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二度來敲門 第八章
    七十分鐘後,絳雪、方盟和方薇一起出現在蒼輝的農場上。

    雨像關不緊的水龍頭,傾盆瀉落。

    「雪姊,這烏七抹黑的,要從何找起啊?」方薇對著眼前一片漆黑夜色,茫然發問。

    「我們兵分三路。」絳雪朝右一指。「方薇,你往休息室的方向找。」接著,她轉向方盟。「你對農場的地形比較熟悉,露天花田的部分就交給你了。」

    「那你呢??方盟關心地問。

    「我負責花棚那邊。對了,手電筒還帶著吧?」

    「嗯。」

    「OK,如果出了狀況,就把光線往天空掃射。」

    「那我們就趕緊行動吧!」方盟說。

    絳雪站在兩人中間,左右伸出手,拍兩人的肩膀,「大家小心!」 

    語結,三人同時往三個方向散去。

    絳雪急得像勢鍋上的螞蟻,因為緊張過度而冒出的冷汗混著雨水一起滑過額際,雨水模糊了視線。

    「蒼輝——蒼輝——」

    她的聲音像是被吃進黑色雨幕裡,逐漸消失不見。

    「蒼輝——蒼……」

    她又喊,第二聲未喊完,她已砰地一聲栽進泥濘裡。她掙扎著爬起來,順手抹了抹臉上的污泥,還不忘罵一句:「倒楣!」走走停停,好不容易才見到了花棚。她加快腳步,不管淹過腳踝的濕泥,步伐艱難地移向花棚。

    「啊!」

    倏地,好尖叫出聲,看見十分尺外的一座花棚正往右傾倒。接著,她看見化棚下正彎腰穩住支架的一條黑色人影。這一次,她在還來得及發出尖叫之前,就已經拔腿飛奔出去。任憑飛泥濺滿她的雨衣。

    她猛地衝到他面前,使盡全身力氣拉他往外衝。「快跑啊!花棚就要倒了!」她緊拉住他的手,邊跑邊喊。

    砰——一

    下一秒鐘,他們聽見花棚倒地的巨大聲響。

    腳步一踉蹌,兩人雙雙跌進泥地裡。蒼輝順著砰聲的來源回頭,正巧看見傾倒的花棚——他不禁打了個寒顫,要是再遲個半秒鐘,他恐怕就再也見不到絳雪了。

    他不禁伸出雙臂,緊緊把她圈入懷裡。第一次,他如此強烈地感覺到他絕不能失去她。因為他們的生命已緊緊相互牽連。

    她覺得腦部一陣暈眩,但仍偎在他的懷裡,接著,她感覺到他因哭泣而微微顫抖的胸膛。

    「蒼輝……」她低喃的語氣充滿關心。

    他把臉深深埋進她的頸肩之間,「完了,農場完了……」聲音哽咽瘖啞。

    「天無絕人之路。」方纔的暈眩正轉為陣陣劇痛,但她仍咬牙忍著。「蒼輝,我們一起努力。」說著,她拾起身邊的手電筒。朝天空一照。霎時,黃色的光束穿透蒙茫雨霧,在黑色的天空形成一道耀眼的光柱,像是他們不滅的希望。  

    不一會兒,方盟和方薇相繼趕到。

    「你們夫妻果然有心電感應!」方盟用手抹了抹臉上的雨水,幾綹濕發沾在額前。「我不知道絳雪和你的磁場相近,一定會先找到你。」

    蒼輝微微牽動嘴角,綻出一絲微笑。「謝謝你們。」

    「哎呀,輝哥你都不知道雪姊當時差點把我們家的門都拆下來了呢!你瞧瞧她那股急勁,活像世界末日似的,拉了我和哥哥的手就往車上鎖,我們才知道你一個有跑到農場來了。」方薇蹲在他們身旁,滔滔不絕。

    蒼輝低頭看著懷裡的絳雪,眼神十分愧疚。「絳冒,我……」

    「噓一」絳雪把食指擱在嘴唇中間,虛弱地說:「不要說——」話未說完,她雙眼一閉,一鬆,昏過去了。

    「絳雪!」蒼輝急忙喊道。

    方薇連忙彎身前傾,把手掌貼上絳雪的額頭,「哇!好燙呀!」她驚呼。

    蒼輝的心中頓時一片慌亂——絳雪有孕在身,身體根本不容出現半點差池;而另外兩座花棚的屋頂又被掀了一角,若不立即補修,那些珍貴的花種恐怕就要全毀了……但是,花沒了可以再種,絳雪的命卻只有一條。

    倏地,他抱著絳雪站起來,轉向方盟,「我得送她去醫院。」他頓了頓,繼續說道:「方盟,這農場——」

    二十幾年的死黨,方盟怎麼不明白他的難處呢?只見方盟忙不迭地拍他的肩膀,體諒地說:「你放心,農場的事就交給我和方薇吧!」

    「對啦!雪姊的身體要緊,這裡有我和老哥罩著,你甭擔心啦!」方薇搶白道,傾盆大雨中,她必須扯開喉嚨大聲說話,聲音才不會被吃進雨裡。

    「謝謝。」蒼輝既感激,又感動,但是絳雪的高燒提醒他必須立即切斷這場對話。「那這裡就交給你們了,再見!」說完,他抱起她,迅速奔向路邊的發財車。

          

    隔日清晨,絳雪在充滿陽光的病房裡醒來時,看見一旁的蒼輝正坐在桌前,用手支著低垂的額頭,彷彿陷入苦思當中。

    「蒼輝。」絳雪低喚,聲音因發過高燒而略顯沙啞。

    「嗯?」他抬起頭,嘴角漾開一朵微笑。「醒啦?好點了沒?」

    「好多了。」她點點頭,臉色已恢復紅潤。

    他起身走到她身邊坐下,摸了摸她的額頭。「嗯,已經退燒了,我想待會兒醫生來巡過以後,就可以出院了。」

    她的目光滑向自己的腹部,不安地問:「我們的寶寶……」

    「沒問題,醫生為你打過安胎針了。一切安全得很。」他撥開她額前的幾絲亂髮,眼神卻微微露出一些焦躁不安訊息。

    絳雪敏感地接收到那些訊息,「你在擔心農場的損失?」

    他站起來望向窗外,下巴繃得老緊。「我剛剛和方盟通過電話了。」

    「他怎麼說?」

    他咬咬牙,說了下去。「救回的花,還不到總數的三分之一。」他輸了,多年的工作,只是空忙一場,而他的負債額將高到連銀行都不肯再扛下去。

    他有三種選擇:一,由銀行來拍賣農場,而他們將會失去一切;二,他可以申請破產,保有農場完整,但是信用破裂;三他可以接受沈慕青的投資,他冷冷一笑,不認為沈慕青會對一個負債纍纍的農場感興趣。

    「蒼輝,我還有一些存款,或許可以幫得上忙……」她這幾年的薪資所得,加上父母留給她的遺產,算一算也有五、六百萬元。

    「不行」他斬釘截鐵地拒絕。

    「為什麼?夫妻不是應該患難與共的嗎?」

    「原因在『夫妻財產分開制』裡寫得很清楚。我不能用你的錢。」  』

    「你的意思是你寧願放棄農場,也不肯接受我的錢?一

    她的話不偏不倚地砍中他高傲的自尊。「沒錯,」他倒抽口氣,繼續說:「那正是我的意思。」他記得余彩霏的教訓,所以他無論如何也不要讓絳雪和農場的主權同題產生任何牽連。他承認七個月來絳雪的確改變了他許多態度,但是這一件事他仍舊分毫未動。

    「好吧!」她別過頭去,不讓他看見自己失落、傷心的神情。「這是你的農場,你有權利決定它的一切問題。」

    蒼輝還是不信任她。結婚七個月,他仍然相信她有可能做出和余彩霏相同的事情,想到這裡,她沮喪極了。

          

    —個星期後的早晨。

    做好早餐後,絳雪轉回臥室,看見蒼輝一如往常地坐在書桌前核對帳目,神情抑鬱。

    「蒼輝。」她輕喚。

    「嗯?」他抬起頭,眉頭深鎖。

    「該吃早餐了,我煮了你最愛吃的皮蛋瘦肉粥。」

    他訕訕地合起帳簿,隨她走向餐室。

    「今天我要去市區做產前檢查。」絳雪邊吃早餐邊說。

    「我送你去。」

    「不了,你農場的重建工作耗時又費力,我自己開車去就好了。」

    「真的不需要?」

    絳雪嫣然一笑。「你就姑且信任我一次吧!」

    「好吧!但你得答應我,一定要小心自己的身體。」

    「喂,你別這麼杞人憂天好不好?我才懷孕不到二個月呢!等到我大腹便便的時候,你豈不是連下床都得限制了?」

    他白了她一眼。「要是那時你還這樣活蹦亂跳,沒個孕婦的樣子,我倒會考慮『軟禁』的可行性。」「我才不怕哩!」

    蒼輝出門時,絳雪盯住他的背影許久,終於下定決心要做一個「不聽話的妻子」。她再也不能忍受蒼輝每天一張苦瓜臉地關在臥房裡研究那些已成定局的帳目,不如幫他跳過這個關卡。為了她的婚姻生活、他們的家、以及未來的孩子,她必須賭一賭。雖然她已預見蒼輝將暴跳如雷,但那只是他們必須克服的難題之一,如果連這關都過不了,更逞論往後漫漫的婚姻旅程了。

    然後,她轉回臥房,迅速翻出存折、印鑒證明和各式相關文件,直奔市區的銀行。

    六百萬不知道夠不夠付清貸款?一路上,她想的只有這個問題,並沒有想到要如何向蒼輝說明這件事,但是,她知道她不會一直瞞下去。

          

    七天後,蒼輝仍然一臉挫折地從農場回到家裡。

    絳雪並沒有告訴他付清貸款的事,一方面是沒有機會,另一方面是她還想多過兩天平靜的生活。

    「下午『亞克』集團的經理和我談過合作計劃。」蒼輝一屁股坐下來,右手接過絳雪端給他的綠豆湯。

    「什麼合作計劃?」她問。

    「亞克』看中石家那塊地。」

    絳雪睜大了眼。「你是說你想賣掉農場?」

    「不是。農場的地段深具觀光潛力,他們想把它改建成渡假山莊。」他聲音苦澀,透露出些許無奈。

    「渡假山莊?」天哪!他怎能忍受讓一些不相干的人在那麼美麗的金針花田中踩來踩去,破壞農場原有的寧靜?更遑論隨著發展觀光所帶來的各式污染了。「你答應他們了嗎?」

    他微微牽動的嘴角綻出一絲苦笑。「以我目前的經濟狀況看來,農場是很難再回到正常的營運狀態了,改成渡假山莊或許會是條可行的出路。」

    從他淡漠的語氣和苦笑之中,她看出蒼輝對於渡假山莊並沒有太大熱情,而且他那種樸實忠厚的草根個性,根本就鬥不過那些精明狡詐的商業集團。

    「蒼輝,農場並非一定得改成渡假山莊。」她靜靜地說。

    「為什麼?難道你有更好的想法?」

    「呃,」她低下頭,清清喉嚨,終於決定說出事情的真相。「七天前,我到市區做產前檢查,順便用我的存款付清了貸款。」

    他愣了半晌,根本沒有反應過來,只是無言地望著她。

    「什麼?」半晌後,他終於出聲,語氣竟是反常的溫柔。

    「我付清了貸款,收據就放在書桌的抽屜裡。」她倒抽口氣,根本不敢預想他會有什麼反應。

    他二話不說,旋即轉身上樓。絳雪尾隨面而上,心頭像被巨石壓住一樣,異常沉重。

    當她走進臥房時,他已翻出收據,並且迅速瀏覽過上面的金額。

    他抬起頭,目露寒光,語氣卻是溫和的。「你以為這麼做是在幫助我?」

    絳雪希望他可以停止用那種柔和的聲音說話。蒼輝生氣時會大吼大叫,那種情況她可以應付,而現在的情形她可沒經歷過,那種柔和的口氣使他看起來像個陌生人。

    她的心一陣抖縮,整個人像石頭般地僵在原地。

    「回答我。」他逼近她,聲調冰冷,不帶任何感情。

    她做個深呼吸,為自己打了一荊強心針。「我所能回答的,就是我付清了貸款。」

    他冷哼一聲,拿起收據在她面前晃了晃。「你以為這張收據會讓你提早達成目的?」接著,他狠狠瞪著她。「告訴你,還早得很呢!」

    「我唯一的目的就是助你渡過這次的危機。」

    「是嗎?」他鄙夷地瞥了一眼收據。「沈絳雪,你必須承認你的確具有演戲的天分——你從不抱怨,表現得像個完美的妻子,甚至還假裝你愛我。」

    「我真的愛你。」她走上前,把手伸向他。「蒼輝,你聽我說——一』

    倏地,他撥開她的手,將收據朝她扔去。「如果你認為做出令我無法忍受的事情是愛的表示,那麼你根本就不懂得愛!」

    「我不想眼睜睜地看著你失去農場一」

    「因此你就付清了貸款?」他咬緊牙關說:「現在任何離婚法庭都會認為你是農場共同持有人了,不是嗎?他們會認為是我說服你拿財產為投資,而那份婚前協議書自然一文不值。」

    「我不想離婚。」蒼輝的話太傷人,但她不能因此而喪失理智,因為那只會讓情況變得更糟糕。「我要為你保留農場,因為只有這樣,你才會有機會重建它。」

    「是啊!」他諷刺地笑了笑。「農場越有價值,你得到的越多!」

    「我再說最後一次,我不要你的農場,不要離婚。」她臉色蒼白,眼神幽暗。

    「反正我們還是會離婚。」他捏住她的下巴,目光僵寒。「因為我絕不會要一個扯我後腿的妻子!你根本就沒有當花農妻子的條件!」

    「石蒼輝,」她的拳頭握得死緊,顫聲警告說:「如果你想趕我走,那麼,你的目的已經達成了。」

    他揚起眉,聲音冰冷。「你想去哪裡?我送你一程。」

    「不必!」她發現自己已無法忍受石蒼輝那副目中無人的態度。她用力撥開他放在她下巴上的手,隨即挺直身軀,以食指戳戳他的胸膛,抬高下巴。「如果你肯拋下愚蠢的自尊,你會發現你錯得多離譜!別忘了我還懷著你的孩子,農場也是他的!」

    「呵!你已經懂得用孩子來威脅我啦?」他眼中閃著憤怒、鄙夷的光芒。「現在,你哪裡都不准去,只能乖乖地在這裡把孩子生下來,之後我才不管你要去哪裡。」

    她閉了閉眼又睜開,不明白自己怎麼還能夠站在這裡任他羞辱。「你一定會為今天所說過的第一句話付出代價。」她憤憤地說。隨即取來皮包掏出車鑰匙,準備離去。

    他一個箭步跨向前,冷不防地用力捏住她的手腕。

    「你幹什麼?」她大聲叫嚷。

    他不說話,只是使勁轉動她的手腕。

    「啊一」她一聲尖叫,因疼痛而鬆開手,鑰匙隨之滑落。

    他敏捷地接住鑰匙,塞進口袋。「懷著我的孩子,你休想離開特富野,你唯一要做的就是搬出我的臥房,其餘的房間任你選,進去就給我好好待著!」說完,他旋即大步衝出去。

    絳雪全身像被抽乾了似的,軟綿綿地倒在椅子裡。她的胸脯因為憤怒而劇烈起伏著,全身打著顫,腦中一片空白。

    然後,她站起來走回臥室,開始有條不系地整理行李,她並不是像征性地只移走幾樣東西,而是清除了她所有存在的跡象。這個死王八蛋石蒼輝,她發誓要他為這次的行為和言語付出代價!

    如果他想點燃戰火,那麼,她會陪他打出漂亮的一仗。

          

    翌日清晨,絳雪在蒼輝準備外出工作時,搶先一步擋在門口。

    「你不在的時候,我要怎麼聯絡你?」她的語氣極冷淡。

    「你幹麼聯絡我?」他諷刺地同。

    「我懷孕了,隨時都有可能摔一跤或流產。任何意外都有可能發生。」

    「你的意思是一」

    「我不奢望意外發生時你會在我身邊,但是如果車子在的話,我起碼還能夠自救。」她的口氣仍是一貫的淡漠。

    他無法反駁這種辯詞。他抿著唇,在給她機會離開和孩子的安危之間沉吟許久。

    終於,他掏出鑰匙放在門口堆放工具的小木桌上,但是手仍然壓在上面。「你保證你不會逃走?」「如果你不信任我,大可把鑰匙收回去。」說著,她低下頭,摸了摸微微隆起的腹部。「如果你想拿寶寶的生命當賭注的話……」

    「好了!」想到孩子,他的整顆心都軟了下來。他把鑰匙塞進她的手裡。

    「謝謝。」她冰冷而禮貌地說,嘴角隨之揚起一抹詭譎的笑意。

    「現在可以讓路了吧?路神。」他盯著她橫在門口的身軀。希望它移開一些o

    「哦,當然。」她側過身,讓他走出去。

    才走沒風步他就回過頭來,「你下午是不是要到市區作產前檢查?」

    「沒錯。」她的眼神一陣閃爍。「你幹麼問這個?」

    「今天我會提早回來一」

    「為了送我去做產前檢查,以盡你身為一個丈夫的責任?」她挑了挑眉,繼續諷刺他。「還是怕我趁機溜走?」

    「隨便你怎麼想,反正你今天就好好待在家裡等我回來。」他警告地瞥了她一眼,隨即拉開車門,跳上駕駛座。

    直到她確定蒼輝的車已經開出特富野,她才回房搬出行李箱丟進汽車後座。她曾經發誓要他為昨天的一言一行付出代價,現在她就要付諸行動。但是她不會走得太遠,如果他真的有心,找到她並不是一件太困難的事。

    經過「富珍牛肉麵店」時,門板上那張紅色的租屋廣告立即攫住絳雪注意力。上天真是太仁慈了,竟然馬上就讓她找到棲身之地。

    她把車停在麵店前,直接走向櫃檯,還未到用餐時間,店裡零零散散地只坐了二、三個客人。

    「你要吃麵還是喝啤酒?」富珍從櫃檯後抬起頭問。

    絳雪的食指朝上一指。「我要租樓上的房間。」

    富珍偏著頭,懷疑地盯了她半晌,「石家的房間不夠你住的嗎?我不認為你真的需要這個房間。」「以前不需要,但是現在需要。」

    「石蒼輝那只自以為是的沙豬把你惹火了。」

    「沒錯。」

    「他知道你在這裡嗎?」

    「目前不知道,但是他馬上就會找到我,因為我並沒有刻意躲他。」

    「難道你不怕他把你揪回去毒打一頓?」

    她搖搖頭,露出一朵輕淺卻自信的笑容,「不怕,他或許是條笨豬,但絕不會是條會打人的豬,這一點我信得過他。到時候他或許會氣沖沖地衝進來,拎著我的領子強迫我回家。但是在他未開竅之前,我絕不會回去。」她說得清晰而堅定。

    「開什麼竅?」富珍的手肘放在櫃檯上支住下巴,顯然已對他們的故事發生興趣。

    「譬如說我不是他的前妻。他曾吃過女人的虧,但不是我給他的,我再也不要背這個黑鍋了!」

    富珍將她上下打量了一會兒,點點頭,露出難得的滿意表情。「好,房間是你的了!」

    絳雪笑瞇了眼,「阿珍,謝謝你!」

    「謝什麼?我向來最喜歡看到男人得到他應有的報應。」

    「蒼輝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咦?這是什麼論調?

    「啊?」富珍果然是一頭霧水。

    「呃——我是說,那個一」簡直像是腦筋急轉彎嘛!「蒼輝一定會得到應有的報應啦!」虧她掰得出來。

    看著絳雪那副急於辯解的模樣,富珍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誰都看得出來她十分在意石蒼輝,但是像安富珍這般世故的女子,自然不忍點破。

    「對了,你有端盤子的經驗嗎?」富珍突然問道。

    「沒有。」絳雪搖搖頭。「你缺人嗎?」

    「嗯,我一個人既管煮麵又端面,還要結帳,偶爾還要客串總機歐巴桑,年輕的時候還可以,現在已經不行嘍!」

    絳詈考慮了半晌,發現自己還滿意這種狀誤解。「如果你不排斥請一個孕婦當服務生的話,我倒很樂意為你效勞。」

    富珍睜大了眼。「你懷孕了?」

    絳詈笑著點頭。「已經兩個月了。」

    「那只該死的豬竟然讓你懷著身孕離家出走?太過分了!」富珍最見不得不負責任的男人。

    「你別怪他。離家是我自己的意思。」

    看著絳雪那副沉著堅定的模樣,富珍也不好意思再生氣——當事者都不氣了,她氣啥?於是她順了順氣,關心地問:「你的體力負荷得起了嗎?」

    「沒問題。而且我相信適度的勞動有益於母體健康。」

    富珍微微一笑,彷彿很滿意這個回答。「那麼工作是你的了。你什麼時候可以開始上班?」

    「明天。因為下午我必須到市區做產前檢查。」她笑著說,沒想到離家之後的發展竟然如此順利。

    「好,那我現在帶你去看房間。」

    絳雪拎起行李,尾隨著富珍爬過幾節樓梯,進到二樓的小房間。

    房同老舊而狹小,但是非常乾淨、整齊,雖然不能和石家的臥房相提並論,但絳雪並不以為意,因為她所需要的,只是—個看不到石蒼輝的私密空間……

    蒼輝回家時就注意到廚房的燈沒亮。他擔心地皺了皺眉,直覺地奔進廚房,但是廚房空蕩蕩的,往常餐桌上那幾道令他聞香而入的熱騰騰的菜餚已不見蹤影。

    「絳雪?」他急急地喚道。

    但是除了細微的風聲之外,他並沒有聽到任何回音。

    倉皇地搜過樓下之後,他馬上動身上樓。「絳雪?」他又喚,聲音竟然微微顫抖。

    他打開三樓所有的電燈,仍然看不到絳雪的身影。他覺得像是當胸被踢了一腳,頹然倒在偌大的床上。他萬萬沒想到她會真的離開,他一睦以為她會挺身而出,抗爭到底,就像往常一樣。

    然而,她卻一聲不響地帶著孩子走了,這比余彩霏帶走他的一半財才更教他憤怒。

    霎時,一個瘋狂的念頭閃過——他要把她找回來,就算是必須開著那輛破發財車「北征」數百公里,他也要把她揪回特富野,就算是要把她五花大綁弄得哇哇大叫,他也不怕……但是,這種耗費體力的事可不適合現在去做,畢竟他已經在農場操勞一整天了。他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走到酒樓去取下那兩瓶存放多年的威士忌喝個爛醉,這麼一來,他就不會因為失去絳雪而孤枕難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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