了,看她這般的無憂,此生算是無遺憾。
「喂,你在想什麼?」不知何時,她人已不避諱的在他身旁坐下,自然的仿若是相識已久的朋友。
突如其來的親近讓楚語澄不自在的皺了眉頭,悄悄的往一旁挪去,保持著適當的距離。
此舉無疑惹來黎韻容的揚眉。
「你在幹什麼?」她又往他身旁坐下,一屁股填滿那空出來的距離。
楚語澄見狀,連忙往旁移了些。「姑娘,男女授受不親,請自重。」
話說得可明白了,可黎韻容卻撐起下巴不解地問:「江湖中人也興這套嗎?不是說什麼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何必在意這繁褥的禮儀?」
這些日子,她看多了,江湖俠女可以大咧咧的跟在男人身旁,還不避嫌的與之同乘一騎——
怎麼?同為江湖兒女的她和他就不行?
差這麼多!
楚語澄卻正色道:「男女之間該有的距離本來就該適當的保持,基本的尊重更是不可廢。」
「哦。」黎韻容淡淡的應了聲,暗地裡益發的欽佩起他的為人來。
瞧他一副俊俏的樣子,合該是個風流倜儻的翩翩公子,怎知他不但為人君子,還是個食古不化的冰人——淨繃著一張寒臉,心思卻難測的駭人。
不過,可以肯定的是——他是好人,雖然他的臉色始終不好看。
「你真是一個好人,一個有君子風範的好人。」不像有些人自稱俠義之士卻只會沽名釣譽,活在滿嘴仁義道德的假象裡還沾沾自喜。
她何其有幸能遇上一個表裡如一的正人君子?舅爺曾說這種人算是稀有的了,現下的人們無不一一為自己盤算,而他卻正直得令人崇拜。
古怪的看了她一眼,楚語澄有股失笑的衝動——她竟然說他是好人?有沒有搞錯?出身自殘月樓的他可是武林中人人欲除了之的邪徒呢!
說出來怕是笑掉人家的大牙了。君子?這麼高尚尊貴的詞適合套用在他身上嗎?
多諷刺呵!
「我不是什麼好人。」慣有的冷笑噙在唇畔,楚語澄的雙眸閃過一絲陰鷙。
黎韻容卻笑得心無城府。
「至少你是我離家後第一個遇上的好人。」
「你離家?」他早該料到了。
漏了口風的黎韻容看他滿臉的不贊同,不由得吐吐舌頭訕笑。
「噢——也不算離家啦!是舅爺他自個兒先溜下山的,我只是隨後跟著溜出來玩而已,玩夠了我自會回去。」她還頗理直氣壯的揚高上巴。
真是個不懂世間險惡的姑娘家,楚語澄不禁搖頭歎氣。縱使她武功了得,又怎敵得過人心的醜陋?人心是難辯的,其詭譎有如狡猾的狐狸,涉世未深她再繼續這麼玩下去,總有一天會玩出問題的。
「你家在何方?我送你回去。」難得的善心是為了能擺脫她,算是了斷心中的那抹牽掛。
皺皺鼻頭,黎韻容沒好氣的睨他一眼,「我還不想回去,等我玩夠了自會回去。」
「姑娘,江湖險惡。」楚語澄語重心長地道。
誰知她卻回以一記大大的笑容。
「我知道,不過你放心,我會好好保護自己的,我才不笨。」
論武功,打不過十個總也打得過八個吧!論智慧,她自認機伶得很,多的是小人步數,要還有一身的美麗可以利用呀!天下的呆子多的是。
瞧她自信滿滿,楚語澄只差沒翻白眼,她是不是天真的過頭了?
「哎,別淨說我,你也挺會惹麻煩的,到處都是在找你的人。」支著下巴,黎韻容好奇的問:「你是不是在江湖中很有名,不然怎麼那麼多人在找你麻煩?」
淡淡的撇著嘴角,楚語澄不吭一聲的撥弄著柴火。
哈!有名?是惡名遠播吧!江湖中人誰不知殘月樓?誰不對殘月樓心存忌憚?
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背,黎韻容掏出懷中的續命金丹,像獻寶似的亮著。
「喏,看你麻煩這麼多,雖然你的武功不錯,但總會有失蹄的一天,所以我送你續命金丹以保萬一。」
輕蹙著眉頭,楚語澄悶悶地看著那瓶金丹,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杵在那兒像根木頭似的。
看出他的遲疑,黎韻容爽朗的將整瓶金丹往他懷晨塞去。「你就別磨蹭了,收下吧,那很好用哦,是我藍鵑姐姐費心煉製的,我全把它偷了出來,她一定氣得跳腳,大罵我三天三夜。」
在她的威脅注視下,他也不好再推托,被動的收了下來,神情淨是無奈。
只見她獨自笑得開心。
「喂,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呢!」
見他沒意願回答,黎韻容抗議的低嚷:「你可別又不說話,好歹我們是朋友了耶!」
朋友?何時他與她的關係變得如此親近?他怎麼一點也不知情?悶悶的抿著唇,楚語澄又古怪的看了她一眼。
不料卻迎上她那充滿期待的灼灼眼瞳。
「楚語澄。」他有種悲情的無奈。
「楚語澄!」喃喃低念著,隨即她笑開了顏,「那以後我就叫你楚哥哥——對啊,我還沒告訴你我的名字呢!我是黎韻容。瞧,這不是皆大歡喜嗎?」
他不置可否的悶哼一聲,從頭到尾都是她一個人在瞎起哄,也不問問別人的意見,逕自作了決定,他是倒了霉才會教她給碰到,還有一種被她牽著走的錯覺。
一想到方纔她語裡的「以後」,不自覺整個人發毛了起來,她不會打算一直跟著他吧?
果然——
「楚哥哥。」黎韻容開心地喚著。「我們明天要去哪裡?」
一記悶雷自頭頂轟然落下,楚語澄的臉色難看到極點。「姑娘,你該回去了。」
「哎,我說過我還不想回去的嘛!」她不耐煩的揮動雙手。
「姑娘,你——」
黎韻容飛快地打斷他的喋喋不休。
「停——就此打住吧,我聽得煩了,反正不管你再怎麼說,我是不會回去的。」
沉默了會,楚語澄不解地問:「你為何要跟著我?」
天下何其大,人何其多,為何獨挑上他?
瞧她天真爛漫,時而不解世事、時而機令慧黠,又有一身好功夫,一度讓他懷疑她接近他的目的及企圖;之前同行也不乏有過這樣的例子,可因為她澄淨無邪的雙眸及清新的氣質,沒有一絲殺手的味道,讓他摒險懷疑。
據他判斷,她只是一般的尋常女子罷了。或許對他構不成威脅,但也嚴重的影響到他生活裡的一切。
轉了轉眼珠子,一時間她也被他的問題給愣住了,說不上來是何種動機想跟著他,只知道她 就是想嘛!倒沒深入的去探究自己的心思。
「直覺吧!」她聳肩,多不負責任的回答。
這一刻,楚語澄真的有那麼一點後悔,如果當初的自己能有所堅持,這下就用不著欲哭無淚的喊頭疼。
「姑娘,你——」
欲出口的話再度打斷,「哎呀,楚哥哥,別姑娘姑娘的一直叫,那麼生疏哪!你就喊我容兒,聽來才不會那麼彆扭。」
「你——」罷了,再這麼跟她扯下去,肯定沒完沒了,盡早再想法子擺平她吧!
「楚哥哥,你不能丟下我哦!」
彷彿跟他作對似的,她幽怨的聲音飄呀飄的,直蕩入他的心湖。
「你若丟下我,怕是容兒再也見不著親愛的舅爺和二位姐妹了。你也知道容兒生得標緻,堪稱傾城傾國,很容易引起不肖之徒的凱覦,雖然容兒有武功足以自保,但暗箭難防呀!
況且上官世家的人一定不會放過我的,一旦教他們給碰著了,肯定捉著我嚴刑拷打一番以逼出你的下落而我是絕不會透露出你的行蹤;若我被打死了,我也無怨,可你忍心見容兒就這麼死了嗎?」
淒楚的眸光直鎖著他,盈盈眼波裡泛起些微的霧氣,成功的揪著他的心,令他見鬼的泛起滿腔的心疼。
縮緊下巴,楚語澄硬是冷著臉龐,不動聲色的斂去內心的波動。
「我送你回家。」到目前為止,這是最好的方法。
黎韻容聽了差點掄起拳頭往他腦袋瓜敲去,怎麼他腦中將是些想擺脫她的念頭,扯了老半天仍在原地打轉,氣死她了。
瞧她含怨又氣憤的神情,楚語澄不禁放軟了聲調。
「跟著我,你會有生命之憂的,姑娘。」
他是過著怎樣的生活,他豈有不明白之理。
刀光劍影,殺機重重,活著只是過一天算一天,讓她跟在身旁,只怕陷她於危險中。
他怎麼能?
「楚哥哥,你放心,我有武功的,必要時還可以保護你!」
無奈的歎了一口氣,楚語澄無力的別過臉。
「你——真是糾纏不清。」被她鬧久了,他竟也感到習慣,原本的堅持在她的吞食下終有讓步的時候。
或許等她玩瘋了,見識到何謂腥風血雨的江湖時,她就會離開了吧?
「對了,楚哥哥,我們明天要去哪裡?」話鋒一轉,她睜著大眼問。
「平霸鎮。」
「哦?」連聽都沒聽過。「去那兒做什麼?」
「辦事情。」
「辦什麼事情?」
「辦要緊事。」他不想多說,僅輕描淡寫帶過。
黎韻容自討沒趣的撇撇嘴角,楚哥哥是個小氣鬼,什麼都不告訴她,淨往肚子裡藏。
嬌哼了聲,她忍不住的打了個呵欠。
奔波了一天,她也著實累了,陣陣的困意席捲而來,使她眼皮愈來愈重,一手撐著下巴,一手硬拉著楚語澄的衣袖不放,硬是和眼魔抗爭。
說什麼她也不能睡著,萬一楚哥哥狠下心來溜了那可怎麼辦?她不能因貪那麼一點睡意而壞了大事。
「你想睡就睡吧!」不忍見她頻點頭,楚語澄淡淡地催著。
「我還不睏。」她嘴硬,雖然思緒已呈現散亂狀態,她還是勉強的睜大雙眸以證實她的所言不虛。
「我不會離開,你安心的睡。」他非常瞭解她不要入睡的原因——怕他溜了。
回答他的是一顆靠在他肩膀的頭顱;不知是睡魔制服了她,還是他的保證使她安心?
輕輕地把她安置在草堆上,為她調整了舒服的姿勢,見她睡得酣然,他輕扯回自己的衣袖,坐於她的身旁,若有所思的望向窗外浩瀚無窮的星空,一臉的靜然。
就這樣的望著……?? ?
天方肚白,灑落幾絲的曙光於大地,黎韻容被這絲絲從破瓦中落進的初陽給弄醒。
微睜美眸,因初醒而有些意識混沌的她有那麼一刻是呆愣著,等她完全清醒時,看不見破廟內的另一個身影,她激動得跳了起來。
「楚哥哥,你在哪裡?」
絞著衣袖,她略微顫抖的叫著,唯恐他人已走掉。
回應的她是空蕩蕩的風聲,這更令她確定內心的疑惑,她不禁垮著俏顏低嚷:「該死的,楚哥哥竟來陰的,趁我睡著之際連忙閃人,他就不怕我出意外嗎?怎麼這麼狠心,將我一個人丟在這兒?瞧他昨天夜裡說得多信誓旦旦哪!結果還不是扔下我就跑得不見人影?好啊!楚哥哥,你最好向上天祈禱別再讓我找到,否則我肯定纏著你沒完。」
被扔下的悶氣卻未因這番嘀咕而有所宣洩,反而愈加郁卒,沉重的哽在胸口。
深吸了一口氣,她才爽快的大吼出聲: 「楚語澄,你是個大騙子!」
吼完後,心情果然暢快許多,雖然還有些殘留的沉甸,可她還是勉強的打起精神來,扁著紅艷的唇踱出破廟——套句古人的話,山不轉路轉嘛,大不了再去找一個可以纏黏的伴。
哼,有什麼了不起。她酸溜的鼓起腮幫子。
前腳才剛踏過門檻,一雙美目就冷不防地撞見一道昂立的身影赫然就在不遠處,心虛的傻笑著,黎韻容暗自直喊糟糕。
還真糟糕哪!這下糗大。楚哥哥人還好端端的站在那兒,並沒有無情無義的扔下她不管,而她卻性急的罵了一大串——
他一定全聽見了。
尷尬的堆起笑臉,黎韻容難掩心虛的悄步來到他的身旁,極小聲的道:「楚哥哥,早啊,怎麼不叫醒我?」
一瞥及她陪笑討好的俏臉,心中縱使有萬般的無奈亦全化成無聲的歎息。不想再多說什麼,他率先朝東方走去,正是往平霸鎮的方向。
「楚哥哥,等等我。」見他邁開步伐,她趕緊跟了上前,小手還很不安分的扯著他的衣袖。
沒心思去在意她的小動作,他滿腦子都在思量著走哪條路才能最快到達平霸鎮,且不至於引來上官世家的注意,最重要的是能完全擺脫殺手門的眼線。
他知道整個縣城的人都在找他和她,除了殺手門,上官世家亦已發出懸賞令,誰要是抓到他們,一律重重有賞;而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到時候所使出的手段定教人難以預防。
況且他楚語澄只懂武術,可不懂醫術及毒術,身邊又帶了個麻煩,看來也只懂武術;這樣自身的應付力顯然不足,外加強敵環伺下又得執行任務,他真盼能早些脫離這些雜務,可以早日和夥伴們聚合。
他的心思如此輾轉,甫接觸外面世界的黎韻容當然不懂。見他眉頭深鎖,她也納悶了起來。
「楚哥哥,你有心事?」
「沒。」
「可是你的臉色很難看耶!像是很煩悶。」黎韻容蹙起了秀眉,憂心的看向他。
淡然的睨她一眼,他依然抿著唇懶得開口,逕自趕著路程。
「你在生氣?」氣她罵他嗎?不太像耶。
「沒有,你別亂想。」
這次,他連看都懶得看她了。心中直估量著,若照他現在的速度趕路,不消三天就能抵達平霸鎮,如果沒有意外的話,離動手的日子尚有七天,這七天可以讓他做很多事,包括擺脫掉身旁的那名姑娘。
該為她找一個可以信賴的安庇之所,最好將她丟給所謂的名門正派,好護送她回家。這概況可以省去不少麻煩。
但這只限於沒有意外的話。
才這麼想著,身子卻突地冷了起來,望向前方的一片林子,不祥之兆油然而生。
「怎麼了?楚哥哥。」見他頓住身形,黎韻容詫異的揚揚微翹的眼睫。
「我們繞路走。」
才覺得不對勁,警覺性極高的黎韻容早已嗅得林內的危詭氣息,雙眸所發散發出的光芒自是令楚語澄習慣性的擰起眉。
「有哭聲哦!」
「你想幹嘛?」楚語堂警告似的低語。他已經夠煩了,不希望再生事。
而黎韻容的好奇心一旦被挑起,哪管得了會不會造成別人的麻煩?雙眸發亮的她以手肘推了推他。
「楚哥哥,我們過去看看可好?」
「不好。」拒絕得冷硬,沒有二話。
黎韻容哪肯乖乖依從,趁他一分神,突地來個縱躍,毫無徵兆的被她扯著衣袖的楚語澄心驚了下,連忙順著她的飛勢和她雙雙飛往了那片竹林。
見計得逞的黎韻容不由得笑開了顏,如串串銀鈴般悅耳清亮的笑聲在空氣中傳了開來,和楚語澄冷臭的苦瓜臉成了鮮明的對比——
頭好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