醜聞人人愛看,八卦也一樣。杜洛捷和朱遠蓉離婚的消息一被披露,迅速成為焦點話題。對於因秦天驊一事弄得千瘡百孔的朱家而言,無異又是雪上加霜。
失蹤多日的秦天驊終於在山上被尋獲了,但找到的卻是具屍體。他在賓士車內引廢氣自殺,早已氣絕多時。是自殺還是另一樁謀殺案?沒有遺書但也沒有任何他殺的痕跡,但不管哪一種,在遠蓉心中,至少惡人是得到懲罰了。
朱敬山在輿論的壓力下自動請辭獲准,副總統的夢當然也隨之中斷。同時朱夫人也出面否認離婚的消息,只表示是年輕人鬧彆扭,一時意氣用事,過幾天就會和好如初。
媒體當然不相信,瘋狂似的包圍遠蓉和洛捷,期望能聽到雙方當事人對於這樁婚姻的看法。再加上洛捷在此敏感時刻無預警的辭去雄獅集團的所有職務,更加引發外界的揣測與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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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蓉在床上躺了很久,掙扎著要不要起身到公司去。這幾天她格外空虛疲憊,了結了一樁多年來的心願,沒想到換來的卻是更多的失落與無所適從。
她多想和洛捷說說話,問問他好不好?離開雄獅,台灣的企業界他已無立身之地,他的處境比她更加艱險。但除了律師送來的離婚協議書,他沒有隻字片語。
她有太多的事得交代,也有更具價值的目標得奮鬥,所以她還是得到公司去,無論那裡有什麼豺狼虎豹!
開著車左躲右閃繞了好幾個圈,遠蓉總算在不受干擾的情況下進入了公司;然而她的噩夢並末結束,因為朱夫人竟然已經等在她的辦公室裡頭了。一臉殺氣,恨不得將她就地誅殺。
「早啊,媽。」遠蓉坐入辦公桌後,平靜的和母親打招呼。「今天怎麼這麼早?爸身體好嗎?」
「托你的福,好得很,」朱夫人咬牙切齒的說:「有你這種女兒想要長命百歲也很難!」
遠蓉微笑,欣賞母親發怒的樣子,她一向很怕她生氣,今天的心情卻格外穩定,也許是因為她已有完全的心理準備,可以無所畏懼的正面迎戰。「你是指我離婚的事嗎?真奇怪,我離開一個不幸福的婚姻,做父母的不應該高興嗎?」
遠蓉存心挑-,朱夫人果然動怒了。「不許離婚!朱家任何一個人沒經過允許都不准離婚!」
「結婚的時候你們沒有得到我的同意,離婚的時候我又為什麼要經過你們的許可?」遠蓉套用洛捷的話,果然更加激怒母親。
顧不得隔牆有耳,朱夫人提高音量大聲咆哮。「了不起啊?想反抗?你以為你爸爸現在失勢了你就可以為所欲為了是不是?告訴你,你別想!有我那寶月在,朱家就不會垮……」
「朱家的權勢與我無關。」遠蓉冷冷的打斷她。「我不是你攀越巔峰的棋子,我只想要我的自由。」
「自由?你別傻了,有權有勢才是真自由!杜家的財富加上朱家的人脈當後盾,你爸爸很快就可以東山再起……」
遠蓉站起來,所有壓抑的不滿在此刻爆發。「那也不閎我的事!不管你答不答應,我和洛捷反正是玩完了!月底我就離開台灣,誰敢擋我,除非我死!」
「有你這種女兒,死了倒乾脆!」
就像一大桶冰塊對遠蓉當頭淋下,遠蓉的火氣瞬間熄滅,她凝視母親一秒後,悠悠的開口:「我倒不懷疑你會做這樣的事,畢竟這也不是第一次,不是嗎?」
朱夫人一臉恐慌,意會到自己的口不擇言,急忙轉換笑臉哄騙說:「說什麼呀?做母親的也是關心你,像杜家這樣的財勢,洛捷這樣的人品,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就算幫媽一次忙好不好?等你爸當上總統,你愛怎樣都可以。現在,出去告訴外面的記者,說你和洛捷沒有離婚,只是夫妻間的口角而已,好嗎?」
看著母親的笑臉,遠蓉簡直冷到骨髓,她長長歎口氣。「我會出去,但我這一出去,講什麼我可不敢保證。」
「媽,」她特別加重這句稱呼。「你該不會不知道,雲蓉堂姊死前見到的最後一個人……是我吧?」
朱夫人的神色驚慌,似乎有點懼怕這件事。
「小中說的話還有一些漏洞,如果讓記者還有檢察官知道,我就是小中口中那個雲蓉『信得過的朋友』……你知道我一向不擅長說謊,到時候爸還有多少東山再起的勝算?」
朱夫人的表情扭曲。「你在威脅我?」
遠蓉聳聳肩。「隨你怎麼說。順便告訴你,我有寫心情筆記的習慣,放在一個你們找不到的地方。如果你想用對付雲蓉堂姊的手段來對付我,有些東西傳出去,朱家毀的就不只爸一個人了……」
朱夫人神色變得異常恐怖,踉蹌地倒退幾步,彷彿見鬼似的落荒而逃。
遠蓉全身虛脫,內心卻滿滿的充實。多年來她第一次挺身反抗母親,過去的被動與消極,都在此刻如烏雲散去。從此以後她要為自己而活,真實的朱遠蓉,將要與腹中的胎兒一起成長、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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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才剛離開,遠蓉都還沒來得及收拾心情,Rose和潔聆連袂走了進來。
「你不是還在坐月子嗎?怎麼跑出來了?」遠蓉詫異的問。
「月子坐完啦,再悶在家裡我會瘋掉的,外頭這麼熱鬧不出來逛逛玩玩怎麼行?」潔聆拉張椅子坐下,收斂起嘻笑的神色嚴肅的說:「聽說你可以遠走高飛了?」
遠蓉微微一笑。「是啊!當初是不得不去,現在是不得不走,但至少現在是自由的!」
「所以……你還是沒跟杜洛捷談孩子的事羅?」
「我來不及說!」遠蓉長歎一口氣。「只是這樣也好,我失去一個丈夫,卻換回來一個孩子。」
「那麼你打算一個人到美國去把孩子生下來?」
遠蓉安詳的微笑,一手輕撫著肚子。「記不記得學生時代我們很喜歡的席慕容的一首詩?『不能像佛陀般靜坐於蓮花之上,我是凡人,我的生命就是這滾滾紅塵』……」
潔聆接口道:「『快樂啊,悲傷啊,是我的擔子我都承受』,我知道你的意思,起碼這是你自己的選擇,是有著美好回憶的擔子,而不再是被迫的承受。可是……」她哽咽。「為什麼要是這樣悲傷的結局呢?又是誰的錯呢?」
「是季節的錯。」遠蓉抱住潔聆的肩。「相遇在錯誤的季節,相愛在錯誤的季節,所以注定要有一個不完美的結局。沒什麼好哭的,離婚對他或對我都是一種解脫,要是不走這麼一遭,一輩子都無法面對自己。」
裡面三個女人又哭又笑,沒注意工讀生在門邊站了多久,她百般無奈地怯怯開口。「蓉姊,外面擠了一堆記者,嚴重影響到大樓的進出。警衛問說是不是你可以出去講講話,別讓他們一直賴在這裡……」
事情的確是該解決了!她總不能老躲在洛捷背後把所有的壓力責任都丟給他,她身上流著朱家的血,面對媒體作作秀算什麼?
「……我一直不明白外界為什麼要對我和洛捷的婚姻這麼感興趣,還要出動SNG車實況連線?其實,我們也不過就是另一對婚姻失敗的夫妻罷了。」
螢幕上的遠蓉明媚動人,舉手投足、一顰一笑都散發不可抗拒的自信與光彩。她看來一點都不像剛剛經歷婚變的女人。杜洛捷心想,反而是大白天窩在家裡喝酒看新聞的自己還比較像個失敗者。
「我和他的婚姻很早就出現問題,但……一方面是顧忌太多,另一方面是彼此之間還有一份眷戀,當然中間也曾經試圖挽回過,只是差距太大,不得不作一個決定。所以我們是在很理性很乎和的狀態下,把這段婚姻畫下休止符。沒想到會引來這麼多風雨和揣測,可能是時機太敏感了吧!這一點倒是我們當初沒有顧慮到的。」
「外傳兩位的婚姻是因為杜先生不斷的外遇而產生問題,是不是這樣呢?對於目前檯面上的第三者你有沒有任何看法?」一位記者尖銳的問道。遠蓉的記者會是以問答的方式進行的,記者嘴上並不留情,但她臉上恬淡的笑容始終不少。
「關於這個問題我得替洛捷講句公道話。除開他的家世,他還是一個長得好看而且才氣縱橫的男人,事實上可以說是所有女人心中的夢中情人——包括我在內。當然我比較幸運一點,因為身份特殊,能比其他人具有更大的優勢獨佔鰲頭。所以就算他什麼事也沒做,一樣會有流言傳出來,真真假假我心裡有數,我們的婚姻並不是哪一個第三者所能破壞的,只能說……這是一條必然要走的路。」
遠蓉的回答很謹慎,看得出來她的公開澄清並不單是為了打發記者,竟還帶有一些為杜洛捷解套的意味。
「聽說你們的婚姻一開始就是政治策略的聯姻,」另一個更尖銳的問題拋到。「你和杜先生根本就是在不情願的狀況下被逼上禮堂的?兩位選在朱部長下台的時候宣佈離婚,是不是也帶有反擊的意味?」
遠蓉微笑的表情讓人覺得這個問題有點無聊。「諸位有在婚禮中看到槍嗎?難道我跟他不是用自己的腿走上禮堂的嗎?我們的婚姻決定得有點衝動我承認,我只能說愛情來的時候雙眼是盲目的,所以它的來去也比我們預期得快。要認清現實很難,不論如何我和洛捷都付出了代價,就請大家不要再作無謂的聯想,也不要再傷害雙方的長輩。這是年輕人的抉擇,長輩當然很難接受,但相信假以時日他們都會諒解的。」
「杜洛捷先生和反對黨的關係一向十分良好,外傳他之所以離開雄獅集團的主要原因,是因為他決定接受反對黨的徵召參與立委選舉,關於這樣的傳聞您是否知道內情?」
明眼人都聽得出話中隱藏的涵義,其實也是拐彎抹角質疑遠蓉離婚究竟和廖筱懿有沒有關係?杜洛捷是否用「壯士斷腕」的決心向反對黨輸誠?
遠蓉還是淡淡微笑。「根據我的瞭解,洛捷他並不是一個對政治狂熱的類型。如果他想從政,憑朱家的背景跟杜家的財力自然是易如反掌的事情,用不著把自己推向這樣的絕境去打一場沒把握的仗。當然我並不是說沒有這個可能,只能說這不像他的行事風格……」
杜洛捷的心裡有一股熱流,不知為什麼竟有種想哭的衝動。遠蓉大可不必這麼維護他的,如果她在媒體前痛罵他一頓,或者把整個婚姻的真相都說出來,或許他的心裡還會好過些……
「聽到這些話,還有誰會相信她不愛你?」杜洛捷的身後突然冒出一個聲音打斷他的沉思,他驚愕的轉頭,父親杜文懷不曉得在屋裡站多久了!
杜洛捷凝望著他,時光有點錯置,彷彿他又回到十歲,在家裡期盼著父親的身影。「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父親在另一張沙發椅上坐下。「我總是你的父親吧?雖然不怎麼稱職,這點能耐還是有的。」他環顧簡陋的室內,無限感慨的歎息。「沒想到這屋子還在,我還以為它十年前就拆了!」
杜洛捷冷笑。「本來要拆,被我卡住了。我用了兩倍的價錢跟屋主買了下來,不只這間,整棟都一樣,」
「你還是比我有魄力的,想當年,我連給你們母子買間舊公寓都買不起,一切捏在阿公的手裡,就這樣把自己的幸福與快樂給斷送掉了!還把你母親、妹妹給逼上絕路……」杜文懷的眼中有淚,睹物思情,如今見到洛捷一步一步走向他的後路,他的心比誰都急,比誰都不捨。
「……有些問題就不要再重複問我了!」電視上的遠蓉看來已顯疲累,對尖刻的問題無法再一一招架。「我感謝各位的關心,但不管我的父母、洛捷的父母是什麼樣的身份地位,我們終究也只是平凡夫妻。台灣的離婚率很高,請不要特別關心我們這一對,這不是一個好典範,希望一切就此打住。我想回復我原本平靜的生活,謝謝各位。」
一場逼供式的記者會終於結束,遠蓉快步離開會場,不知為什麼,杜洛捷竟覺得遠蓉的背影在哭,表裡不一的訴說著委屈與辛酸。
「這回你欠她的情欠大了,」杜文懷歎氣。「這麼好的女人,別告訴我你不心動。」
杜洛捷面無表情的盯著電視,螢幕上早已沒有遠蓉。「一個人能把天下的便宜佔盡嗎?我或許是個渾蛋,但還不是個超級渾蛋。」
杜文懷旋轉酒杯,注視晃動的琥珀色液體。「醉過方知酒濃,愛過方知情重;你母親死的時候,我就算跟她一起死了。往後不管我做了什麼,我知道我都是沒有靈魂的!你呢?洛捷,你的下半輩子打算怎麼過?」
「我的下半輩子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杜洛捷直接而殘忍的回答:「我一直在避免成為像你一樣的人,我既不想讓我的後半生被安排了結,更不想活在過往的噩夢裡。失去了遠蓉我很遺憾,讓她傷心我也很遺憾;但我比你強的一點是我並沒有在這段故事裡畫下錯誤的句點,我不需要用悔恨來贖罪。」
杜洛捷這些話像把利刀直接戳進杜文懷的心,字字句句儘是多年累積的怨恨與控訴,而他……竟無言以對。
「對不起,爸爸!」杜洛捷也知道自己的話太重太傷人了。「我不是故意要這麼說的,你來的不是時機,也來錯了地方。這間破屋子是我的堡壘,這裡有太多負面的能量,驅使我走上這一條路。」他舉起酒杯向父親致意。「喝酒吧!爸爸,別提往事。如果你願意,你可以幫我一個忙?」
「什麼忙?」
杜洛捷從內袋中取出一張對摺的紙遞給父親,杜文懷打開一看,是張沒有抬頭的五百萬巨額支票。「遠蓉公司有個業務經理叫Rose的,請你過陣子幫我把這張支票交給她。」
「這是給遠蓉的嗎?」杜文懷收起支票,若有所思的笑了笑。「你從雄獅集團弄走幾千萬美金,卻只給遠蓉這區區五百萬?」
「那些錢我另有用途,」杜洛捷淡淡的回答。「給遠蓉的是屬於我自己的錢。你走吧,爸,這種風聲鶴唳的時候最好不要和我太接近,以免被我連累了。」
杜文懷的眼神裡有絲絲的擔憂與無奈。「到了我這個年齡,還有什麼好怕的呢?不論如何你總是我兒子,不管外界說什麼,我相信你拿那些錢絕對不像檯面上所顯現的那麼膚淺。我是你父親,要記得,有任何需要我的時候不要遲疑!」
父子三十幾年,杜洛捷第一次真正感受到父親的關懷,他有點辛酸,無法開口,只能點點頭,父子間的默契於焉開始。
遠蓉累壞了!
下午的記者會幾乎將她扒層皮,耗盡她所有的精神與體力。她虛脫到無法自己開車,Rose送她回來之後還在車內等了好久,確定遠蓉開門進到層內才放心離去。
室內一片黑暗,厚重的緹花窗廉將夜色全然隔絕,雕樑畫棟的豪宅像座墳塋般死寂,既無光明、也無生氣。
遠蓉沒有費力去開燈,這棟房子她已住得太熟悉,當初雖然憎恨,如今卻是她這遊魂唯一的歸棲。離婚之後她已沒有理由繼續住在這裡,她不願扮演一個眷戀財富的闊少奶奶,只是分離在即,遠蓉卻對房子充滿不捨,畢竟這間屋子曾伴她多少寂寞的歲月啊!
正因為遠蓉太沉溺在自己的思緒中,以至於當她穿過客廳打算回房間時,完全沒注意到沙發上坐著一個黑色的身影。當那個黑影輕輕的開口時,遠蓉呆滯了五秒,一時間竟反應不過來。
「遠蓉。」
是錯覺嗎?遠蓉不敢置信的轉頭,眼淚馬上不爭氣的飆上眼眶。她日以繼夜思思唸唸的男人,真的、真的就出現在她面前。
杜洛捷扭開桌燈,柔和的光線投映在他的臉上,漂漂浮浮昏昏沉沉,宛如夢境一般迷離。
她有千言萬語要對他說,她有無盡的關懷要問候;及至見面,百轉千回竟是開不了口,只有一句老的不能再老的習慣問話。「你怎麼會在家?」
說完她就後悔了,這也是他的家啊!該走的是她而不是洛捷。她的眼光落到洛捷腳邊,一隻大型的旅行袋解釋了所有理由。
遠蓉的胸口一緊。「你來收拾行李的?」
洛捷微笑。「我來時是這樣的來,我走也是這樣的走!」
多灑脫!遠蓉無言,無法像他一樣自在。洛捷站起來,低頭凝視遠蓉。「我看到你的記者會了,其實你不需要這麼做的,太難為你了!」
遠蓉勉強一笑,克制想要往前抱住他的衝動。「我是朱家人嘛!這點能耐還是有的。我只是厭煩他們每天從早到晚守在公司外,反正他們也不見得要真相,不過是滿足一下外界對於豪門恩怨的窺伺罷了!」
轉身就走……洛捷在心裡提醒自己。你不過是來道聲再見,不要再牽牽扯扯徒留遺憾。
「那你呢?接下來你有什麼打算?我看到你也在收拾東西,其實你可以住下來的,這棟房子本來就是以你的名義買的。」
「我並不想住在這裡,」遠蓉搖頭。「好累、好壓迫!我想出去走走避避鋒頭……不,別說道歉……」看到洛捷啟齒欲言,遠蓉急忙打斷他。「那不是你的風格。你沒有欠我,你還給了我……」遠蓉雖然很想保持平靜,但眼淚還是忍不住浮上眼眶。「你所不知道的禮物。」
不能再說了……如此多情下去,他要如何從遠蓉身邊走開呢?
「那……」離別的話比他預期的還難以說出口。「就再見了!你要……要保重!」洛捷彎身拿起地上的袋子,遲疑著,還是轉身走向大門。
遠蓉石化般僵立在原地。洛捷要走了,這一走,就是徹底的從她的生命中走開。洛捷厚重的腳步聲緩慢而沉重地踏在遠蓉的心裡,一步一步,踩踏得她的心好痛。看見他在門口停住,他在歎息,他打開門,洛捷……
她不能讓他走!遠蓉猛然一驚。不能讓他這樣的走!
她為什麼要這麼善解人意?為什麼要裝作溫柔賢慧?她答應成全他,可是並沒有承諾不留他!這麼多年來她的生活始終操控在別人手中,如今她自由了,為什麼她不能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就算只有一分的可能,她也要去嘗試。她聽到洛捷的車聲,他已經發動車子了……她不能讓他這樣走!遠蓉瘋狂似的衝出家門,衝向象徵光明的那一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