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隱居在郊區的破廟已經三天了。姥姥大部分的時間都在打坐,偶爾才出外探聽王宮的動靜;而璽兒當然被姥姥限制行動,除了破廟,哪兒也不准去!
對於刺殺莫罕一事,璽兒的心情是處之泰然,反倒是釋放於濤之事,令她十分掛心。不知道小芽會不會聽話放了他?小芽一向對姥姥的指令唯命是從,雖然她與小芽情同姐妹,但她也沒有十足的把握,小芽是否真會偷偷放走於濤。
唉!悠悠歎了一口氣,璽兒一轉身,正好瞧見剛踏進門檻的姥姥。
「丫頭,整理一下,下手的時候到了。」姥姥催促璽兒準備上路。
剛才,姥姥到街上採買乾糧,突然聽到儀約公主落水的消息,自然迅速趕回破廟與璽兒會合。姥姥當然不在乎儀約公主落水的緣由,反正公主落水獲救,王宮裡必然亂烘烘的,戒備絕對比平時鬆懈許多。她正好可以利用這機會下手,一洩積壓在她心頭十多年的愛恨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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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很快就暗了,璽兒與姥姥兩人分穿白、黑兩色的緊身服,踏著貝喀城人家的屋頂,一路往王宮的方向悄然前進。
只不過,出乎她們的意料,王宮外圍的警衛還是戒備森嚴,絲毫沒有因大公主的意外而有所鬆懈。姥姥雖然有點失望,但仍無礙她復仇的決心,反正,她本來就打算在今天下手,儀約公主落水的事件,也不過只是助長火勢的東風而已。
「待會你跟在我身後,見我出招之後,你立即下來刺殺身著龍袍的莫罕王。」屏息躍上王宮的屋簷,姥姥回頭再三叮嚀。
璽兒點點頭,她覺得奇怪,見姥姥那移動迅速的步伐,好似對王宮地形十分熟悉一般!莫非姥姥曾在王宮待過?究竟姥姥和莫罕王有何血海深仇,非得置他於死地不可?
沒有太多時間讓璽兒空想,在姥姥的帶領下,她們很快就來到王宮的主殿大堂。她們將身子從屋簷上倒吊,俯視殿內景象,除了發現幾名站崗的士兵之外,並無其他人的蹤影。
「不在大殿!莫非他在後宮?」姥姥低語,隨即翻身而上,住另一方向奔去。
好氣派的宮殿!
璽兒從未進過貝喀城,更沒見過王宮殿堂。她本來就深居淺出,即使曾下山過幾次,所接觸的也不過是赤霞山下幾處人煙不多的村落而已。打從前天抵達莫罕國,姥姥便將她安置在郊外的破廟裡,所以,直到剛剛為止,她都還沒機會見識所謂的京城呢!
這是她頭一次來到這麼熱鬧的城市,當然也是頭一次潛進平民百姓望塵莫及的皇宮。照理說,這裡的一切,對她而言應該是陌生的,然而,卻有一股淡淡的熟悉感在她心頭浮動,那感覺彷彿她曾見過這情景一樣。
或許是她敏感多心了,自己怎麼可能來過莫罕國的王宮呢?揮去心中奇異的感覺,璽兒隨即瞥見一名身著龍袍華服的偉岸男子駐足殿內。
「果然在這裡!」姥姥發出得意的笑聲。
殿內的男子想必就是莫罕王。然而,璽兒一見到他的容貌,卻有更多的不安與疑惑湧上心頭,那感覺很奇怪,但她說不上來,總覺得屋裡的男人散發著一股無名的吸引力牽引著她。
「就是他!璽兒,替我殺了這個狗男人!」姥姥喝令一下,就拔劍往屋簷下一跳。
璽兒沒有考慮的餘地,只好跟著姥姥縱身一躍,圍攻氣宇昂藏的莫罕王。
「什麼人?」莫罕王一驚,但很快地冷靜下來,老成以對。
「臭男人!今晚我要取你的狗命,納命來!」不給莫罕王問話的時間,姥姥以又快又狠的劍招擊向他。
莫罕王也小有功夫,但面對腹背受敵,不禁節節敗退,終於,他被逼到殿內的石柱角落。
「來者何人,膽敢私闖王宮?」莫罕王猶仍一頭霧水。
「等你去閻王爺那兒報到,自然就知道我是誰了。」姥姥瞠目狠瞪地說。
「可惡狂徒!竟敢口出狂言?來人啊,把這兩個刺客拿下。」莫罕王雖抵不過刺客攻擊,但殿外有數十名內宮侍衛守衛,由不得眼前這兩名不速之客放肆。
聞令,一群剽悍的禁衛軍倏地衝入殿內,部分圍剿姥姥及璽兒二人,部分將莫罕王團團圍住,以保護其性命安全。
「哈!你以為幾名士兵,就保得了你的性命嗎?」姥姥隔著人牆狂笑。「璽兒,將他們統統殺掉。」
璽兒以為姥姥只想取莫罕王性命,沒想到卻要傷及無辜!
「姥姥,我……」璽兒有所遲疑。
「混帳東西!這麼點小事也做不好。」姥姥怒斥。
姥姥右眼一瞪、左手一揮,在教訓璽兒之際,便已擊出掌力,將一千士兵震跌在地上。「你別忘了,那小子還在我手裡,難道你想他喪命?」姥姥威脅著璽兒。
姥姥的威脅在璽兒心中起了作用,她不敢保證小芽會放了於濤,所以無法對他的安危完全放心。
「殺了那狗皇帝,我就答應你跟那小子在一起。」姥姥進一步承諾。
憑姥姥的武功,絕對可以憑她自己的能力輕取莫罕王的性命,但她卻不願自己下手,非得假手璽兒,這其中必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存在。不過,現在當然不是揭開謎底的時候,等璽兒手刃莫罕王之後,她自然會說出這個天大的秘密。
璽兒手持長劍,透過黑紗面罩端視著被士兵隔開的莫罕王,只見對方雖面臨危險,卻毫無退縮地迎視敵人的目光。這等鷙勇的氣魄深深震撼了她的心靈,她相信,他絕對是個威望恆赫的好君王。
但是,於濤的性命還在姥姥手裡,比起心愛的男人而言,這陌生的男子又算得了什麼呢?於是,璽兒用這個理由說服自己,狠起心朝莫罕王的方向進攻。
「保護陛下!」侍衛的聲音四起,個個皆像不怕死的飛蛾,拼了命地朝璽兒這團火撲去。
當她的劍尖第一次沾上血跡時,有股駭人的恐慌在璽兒的心中爆開;然而,她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哀悼沾滿血腥的雙手。保護莫罕王的士兵愈擁愈多,她若不還手,就立刻會面對挫敗的下場。
「統統給我閃開!」姥姥出手可沒璽兒仁慈,她見璽兒遲遲未能接近莫罕王,遂殺到前方替璽兒開出一條血路。「璽兒!殺了他!」姥姥大叫。
儘管情況危急;儘管姥姥的命令迫在眉睫,璽兒卻出不了手,望著莫罕王嚴謹深沉的眼眸,她竟不自覺地流下眼淚。
「臭丫頭,你究竟在做什麼?快點殺了他呀!」姥姥見璽兒一動也不動地持著劍,遂氣急敗壞地咒罵。
璽兒也不知自己怎麼了,她的手在顫抖、她的心也在顫抖。
莫罕王見年輕的刺客似乎有難言之隱,遂曉以大義地說道:「小姑娘,你年紀輕輕何苦做傻事?刺殺君王可是難以饒恕之罪,更何況本王與你可有不共戴天之仇?」
這時,姥姥再也隱忍不住,現在若不下手刺殺莫罕王,待宮內真正的高手趕至,只怕會有一番難纏的格鬥。
「少說廢話,納命來吧!」語一下,姥姥翻身越過璽兒的身子,直直朝莫罕王的腦門擊去。
眼見莫罕王就要命喪姥姥之手,剎那間突然飛出一道人影,接下姥姥的掌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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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惡!」姥姥惡狠狠地怒瞪半途出現的程咬金。
只見一名身形壯碩的漢子擋在莫罕王面前,並恭敬地朝他行禮。「扎達來遲,讓陛下受驚,請陛下恕罪。」
接著,又有群十多名同樣裝束的剽悍男子趕至殿內。
沒錯!這正是莫罕王身邊最厲害西域高手,平常他們都是貼身保護莫罕王,只因此地乃儀約公主之寢宮,按規矩他們是不得進入女眷之宮內,因此才退守在宮外,讓璽兒師徒二人有機可乘。
以扎達為首的護衛群轉而面對刺客,個個手持連環彎刀,一副欲置對方於死地的神情。「可惡的刺客,若不束手就擒,休怪我刀下無情。」
雖然璽兒無意殺人,但她終究是姥姥的同夥。「姥姥,你不要緊吧?」
姥姥甩開璽兒扶持的手,朝著莫罕王冷哼道:「沒想到,你身邊還有這些狗奴才替你賣命。」
「是誰派你們來刺殺陛下?」扎達喝聲問道。
「你還不配知道。」姥姥再次運氣進攻。
璽兒見姥姥又與侍衛展開纏鬥,迫不得已只好加入殺戮的行列。
一時之間,宮殿內刀光劍影,雙方對峙約莫一刻鐘仍分不出勝負。
雖然姥姥的功夫在侍衛之上,但敵眾我寡,這時候璽兒她們反倒成為劣勢的一方。再這樣纏鬥下去,情況只會對她們越發不利,姥姥心中也明白這一點,於是,她在招式空檔對璽兒說:「快走,丫頭!」
「姥姥?」璽兒不明白她的意思,回頭朝她一瞥。
就在此時一閃神,一把大刀砍向璽兒的右臂,她躲避不及地被劃了一道近尺長的傷口。姥姥見狀,遂揮掌擊開砍刀者,並欺近璽兒的身子護衛著她。
「你先走,這兒有我擋著。」姥姥一面出招,一面對璽兒說道。
誰知璽兒竟按著傷口搖著頭:「不,姥姥,要走一起走。」
「混帳!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你在這兒,我反倒脫不了身。」姥姥怒斥。
「可是……」她怎麼忍心丟下姥姥,自己先走呢?
「別婆婆媽媽!你以為這些人攔得了我嗎?還不是你的功夫未到家,我們才會處於劣勢。」姥姥再次吼著。
姥姥說的沒錯!在赤霞山,她的武功還可以唬唬那些村民,但一旦碰上真正的高手,她只會成為姥姥的阻礙。
璽兒與姥姥背對背,她不再堅持留下。「是的,璽兒知道了。」
這時,姥姥幫她再殺出一條生路,大喊著:「走!丫頭。」
璽兒趁一票士兵倒地之際,彈跳躍過人群,往殿外速奔出去。
「可惡!往哪兒逃?」一批莫罕王的精兵侍衛隨即追了過去。
後頭有追兵、前方的路又不熟,璽兒陷入膠著的混戰之中。她幾番擊敗莫罕王的手下,卻幾番又被追上,雙方如此一來一往,璽兒顯得精力憔悴、應接不暇。
「好痛!」手臂上的刀傷讓她行動遲緩下來,她不得不藏身在漆黑的石柱後方,以躲避追兵的狙殺。
璽兒倚靠在石柱上,瞇起眼稍作喘息,胸前的心跳還劇烈不已。
瞬間,突然有只大掌從背後搭上她的肩胛,毫不遲疑地,璽兒隨即出手反擊,企圖拿下身後的襲擊之客。
尚未出招,她的身子被人從後面摟住,嘴巴也被溫暖的手掌摀住。
「噓,是我。」
好熟悉的聲音,難道真是……
璽兒驚急地回頭,與她眸子對上的,果真是那張令她魂牽夢縈的臉孔。
「於濤!」她的聲音在他掌中響起,雖輕細但仍可聞見。
早在後宮發生打鬥的剎那間,於濤便確信是璽兒及姥姥所引起,他急著趕往後宮化解這場紛爭,卻意外發現蒙著臉的她。
「璽兒。」才幾日不見,對她的思念如隔三秋般強烈,於濤緊緊地抱住她的身子,」毫不掩飾地流露情意。「我終於找到你了。」
璽兒又驚又喜。「你怎麼知道是我?」
於濤欲開口說話,另一邊又傳來士兵搜索的聲音,他立刻噤語,摟著璽兒棲身在暗處。
「快搜查,扎達大人下令不能讓刺客逃掉。」
「快、快、快!」
待士兵的聲音走遠,於濤才又對視她如星子般晶瑩的眸光。「先離開這兒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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霧靄雖籠罩在湖面上,但粼粼的波光仍倒映出一對親密的身影,嬌小的身子依偎在頤長身軀的懷裡,瞧得連輕拂掠過的夜風都不捨得打擾這濃情蜜意的時刻。
再見到於濤,璽兒心情是複雜的!她之所以答應姥姥殺人,是為了保全於濤的性命;她之所以拜託小芽偷偷放人,也都是為了救於濤脫離姥姥的魔掌。但他卻出奇不意地出現在她眼前,除了教她既驚又喜外,當然還多了一分不安的擔憂。
她千方百計躲他,為何他就是不瞭解她的用心良苦,還要用這種溫柔的擁抱來勾引她的心,教她狠不下心來拒絕他的深情款款呀!
「我先幫你止血。」
他們默默不語地癡望彼此了許久,直到於濤先開口才打破這場寧靜。
「嗯。」璽兒除了溫馴地點著頭外,她不知該說些什麼,其實內心的喜悅早已沖淡掉手臂上的疼痛,還有什麼比見著於濤的面能讓她更興奮呢?
於濤很快地就將傷口包紮好,手腳利落得讓璽兒自歎弗如。「小芽都告訴我了。」他說。
璽兒沉下了臉,不敢與他對視,明知道他所指為何,卻低著頭裝糊塗。「她告訴你什麼?」
「你和姥姥的交換條件。」
與其這樣不清不楚,倒不如同他說個明白,否則他永遠也不會放棄緊追不捨的念頭。璽兒抬起頭,歎了口氣:「既然知道,為何還要辜負我的好意?為何還要出現在姥姥的視線範圍?難道你就真的這麼不怕死嗎?」她把話挑明了講。
於濤陽剛味十足的臉上,露出一抹不容置疑的笑容,輕易地打破璽兒心中的堅持。「如果我是貪生怕死之人,便不值得你真心以待,更沒有資格說愛你。」
他的話震撼了璽兒的心!璽兒明白於濤是喜歡她的,但從來沒想過他喜歡的程度已到愛的地步,她一直以為只有自己是一見鍾情。
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頻頻滑落,她難掩絲絲的感動湧進雙眸裡。「愛上我,你不怕惹上殺身之禍嗎?姥姥不會允許我跟你在一起的。」
將淚人兒擁入懷中,他以溫柔的語調說:「傻丫頭,那晚若不是為了救你,我豈會束手捱那女魔頭的三掌,若以我的功力與她纏鬥,至少有平分秋色的把握。」
「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因為我,你也不會身受如此重的內傷。」璽兒自責。
「我的功力已恢復七成,只要別太強用內功,很快就能完全復原。」
望著他灼灼如炬的目光,雖然他的萬千柔情盡收眼底,但離開他的念頭卻絲毫不改。「既然如此,你更該離開這是非之地,不應再見我這個不幸的女人,我只會帶給你痛苦與災禍,我是不值得讓你愛的女人。」
瞬間,於濤的神色黯淡下來,溫柔的表情也褪了去。「為什麼你就這麼執迷不悟?還是你根本不相信我的真心,才一再拒絕?」
是,他是有權利生氣!有哪個男人在差點為女人賠掉一條命後,還能接受那女人不知好歹的拒絕?可是,就算被他怨恨,她也要這麼做,畢竟有太多阻礙橫在他們彼此之間,讓他們難以結合。
長痛不如短痛!
璽兒垂著頭輕搖,她的神情是那樣的無助。「我不能背叛姥姥,她對我有養育之恩。」
「即使她利用你當殺人工具,你還將她當恩人看?」他很氣忿,璽兒心地善良,卻甘願受那女魔頭的擺佈;不過,他更氣璽兒的傻,氣她分不清是非善惡。
「沒錯!如果有一天她要我殺你,我也不會背叛她的命令。」璽兒把話說絕了,就是希望於濤死心,別再對她用情至深。
但當他臉上的表情黯沉一分,她內心的疼痛就多一分。
「你不會這麼做的,璽兒。」他的眼神,堅定中卻帶著酸楚與感傷。
「會!我會,我會為了姥姥殺了你……」
突然間,璽兒的聲音沒了,她說謊的小嘴被於濤熾熱的唇封住,驚訝與呼吸全進了於濤的口中。
璽兒沒有抗拒!
其實,她也不想抗拒,縱使說破嘴也要拒絕他,但她真的好想貼緊他,好想留住這片刻的溫存,好想時間永遠停駐在這一刻。她已孤獨得太久,如果能抓住這短暫的幸福,即使下一刻要她結束生命,她也無怨無悔。
她的屈服讓於濤吻得更深,這小女人只會倔強地否認他們的愛情,那麼他只好用更多的柔情來打動她的心,教她無處可逃,終究回到他的懷抱。
「離開女魔頭,陪我回中原。」
於濤的低語縈繞耳畔,璽兒只能沉重地仰望她心愛的人,悲痛欲絕地回復:「我辦不到!」
於濤當下臉色鐵青,滿臉怒容。「好一個辦不到!也許我該找那女魔頭好好談一談。」他真的生氣了!
璽兒一聽,馬上心慌地拉住他。「你想做什麼?」
「要求女魔頭放你自由。」
「不可能!姥姥不會答應的。你別傻,別再做傻事了。」璽兒擔心於濤又像上次一樣,被姥姥打得差點丟了性命,而且他的傷勢尚未痊癒,他自己都說不可太強使用內功。
孰料,璽兒話才剛落下,一道人影飛也似地出現。「於濤,你好大膽!被我關在石洞竟逃了出來,現在又想拐跑璽兒,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慘了!是姥姥。
璽兒心中一驚,人馬上護在於濤跟前。「姥姥,不關於濤的事,您答應璽兒不殺他的。」
「閃開!丫頭,今日若不除掉這男人,他日你鐵定會為他吃苦受難。」方才才從莫罕王那兒鎩羽而歸,現在又見到璽兒跟他在一起,姥姥的氣正愁沒處發呢,於濤便跑來送死。
「不要,璽兒求您……」
姥姥性烈如火,一旦決定之事便難再改變。「你還敢求我?若不是你教小芽偷偷放人,這男人會出現在這裡?」
「我……」璽兒神色驚慌,她無法強辯扯謊。
「璽兒,別再求她,今晚就算送了性命,我也要帶你脫離她的魔掌。」姥姥個性剛硬,但於濤也差不到哪裡去,全然一副與姥姥對決的堅定神情。
然而,對璽兒來說,她最不願見到的,就是他們兩個人的對峙,不管誰輸誰贏,她的心裡都不會好受。「於濤,我求求你別多管閒事,就算你打贏了姥姥,我也不會跟你走的。」
「璽兒,你只要好好保護自己,別再成為女魔頭的禁臠就行。」於濤閃身到璽兒面前,倏地拔出長劍,顯然已做好對決的打算。
不過,姥姥那廂見狀,可更為忿怒,對著璽兒吼道:「丫頭,過來。」
璽兒陷入進退維谷的地步,她怕自己一旦過去姥姥的身邊,會再次成為姥姥威脅於濤就範的工具;可是若不過去,這樣又會帶給於濤不該有的希望。
就在璽兒踟躕之際,姥姥等得不耐煩了,她索性率先使出劍招,朝於濤的腦門逼進。
「喝!去死吧,臭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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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濤的內傷未癒,所以兩人過起招來,姥姥佔盡了優勢;再加上姥姥專攻於濤先前被她砍傷的右手,因此,於濤這一戰可說是備感辛苦。
而璽兒站在一旁,只能乾著急,她多想奪下姥姥的劍,或替於濤擋掉任何一道深陷肌膚的劍傷。
「小子,你的武功不錯,只可惜內傷尚未復原,只能使出七成功力,看來,今日你注定要死在我的手裡。」姥姥躍上半空,得意地鳴笑。
「就算只有七成,也還足以應付你這老妖婆的劍術。」於濤趁空檔調整氣息,他明白女魔頭就是看穿他的功力,因此故意以言語相激,好逼他自亂陣腳強用內力,進而造成氣血逆流、六腑全爆。
「死到臨頭還嘴硬,我最討厭像你這種巧言令色的臭男人!」咒罵出一句,姥姥抖劍傾斜朝他飛來,招式比方才來得更緊更逼人。
倏地,雙方又拆了三招,尚未分出勝負,於是姥姥捨棄劍術,改以掌風出招,企圖逼他接下她的掌力。於濤先是一閃,躲過她的右掌勁力。接著她又擊出左掌,掌緣如刀劃過他的右臂,瞬間聽到筋骨折斷的聲音。
「於濤。」璽兒見狀,不禁失口喊著。
沒錯!於濤右臂被姥姥的掌力擊斷,那是他不敢再用內力所致。
「別過來,璽兒。」於濤不希望璽兒捲入這場混戰。
「姥姥,璽兒絕不再見他,求您放過他吧!」璽兒什麼也無法做,她只能雙膝一屈,跪在一旁苦苦地哀求。
「現在說這些已經太晚,你為他中情毒太深,若不除掉他,只怕後患無窮。」姥姥說什麼也不肯放過於濤。
呼地,又一掌擊出,姥姥存心置於濤於死地。
璽兒無法再坐視不管,她不能眼睜睜看於濤為她送命,於是她翻起身子,想替於濤擋下姥姥這一招。
察覺璽兒將做的傻事,於濤奮不顧身撲向前去,在姥姥掌勁未到之前,摟住了璽兒的身子,並迅速背向掌風來源。
「呃!」他低吟一聲,身子跟璽兒一起掉落地面。
碰!當於濤重創倒地後,璽兒滾出了他的懷中。
「於濤!」
璽兒迅速翻身而起,直奔於濤的身旁,卻只見他躺在血泊之中,一動也不動。
「不要!你不可以死、你不可以!」璽兒攬起他的上身靠在自己的懷中,哀聲痛哭地吶喊。
又是為了她!若不是她自以為是地想替於濤擋下姥姥的掌功,他也不會為了救她而奮不顧身。她是禍害!她對於濤而言,根本就是個禍害。
然而,任憑璽兒如何悲傷自責,也阻止不了於濤的性命正一點一滴消失。
「走!這男人不值得你為他流淚。」姥姥硬是拉起璽兒,無視於濤只剩最後一口氣。「若不是姑且念在他是我當年被陷害而抱走的王子,早在赤霞山時就該取他狗命,能讓他苟活到今天,我對他算是夠仁慈了。」
什麼?璽兒驚愕地回眸。「姥姥,您說什麼?他是王子,怎麼回事?」
「反正他也活不成,告訴你也無妨,這小子是西薩國的王子,二十二年前,我從西薩王宮偷抱走他,他胸前就是掛著那塊玉珮。不過,我因在路上被奸人追殺,便將他丟給路過的一對夫婦。我實在沒料到,二十多年後還會再見到這小子。」
璽兒當然震驚於聽到的事實,但不管於濤的身份是誰,她只知道他是她這輩子唯一愛過的男人。「他還有救,對不對?姥姥,求求您救救他,璽兒願意用自己的性命來換他一命。只要您肯救他,不管做什麼事,我都願意。」
姥姥卻無動於衷,冷哼一聲,說道。「你這丫頭,三番兩次為了他和我作對,我不會養虎為患,讓他日後有機會再向我尋仇。」
「姥姥……」璽兒跪下。
「不用說了,我說不救就不救。走!隨我回破廟去。」
姥姥才說完,就在瞬間出手,點了璽兒的啞穴,並控制她的行動,將她強押回先前藏匿的山廟。
靜月湖,在璽兒及姥姥走後並沒有恢復平靜,幾道人影從草叢中竄出,神色驚慌地靠向倒在血泊中的於濤身旁。
「可還有氣息?」其中一人低聲急切問道。
一名蒙面男子伸出手探著於濤的鼻息。「薄弱,但還有救。」
「多喀爾,這年輕人真會是我們失蹤多年的王子?」
「事關重大,此事真假還得由陛下定奪。哈亞斯,你跟密隆護送他回西薩,我和袞瓦繼續跟蹤方纔那一老一少,一有任何消息,我會飛鴿傳書回去。」四人為首的男子編派著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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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准哭了,再哭我殺了你!」姥姥喝聲說道。
但教璽兒怎能不哭呢?想起於濤的慘死是自己造成,她便無法原諒自己。早知道他會跟來莫罕國,當初便不該拜託小芽偷偷放他走,或許她就不會害死了他。
「姥姥,求您讓我回去湖邊,讓我葬了於濤的遺體吧。」這兩天,璽兒如同失了魂的軀殼,不是流淚就是兩眼空洞無神地發呆,就連姥姥帶回來的乾糧動也沒動一下。
「你回去也沒用,那湖畔如此偏僻,那小子的屍體可能早被野獸叼走了,就算還在,恐怕也被啃得只剩一堆白骨。我勸你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想一個死人是沒用的。」姥姥不僅不答應,還落井下石地說著。
璽爾一聽,可哭得更傷心了。「為什麼?姥姥您為什麼一定要殺了他,他跟您又沒有深仇大恨。」
姥姥的目光突轉為凶悍。「天底下的男人,我全看他們不順眼,你最好早日明白這一點,別再跟我惹麻煩。」
無論她再哭再鬧,於濤也不會再活過來,璽兒悲淒地望著前方。「不會了,除了於濤之外,我不會再愛上別的男人。」於濤一死,她的心也跟著死了。
「不會最好!明天你跟我進城,去把莫罕王的女兒綁架過來。」
「綁架公主?姥姥,您不是說過只殺男人的嗎?」璽兒實在不想再傷及無辜,姥姥為了殺莫罕王,已經殺了好多王宮侍衛。如今又要綁架公主,事情豈不是愈鬧愈大!
「我不會殺儀約公主,她只是我用來誘拐莫罕王上當的餌,而且只要他的寶貝女兒在我手裡,我不相信他敢輕舉妄動。」姥姥似乎又有新的計劃,一雙冷冽的駭眸,顯得更陰森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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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抓儀約公主實在太容易了,誰教她不聽莫罕王的勸戒,三番兩次地偷溜出宮外溜躂,自然很快便被姥姥給盯上了。
「放開我,你們究竟是誰,竟敢冒犯本公主,不怕我父王把你們抓起來砍頭嗎?」可憐的儀約被綁在破廟的門板上,像極了五花大綁的山豬,等著被人扛去市集拍賣屠殺一樣。
自從失去於濤之後,璽兒對自己的將來更不知所措,她不明白她活在這世上究竟有何意義?從小她就沒有親人、沒有朋友,相依為伴的就只有小芽與姥姥。或許從前她不懂什麼叫悲哀,但在認識於濤之後,她突然知道寂寞與孤獨,她渴望過平常人的生活,而不是跟著姥姥躲藏在山裡面過日子。
然而,事情又發生得太快,她才剛體會什麼是愛的滋味時,幸福卻又迅速從指間滑落,讓她來不及品嚐人生的快樂,便掉入無情的痛苦深淵。
「我們不會傷害你,你別擔心。」璽兒試著安撫不安的儀約公主。
儀約沒好氣地瞪她一眼,怒氣騰騰地說:「臭土匪婆子!我可是莫罕國的公主,你們竟敢在太歲爺頭上動土,等我父王的軍隊趕過來時,你們就知道自己犯了什麼滔天大罪了。」
「聒噪的丫頭,閉嘴!」姥姥終於受不了儀約漫罵叫囂的聲音,從地上射出一隻小石子,點中她的啞穴。
「姥姥,那莫罕王真會親自過來嗎?萬一他帶領大匹軍隊圍剿山廟,那我們豈不是插翅也難飛?」璽兒憂心忡忡,遲至今日,她仍不知姥姥究竟與這莫罕王有何深仇大恨,會讓姥姥恨之入骨,非置他於死地不可。
姥姥憎恨地望著儀約,咬牙切齒地說:「他若敢帶軍隊上來,我就先砍下他女兒的頭顱當祭品,再與他同歸於盡。」
儀約可把姥姥的話聽得一清二楚,她本以為這兩名女賊不過只是稍有武功的土匪罷,怎知這老巫婆竟心狠手辣地說出那種話,當下,她嚇得臉色發白,不敢稍有蠢動。
「莫罕王也有可能失約,而是派手下的大將前來救人。」璽兒又說。
姥姥輕哼。諒他沒那個膽!而且這丫頭可是那個狗皇帝最寵愛的女兒,就算他捨得犧牲女兒的性命,他那個險惡的姝雅王后也會呼天喊地地逼他救人。」
璽兒一再發問,無非是想動姥姥打消刺殺莫罕王的念頭,可是事情到這個地步,看來似乎一點轉機都沒有。
「待會我若要你取那狗皇帝的頭顱,你可不能再心軟,否則這輩子,你休想再出石洞一步。」姥姥威脅著說。
姥姥心裡一陣狂笑,二十多年了,她足足等了二十二年,復仇的這一刻終於即將到來。只要殺了那個負心的男人,那麼她這二十多年來的怨氣就可以得到解脫,她此生最大的心願也可以一了。
望著姥姥陰暗不定的臉龐,忽而陰沉、忽而冷笑,璽兒難掩憂心之容。
終於,掀起漫天風沙的馬蹄聲由遠處傳來,頓時,姥姥一縱飛出,躍上廟頂攀高察看。
「狗皇帝果然來了!」
姥姥很快又回到屋內,抓起儀約的身子,將繩索套上屋樑,把她綁吊在半空中,一搖一晃地擺動,嚇得儀約冷汗直流卻哭叫不出聲。約莫有五、六匹駿馬的蹄聲停駐廟外,璽兒在姥姥目光的示意下開了廟門,但見莫罕王及數名隨從端坐在黑馬上頭,風塵僕僕卻掩蓋不了他的王者之風。
璽兒的目光與莫罕王的交會,那股莫名的心酸又猛襲心頭,這感覺就像第一次在王宮見到他一樣,讓她難過得幾乎窒息昏倒。
「我的女兒呢?」莫罕王勒著韁繩並未下馬,行事既謹慎又戒心。
無暇理會自己的莫名反應,璽兒只得遵從姥姥的指示,再打開另一扇門,讓莫罕王清楚地看見被吊掛在廟中的女兒。
「西璁,想要女兒就自己進來救。」姥姥手持長劍,將劍尖頂著儀約的頸間,直呼莫罕王的名諱喊道。
莫罕王一怔,因為鮮少有人會直呼他的名字。「你究竟是誰?」
姥姥冷笑。「等我取你狗命,你自然知道我是誰!璽兒,殺了他。」
聽從姥姥的命令,璽兒挺直了劍,一劍往莫罕王的位置刺去。
莫罕王雖非武林高手,但也是武將出身,身手自然勇猛矯健,隨即迅速拔刀與璽兒打鬥,招式一點也不遜於璽兒的劍術。
跟隨而至的侍衛,早在莫罕王拔刀的一剎那,便縱下馬身保護國主,但姥姥的身手更快,她一人攔住其餘的隨從,輕鬆利落地解決他們。
接下來,她要看璽兒親手殺了莫罕王。
突然轟地一聲,山廟整個屋頂垮了,在閃避瓦礫碎片時,璽兒抬頭一看,猛然發現十多名弓箭手圍聚上方,將整個山廟包圍起來了。
不妙!她們中了埋伏。
以扎達為首的四大護衛,這時也從廟頂上縱身而降,原來這是莫罕王在不確定敵方究竟有多少人馬時,所故佈疑陣的計謀。他暗中派遣弓箭手埋伏四周;待扎達等護衛清除附近的土匪餘黨時,再適時出現圍剿山廟。當然,扎達很快便查出綁架公主的刺客只有姥姥及璽兒二人,於是迅速發動攻擊,包圍山廟四周並破頂而降。
「西璁,你以為這幾個蠢才能保住你的性命嗎?哈哈,我現在就取你狗命。」姥姥不想再等了,既然她一手訓練的璽兒無法取他性命,那她只有親手解決莫罕王,反正,她最終的目的就是要他死。
姥姥攻擊莫罕王,璽兒則忙於應付王宮護衛。然而,姥姥似乎太低估莫罕王與王宮高手的實力,莫罕王雖老未衰,刀法仍跟十多年前一樣犀利勇猛,而扎達等護衛的身手更不凡,他們聯手殺傷璽兒並救走懸吊在半空的儀約公主。
接著扎達等人又聯手攻向姥姥,逼得她筋疲力竭,以致節節敗退。
「老妖婆,看招!」扎達啪地一掌擊出,將青鋼刀往姥姥的身上砍去。
姥姥翻身閃過,卻仍被他的刀環擊傷。「可惡!」
扎達見她挫敗倒地,反手收起青鋼刀,怒指著她罵道:「你還不束手就擒?」
「哼!就算我只剩最後一口氣,也要讓你這負心漢得到報應。」這話自然是對著莫罕王說的。
姥姥說出莫名奇妙的話後,立刻飛向璽兒身旁,抓著璽兒,一手扯下自己臉上的假皮面具,露出幾乎半張臉被毀的真面貌——
「西璁,你仔細看看我是誰?」
不僅在場人士驚訝,就連從小跟隨在姥姥身邊的璽兒也怔住,這麼多年來,她居然不知道姥姥竟是易容假扮的中年女子。
這是怎麼回事?
「你……你……你是莫莎婕,你的臉……」莫罕王瞪大了眼,抖著聲音問道。
「沒錯,就是我,我今天有這張醜陋的臉,就是拜你這個可恨的男人所賜!」
面對莫莎婕的指控,莫罕王一臉糊塗。「我不明白你說什麼?既然當年你沒死,為什麼不回到王宮,為什麼現在才回來找我呢?」
「呸!你少在那裡裝糊塗,今天殺不了你,我就讓你嘗嘗骨肉生離死別的滋味。」莫莎婕手扯掉蒙在璽兒臉上的黑罩,露出璽兒純淨秀靈的容顏來。
「她……」更大的驚訝爬上莫罕王的臉龐。
莫莎婕冷笑兩聲。「很眼熟吧?沒錯,這丫頭幾乎是她的翻版——」
「不可能!嫻容皇后早就難產死了。」莫罕王大呼。
嫻容皇后是莫罕王的原配,但在十七年前因難產而死。莫罕王為悼念心愛的妻子,一直保留皇后的頭銜給嫻容,僅晉封當時身為貴妃的姝雅為王后。
「難產?」莫莎婕縱聲大笑,「你別說的那麼好聽,她是被姝雅那個賤女人毒死的。」
「什麼?你說什麼?」莫罕王露出難以置信的眼神。
「想知道真相,回去問問那個和你狼狽為奸的賤婦。問她有沒有在嫻容產下公主之後,偷偷命人在藥湯裡下毒,再蒙騙你嫻容是因難產而死,甚至連嫻容生下女兒的事實也沒告訴你。」
「嫻容為我生下了女兒?」一連串的打擊,著實教莫罕王難以承受。
「否則你以為,除了嫻容的親生女兒外,還有別的女人能長得和她如此相像嗎?」話說同時,莫莎婕將璽兒拉到身前。
莫莎婕所說的一切,就屬這句話造成的衝擊最大,不僅是莫罕王、就連璽兒本人也是一樣的震驚。
「她是嫻容的女兒?」莫罕王問。
「我到底是誰?」璽兒也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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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替你養了十七年的女兒,等的就是今日的這一刻。我傳授她武功、劍術,為的就是要她親手替我殺了你這個負心漢!只是沒想到,她仍舊殺不了你的狗命。不過沒關係,就算你的身旁還有這麼多走狗替你賣命,我仍要你嘗到痛苦的滋味。」莫莎婕發出邪惡的冷笑。
莫罕王制止問道:「莫莎婕,你想做什麼?」
她高舉起手掌。「在你面前殺了你的女兒,讓你嘗嘗失去骨肉的滋味。」
「住手!莫莎婕,就算你我之間有什麼恩怨,孩子總是無辜的。更何況,我完全不明白你的忿怒所為何來,為何口口聲聲非置我於死地、讓我痛苦萬分呢?」再剛硬的漢子,遇到骨肉重逢時,也會成為繞指柔,莫罕王也不例外;他怎麼也沒想到,他深愛的妻子竟曾替他生下了女兒,而女兒如今已經長成亭亭玉立的姑娘。
對於璽兒的身份,他不敢懷疑,因為那少女的神情,就好像是嫻容又站在他面前。若說容貌可以易裝,但那氣質、神韻卻是難以模仿的。更何況,莫莎婕沒有必要在這節骨眼欺騙他,因此,他根本毫無疑慮便確定璽兒是他的親生女兒。
「你還狡辯?二十多年前,我為了討你歡心,潛入西薩國王宮臥底,並趁西薩王妃產下皇子後偷偷抱走。誰知你竟相信姝雅那賤人的話,說我愛上西薩王宮的侍衛官並與他私奔,所以派人來追殺我,還毀了我的容貌,害我生不如死地像個鬼魅一樣苟活於世!」莫莎婕聲聲控訴他的罪行。
莫罕王拚命搖頭。「不,本王是聽說你隨敵國的侍衛官私奔了,但本王並未派兵殺你。是探子的消息傳回來,說你在逃亡途中不慎墜落山崖,所以,本王才以為你早已不在人世間了。」
對於莫罕王的說詞,莫莎婕根本不想採信,她冷冷地說道:「為了救你女兒,你什麼謊編不出來?你就等著替你女兒收屍吧!」
她抓著璽兒,揚劍掃向扎達等侍衛,而這些人為免傷及她手中的人質,紛紛收斂刀法,僅以五成的功力應戰。
「姥姥,我真是他的女兒?」璽兒被勾在莫莎婕的手臂中,不敢相信方纔她所說的話。
「少廢話!你別怪我心狠手辣,要怪就怪你爹先對不起我。」
眼見莫莎婕舉起手掌準備劈向璽兒,扎達忽然搶下弓箭手的箭,拉滿弓弦往莫莎婕的身子一射。
「啊!」登時,她的腹部中箭,鮮血染紅了大片的衣裳。
「殺了這妖女!」在莫莎婕中箭後,扎達立即又舉刀劈向她。
但璽兒卻突然拾起地上的劍,隔開了扎達的攻擊。「不准你們殺她!」
「請公主讓開,剛剛這妖女差點要了你的命。」扎達等人圍了上去。
沒錯,莫莎婕方纔的確想置她於死地!但,畢竟她養育了自己十七年,這分恩情不是說斷就能斷的,即使姥姥想殺她也無可厚非,誰教她的父親莫罕王曾對不起她。璽兒始終無法將莫莎婕視為仇人。
「讓開,你們再過來,休怪我不客氣。」這下,換成璽兒攙扶著莫莎婕,與莫罕國的侍衛形成敵對狀態。「璽兒……你叫璽兒是吧?快放下劍,父王不會傷害她的。」莫罕王眼見女兒為護衛莫莎婕而與他的士兵對峙,教他怎不心疼呢?
璽兒喚不出「爹」這個稱呼,這一切來得太快,她根本無法接受,而且她不敢信任眼前的這個男人,是否真會遵守承諾不殺姥姥。
「閃開!」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逃出這裡,只好緊抱著氣息薄弱的莫莎婕,死命地揮劍並往外衝。
「小心,別傷了公主。」
在莫罕王的命令下,璽兒毫無阻礙地衝出了山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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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論武功,璽兒是比扎達等人遜色很多,但若論輕功,恐怕不是那些手長身壯的勇士可以相比,所以,她很快就與後頭追趕的士兵拉開距離,將他們遠遠地拋在身後,往靜月湖的方向飛奔。
其實,她不是刻意要往靜月湖而去,只因在這陌生的國度,她完全失去方向,所以,才會不知不覺又回到神秘的靜月湖畔,重回這令她傷心欲絕的地方。
沒有太多時間可以悲傷,她喚著失血過多而昏迷的莫莎婕:「姥姥,您振作點,我們現在安全了。」
面對這張陌生的臉孔,璽兒並不感到畏懼,她只是感歎姥姥的悲哀,竟為了她爹親的負心而懷恨多年,甚至不敢以真面目見人。
難怪姥姥會對男人恨之入骨,如果她說的都是事實,那麼姥姥以前肯定也是莫罕王的嬪妃之一,卻因被構陷而遭人追殺謀害。
莫莎婕睜開眼望著璽兒,氣息薄弱地問:「你為什麼要救我?難道你不恨我想殺你嗎?」
璽兒握著她的手,淚珠跟著滑落。「不管如何,璽兒的命都是姥姥的,就算姥姥真要璽兒死,璽兒也絕不反抗。而且,是爹爹先對不起姥姥,我是他的女兒,由我替他還債,這也是應當的。」
「你就是這副性子,善良得讓人無法不疼惜,若不是因為你是他的女兒,我也不願這樣對你……」莫莎婕雖身受重傷,但由於她內力深厚,還不至於喪命。
「璽兒願替爹爹贖罪,求姥姥別再殺他了。」璽兒捧著她的手,哀聲哭泣著。
「你真像嫻容皇后,她活著的時候也跟你一樣純真善良。」這麼多年來,莫莎婕第一次對璽兒露出溫柔的目光。
「我娘?」璽兒直愣愣地盯著她。
莫莎婕點點頭。「當年,西總雖擁有三宮六院,但他真正寵幸的就只有嫻容皇后一人。嫻容皇后是個善良賢淑的女人,十分受臣子與人民的愛戴,是個母儀天下的好國母。」
「可是您剛剛說我娘是被人下毒害死的,這是真的嗎?」
「我跟你娘,都是被那個賤人所陷害的。」莫莎婕氣忿地說。
「她究竟是誰?」
「是莫罕國現在的王后,也就是儀約公主的母親,姝雅王后。」
璽兒也忿忿不平地說:「為什麼她要陷害我娘,還有您?」
莫莎婕的神情悲淒,娓娓道起二十多年前的往事——
原來,莫莎婕本是姝雅陪嫁的侍女,姝雅為了鞏固她自己在王宮的地位,便將莫莎婕獻給當時的莫罕王,企圖以她們兩人的美色綁住莫罕王,好助姝雅當上莫罕國的皇后。
剛開始,莫罕王很疼莫莎婕,除了封她為貴人外,還送了很多金銀珠寶給她。而莫莎婕也很快地愛上多情的莫罕王,情願為他死也不願放棄這難得的幸福。但是,後來嫻容進宮了,嫻容很快便成為莫罕王的新寵,莫莎婕和姝雅頓時被打入冷宮,一年半載也等不到莫罕王親臨寢宮一趟。
接著,宮裡就有謠言傳起,說是皇室出身的嫻容最具皇后的尊儀,莫罕王打算擇日正式立她為後,並昭告天下以茲慶賀。這事被姝雅知道,她非常生氣,她原以為皇后的位置非她莫屬,誰知竟跑出嫻容這個絆腳石擋住了她的路。
當時,莫罕國與西薩國為了邊界問題經常開戰,姝雅為了奪權,便慫恿莫莎婕易容潛入西薩王宮,偷偷抱走剛出世不久的西薩王子。然後以西薩王子作為威脅,逼西薩王交出邊界掌控權,好在事成之後於莫罕王面前邀功。當時,莫莎婕因被莫罕王冷落,急欲挽回失落的幸福,於是,就接受了姝雅的獻計,瞞著莫罕王混進西薩國,秘密進行綁架西薩王子的計謀。
終於,莫莎婕的行動成功了,當她正打算與姝雅會合時,卻被姝雅出賣了。姝雅因懼怕綁架西薩王子茲事體大,恐會引起莫罕王狂怒而降罪,於是,她隱瞞了事實的真相。竟向莫罕王誣陷莫莎婕與敵人私通,並與西薩王宮的侍衛官有染,要莫罕王派人殺莫莎婕滅口。
未料,莫罕王竟聽信姝雅的謊言,真的派兵追殺莫莎婕,莫莎婕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被打成重傷,不得已,她才逃亡他處。
但她身受重傷又帶著西薩王子,別說保護他的性命安全,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有沒有明天。於是,在路上巧遇一對經商路過的中原夫婦時,她便偷偷將襁褓中的嬰孩放進那對夫婦的馬車之中,然後自己一個人逃走。
誰知,才剛擺脫掉西薩小王子,後頭的侍衛兵馬上追到,在敵眾我寡之下,莫莎婕被追殺得只剩下一口氣,而侍兵們更心狠手辣地毀了莫莎婕的容,將她踢落萬丈的懸崖深淵。
或許是莫莎婕命不該絕,從那麼高的懸崖掉下來竟沒死。因此,她決定要復仇,誓言殺了莫罕王及姝雅。
莫莎婕躲在赤霞山休養及苦練武功,五年後,她重返莫罕王宮準備展開復仇行動,不料,卻正巧撞見姝雅下藥毒死才剛臨盆的嫻容,甚至連剛初生的莫璽兒也不放過。莫莎婕本不欲多管閒事,但被下毒的璽兒卻號哭不停,她一時念頭閃過,決定救璽兒活命,再讓璽兒替她報當年之仇。因此,莫莎婕便抱著璽兒離開王宮回到赤霞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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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惑她十七年的身世之謎終於解開,璽兒不因自己尊貴的公主身份而驚喜,卻為她母親的紅顏薄命而輕歎,若不是她母親愛上擁有三宮六院佳麗的莫罕王,或許,她也不會因為被別的女人嫉妒陷害而年華早逝。
倘若世事如此殘酷,她寧願永遠深居赤霞山裡,她不要知道這世間的醜陋,不要沾惹紅塵是非,更不要為愛癡狂憔悴。只是,她所不要的事,全教她給碰上了,世間事又有多少能盡如人意呢?
「姥姥,我們回赤霞山吧!莫罕王身旁有那麼多高手保護,您是報不了仇的。若真要報仇,就讓我代替他受死。」
「你不打算為你娘報仇嗎?她可是慘死在姝雅那賤人的手下。」莫莎婕的口吻還是放不下仇恨。
璽兒落寞地搖著頭。「都過去了,就算我殺了她,娘也活不過來。而且她的子女也可能因為喪母而跟我一樣痛苦,那麼我殺了她,又有什麼意義呢?」
「你這種軟弱的心態,教你娘在九泉底下如何安息呢?」
「我相信娘在九泉之下,也不願見我打打殺殺,雙手沾滿血腥。」璽兒反駁。
「你……」莫莎婕瞪著璽兒,隨即歎了一口氣。「算了!我早知道養你這丫頭沒用,根本成不了氣候,枉費我一番苦心從小調教。今晚若不是你,我可能已經死在西璁的手下,我欠你一次人情,你放心,我不會殺你了。」
「姥姥,也許莫罕王真的沒有派侍衛兵殺手殺你,這一切可能是個誤會!」璽兒還不習慣喊那個陌生男人一聲「爹」。
莫莎婕揚手一揮。「你不用替那個負心漢求情,若沒有他的命令,侍衛兵怎會出宮格殺?這都是他辜負我的真心,聽信姝雅那賤婦的讒言所致,我恨他們兩個人,這輩子不殺他們,我誓不甘休!」
「姥姥……」璽兒試圖再求情。
「你不用再說,要我不殺莫罕王,除非你現在就殺了我。」莫莎婕一意孤行。
璽兒明白一時半刻勸不了莫莎婕,只好打消進勸的念頭。「是,璽兒不說了。姥姥,未免追兵趕至,我們還是趁早離開這裡吧!」
莫莎婕點頭同意。「也好,先回赤霞山再說。」
就在璽兒攙扶起莫莎婕的同時,她們聽見草叢外有風吹草動的聲音,還來不及躲藏,兩道壯碩的人影便已杵在她們面前。
「兩位,恐怕你們哪兒也去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