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玄野一早便送邢臻上司天監。邢臻認為在司天監裡安全得很,便命玄野先行回府,申時再去接他變成。
邢臻對玄野真是愈來愈讚賞,覺得他談言不俗,不像一般舞夫。想不到今早在馬車上他提到司天監的事務時,玄野竟然懂得他在說些什麼,讓他像乍逢知己般的大喜過望,還得意洋洋的將玄野介紹給同僚。
玄野心裡有愧地接受讚美。邢臻談的是那個他生存了千百年的地方,他哪有不懂的道理?
駕著馬車,玄野突然抬眼望天。白日裡看不見任何星辰,但他知道大家都在。
唉!他好想念以前逍遙自在的生活。
雨織正在前院摘著山茶花,不意看到玄野將馬車停在門口,好半晌也不下來,只是呆愣地望著天看。
這人!才來兩天就被叔父傳染。但叔父也只有夜裡才發呆,他連白日也能作夢。
她躡手躡腳的手到馬車旁,順著他的眼光望去。
沒什麼特別的啊!天上除了一大團沉鬱的雲,以及偶爾才露出來的幾方藍天外,什麼也沒有,他卻能瞧得那麼專注,真是個怪人。
「天上就這麼有魅力,能讓你癡癡傻傻的出神?」雨織拿朵方才採下的山茶花,敲敲他動也不動的身子。
驀然驚醒,玄野本能地抵抗突來的外力,揮拳出擊。待看清雨織驚駭的小臉,想收手已來不及。猛然收勁,仍有餘力打中她。
「啊!」雨織慘叫著仆倒。
玄野一見闖禍,臉色大變,跳下車,心急如焚的問道:「要不要緊?有沒有傷到哪裡?」
「好痛!」雨織跌得暈頭轉向,心有餘悸地罵道:「你幹嘛突然打人啊?好痛喔!」她揉著被撞痛的肩膀和手肘。
「傷著哪裡了?」玄野急著想查視她的傷,卻被雨織的手一再拂開。
「我沒事,你別趁火打劫,到處亂摸好不好?」雨織白他一眼,掙扎著爬起來。
她一身裙襦全弄髒了,原本拿在手的山茶花也壓爛了,只剩花梗被緊緊握在手裡。
「都是你,害我把花壓爛了。」雨織方才嚇白的臉已恢復原有的紅潤。她將僅剩的梗高舉在玄野面前,一副要他賠償的態勢。
玄野揮開那礙眼的花梗,目不轉睛的盯著她,認真地問道:「你真的沒事嗎?」
雨織不解地望著他嚴肅凝重的臉,「我沒事呀!又不是泥塑娃娃,一跌就碎。」
「太好了!」玄野驚喜地大叫,忘形地一把抱住她。
方纔他的心差點從胸口蹦出,這時還咚咚地狂跳,嚇得直冒冷汗。
他差一點就鑄成大錯,讓她再次命喪他手中。幸虧他收勢收得快,要不,她纖柔的身子若結實挨上他一拳,不死也去了半條命。
「放手!放手!」雨織急得大叫。她的身子被箝制得好疼,他孔武有力了雙臂像要將她擠碎般。他的力量和熱氣竄入身子裡,她覺得自己被侵犯了。
幸好,他還沒慌昏了頭,聽見她大叫,連忙鬆手。
「我……只是……唉!反正……」他語無倫次的想解釋。
雨織可沒心情聽他在那裡「可是」、「反正」的,挨他一掌,又被放肆的抱住,總該道個歉吧?這傢伙半點禮數也不懂。
紅著小臉,雨織轉回前院,繼續摘她的山茶花。才一伸手,肘上就傳來一陣刺痛,讓她瑟縮了一下。本來想順便送幾朵花到他房裡的,現在免啦!
追來的玄野眼明手快的摘了那朵山茶花遞給她。「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是你,否則絕不會出手。」
「我要那朵!」雨織不回他話,素白柔夷指著一朵迎風搖曳、嫵媚妖嬈的山茶。
玄野遲疑了一下,摘下她指示的那朵山茶花遞到她面前,當雨織伸手想接時,他又迅速將花拿開,一本正經地問道:「你是不是原諒我了?」
雨織看看花又看看他,好像在衡量著如何取捨。而且還蹙著秀眉,一副難以抉擇的樣子。
不會吧?他竟然連朵花都比不上。玄野真想哀號。
其實,他弄錯了雨織的表情。
因為第一次見到他滿臉困窘樣,她一時不太能適應,也有點困惑。
「你倒是說句話啊!」他大可扭頭就走,不搭理她。何苦像個笨蛋,拿枝花呆站這裡乞求她的原諒?
既然他道了歉,而且還挺誠心誠意的可沒道理為難他。雨織笑著向他伸手,「我不怪你了。把花給我吧!」
他如釋重負的鬆一口氣,把花遞給她。「下次記得先出聲喊我,別像這樣突然冒出來,我可不想錯手傷了你。」
「嗯!我知道了。不過……可想不到你這人也有驚慌失措的時候。」
「當然了!就算我是神,也會有潛藏的七情六慾。」玄野一說完,頓覺自己說溜了嘴,懊惱得在心裡直慘叫。該死!他人不對勁,連說話也這麼不留神。
「神?你在說啥啊?」雨織側首狐疑的盯著他瞧。
「沒什麼!」玄野趕忙搖頭解釋道:「我的意思是說,就算神也應該會有怨憎、喜樂之心,更何況我只是個平凡人。」
「是這樣啊!」雨織不放心的看了看他。「你今天言行、舉止都有些奇怪,是不是昨天的傷還疼得很厲害?要不要我再幫你上一次藥?」
玄野又是一驚,連忙將手臂往身後放。「沒事!我的手臂一點都不疼的。」
「撒謊!你那副樣子才不像沒事,讓我瞧瞧。」雨織說著,想探看他的傷勢。
雨織原本纏著要看傷口,卻突然看見什麼似的跑向大門口。
玄野好不容易能鬆口氣,好奇的跟上前,想瞧瞧雨織為何衝向大門外。可他萬萬沒料到,瞧見的竟然是那副景象。他頓時渾身一僵,臉色大變,黑黝的眸子泛著駭人的怒潮,直瞪著扯住喬晏的那雙柔夷。
「你今天怎麼沒過府來?凝秀擔心得很,跑去你家又瞧不見人影。你到底跑到哪兒去了?」
喬晏漲紅了臉,急得想逃,偏偏袍袖被雨織緊緊的扯住。
「雨織,你放手啊!今日的功課明天補給你們便是。」
「那不是問題,你今天跑去哪兒?」雨織見他一臉做賊心虛的樣子,就猜到了七、八成。喬晏這人是老實到連說謊都不會的,然而就是太老實,才常吃悶虧。她歎口氣,鬆開袍袖問道:「你又去那些窮秀才那裡了?又給了銀兩接濟人家了是不是?」
「朋友有通財之義,而且我又不能見死不救。」喬晏急得直跺腳。「哎呀!反正你別再多管就是,窮人家的苦你是不會懂的啦!」
雨織真是氣得想把這個迂腐的書生給活活掐死。
「我是沒你知書達禮啦!可你總不能老把銀子送給人家,自己卻挨餓受窮呀!」
「人饑己饑、人溺己溺嘛!要是世人都不相助,這成什麼世道?」喬晏振振有詞地說著。不論雨織怎麼說,他都不覺得自己有錯。
「好!好!就算你一個人不打緊,可你總得存點銀子娶妻,成親吧?」
「我根本沒想過成親的事。」他一個人只能勉強度日,娶妻成家這等事他從來不敢奢望。
「不想成親?!」雨織不自覺地提高嗓音,忽地發現自己嚷嚷得太大聲,連忙壓低聲量,瞟了對門一眼,「你這話可別在凝秀面前提。」
「當然,我才沒那麼多事。」
「那就好!」雨織說著,又扯過他的袍袖,不容他推辭的說道:「天這麼冷,你陪我喝幾杯酒再回去。」
他一早就給人送銀子去,說不定到現在還空著肚子挨餓,她得叫人弄幾樣吃的餵飽他才行。雨織一回首,就瞧見玄野直挺挺地站在身後。
「你們站在這兒聊天,不嫌累嗎?」玄野平板的聲音冷冷地響起。
他正竭力忍著想一拳打爛喬晏那張俊臉的衝動。
幸虧玄野這種凜冽中帶著猛悍狂傲的氣勢她早已領教過,而且他一再宣稱他不會傷害她否則她定要尖叫的。
「喬晏,你先到書齋去,我去邀凝秀。」雨織將他直往屋裡推。
喬晏見玄野一副來者不善的樣子,也想溜之大吉,不用雨織再催促,力即快步往屋裡去。
「玄野……」她不明白他怎麼突然又變得橫眉豎眼?「你幫我告訴巧兒,說喬晏在書齋,她知道該準備些什麼的。我去叫凝秀,馬上回來。」雨織沒等他回答,便急忙往對門跑去。
看著喬晏和雨織之間的熟稔,他沒由來地燃燒起強烈痛恨,想將雨織永遠帶離喬晏的視線範圍。
好熱!他胸口灼熱刺痛,全身的血像沸騰般的滾燙。
為何體內的血在燒,他卻冷得全身發顫抖?為什麼?
怨、憎!他的心何時被這些不該有的東西包裹?
只要一下凡,就會變得不由自主嗎?難怪凡間會有這麼多混濁的愛惡,難怪雨織的眸子裡會有那種複雜的掙扎。
玄野緊閉雙眼,無力的頹靠在外牆上。
已找來凝秀的雨織悄悄站在玄野伸手無法觸及的地方,示意凝秀先去書齋。有了方纔的經驗,她不敢冒然叫他。可是他臉色青綠,好像很痛苦不堪的樣子。
「玄野……」她輕聲喚他,「不舒服嗎?」
「我沒事,你還是去顧著你的喬晏吧!」
「我的喬晏?!」雨織愣愣地重複著,移身到他身邊,「你為何這樣說呢?」
為何?對啊!他為何說出如此愚蠢不堪的話?星界啊!請你將廣大無邊、無止盡的力量賜給我,冰封這熱燙的心吧!玄野仰首默默祈求著。
他又在看天了!雨織無法看見他的眼神。是遙遠的地方有另他思念的人嗎?他為何突然看起來遙不可及?
「我剛才的話是信口隨便說說的,你別認真。」他一臉粲笑,沉鬱的臉色變戲法般一掃而空。
「你那樣望著天,一定是很遠的地方有重要的人,是嗎?」
她突然好想瞭解他,想知道他為什麼會有那麼多不同的面貌?想知道那種嚇得她半死的駭人氣勢是怎麼回事?想知道這種令她想落淚的粲笑又是怎麼回事?
「哈哈!我一向獨來獨往,哪會有什麼重要的人?」玄野乾笑兩聲,故作灑脫的說道。重要的人不在天邊,在眼前。「你不是有準備酒請喬晏嗎?順便請我喝兩杯如何?我現在喝酒的興致正濃。」
「好……」雨織才道個好字,就被玄野迫不及待的扯往書齋,連收拾前院摘下的山茶花的工夫也不給。雨織只得邊被扯著疾趨,邊向迴廊上差點撞上的巧兒喊道:「將前院摘下的山茶花收拾一下,分成三份,送到琉璃軒、落月軒、慕天樓。」
慕天樓蓋在右側,是叔父和嬸嬸的住屋。只要雨織在園裡摘了花,一定會送一份過去。而她也改變主意,願意送玄野一份。
他們還未進書齋,在廊上就聞到陣陣酒菜香。
這樣的聚會在書齋是慣有的事,因為喬晏總是有法子將自己弄到三餐不濟的地步,雨織看不過去,只得想法子搬弄些名目請他吃個一、兩頓。
她和凝秀、喬晏是熟悉的,但今天多了玄野卻也不顯的突兀。
他一進房,就談笑自若地交談著沒半點生澀,彷若與他們早已相識多年。這是她三天前遇見的那一個人嗎?雨織心裡有個大大的疑問。
他是誰?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
一個人的個性不該一下子像寒冰,一下子像烈焰。不該轉個身就能由夕陽轉成朝日。這是他四處遊蕩造成的嗎?
她只知道他沒有雙親,自小即四處流浪、四海為家,其餘一概無所悉。
「邢姑娘,你怎麼只顧著發呆?來,我敬你一杯。」玄野斟了杯酒遞到她面前。
「你和喬晏喝吧!」雨織推卻著,這才發現喬晏不知何時已被灌醉,就不快不省人事了。
「我把你的喬晏擺平了。」玄野酒酣耳熱,黑眸卻炯炯有神,沒半點醉意。
凝秀正憂心忡忡地瞅著喬晏,聽到玄野的話,倏地將眼光掃向雨織,杏眼圓瞪,泫然哭泣。「邢姊姊,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他又說這種話!雨織狠狠地瞪他一眼。「酒可以亂喝,話可別亂說,我可還想有清靜日子好過。」罵完玄野,她笑吟吟的踱到凝秀身邊,「玄野喝醉酒,亂說話,你別理他。你還是先送喬晏回去吧!」
凝秀知道雨織對喬晏無意,但乍聽玄野那麼說,仍驚得心慌意亂。「那我這就送他回去。」她扶著爛醉的喬晏阡踉蹌的往外行去。
「我好意請你喝酒,你倒存心跟我過不去,下次別在說『我的喬晏』這種愚蠢的話,尤其是在凝秀面前。」
「那你為何對他特別照顧?」
「我沒有。」雨織高聲反駁「而且我根本沒必要對你解釋這些。」
「若我一定要你解釋呢?」他攬住細腰,將她往懷裡帶,目光灼灼的逼問。
「放手!你喝醉了。」他因喝酒而燒紅的臉正不斷地將熱氣傳到她臉上。
「要是能醉就好了,可惜我沒醉,清醒得很。」
「你若真的清醒就不該抱著我不放。」雨織高聲抗議。他就算沒醉,也準是昏頭了。不過他就算沒昏頭,好像也就是這副德行,動不動便突然把人抱住,若讓他抱成習慣,那還得了?
「若我還分得清什麼是應該、什麼是不該,根本就不會踏進這屋子來喝酒。我的要求並不過分不是嗎?我只是想知道為何你對喬晏另眼相看。」
「好吧!不過你先鬆手。」雨織與他談起條件。「而且,你得將自己的事統統告訴我。」
「我自己的事?!」他有頭痛的感覺。「我不是全都說了嗎?」
「那一丁點哪能算全部?一個三歲小孩的身世聽來都比你的精采。」她竟然在他懷裡跟他討價還價起來。「如何啊?條件交換,很公平的。」
「成交!」玄野在她彤暈漫染的粉頰上親了一下。
一陣莫名的騷動由被親吻的臉頰迅速傳遍全身。她強烈的感受到他寬闊的胸膛、結實的手臂正與她親密的接近。這時候走為上策。
「今天你酒喝多了,改天等你清醒些,我再慢慢告訴你。」雨織推開他的胸膛、雙臂試圖離開。
「也好!反正現在我有更想做的事。」他在她耳邊低語,熱氣吹在她耳上、頸畔。「我知道你怕我,所以我會很斯文、很溫柔,就像喬晏一樣。」
他的唇輕輕拂過香腮,巷羽毛般落在她小巧的紅唇上。他得竭盡全力才能保持這種纏綿的輕吻,而不是任憑自己的力量狂猛的奔洩。
昏眩、迷亂、熾熱!雨織顫抖著,動彈不得的被這些感覺吞噬。
她該喝斥他逾禮的舉動,應該像上次那樣咬破他的唇。
她竟然什麼也沒做。
似乎察覺她的無力反抗,他的吻逐漸深切、恣意。雨織被如漩渦般的迷亂淹沒。
「碰!碰!」被玄野順手闔上的門扉猝然傳來拍打聲,邢夫人的貼身丫環小錦在門外喊道:「小姐,夫人叫我端熱茶來了。」
半晌,小錦的叫聲才傳入雨織的腦子,她猛然一驚用力推開玄野,翻身想開門時,忽地發覺自己雙頰滾燙、嬌喘吁吁。天!她絕不能讓小錦見著她這個狼狽的德行。於是穩住氣息隔著門說道:「你先把茶送去落月軒,我馬上會回去。」
「那我先把茶送過去,小姐快過來喔,茶冷了就不好了。」
聽著小錦遠去的腳步,雨織大大地鬆口氣。但一想到身後的玄野,立時又是一窒。她得趕緊離開才行。
「剛才就什麼事也沒發生。」雨織被對著他說道。語畢,便開門風也似的逃向自己的房裡。
幸虧小錦沒等在落月軒裡伺候她,要不鐵定以為她撞邪了。
雨織連連喝了幾口熱茶,急喘的氣息才稍稍平復。她虛癱在床它榻上,因為剛剛跑得太急,心口隱隱有些絞痛。
她要把才纔的事忘記,絕對要!定是多喝了酒的關係,才會弄得暈頭轉向的。
那傢伙竟然言而無信,又來這種舉動。唉!她自己也不好,明知他喝了酒,還跟他東聊西扯的。不了!還是離他遠點得好,免得又像今天這樣方寸大亂。
「小姐,小姐」巧兒急急地跑進房。
雨織痛苦地呻吟一聲,將臉往錦被裡埋,模糊的咕噥道:「吵死了,我要休息,你讓我安靜的躺一躺好不好?」
「屋外來了個人,說是玄野護衛的朋友。他——」
雨織霍地跳下床,抓住巧兒的胳臂問道:「玄野的朋友?!他在哪裡?」
「大門口啊!要不要……」巧兒的話還沒有說完,雨織已一溜煙地跑不見蹤影。留下巧兒一人嘀咕道:「剛才還說要休息,人家話還沒說完,她卻跑得比飛還快,一眨眼就不見人影。算了,我還是去通知全野護衛吧!府裡又多了個英俊得不得了的客人,啊……真是賞心悅目。」
※ ※ ※
玄野的朋友!他不是獨來獨往的嗎?怎麼突然冒出個朋友出來?不過無妨,這人來得正好,她倒可乘機向他打聽玄野的事。但物以類聚,或許又來個口風像玄野一樣緊的傢伙,那她可就啥也打探不到了。
若依她的猜想玄野的朋友也該是卓爾不凡的人,不過她沒料到,他竟然有張俊美得讓喬晏變成普通人的臉孔,他渾身淨是種風流自在的灑脫氣度。
「你是玄野的朋友嗎?和他一點都不像。」雨織將他請進大廳,好奇的瞧著他。
「我跟那小子不同啦,要像他可就糟糕透頂了。」他朗朗地笑。
「為什麼?為什麼你說像他那可糟糕了?其實玄野人還不錯啦,只是他老讓人摸不透性子,動不動就橫眉豎眼的,而且又會做些沒規矩的舉動————」雨織驀然發覺自己像三姑六婆,所以住了口。幸好他很有耐心的聽著她的嘮叨,並沒有厭煩的表情。她又問道:「你認識玄野多久了?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和他認識了日子久得我早已不清楚了。至於他是個什麼樣的人,日子了你自會明白,但那小子飄來蕩去慣了,在這裡怕也不會太久吧!」
「什麼?!」雨織由椅子上驚跳而起,「你胡說!玄野他拼了命的想留下來當護衛,他不可能隨隨便便就走掉的。」
「你就這麼相信他嗎?你根本還不算認識他,太相信他、依賴他,說不定會被他欺騙喔!」
這算哪門子的朋友?只會一昧地詆毀玄野。雨織雖這麼想著,但內心卻因為他的一席話感到不安。
玄野一頭衝進來,一見到廳裡的人,頓時驚訝得目瞪口呆。
「天……」他差點喊出聲,但驚覺雨織目不轉睛地瞧著他,等他的解釋時,他跨上前一步,拖著他的朋友往外走,邊回頭喊道:「差不多該去接邢大人了,我帶著這小子一起去。」玄野怒氣沖沖的將人往馬車上推,並扯韁把馬車駛離大門,見有些距離了才回首道:「天策,你這傢伙怎麼突然跑來了,連事先知會一聲也沒?」
「喂!客氣點嘛!怎麼才一會工夫沒見著你,就變得如此心浮氣燥?這不像你喔!小心些,可別染上凡人那些習性。」
玄野不理會他的挖苦,單刀直入的問道:「到底有什麼事?」
「火氣這麼大,不妥。」天策移到他身旁,調侃地笑道:「真難耶!我到底該叫你天狼好呢?還是叫你玄野好呢?」
「天狼是屬於星界的名字,我現在人在凡間,叫我玄野。」玄野斜瞪他一眼。「廢話少說,星帝為何派你前來?」
「當然是來救你的囉!」
「救我?」玄野倏地停住馬車。
「看看你這副德行,還說沒事?星帝是派你來相助青雩仙子的,並沒有要你去喜歡上她。」
「我沒有喜歡上她!」玄野驚喊出聲,驀地發現自己否認得太快,才緩了緩口氣說道:「我才不會喜歡上那種愛命令人的千金小姐。」
「不管你有沒有喜歡上她,我奉命從今天起也要住羲和園,絕不能讓你再與青雩仙子單獨相處。」
「太過分!當初是星帝派我來的,卻又派你來監視我,我一定要找他理論。」
「誰叫你自己不好,做了不該做的事,一天之內還嚇死人的向星界求救了兩次,你說星帝能不派我來嗎?他可是在幫你耶,真正屬於你的世界是星界,不是凡間,你不可能留下來陪她一輩子的。所以你現在給我安分點,少去招惹搭她。」
他得承辦天策說的全是事實,或許現在斬斷他和雨織的關係是最明智的。
天策見他心意動搖,趕緊加把勁的遊說道:「在來此之前,我做了點調查,轉世後的青雩仙子有著心絞痛的痼疾,你知道這是怎麼來的嗎?」天策頓了頓,「是你的銀箭所致。」
「什麼?!」玄野詫異地瞠大眼。
「別如此驚訝。當初你的箭是穿心而過的,留下這種毛病不難理解。」天策侃侃而談,「而且你和邢雨織初識時,她為何會那麼害怕,且表現得極度討厭你?這一切都是因為……你是殺死她的兇手。」
玄野的身子一震,臉部痛苦的扭著,執韁的雙拳緊得好似要將韁繩捏碎。
天策無意將話說得那麼絕,但他是真心想幫玄野,希望玄野能恢恢從前那種冷靜、剛毅的高傲氣魄。他才入凡三日,就搞成這副傷痕纍纍的模樣,若放任他不管,準定會死得很難看。
玄野掙扎著,半晌才不甘願地回道:「就依你的意思吧!」
他還有別的選擇嗎?他給她的只有傷害,星帝讓他下凡是為了彌補過錯,不是再度造成錯誤。他該做的是幫她解決叔父在朝廷所遭遇的危害,並避免這項危害波及到邢府的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