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霏山,如其名,是座史來便與霜雪相伴的峭拔巨山。高聳入雲,飛雪不止,縱在山腳原野,一年亦有十月在雪季。
且霏原經遲暮雙嶺包夾,又有往伊江支流護城,造就其自然天生,宜守不易攻的形勢。自龍朔二十三年耿朝與霏國正式開戰後,雖說耿朝偏居優勢,但兩年交戰,卻始終差這臨門一腳,一直無法攻下霏國最後據點。
不過多年攻堅,霏軍資源也已漸困乏,隨著霏王高塋的下帖,耿朝帝王親征,最終戰役眼見在即。
「平月十五,除夕之夜,該要稱讚他風雅嗎?竟選在這麼日子,終結。」
主帥營帳中,旺旺爐火通明燃燒。霄端坐於主位熊皮褥上,一頭墨黑髮絲以琉璃晶石盤拴於冠,身著月銀石塑造的鎧甲,茜色絹帶連繫聯額飾與纓絡。
耿朝的王者,是終於來到這北方漠地了!
於幾名身高肩闊的武將中,霄無法稱得上雄壯,但那又是另一番領袖氣勢。」
在北方漠地,開綻的芙蓉,形成一種迥雋的詭譎妍麗。如其色澤象徵,它的綻放,將使這雪原染上最終一抹赤血。
「只怕有詐,據這些年來觀察,寒霏山終年在雪,唯一止雪的兩月,竟會在冬季、初春之時。而敵軍對風雪抵抗力,本就天生比我中土人強悍,何以他們反而選在這無雪時節,恐怕其中要有陰謀。」老將軍李樵是如此憂心說道。
「雖說兵不厭詐,慎思是好,但這真不像李樵將軍你講的話啊!還記得朕年少時,你敦勉朕的熱血豪放精神,可不是這樣。」
這麼謹嚴多思的發言,倒是讓霄想起另一熟悉的故人。
一個與他命運緊縛,也始終對立,身尚存,卻消失於世界彼端的人。
「既是優勢,便當是天贈的禮物。氣候的異動,是屬於天該煩惱之事!各位耿朝的優秀軍官啊!我們便是放手一搏,告訴蠻夷霏,告訴歷史後人你們的勇士精神「好好戰上一場吧!」
幾個年輕將領聽得霄的發言,亦是激昂,整頂帳子騰騰燃燒起一股熱勁,與呼嘯吹過的北國寒風,形成明顯對比。
「皇上……」離開營帳後,李樵跟上霄的腳步,卻是訥訥不知該從何開口。
「朕知道你有顧慮,但我們不能因無法實際舉證的危機裹足不前,且如你分析,這時節也確是最適宜我軍進攻的氣候。所以這戰帖,是不能退,只能進。也算,是給霏國最後的尊嚴吧。」
穹空深處,繁星似紛櫻,霏雪緲緲,終也是要在陽光下消匿。
「對了,朕在來此的一路上,可是聽得許多軍兵稱讚某位奇才謀士。朕實在想會他一會,可還有偏勞李樵將軍引薦一番?」
「這,啟稟聖上,謝山公子現身有染疾,恐,恐怕是不便……」沒料得霄會突然有此一問,憨直的老將軍只得慌亂答道,一聽便是破綻百出的借口。所幸,言中之人,是在此時現身——
一個霄熟悉非常的聲音,依著殘雪風嗚從身背傳來。
「勞聖上掛念,草民謝山在此叩見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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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春夜,冷風挾帶薄雪撩過荒漠。將前些天因融雪而竄生的野草,再又鋪上一寸餘厚的雪毯。遲暮嶺下,萬頂大帳組成的耿軍亦與雪野歸一。
「一路聽聞這謝山公子的種種策謀,便是總有分熟悉感。朕卻沒料得,這位能人異士,竟會是你啊!」
望著故人,霄輕鬆問候的話語中,倒是多分懷念惆悵了。
「草民與李樵將軍是舊識,所以這些年離開京後,便是在邊疆這幫著出主意。」擎起酒盅,坐於一旁的男子,爾雅回應道。
「那你該知道,朕並沒有對你下追補令,也以患病為由作了好一陣子掩飾,你為何不歸來?」
是的,眼前這化名謝山的男子,便是兩年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國師——郝政光!
當年,對於政光私令動兵之舉。霄是大怒,唯一可作勸阻的林皇后早也往生,一氣之下便是將他打入困牢。但終究感到後悔,是以明知鳳彩門守衛有漏洞也未加阻止。
此後,一別就是數載,但在這異鄉敵境再相逢,卻是霄始料未及的。
「是感念聖上的好意,但車民是被罪之身,自行流放充軍,亦為了贖罪。」
一縷布衣,棉制斗篷,現在的政光,是真就與一般兵士無異。只,那鳳眸仍舊炯炯如昔,總像能看透一切人事的眼瞳,並沒有因這荒漠風雪掩蔽。
「岑,高嶺崎山也。『謝山』,你可就真捨得放下『他』?」
政光對岑的情感,霄是隱約知曉,但在其它因素耿介下,卻是從未去證實。如今,他會這麼問,隱約也是藏有私念。
對於某人的妒與憐,對於某人的憎與愛,一直不能解開的迴圈啊!
銀月如瀑,看著眼前重疊的絕美仙容,政光只是長長歎了口氣。「您亦不是沒帶上安樂雁?何況,我在此等待的人是您。」
當空星塵因漫天飛舞的雪花,是難以見清。但那九星序列,早在政光心中烙下清晰無比的印子,從不曾忘記的。
「等我?何須等我?且談雁子,那已是過往……我身為皇上,有一定的天職使命,這,不也是你教我的嗎!」
撇下酒盅,霄一把抓起酒罈,仰頭便大口灌下。喝不慣的邊疆烈酒,其實無法忘卻的情感,心火攻挾,醉意是上襲的急,言談中不再以朕自稱,講話的速度也是快了。
「恕草民直言,您不是:草民身在此,便是等待告訴您,已經夠了,該放下的時候了。」政光的語氣是難得溫和,真心誠意的敘語,像父親對疲累孩子的呼喚。
起初有些意外政光所言,但霄很快就會意過來。睜著通紅眸子,霄與政光對望,但視線卻更往遠方跳去。
「瞧你待我倆的態度,早就想你是知情的,沒想到你會要到這時刻才講明。不過,也罷——」霄視線對向遙遠彼方的皇都,卻又是怎麼看的清,過往回憶,又可是全能無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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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天子是西杭郡王,耿樺之長於,耿霄!
「岑,我不想離開你、爹娘,不想進皇宮!」
「霄,你不要哭,我代你!你是我的另一半,我愛的,都給你,你不愛的,我會幫你擔下來!你就是我,我,也就是你!」
於是,他捨棄了「岑」這個名字。
扭轉過乾坤,代替他的兄弟,經歷「霄」的人生,愛上為「霄」奉獻生命的人……走到最終,在兩廂重合的面容下,他確實是不知,那雁鳥所擇棲的居所何在,忘了自己是誰。
營帳前的爐壇,繞了一圈融化的雪水,在火光折射下,霄的面容清晰映於水窪中。從杏唇中吐出的氣息,在北國冷風中迅速化成濃濃白霧:「郝政光,你要真有心,早該在二十四年前,事情發生後就即刻阻止,便不會紛生那麼多糾葛。現在,是晚了,晚了……」
聳立在原野北方的寒霏山,頂峰還見得厚厚雪跡,像一位遺了簪花的仙女垂淚;藹白霜雪淌落,無涯黑夜,楚樂錚錚,飄舞在雲的雪淚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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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方大軍擺開戰鬥隊形,茫茫草原上,戰馬、旗幟和刀劍宛如森林般對立密佈,兩邊的主將均在隊伍最前列。
耿朝帝君,耿霄。
霏國王者,霏高塋。
數百支銅號一齊吹響,咚咚戰鼓擊響。鼓號餘音繚繚繞繞,遙遠地伸展開。晴朗靛青的天空由遠而近地俯下來,靜謐無聲。
草原長風咆哮掃來,撲擊在林立戰士們鎧甲包裡的身軀上,先鋒發出尖厲的吼叫,戰樂再響,無數面戰旗於風中急驟地擺動。
一場血戰就此開展!
兵器交撞聲,彼此軍士們的吶喊及尖叫,總為清新白雪覆蓋的草原,揚起了塵土,染上了鮮血。
到底是殺了多少人,霄提著堰月大刀的虎口,似乎都已經麻痺無感。
在破過第一個敵兵時,他是還有遲疑的。
那是個才不過與嵐兒差不多歲數的孩子啊!
但他卻不能猶豫,在開戰的鼓鑼打響後,每個人便是平等賭上了自己的生命,縱使他是帝王也一般。
在這戰場上,生命只在瞬間。
靈駒躍起,偃月刀揮過,幾個敵將身首便已異處,他雖是在朝帝王,可也不是文弱的儒生。
霄的偃月刀,十步一人,千里不留行。
漸漸地,在腥風血雨中,霄殺紅了眼。再也無法辨得誰人是耿霄,誰是耿岑,那只孤雁又是棲選了何方,直到那人的出現——
霏高塋!
一片混亂交戰中,竟他一人特別醒目。火紅戰袍揚舞,在幾個耿朝將領圍堵下,那冷峻的面顏,仍不減從容,輕鬆斬出一條活路。
像是感受到霄的存在,高塋的視線越過重重人海,直刺向彼方。
他並沒有乘馬,筆直前來的步伐是堅毅,途中耿軍小兵襲上,也被他像撥蟲似的,簡單便以和闐刀劈開。
雪之子,冷冽至極的瞳眸,一生卻苦苦追隨艷陽存在
面對高塋的逼近,那侵略性狂烈的傲世鳳翎眼,再次喚醒霄幼年的記憶。一切走馬燈而過,最後回憶的落點,卻是他緊緊握住和親公主耿櫻的纖纖細手,對她說:「你別怕,縱使身在異鄉,皇兄們會保護你,不會讓你受任何傷害——」
軍情捷報傳來,「靖莊公主櫻,雖未死,但卻被斷一臂,關入大牢淪降平民……」
仰天長嘯,拔出腰間寶劍「龍淵」,霄躍下戰馬衝向高塋。
每一招每一著,兵器擦撞的火花,是注定的燃燒。仇慰,在這遼闊天空下,終究只能留下一方明燈的宿命爭戰。
可是,當霄招招取險直攻高塋性命,對方卻僅是拆招!
這令霄不解,他真會是那個著名的大漠梟雄霏高塋?到底是傳言過於誇大,還是他的劍技竟勝於他?
不,光看他解決耿軍兵士的輕易,便可知他的戰技是不容小視。卻何以在這性命存亡之際,他還不認真搏鬥?
彷彿知曉霄的想法似,那霏高塋俊美的容顏卻在這緊張時節,薄唇牽動起一抹苦澀的冷笑。
他是在嘲戲他!
霄的怒火燃升,下手更為猛進,而由於高塋本身並無特殊動作,所以霄並沒有注意到週遭霏軍的退勢。
最後一著,龍淵火焰騰閃,準確的刺入霏王高塋腹中。
不過緊接著的狀況,卻是霄始料未及的。
一把握住龍淵劍身,高塋竟是將霄拉入他的懷中!向神禱詞般,高塋負傷虛弱的聲音,是輕柔,蓄著濃郁情感述語。
「從那宴席後,你一直是我的夢,未曾改變的……」
但終究如同一國的敗亡,隨著從身背補上的一劍,讓高塋的話沒了終語。
沒有墨跡渲染,沒有歌謠傳頌,雪的心,雪的情,只留予呼嘯過的草原長風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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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上那劍的人,是化名謝山的郝政光。
「你身為謀士,作什麼跑到戰場上來!」霄掙出高塋懷中,靠近了政光才發現他身上是也受了重傷。
「是難為你了,岑……」
「你現在講這做什麼!起來!有什麼話,自個回去對他說清楚!」
如同冷水灌頂,對於政光呼喊的名字,讓霄一震。他不解他在此時的用意。
他,是在喚誰!
他,是在喚那一個!
政光笑著搖了搖頭:「我說過了,我是來贖罪的啊!向你向霄,向林皇后,甚至整個蒼天黎民百姓……」
「如你說的,我要真有心,一開始就該阻止。但,我是自私,咳咳咳……」
「起來!郝政光,你不能這樣倒下!我不准你死!」
戰火尚密,霄一肩扛起比自己高大許多的政光,左握龍淵辟路回陣,整個人且是紛亂成一團。
「我不想,也不敢瞧他同別人在一起。從初識起便是,所以,我是如此竊喜你倆當時私下互換身份,那麼,他不會娶后妃,你倆也不可能在一起。」
「但我卻自私的要你去擔天下,要你表現的比什麼都好,孩子,是我對不起你——」氣血攻心,一股熱血從政光口中嗆出,他知道自己已經不行了。
「我原諒你,原諒你!你不要再說了!撐下去!」
此時,霄突然感到腳上一陣劇痛,似乎是有利器射中他的腿腹。
「幸好那只雁子,在我幼年夢中所見的雁鳥,護著了你的心,你的心才沒有壞死,真的,時候並不晚,該是放下之時了。岑,給你自己自由……。」
最後,政光呼喚的,是他捨棄已久的名字。
最後,他喚醒的,是他始終無法捨棄的情感。
「快保護聖上走!他們主帥陣亡,窮兵必有亂勢,快!」
一切只發生在瞬間,推開了霄,攔住幾名耿朝將官,政光並沒有給霄說不的空間。
消失在戰潮人海中,霄最後所見卻是他的笑顏,包含諸多意象,如同在王府時初識的哥哥,恬淡爾雅。自此,是永訣。
龍朔二十六年,霏原一役耿朝大獲全勝。
新綠草原上一片亙古靜寂,一剪蒼狼長影凝立寒霏山腳,彼岸天河染上一抹落日的血紅光耀。
在遼闊的邊疆,星塵現身的早些。定位許久的九曜星象,尾隨九星中的兩盞星光異動,導航星移向入點,第九星數十年來首次異動,漸趨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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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嵐皇子呢!」
「回,回安公公的話,奴婢們翻遍整個誠肅宮,也巡了殿下常去的書庫、御花園,但四處便是找不著嵐皇子蹤影,只怕是要——」幾名宮娥驚神未定的惶恐答應道。
「雁子,你要去那兒,皇城現在好危險的!霖兒會怕,雁於別離開,別離開!」
細緻的小臉蛋、華麗的羅裙首次沾上煙灰塵泥。但小公主也理解現在處境的危急,抑住在眼眶打轉的淚水,小小的手是緊拽樂雁衣袖不放。
「是啊!安公公,那幫霏軍賊寇殺人不眨眼的,皇城駐留兵力又不足,現在四處一片火海,您再探入不過送一條命賠去啊!」從樂雁懷中接過公主,經驗老道的嬤嬤們,也苦口勸道。
「正因此,才更要快些找到嵐皇子!公主別怕,您跟幾位嬤嬤與胡校尉去找岑王爺,那兒較安全,您先去避避。待雁子找到皇子後,立刻跟您會合……。」
終章
於人生遲暮的今刻,時而他回想,自己的人生似乎就像一出很長的戲目。於其間,他不曾開口頌歌,一柄木槌,隨主角的幽柔嗓音懸樑,搭合節奏擊響嗚鐘,便迴繞了他一生。
換作別人,可能會覺得這麼不值,但於他而言,卻已是足夠。
從在許家莊宴席看到那出君臣戲曲,在夕陽餘輝下牢記兄長們那雙交疊的掌心。或許當時,他便是延續了這些人事的生命。
注定跟著那人獨一的主角人生,追隨那麼一遭。
但,他卻沒料的及,在他以為自己要步離戲台時,才是真正牽牢了那人的手。
龍朔二十六年的那場大火,衝破蒼穹,亦碎開海天一線的鏡影……
那時的他,僅只想找個視野無礙之處,望這生長了二十來年的皇城、守候了一生的人兒,清楚的最後一眼。
殊不知,上天卻願意給予他更多。
烽火中,旭日東昇,仿如芙蓉開綻的赭紅暈染天空,一切成了盛飾那人出場的闋曲終調,火光晨曦,使得那兩廂重合的纖妍體姿,一併拉開兩幢長影,在他的面前交止。
當時,他只以為是夢幻,要不就是將存活的另一人誤作兩人。卻不知,他倆,本就是同一人。
同步伐前進的足,一樣是帶傷的,一左一右,行至他跟前。隨著伸出的兩雙手,同樣的聲音,講著一致的話:
「雁子,你可認的出來,要牽那一隻手?」
人生道路行至此,與多少人交會過的生離與死別。於是,他的選擇,成為這世間最末唯一能錯開倆人的關鍵。
如此選擇,該是沉重的。但一路走來,誰是鏡影誰是真體,他卻已不再猶豫。
他只知曉,這回,再沒有讓他鬆手的理由!
步下戲台,那雙手的主人,便是他唯一的主角。他會牽著這雙手,就是永遠。
而另一人的笑容,亦是如此明媚,足讓他存憶一生。與偎在自己懷中的那人相映,相似,卻已是不同的相貌。
當燒葬皇城的最末一縷余煙滅去,艷陽直攀至日中,濃夜沉蔭下的星塵序列再無見影。蒼茫天河破曦晴和,一路延展至遼闊的彼方地線,即便是這出曲子的結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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儀鳳五年,杭州城。
「大嬸,敢問這些天,杭州怎會那麼熱鬧?」
不僅是市集,就連一般巷弄,倒也戶戶懸上幾盞綵燈,不時連串炸響的鞭炮,歡騰的仿似節慶般,好不熱鬧著。
一位老者便是在歌轎購物時,這般不經意的向老闆娘搭問。
「我說這位老爺啊,您可是打外地來的?」
頓了一頓,老者望向轎輿,一染藹和暖笑:「大嬸您說的是,家中細君幼年居於此地,後來倒因故在外流轉了多年,我倆老來得閒,便是弔古尋幽到各處遊山玩水,得巧又經過這源頭處,見四下熱鬧,是向您請教了。」
「原來您們是旅人啊!無怪是不知這大事了,這些天可是新帝遷都啊!杭州離府京近,自然熱鬧著。」邊是打包老者所購核糕,熱情的大嬸滔滔不絕道。
「那您可知選在此日用意?」
大嬸話栓子一開,是就抓著老人直聊:「當年那霏兵殘亂,就也在這日。所幸當時是名宦官救了聖上與嵐王,不過倒是賠了他自己一條命。聖上要感念恩人,所以擇於此日開壇,一併弔念在大火中喪生的太上皇胞弟,岑王。」
老者將店家招待的珠露茶及糕點遞入轎內,從簾縫見得雙玉雕似的藕臂,可惜大嬸探長了脖於,也沒窺著那纖自指尖的主人。
「前些日子我那是特地歇了業,專程去府京祭典才知道這細項原因啊!是說婆子我這鋪子可也算有名了,那些天的歇業,要有多少損失客官你想想便知。」
大嬸是碎嘴,但後話卻真是誠摯的驚歎,一雙眼兒只在回憶中就是癡迷樣。
「但那是值得啊!今個聖上雖是史無前例的女帝,卻可是威嚴極了,那相貌更是絕美。我呂大嬸活這一世人,沒見過那麼美麗的人兒,可不虧為是天神之子托身啊!」
似乎聽到大嬸的嚷嚷內容,轎內人是也傳出幾聲輕笑,嫣然淡柔的似有諸多意象存在……。
「可惜太上皇認為觸景傷情,所以堅決要留在行陽城作退隱地,不然我此行也要能瞧瞧呢!」
大嬸雖是長舌,但老鋪底子深,店中最是昂貴的核糕,在她巧手下,更以花荷纏了幾個碎結作精緻包裝。
「大嬸說的是,是感謝您告知此事。」
接過貨品並在僕役攙扶下,老人攀回轎身內,轎內伊人偎入懷中熟稔的位置,甚是安心貌。
「這兒離府州近,可要去會會霖兒?」
撫順過那一頭雖已參有些許銀絲,卻柔順依舊的絹發。對於他,老人的動作永遠是滿溢愛憐。
「不,那城我也不打算再踏入了,去行陽吧!要會故人,帶上這杭城核糕跟芙渠茶最是合適了。」
帷幔微波,車輪絞轉過市集,絳朱輿車緩緩沒入喧囂的杭州城鎮中。只餘下水窪漪動,再不見蹤跡……。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