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愛當家 第一章
    左宅飯廳

    左母一邊吃著晚飯,一邊欣慰地看著眼前的幾對人兒。

    左霏霏與風徵詔成親已三年多,快兩歲的兒子模樣雖是兩個人的綜合,但性格上卻像極了風徵詔,溫溫文文的,小小年紀也已識得千字。坦白說,看到外孫沒有遺傳到霏霏的粗魯個性,左母還真是打心底高興。其實也不是自家女兒不好,不過她那大剌剌的性子,也只有風徵詔制得住她了。

    此刻,左霏霏正在喂兒子吃飯,而風徵詔則喂左霏霏,自己反而沒空吃。成親後變得細心不少的左霏霏一發現,立刻對他說:「別管我了,你先吃嘛!」看他瘦的,要仙風道骨也不是這個時候呀!

    「我不餓。你平常照料升兒非常辛苦,現在我在家,當然由我來照顧你囉!」風徵詔笑道。深知娘子總是不太會想到自己,加上他現在又開了幾家分店,日子更為忙碌,能陪伴她的時間自然減少,心裡面覺得歉疚,是以才想極力為她多做一些。

    左霏霏噘噘嘴,「關掉那幾家分店,你也可以好好地照顧升兒呀!」

    「不行!現在升兒一天比一天大了,日後開銷會更多,而且,」他趁左霏霏張開口想抗議時,餵了一口飯給她。「我想讓你們過最好的生活,雖然不可能大富大貴,但至少是我能力範圍內所能給予的最佳程度。」

    左霏霏努力地吞下那口飯,同時又餵了兒子一口,才道:「你現在已經做得很好了,可別想再多開一家哪!」以前對這個夫君是有諸多不滿啦!但自己的性格通常是嚷過就算了,再加上夫君也是為了這個家好,她怎麼會不明白呢?所以抱怨歸抱怨,她也沒阻止他什麼,當不了賢內助,至少也不要扯他後腿嘛!

    見風徵詔笑了,左霏霏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眼波流轉間,充滿著溫馨。

    左母再看過來,是左霓霓與聶雲。

    他們終於在半年前正式成了親,這下她與老爺懸在半空中的心才真正地落下來,因為當初霓霓的不告而別可真是嚇壞了他倆,現在事過境遷,小兩口可是恩愛得很哩!

    由於聶雲是神捕,所以他們經常得跑遍大江南北,幸好霓霓不怕苦,聶雲去哪她便去哪,夫唱婦隨的好不快活!這次回來,他們作個小小的休息,也許明天,或是過個幾天,抑或一個月之後,他們又要離開了。但是無論如何,對於這種家族聚會,他們一直都很珍惜。

    「我不喜歡豬肉,太肥了!」左霓霓在外奔波數月,臉是消瘦不少,但卻顯得很有精神,只是愛挑吃的毛病仍然改不了。

    聶雲接過肥肉,又把雞肉放進她的碗裡。「多吃點,你一直吃這麼少怎麼行?太瘦了!」

    「我才不要胖呢!我的臉蛋就是要瘦瘦的才好看,胖了就丑啦!」嫵媚的她不肯對自己的美麗鬆懈半分。

    「要那麼美做啥?你已經是我的『娘子』了。」聶雲刻意加重「娘子」二字。

    她的美麗、她的嫵媚、她的好,全都屬於他一個人的了,她明不明白?而且她越美他就越擔心,在過去的幾個月裡就算他一再地表明左霓霓是他的娘子,但卻仍然阻止不了眾多的追求者示愛,這讓他深深地明白──她的娘子真是美得太過分了!最好是變得平凡一些,這樣他的日子才會比較好過些。

    左霓霓怎麼會不知道他所想的,然而,她眨著那雙勾魂嫵媚的眸子,對他撒嬌道:「因為我是你的娘子,所以才要更美,讓你更有面子呀!你說對不對?」

    聶雲不禁苦笑。她又在迷惑他了,明明知道他對她的撒嬌根本毫無抵抗能力。「你這只狡猾的小貓呀!」他輕輕捏著她的鼻子,眼神無奈卻也飽含寵愛。

    左霓霓吐吐舌,甜蜜地笑了。

    說到已經成親的三對佳偶裡最出左家兩老意料的,要算是左霧霧與鐵燹這一對了。因為初見鐵燹那模樣時,他們真沒想到他的身份居然會是皇子!如今他還放棄一國之君的高位,只願陪著左霧霧留在這裡。

    原本左母還不太相信的,但是在見識到鐵燹居然能在短短一年之內發展成為一方霸主,再加上他不凡的穿著,那貴氣皇子的氣度一出來,這下子,也由不得她不相信了。

    以前還擔心霧霧嫁了他不會幸福,原來老天爺自有-的安排哪!像現下,他們不是幸福非常嗎?

    「吃魚,這魚好吃。」左霧霧細心地為鐵燹張羅著,一副賢妻良母模樣。

    鐵燹張口把魚吃掉,然後端起雞湯,送到她嘴邊。「來,喝一口。」

    左霧霧把臉稍稍移開,夾了一口菜,笑道:「吃菜,菜好吃。」

    鐵燹二話不說地把菜吞掉,說:「我吃了,該你喝了吧?」

    左霧霧再夾起一顆雞丁,然後堆起一抹笑容迎向他。「雞丁好吃。」

    耐性不好的鐵燹努力地吸氣又吸氣,不讓她的奸計得逞。「乖,喝口雞湯好嗎?」

    眼見左霧霧又想故伎重施,鐵燹連忙湊到她耳邊輕輕開口,「別想再來,我不會被你氣得大吼,讓你有機會哭著離開而不喝這雞湯的!」

    左霧霧扭過頭,淚眼汪汪地凝睇他,一副我見猶憐狀。

    鐵燹的心其實早已軟下來,但表面上還是不為所動。「娘子,你要為自己想想啊!現在你肚子裡有我們的孩子可不是只有一個人哪!大夫都說了,三個月是很危險的時期,加上你的身子單薄,得多多進補才行。」這道理他每天都說,嘴皮都快說破了,可左霧霧每次都想盡辦法不喝、不補,偏偏他又捨不得罵她,急得白髮都快長出來了。

    左霧霧癟癟嘴,「人家不想喝嘛!每天不是雞湯就是燕窩,再不然就是什麼安胎藥,我的舌頭都快麻痺了。」她扯著鐵燹的衣袖,輕輕搖擺著。「人家不要喝嘛!好不好?」見他臉色益發難看,她立即加上一句,「今天不喝,好不好?」她以打著商量的口吻問道。

    「什麼事我都可以讓你,但這事可不行!」鐵燹不讓自己的心軟表現出來。「來,喝一點,難道你想餓著我們的孩兒嗎?」

    左霧霧輕輕撫著肚子,想像這未出生孩兒的模樣,心,便又軟了。她妥協地點頭。「我只喝一碗雞湯。」

    「好好。」鐵燹立刻把碗湊近。她肯喝就什麼都好說,再說,他還不知道她的心軟嗎?不肯喝也只是耍耍小孩脾性罷了,最終還是會妥協的。

    「你也喝一點。」左霧霧接過碗,把雞湯分成兩碗。「我要你陪我喝。」

    鐵燹爽快地一口氣喝完他那一碗,心裡想著:該吃什麼才可以讓她的身子再強壯一些呢?

    左霧霧低眉垂眼地喝著雞湯,不讓人看見她唇邊泛起的笑意。哈!他沒發現給他的那份雞湯幾乎是滿的,而她的只有一點點呢!

    「來,再喝。」豈料,鐵燹接著卻變出一盅燕窩來。

    左霧霧大皺眉頭。「我說了,我『只』喝一碗雞湯。」

    「如果你剛才喝掉的那一小口雞湯算一碗的話,就可以不用喝這個了。」言下之意是,她的小小詭計根本逃不過他的利眼。

    左霧霧不再辯解,歎口氣後,她認命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下燕窩,沒留意到身邊的人正噙著一抹溫柔的笑凝視著她。

    左母欣慰地看著,多麼和樂融融呀!多麼溫馨的畫面呀!多麼多麼的──吵呀!

    左母終於將視線轉到自己的右邊。是的,如果少了這份雜音,如果沒有他們面紅耳赤的吵架場面,現在的左家真足以用「和睦相處」四個字來形容了。

    「那是我的!」左霜霜飛象過河,一筷子夾掉狄烈即將到口的紅燒肉,理所當然地道。

    但狄烈也不是省油的燈,手一轉,紅燒肉又回到他的筷子之間。剛才因為他是客人,所以五次都忍住氣,對左霜霜的無禮採取「禮讓」的態度,但現在,夠了!

    「那是我的!」左霜霜又大叫,想再一次搶回。

    早有準備的狄烈豈會讓她得逞呢?「我先夾住它的!」無理取鬧也該有個限度吧!不過依他看來,左霜霜其實是看他不順眼──哈!他對她的感覺也是一樣。

    「我先看到它的!」左霜霜冷冷地說,「你只是個客人,還是個來這裡白吃白住的『客人』。」最好不要跟她這個主人撕破臉,不然,哼!有他好看的!

    狄烈什麼陣仗沒見過,難道還會怕一個小妮子嗎?「是啊!左『主人』,你對客人的態度可真『好』。」狄烈一口吃掉紅燒肉,對她皮笑肉不笑地道。

    「是啊!狄『客人』,你太厚道了嘛!我不對你『好』一點怎麼行呢?」左霜霜說完,還「呵呵」假笑了幾聲。

    狄烈瞪著她,左霜霜也不甘示弱地回瞪。然後──

    「我看到的!」左霜霜叫嚷,指著他用筷子夾著的小魚頭,美目幾乎要噴火。

    「是嗎?」狄烈得意地笑著,然後一口吃掉它。

    「你快給我吐出來!」左霜霜幾乎要跳過去掐住他的脖子,讓他把剛才吞下去的食物吐出來。

    「有本事就來拿。」狄烈摸摸肚皮,陰陰地笑道:「如果你敢拿的話。」

    「有什麼不敢拿的?你敢當眾拉出來的話,我就敢拿!」左霜霜倒想看看是他不敢,還是自己不敢。

    左母實在看不下去了,連忙扯住蹦跳起身的左霜霜,道:「霜霜,不得無禮!你是個姑娘家呀!怎麼可以說這種話?」

    「為什麼不行?」左霜霜氣憤難平。「他在我們家白吃白住耶!一斗米要多少錢?還有他吃掉的這些雞鴨魚肉和青菜,哪樣不用銀兩的?」

    「這也要不了多少吧!」何況鐵燹因為霧霧堅持要在家安胎,所以在一個月前就給了一千兩,當作是住在這裡的費用。這些錢用到霧霧生了都還有剩呢!就算連狄烈的食衣住行全包了,霜霜也吃不了虧呀!

    「怎麼不多?」左霜霜振振有詞,「小數禁不起長期的計算,雖然他這頓吃得不多,但一個月算下來就不少了。娘,對那些只吃不做的人,千萬不可以太心軟!」她狠狠地瞟一眼狄烈。「我們不需要對他這麼好的!」

    「霜霜。」左母頭痛小女兒的倔強,又擔心她那刺傷人的話會讓狄烈的面子掛不住,更怕這會變成下一場舌戰的導火線。唉!為什麼連吃頓飯他們都要吵?不嫌累嗎?

    然而,狄烈對左母倒是很有禮貌。「左夫人,您不用憂心,這是在下在這裡幾個月的費用,請點收。」他拿出五十兩放到左母面前,臉上沒有半分被損的難堪。

    左母嚇了一跳。「不用不用,鐵燹給的錢已經夠你們在這裡住上一年半載了,你根本不用給的。」左母想把錢還給狄烈,但左霜霜已凌空降下一隻手,將那袋銀兩全數抄了去。

    「勉強還夠。」左霜霜掂了掂手上的重量,冷冷說道。為了這白花花的銀子,她姑且忍下狄烈對自己態度囂張的這口鳥氣。

    「謝謝左姑娘,讓這五十兩『勉強』入你的眼。」狄烈似笑非笑地撇了下嘴角。

    「好說好說。」左霜霜也扯一下嘴角回敬他,然後坐下來安靜吃飯。

    左家兩老無奈地對視苦笑,為這對小冤家的關係惡劣感到相當不解。然而,這飯桌上也只有他們露出愁容,其它人倒是沒什麼反應──因為大家對左霜霜與狄烈的吵嘴都已經見怪不怪了,哪管他們吵翻天,照吃不誤!

    初夏傍晚時分,夕陽西斜,餘暉燦爛。

    左母與三個女兒相偕而坐,享受這飯後的閒暇;她們的夫君和狄烈則留在屋內品茗下棋;至於左霜霜,因為要算一天的盈利──這是她每天的例行公事──所以自個兒關在賬房裡悶著。

    晚風徐徐,女人家們悠閒地聊著細瑣雜事,好不快活。忽然間,左母幽幽地歎了口氣。

    「唉!」

    「娘,怎麼了?不舒服嗎?」左霧霧立即擔心地問,「要加一件衣服嗎?初夏的晚風還是很涼的。」

    「我沒事。倒是你,有身孕就要好好地看顧身子,別著涼了,加件衣服吧?」左母反過來關心地問她。

    「不用,我一點也不冷。」左霧霧搖頭。她穿得夠多了。

    「娘,」左霓霓明眸一眨,道:「您是為霜霜的事在歎氣嗎?」玲瓏剔透的心,僅左霓霓擁有。

    左母不點頭也不搖頭,只是又歎了一口氣。「唉!」

    「娘,您不要歎氣了嘛!有什麼事得說出來才行呀!」左霏霏是急性子,最受不了別人吞吞吐吐的。

    「說、說出來,才行喔!」升兒笑著一張彌勒佛似的臉,口齒不清地跟著娘親的話尾重複說道。

    左母就算再不開心,所有的憂愁也在外孫這樣一張笑臉下給拋到九霄雲外去了。「來,升兒,過來外婆這裡。」左母抱起他,愛憐地摩挲他的小臉,可接著,終究還是把心裡話說出來,「不知不覺地,霜霜也十九歲了,可是你們看她那個樣子,會有人敢要嗎?」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啊!

    「我看霜霜是不想嫁的。」左霏霏說出自己的看法。

    「這怎麼行?」左母大搖其頭。「難道她要一輩子留守在家嗎?別人會笑話的!」

    「霜霜不會讓人笑話她的。」左霧霧說。因為霜霜會將笑話她的人給整死。

    「但背後的閒言碎語,她能阻止得了嗎?這麼好的一個女孩兒,我可不能讓她受這種委屈。」左母怎麼也無法接受女兒不嫁人,要當一輩子老姑婆的事。

    「娘,您別這麼擔心。」左霓霓對她安撫一笑。「緣分天注定,說不定霜霜的緣分就快要來了。」

    「真的?如果是這樣的話……」左母瞪大眼。「你說,這緣分會是狄烈嗎?他們會不會像霏霏跟徵詔那樣,吵著吵著就吵成夫妻了啊?」狄烈那個年輕人雖然對霜霜的態度是差了點兒,但對其他人倒是很好的。就拿對自己來說,他始終很有禮貌。而住在這裡的日子裡粗重工作也總是攬著做,除了霜霜死也不肯讓他露臉的店舖以外,他幾乎什麼都做。想想,他的人品還是很不錯的嘛!

    「他們跟大姊不同。」左霓霓卻沒給左母多大的希望,她實際地開始分析,「當初姊夫對大姊是有情的,嘴裡雖然常惹大姊生氣,但心裡是處處想著她、讓著她;而狄烈和霜霜的情況就不同了,他對霜霜是真的看不順眼,兩人也是真的互相討厭。老實說,如果這種情況繼續下去,沒有一個意外契機的話,他們只會越吵越厲害,越來越討厭對方而已,才不會互相喜歡呢!」

    「那怎麼辦?」左母一臉憂心忡忡。「我明天得去找徐媒婆才行了。」

    左霓霓伸個懶腰,笑著說:「娘,其實您也不用這麼著急嘛!依現在霜霜的樣子,假若她知道您居然找個媒婆隨隨便便決定她的另外一半,我敢打抱票,她一定會氣死的。您不如再給她一兩年的時間找找看嘛!」

    「如果到時候她還找不到呢?」其實左母想的是:再給十年時間,霜霜也不會找到的,畢竟沒有人能受得了她那愛錢的性子和帶刺的脾性啊!

    「那就到時候再想辦法囉!」左霓霓覺得母親太過憂心了。「霜霜的性格我們都很清楚,逼迫她是沒有好處的。再說,我們三個都已經成親了,您也沒必要急著把霜霜嫁出去嘛!」

    「為人母就是這樣,無論什麼時候,最掛懷的永遠是自己的兒女。」左母仍是非常擔心。

    「可是我倒覺得二姊說得對,」左霧霧認真地點頭。「我相信霜霜會遇到她的真命天子的。」

    「天……天子。」升兒咧著嘴笑,學著左霧霧點頭。

    左母被這可愛的外孫給逗笑了。「好吧!就聽你們的。」三個女兒都能找到自己的幸福,沒理由最小的女兒會找不到,再怎麼說,她也是美人兒一個。而最重要的是,她可是自己的女兒哪!

    這時,倚靠在角落的左霜霜終於鬆了一口氣。這種「冤家變親家」的戲碼在大姊身上演過一次就夠了,如果再用到她身上,就未免太過老套了。

    「爹,娘,我們茶居要不要多請個人手來幫忙啊?」飯後,大家都聚在客廳裡頭時左霜霜忽然提出這樣的問題來。

    「嗄?」左家兩老怔愣不已。他們還以為她寧願操勞到死,也不肯多花一文錢請人呢!

    左霜霜聳聳肩,並不在意他們訝然的反應,逕自解釋著,「現在姊姊們都成親了,不可能再要她們來幫忙,而茶居就只剩下我們,三個人怎麼照管得來呢?」以前店面小也就罷了,但是她的「好」姊夫鐵燹在幾個月前,突然出資讓茶居擴充為原來的兩倍,店舖一下子大了這麼多,光靠他們是絕對忙不過來的!

    聽到這番話,左家兩老非但沒有半絲的喜悅,反而很擔心。

    「你──沒有不舒服吧?如果有,可要說出來啊!」這個小女兒是不管事情做不做得到,都一定事必躬親的性子,要她另外花錢請人,除非是一時昏了頭,否則他們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更好的理由了。

    左霜霜忍住翻白眼的衝動,沒好氣地拿開母親擱在她額頭上的手,道:「我好好的,什麼事也沒有。」拜託!她只是精打細算,又不是小氣摳門的人,應當花的錢也不會吝嗇啊!

    然而大家卻只是面面相覷,沒人說話。

    「到底請不請嘛?」眼看著死對頭狄烈有大笑的傾向,她開始感到不耐煩了。她才不想讓他免費看笑話呢!

    「那……你拿主意吧!」左父終於開口。這種事一向是她決定的,他倒沒有什麼異議。

    「那我明天貼告示。」左霜霜道。

    「想不到吝嗇女也會破例花錢請人,真是意外中的意外。」狄烈的聲音不大不小,但就是剛好讓左霜霜聽到了。

    左霜霜冷笑著說:「與你無關吧!」她可不想在父母親面前與他吵嘴,免得又讓母親擔憂起自己的人生大事,到時就真的吃不完兜著走了。

    雖然三個姊姊都嫁得很好,生活很美滿,但奇怪的是,她一點也不羨慕。難道成親了,多個人來擠一張床會比她自己獨享大床來得好嗎?她可不這麼認為!

    「當然無關,我只是個要給錢吃飯的『客人』罷了。」狄烈冷笑數聲。

    左霜霜忍住氣,笑著對父母親說道:「爹,娘,夜深了,您們何不先回房休息?」待會兒看她怎麼整他!

    左母看看左霜霜,又望望狄烈,憂心地問:「你們不要吵架,可以嗎?」

    「當然!我不會跟他(她)吵的。」左霜霜與狄烈居然異口同聲的回答,但隨後的互望卻充滿著濃濃火光,彷彿彼此都恨不得能瞪死對方似的。

    不一會兒,待左家兩老離去之後,他們終於能光明正大的互相仇視了。

    「請問,」左霧霧偎在鐵燹懷裡怯怯地舉起手。「我可以問個問題嗎?」

    「說!」兩人再一次的異口同聲,而這次已是火花四射的狠狠互瞪。

    「你們為什麼這麼討厭對方呢?我記得你們第一次見面好像是霜霜來村裡找我的時候但是在那之前,你們並不認識啊!為什麼你們在那時就吵得那麼厲害,而怒火還變本加厲地延續到今天呢?」左霧霧對於這一點真的很費疑猜,兩個互不認識的人居然會像多年的仇人一般,第一次見面就恨得眼紅。

    左霜霜先發制人地開口,「誰教他那時候故意躲在窗邊嚇人!叫他出來他還不肯,分明是居心不良!」鬼鬼祟祟地躲在一旁,對她出言不敬還不肯認錯。

    「誰知道你是什麼人啊?不分青紅皂白就開罵,從沒見過像你這麼潑辣又不講理的姑娘。」簡直是沒禮貌到了極點,還不肯認錯,這種女孩子家最令人討厭。

    兩個人同時朝對方重重地哼了一聲,也都不約而同地回想起一個月前所發生的事……

    那天在茶居裡幾個小流氓驚見左霜霜艷麗的美貌,便心生輕薄想佔便宜。原本她是不打算發脾氣的,因為就算對方再混帳,畢竟來者是客,所以決定打發他們離開便罷。

    可誰知那幾個小癟三居然因為求愛不成,怒砸了一套珍貴茶具,這時候她如果還跟他們客氣的話,她就不是左霜霜了!於是她當場揚聲開罵。

    那幾個流氓哪容得了被斥責,立即老羞成怒的想訴諸暴力,可是左霜霜當然不會笨得讓人打,只好滿場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而就在這個時候,狄烈出現了。

    人在緊急的時候,為了保命自然會拿身邊的任何東西來擋,這是很正常的,所以當時她立刻躲到狄烈身後,順便「推」他出去擋著……呃,好吧!她承認,當時是用腳丫子踩在他臀上將他給「踢」出去的,但是她自己也因為反彈力而跌倒在地啊!而那個冷血的人居然連扶也不來扶一下,甚至還可惡地取笑她說:「活該!」

    哼!這個臭男人沒有君子風度就算了,竟然還敢在她的地盤對她這個龍頭如此無禮,簡直是皮癢,怎麼能怪她態度不好啊!

    然而狄烈對那件事卻另有一番解讀。

    當時他聽到左霜霜的尖叫聲,雖然心底很討厭這個小女子,但仍秉持著「不能見死不救」的原則,沒多想就衝了出去。豈料她居然趁他不備用力地踹了他一腳,害他維持多年的冷靜面貌幾乎毀於一旦。當時真想不管她了,可是看到那幾個猥瑣小癟三逞兇鬥狠的模樣,他還是不客氣地讓拳頭好好地伺候伺候他們了。

    至於那個摔倒在一旁的小妮子,哼!想要他扶?她又不是七老八十或殘疾不便者,有手有腳的,自己不會爬起來啊?居然還敢罵他冷血、沒風度?啐!他要是真沒風度,就不會挺身出來救她了。看來這年頭什麼都能做,就是做不得好人,根本不會有好報嘛!

    「什麼?這麼一點小事也值得你們記恨記這麼久啊?你們明明都不是會記恨的人啊!」左霧霧聽了這件事的始末之後,深感不可思議。

    「哼!」狄烈和左霜霜兩個人都仰高鼻子,心裡都認為對方在他人面前的和善是偽善,其實本質是壞的。

    「為這種事而結仇,真有你們的。」左霓霓懶洋洋地媚笑,內心卻堅信著反對將他們湊成一對的想法絕對是正確的。

    「不管你們了,想吵便吵,只要不把屋頂掀翻,我沒意見。」左霏霏擺明了不想理會。踏進他們的圈子裡終究成炮灰。可她又想到,「喂!狄烈我警告你喔!跟霜霜吵歸吵,但動手動腳可不行,如果讓我知道你動她一根寒毛,我是不會放過你的喔!」她威脅地揮動拳頭。想欺負她的家人,先來問過她的拳頭再說!

    「放心,我對這種女人沒有『動手動腳』的興趣。」狄烈的話中有著另外一種解釋。

    「哼!你要是真敢來,我就剁了你的手指頭!」左霜霜用腳趾頭想,也知道他不會這麼做。

    「我還真怕咧!」狄烈哈哈大笑,根本毫無半分懼意。

    「你們還真像是一對結婚幾十年的老夫老妻呢!」看著他們吵嘴,左霧霧不禁莞爾笑道。

    「夫妻?他(她)作夢比較快!」他們同時大聲嚷了出來。做夫妻?想想就覺得恐怖了。

    「霜霜,你不是說要請人嗎?」沉默良久的鐵燹此時突然笑著問她。

    左霜霜看到他一臉算計的笑容,打從心底發了個冷顫。「是又怎麼樣?」

    狄烈轉頭看向鐵燹,頭皮不知怎麼的也開始感到陣陣發麻了。

    「那就請──」

    「不行!」左霜霜和狄烈又是同時大聲喊叫,宛如同仇敵愾一般。

    鐵燹悠然笑了,「有什麼關係呢?烈,反正你也必須留在這裡照顧霧霧,況且,你不是跟我說過在這裡沒事做,覺得很無聊嗎?」然後他轉過頭,「霜霜,你請烈的話,可以不用支付任何報酬,只需包辦他三餐即可。不考慮一下嗎?」

    一時間,左霜霜和狄烈都沉默了下來。

    為了報鐵燹的恩,所以狄烈在此處便以照顧左霧霧為己任。「我只是負責照顧夫人而已。」

    話雖這麼說,可其實左霧霧在這裡有她的爹娘照顧,哪輪得到他,所以還真是閒得不得了。而像他這種經常要活動筋骨的人,這麼清閒的過日子,手腳都發硬得快受不了了。

    「難道我會為了幾弔錢,就讓一個討厭的人留在這裡玷污我的雙眼?」左霜霜不免有些生氣,既為鐵燹戳中她的死穴,也為自己真的在猶豫到底是錢重要,還是個人的喜惡重要。

    「你們可以仔細考慮一下。」鐵燹沒再進一步相逼。他可是為他們好哪!一舉兩得,何樂而不為呢?

    左霜霜與狄烈相互瞪了好半晌,在一陣暗潮洶湧過後,他們仍是異口同聲道:「不可能!」聲音大得很堅定。

    但是,鐵燹依然自信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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