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新羅國的韓英公主就這麼暫住在羅剎府裡。
暖錚來到韓英。的房間,「公主若有什麼吩咐,請儘管交代下面的人去做。」
「大嫂,請別這麼生疏喊我公主,叫我韓英就可以了。」
大嫂……她會不會叫得太早了一點?「可是……」
韓英大方勾住暖錚的手臂,「往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就別叫得這麼生疏嘛!」
「啊……哦……」暖錚緩緩地點頭。原本她還以為公主會心情不好,想不到她完全沒受到影響,看來是她多慮了。
「沒想到我能到曜日生長的地方,還能住在這裡,光是想著就覺得好幸福喔!」
「對了!你是怎麼來的?」暖錚問出大家心中的疑問。
韓英揚唇笑道:「我留信給父王,說要散散心,就到這裡來嘍!」
瞧她說得好似很輕鬆容易。「從新羅國到這裡路途挺遠的,你一個女孩家就這麼……」
韓英逸出銀鈴般的笑聲,二厄還不簡單,我女扮男裝,正好遇到要來中原的商隊,就跟著他們一起來嘍!」
「這一路上……他們都沒有發現你是女兒身?」
韓英一臉得意,「是啊!我很厲害吧?」
暖錚僵笑道:「你還真是勇敢!」
「我什麼都不管了,一心想來見曜日,只要能見到他,什麼危險我都不怕!」
暖錚笑了笑。韓英其實是一個十分坦率的女孩子,很少人能如她這般把自己的心情赤裸裸表達出來。
「既然來到羅剎府,要不要四處逛一逛?」
韓英馬上雙眼熠熠發光,有如兩顆奪目的寶石。「可以嗎?」
接著不等暖錚回答,她便勾著她的手臂街出房門。
暖錚當場覺得自己這個提議似乎令韓英太過興奮了。
韓英幾乎是拖著暖錚走的,好幾次暖錚都差點被長裙給絆倒。「公主……韓英……你走慢一點……」
看著暖錚為難的臉色,韓英馬上停住腳步。「啊……對不起!我太粗魯了!」
她總是一派天真的模樣,令人無法怪罪她。「你別著急,你現在就住在羅剎府裡,什麼時候想看想逛都可以的。」
韓英難掩欣喜之情,「只要是有關曜日的事情,我都急切的想知道,所以……你一定覺得我很奇怪吧?」
暖錚覺得她真的是好可愛,心裡想什麼,臉上都藏不住。「想知道心上人的事情,這是很正常的。」
韓英仰頭看著天邊,「我相信總有一天一定能打動曜日的心。」
「有一個問題……我可以問嗎?」
「大嫂儘管問。」
「為什麼你會這麼喜歡曜日?」
「不瞞大嫂,我自小就醉心中原文化,舉凡中原的文字還是字畫,無一不愛。從小我就一直幻想能嫁給一位溫文儒雅的中原男子,但我得了一種奇怪的病,我的頭髮以可怕的速度掉落,看遍了大夫都找不到原因,也無法治癒。直到我十二歲那年,頭髮已經一根不留,我每天足不出戶的在房裡哭泣,那種醜模樣,連我見到鏡子裡的自己都會怕,更何況是別人。那時我就想,這輩子一定沒有人敢愛我、娶我。」
暖錚十分驚訝,令她驚訝的不是韓英有怪病這件事,而是她曾有過這樣灰暗的人生,但現在的她總是笑臉迎人,開朗有朝氣,一點也看不出來曾經歷過那樣的事情。
韓英笑著仰望天空,「老天爺一定是可憐我,才讓我遇見曜日,他有如我生命中閃耀的太陽,治好了我的病,解救了我痛苦的人生。他醫術高明、宅心仁厚,在新羅國兩年期間還免費替我國人民看病,從不喊累、也不叫苦,從此我的眼中只有他。」
「因為他治好了你的病,所以你感激他……會不會只是感激?不是真愛?」暖錚不得不提醒她這樣的可能性。
韓英站了起來,「不!我很確定,這不只是感激,我是真的愛他,就算要我放棄公主的身份,跟著他到處義診,我也甘之如飴,只要他願意……」
韓英的眼神是如此真切、誠懇,一談起曜日,臉上就散發著動人光彩,這是偽裝不來的,暖錚知道她是真的喜歡曜日。
暖錚笑了笑,心中已經沒有疑問。「我知道了,我一定會盡力幫你的。」
韓英欣喜的抱住她,「謝謝你!大嫂!」
☆ ☆ ☆
俗話說,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他的胃。
韓英為了證明自己是出得了廳堂更人得了廚房,她決定煮幾道拿手的家鄉菜給曜日瞧瞧,讓他知道她絕不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驕蠻公主。
曜日在赫介的威脅利誘下,心不甘、情不願的坐在餐桌上,而韓英則是喜孜孜地坐在他身邊。
天知道他哪有閒情逸致坐在這裡吃什麼美食,羅剎醫苑裡還有一堆病患等著他,大哥就拖他到這裡,明明忙得要死,偏偏還要被逼著伺候這個驕蠻公主!
就算擺一整桌菜又如何?誰知道是不是真是她弄的。哼!這種不知人間疾苦的千金大小姐,他看了就煩!
暖錚在一旁努力敲邊鼓,「今天我們可是托小叔的福,才有機會吃到公主親手做的菜,這些可都是新羅國的家常菜,中原可是吃不到的,小叔你可要多吃點。」
曜日聞言,眉頭緊蹙。怪了!大嫂什麼時候被韓英拉攏去了?她們不是昨天才第一次見面嗎?現在看來似乎感情很好……曜日心中大感不妙。
仲堯則是唯恐天下不亂的挖苦曜日,「哎呀!我從來沒吃過公主做的菜呢!二哥真是好福氣啊!」
赫介夾了一口菜,送進嘴裡邊嚼邊點頭,「嗯!清涼爽口,正適合炎炎夏日。」
暖錚對著韓英使眼色,韓英立刻夾菜給曜日。
曜日面無表情,看著滿桌子紅紅、綠綠的菜色,冷冷地皺起眉頭。
「新羅國的菜不合我的口味!」他這句十分不給面子的話,令在場人士一臉尷尬。
赫介清咳了一聲,「曜日,少說話,多吃菜!」
這幫混蛋!根本就是樂見他做俎上肉。「沒聽過來者是客嗎?既然是客,就要遵守客人的本分,搶做廚房的事也得先掂掂自己有幾兩重,這種菜能吃嗎?」
阿哩咧!這傢伙每一句話都能毒死人,是存心要破壞氣氛,枉費他們辛辛苦苦排這場戲。
赫介挑眉,「曜日!用膳時不說話,也是最基本的禮貌。」
曜日放下筷子,一臉氣悶,「我吃不下!」
赫介也冷下臉。這兔崽子!怎麼他說的話他就是聽不懂呢?「曜日,再怎麼樣……」
曜日冷不防回一句,「要玩你們自個兒玩得高興些,別算我這份!」
一向冷靜的赫介站起身,「曜日!」
暖錚趕緊按捺住快翻桌的兄弟倆,「我知道了!小叔沒有人夾菜給他,他當然不吃嘍!」
韓英接過暖錚使過來的眼色,趕緊夾菜到曜日的碗裡,「雖然你吃過,但是這是我親手做的,當然不一樣。」
周圍的氣氛似乎變得一觸即發,大家的眼神全落在曜日碗裡。
曜日一臉不耐,不得不吃下去,其實也沒這麼難吃,不過就是辣了些,而他的口味一向清淡。
見他吃下了菜,暖錚這才鬆了一口氣,只不過吃頓飯跟打仗差不多。
韓英露出滿臉期盼的眼神,問道:「怎麼樣?是不是很好吃?」
曜日一張冷臉倒是沒什麼太大變化,「我當時離開新羅國時,對你說過什麼活?」
韓英一臉錯愕,「啊?」
曜日指了指眼前的菜,「吃辣不但對胃腸不好,對皮膚跟頭髮也不好,這些話我說得還不夠多嗎?」
暖錚能體會韓英的熱臉貼冷屁股,忍不住開口,「這可是韓英忙了一天的成果,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又何必……」
暖錚話未說完,韓英便「哇」地一聲張嘴大哭了起來,她的哭聲上回大家可是領教過了,可真是不嗚則已、一鳴驚人。
赫介皺眉,「曜日!你又把她弄哭了!」
很好!太好了!不用想又是他的錯,反正他說什麼、做什麼都錯,他根本也懶得辯解。正想離開這場鬧劇時,他卻被韓英拉住。
她淚眼汪汪地望著他,他心中閃過不好預感,直覺告訴他,這種表情八成又要說出什麼讓他吐血的話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她說完這句話,馬上用力抱住他,他因為她無預警的猛力撲來,重心不穩的往後倒去。
前一刻大家還你一言、我一語的安慰韓英,下一刻她突然撲倒曜日,面對這比戲劇還要戲劇化的情形,大家像是被石化般無法言語。
韓英拚命在曜日懷裡磨蹭,「哦!曜日……曜日……」
曜日被她壓在身下不得動彈。「你在幹什麼?我快被你壓死了!」
「我就知道你只是害羞,表面上你總是不在乎我,其實你是這樣關心我,裝作不喜歡吃我的菜,其實就是擔心我的病情。」
他隨口的一句話,竟被她解讀成這般,這女人果真病得不輕!「你到底哪根筋不對?我只是要你別再做那種辣得要死的菜荼毒我,到底哪一句是關心你的話?」
「你不用再解釋了,你是怕我的頭髮又掉對不對?你放心!自從你叮嚀我要吃得清淡些,我就已經不碰辣的東西了。」
「我……」算了!反正他說得再多,這瘋、r頭都有法子另類解讀。
「曜日!我知道你是喜歡我的!」
「不是……你先起來怎麼樣?這樣子很難看耶!」少根筋就算了,難不成是瞎子不成,沒看見有這麼多只眼睛在看他們嗎?
哦!他的胸膛是如此厚實溫暖,她真不想起身,如果能一輩子就這樣躺在他的懷裡,要她少活十年都成y韓英依依不捨的起身,臉上帶著兩抹雲彩,接著把桌上的菜用最快速度疊起來。
仲堯、佐京見狀異口同聲大喊,「等等!你在幹什麼?我們都還沒動筷呢!」
韓英對著眾人甜笑道:「曜日說得對!吃辣的東西對身體沒好處,所以這些菜不能吃。」
南剎與北剎可是最嗜辣的,這些對他們來說可是人間美味。「等等!他不吃,可是我們要吃啊!」
「我不能害你們,改天我再做素菜給大家吃!」韓英說完便差人把菜一股腦兒的全收走。
早知道他們剛剛就別看戲,先吃再說。「喂!至少也留一盤給我們配飯啊!」
曜日看著這幫兄弟,心中有種莫名的痛快,「晚上不吃對身體有好處。」
仲堯、佐京咬牙切齒看著他。要真遵照他那一套狗屁養生說法,不能大口喝酒吃肉,就算能活到兩百歲,人生還有什麼樂趣可言,不如早死早超生算了。
他們站了起來,「我們受夠了!明天我們要走了!」
赫介好笑的看了他們一眼。這兩個傢伙最不能餓肚子,肚子一餓脾氣就來。「怎麼?你們不把戲看完就要走啦?」
「我們是很想把戲看完,只不過怕戲還沒看完,就先餓死了!」
曜日挑眉。他們活該。「你們以為看戲不用付出任何代價嗎?」
「算我們怕了你!」說完,兩人一臉悻悻然地舉步離開。
見曜日也要跟著離去,赫介開口道:「你要逃到何時?」
這是什麼說法?「逃?」
「韓英公主這麼積極,我想她是不會死心的,你不如就認命接受吧!」
曜日瞪著兄長,「你就是不放棄說服我?」
赫介啜了一口茶,「曜日,我只是替你擔心,這樣下去你能撐多久?我還真好奇啊!」
「要讓一個人死心,並非難事!」曜日說完便大步離去。
赫介看著他的背影,嘴角含笑。「真正的好戲,現在才要開始呢!」
☆ ☆ ☆
曜日看病到深夜,又把藥材給配好,交代給下面的人,待走出醫苑時,已近中午,拖著疲累的身軀,打算回家好好補個眠。
誰知道他一進入房間,接著馬上退出來,看了看四周圍再入房門。這裡明明是西苑沒有錯啊!但是……
這時韓英正好踏進西苑,見到曜日在自己房間門口探頭探腦,欣喜地走上前去。
「相公!你回來啦?」
曜日擰眉,「你叫我什麼?相公?!」
韓英一臉嬌羞,「因為我們馬上就要成親了,所以……」
曜日捂著發疼的額頭,「到底是誰說我們馬上要成親?為什麼我不知道有這種荒唐?」
韓英主動勾住曜日的手臂,「相公就別再口是心非了。」
曜日指著自己,「我……口是心非?」
「是啊!你們中原有一句話,叫做「打是情、罵是愛」,我知道相公很愛我的!」
曜日抽回自己的手,「那只是俚語,其實……」
韓英根本不想聽那些,「哎呀!先別說這個了,你有看過我特別替你打理的房間嗎?喜歡嗎?」
「什麼——」
曜日趕緊走進面目全非的房間,看著布了鮮花,還有粉色幔簾,窗欞還掛著串串風鈴……
「你房間的東西太單調了,床簾也是暗色的,看起來一點朝氣也沒有,我特別選了幾盆花來擺,看起來生氣盎然,是不是很美呢?」
曜日的臉頰在抽搐,難怪他會以然走錯房問,望著面目全非的房間,他震驚得說不出話來,接著他看著他的寶貴書櫃,不禁大吃一驚。
他驚呼,「等等!我的書呢?」
韓英一臉得意洋洋,「你就是太忙了,書櫃亂七八糟的,連太過破爛的書都捨不得丟,你瞧,經過我巧手整理,是不是看起來整齊又清爽呢?」
不會吧?「什麼?你把我那些破爛的書全丟了?」那些可是他多年來累積的重要心血及資料,她竟然……給……丟了……
對啊!這下子他不會說她是個嬌貴公主了吧!「還不只這樣……」
曜日聞言,又驚又怕地看著她,「還有?」
他果然被她嚇一跳呢!韓英笑得無比燦爛,打開他的衣櫃,繼續道:
「我知道你忙,所以問了大哥你的尺寸,特別去幫你做了幾套衣衫,布料、樣式、花色及做工都是我特別要求的,你穿上去不但清爽舒服,也會更加英俊挺拔。」
曜日看著那一套套繡著花鳥、山水圖案的亮色衣衫,他的額頭冒青筋了。
有……沒有搞錯?這種衣服……簡直是侮辱他……他……他可是一名大夫,她當是外頭唱大戲的啊?
曜日氣得把衣服一古腦兒扔出門外,「我真是受夠你了!」
「曜日……你這是做什麼?」
曜日怒不可抑,「誰要你雞婆做這些?」
韓英扁起嘴,「我只是想……幫你……你……」
「幫我?這叫幫我嗎?難道強迫別人接受你的所作所為,就叫做溫柔賢淑?」
難道不是這樣嗎?「那麼……到底怎麼樣做才叫溫柔賢淑?」
曜日看著她,心頭無比疲累。他已經夠累了,她是怕他活太久不成?
「你永遠都不可能學會。」
他又說這種話!「你不說,我怎麼知道該怎麼做?」
曜日揉著太陽穴,「我很累了!從早上出門到現在,我只想好好休息,連這最基本的體貼,你都做不到,更遑論其餘的事情,如果你想我多活幾年,那麼求求你,快回新羅國去。」說完,他二話不說把她推出門,大力把門關上。
韓英直瞪著房門好一會兒,接著揚眉不在乎的笑了笑,撿起地上被他扔出來的東西,動手拍了拍上面的灰塵。
哼!他儘管拒絕她吧!儘管對她說狠話好了,要打動一個人的心,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她的個性就是愈挫愈勇,愈是不可能做到的事,她愈要做。
中原有一句話,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層紗。
離開新羅國時,她就立下重誓,如果沒有得到曜日的心,今生今世她絕不回新羅國,這條路開始就沒有退路,無論如何她非要得到曜日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