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軒」裡,軒轅烈將不知何時睡著的官無悔輕輕地放置到床上,並替他蓋好被子。看著熟睡中的官無悔,軒轅烈愈看愈覺熟識,總覺得小傢伙很像一個人,卻又想不起來那人是誰。
想不出個所以然來,軒轅烈輕甩了甩頭,拋開擾人的問題,半轉過身問一旁一直無聲的官荷心,「你的傷好點了沒?」這句話是他一直想問,卻忘了問的話。
官荷心扯開一朵虛應的笑容,「好多了。」
她雖不著痕跡地將雙手藏至身後,但軒轅烈還是看出了她的隱瞞。他起身踱至她面前,鷹隼般的眼,直勾勾地盯視著她心虛逃避的眼。
雖然心知他對她無意,也知他此刻的凝視別有深意,但官荷心就是沒法控制自己加快如雷鼓的心跳,及癡速奔流四竄的血液。怎地這般沒用,也不過是雙眼在看,臉紅個什麼勁?不只雙頰燥熱,官荷心覺得全身都沸騰了,她暗罵著自己沒用,但一雙眼東看西看就是不看他。
看著眼前人兒因他靠近而酡紅的容顏,軒轅烈只挑了挑眉,不甚在意,反正因他靠近而臉紅的姑娘,她又不是頭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忽地,他舉手扣住她雙肩,「手伸出來。」
早知他會要她伸出手,只是沒料到他會動手,官荷心先是一怔,隨即柳眉微蹙,「放手!」
不悅的輕柔嬌斥,讓軒轅烈又想到那個「她」。瞬間,他心神微一恍惚,彷彿看到了「她」和她重疊在一起。用力地眨了眨眼,眨掉片刻的失神。錯覺!軒轅烈很肯定地告訴自己。
「放手!」加大的音量裹滲雜著怒氣。
眉兒一挑,軒轅烈動手將她的手拖扯出來。
官荷心反應不及,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小手落入他厚實的大掌中,「你……」她開了口卻不知該說什麼,只是不斷用力使勁地想讓自己的手重獲自由。
「別動。」簡單兩字,卻隱含威脅和怒意。
官荷心是個聰明人,明白和他爭,輸的是自己,楣的也是自己,所以,她安靜下來,靜靜地讓看個夠。
感覺小手的主人不再掙扎,軒轅烈抬眼瞧了瞧雖認命,但不甚服氣的驕傲小臉一眼,便將視線停駐在她依舊紅腫的手上。翻來轉去地看了好一會,他才抬起眼,警告地說:「不想手爛掉,這幾日最好啥事都別做。」
明知他是好心的告誡,但聽他輕狂的語氣、輕蔑的嘴胸,官荷心怎麼也無法將感謝之意往心裡擱,更別提要她說出口了。
多事!雞婆!要你管!這才是她最想說,卻空知不能說的話。
不理會也眼眉間的不屑,軒轅烈伸出手,「把藥膏給我。」
獲得妥救的手頓了頓,才探往腰際,拿出一棕檀小盒置放於身側的圓桌上。
軒轅烈的手在半空中僵了僵,好一會,才拿起桌上的小盒,掀開盒蓋,頓時,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清香。「待會我會請喬老派個人過來接替你的工作,」他極輕柔地幫她上著藥,頭也不抬地說:「直到你的傷痊癒為止。」
那她要做什麼?等著吃飯啊!
蹙著眉,官荷心側偏著頭,「大少,那荷心這幾日能做什麼……」在瞥見軒轅烈額角隱隱浮現的青筋,官荷心愈說愈小聲,不自在的,她囁嚅地解釋道:「呃……我,我的意思是,總有比較輕鬆或者……嗯……」嗯嗯啊啊好半天,她就是想不出一個適當的理由,因為,她實在是想不出有哪一項工作是不必「動手」就可以完成的。
軒轅烈猛地抬起頭,冷冷地睇視著她,「沒有。」凝視了良久,他才冷冷地回道。
他語氣極輕極淡,然後聽在官荷心耳裡卻是森冷無比,同時也明瞭到一事,他,一旦決定的事是絕不會改,沒得商量。
「噢。」官荷心帶絲被迫的無奈輕應了一聲。
「怎樣,你聽到什麼?」怕教軒轅烈給發現了,靈弄兒和丁劍飛兩人只能躲在轉角處,不敢得太近。
可是不靠近,對武功平平的靈弄兒來說,根本什也聽不到,所以她只得頻頻問著身側,同樣一副拉長耳朵的丁劍飛。
「哎呀,你別吵啦!」丁劍飛被問得有些火。武功是不錯,算是位高手可這距離也太遠了吧,他有些被打敗地翻了個白眼。
他們所站的位置,離軒轅烈他們所在的房間,中間還隔了一間書房、一間花廳,任憑他的武功再高強、耳力有多好,也只能聽到細微不清的交談聲,斷斷續續地只能分辨是男聲或女聲而已,至於話語的內容,他是一個字也聽不真切。
放棄繼續這呆蠢至極的舉動,丁劍飛有點抱歉地看著靈弄兒。
「怎樣?快告訴我,大哥和她說了些什麼?」靈弄兒見他挺直腰桿,以為他聽到了什麼精彩內容,興奮得仰著臉直拉扯著他。
「嘿……」丁劍飛不知該怎麼跟她說,只能裝傻地搔頭乾笑。
「笑什麼啊?」她使勁地往他的背大力拍下去,「快說,你到底聽到什麼了?」
看她一副「你不說我打到你說」的恐怖表情,丁劍飛緩緩地退離她三步外。「沒聽到,我什麼都沒聽到。」他有點可憐、有點悲哀地豐瞬間瞪大眼的人兒。
「你在誆我?」靈弄兒雙手緊握成拳,一步步逼向他。
「沒有。」丁劍飛雙手忙不迭地直搖。
「你們兩個在做什麼?」
正在一前一退的兩人,聽到這熟悉的帶笑聲時,不禁停下步子,注視著說話的人。」大哥。」她努力地裝出一臉「我錯了」的樣子。
「大少。」他偷歎了口氣,早料到會被發現,只是不知軒轅烈這麼沒良心,居然拖到現在才出來。
「有事?」軒轅烈雙手置於胸前,斜靠著廊柱,好整以暇地挑眉問道。
「沒事。」靈弄兒直搖著頭。
丁劍飛則一臉苦笑地回視於他。
「沒事。」軒轅烈嘴角拎著詭異的笑:「那——是來看戲的嘍?」他故意拖長了音。
靈弄兒真不得地下有個洞能讓她直接鑽進去,她羞慚地低下頭,雙手不停地攪扭著。
丁劍飛不置可否地朝軒轅烈聳了聳肩,那意思好似在告訴他,隨你猜吧!
看到丁劍飛的動作,軒轅烈不慍不火地道:「戲演完了。」意思是說,你們該滾了。
很明顯的一句趕人話。她微抬起臉,看了軒轅烈無異色的臉一眼,再瞥了瞥向旁的丁劍飛,看丁劍飛一動也不動一下,讓她打消想「落跑」的舉動。
還不走!軒轅烈皺了皺眉,心想,最近是怎麼了?老是有人質疑他的話,和他唱反調。
「要我送兩位一程嗎?」軒轅烈陰沉著臉,舉步緩慢地往他們兩人走去。
丁劍飛和靈弄兒對看一眼,心知再玩下去,待會鐵定屍骨無存,死得很難看。不待軒轅烈走近,兩人很有默契地同時拔足,轉身狂奔。
此時,有事稟告的喬淮,見他兩人似有鬼在追,連經過他身旁時,也沒停下腳步看他一眼。
他奇怪地注視著兩人遠去的背影,喃念著,「怎麼著,見鬼了嗎?」直到兩人跑出了「烈火軒」,他才回頭來,朝那站在廊柱下的人走去。
「大少。」喬淮恭敬地低頭輕喚一聲。
「嗯?」軒轅烈微微—笑,「何事?」
「寒冰神宮宮主正在大廳。」喬淮答。
寒冰神宮?!不是那追著令狐獄的小姑娘所屬門派嗎?莫非是令狐出了事?
軒轅烈戚了蹙眉,不再胡思亂想,「走吧!可別讓人說咱們怠慢。」
兩人一前一後,快步地朝大廳而去。
廳堂上站了三個臉蒙輕紗的女子。
右邊是身穿紫衣,腰間掛了柄彎刀,左側是位身穿紅衣,背上背了一副罕見的紅弓紅箭,中間這個,定是宮主了,軒轅烈心想。
那女子一身的雪白,雖是蒙著臉,看不清長相,朦朧中卻也能猜看得出,她狠,也很冷,無一絲波瀾起伏,無視任何物的烏黑瞳眸,有的只是冷,傳達出來的訊息,也是冷。
好一個冷傲的姑娘,軒轅烈勾起—抹讚賞的笑,心裡卻禁不住地同情起她。約莫雙十年華的芳齡,有著超乎常人的冷靜,但同時卻也得肩負起神宮的大任。
軒轅烈邊打量著眼前的三人,邊走向主位,「請坐。」他有禮地說著。
冷若冰,寒冰神宮宮主眉毛兒連動分毫都無,也無坐下之意,只朝右邊的紫衣輕瞥了眼。
接收到冷若冰神,紫衣微一頷首,才對著軒轅烈象拳一揖遭:「今日前來是希望樓主能交出小宮主。」
「小宮主?」軒轅烈微一愣,才將小宮主和追狐獄的冷若寒聯想在一起,不過……
「姑娘,在下不懂你的意思。」軒轅烈道。
紫衣眉一挑,臉色微慍,「樓主,明人眼前不說假話,樓主敢說小宮主未曾到這烈焰樓來?」
她挑釁的神情,教站在一邊的喬淮看不下去,伸手指著她,「你……」
「喬老。」軒轅烈舉起手阻止他,「她的確曾來過,但已經走了。」
「這點我們知道。」紫衣未答,紅衣倒忍不住搶白。
知道還來要人,存心挑釁?還是……沉思了會,軒轅烈已經猜出她們這趟來的目的了,可惜,他是心有餘力不足,幫不上忙。
站起身,他臉上保持一貫的笑容,「話我已經說得很清楚。」
「人是從你這樓裡失去蹤影的,所以你得負責。」紅衣氣得咬牙切齒,她從沒看過這麼有禮卻又傲慢得令人厭的男人。
「腳長在她身上。」軒轅烈慢慢地踱至三人面前,「況且她是寒冰神宮的人,干我烈焰樓何事?」
「你……」紅衣和紫衣皆探向自身兵器,準備和他一較高下。
「退下。」未曾開口的冷若冰,輕聲地斥退兩人。
紅衣和紫衣聞言不得不從,只能忿恨地瞪著那笑得莫測高深,可眼裡卻見不到一絲笑意的男人。
冷若冰不避諱地睦直注視著軒轅烈投來的輕蔑眼光,「腳是長在舍妹身上,但她從這走出去後人就不見卻也是事實。」
「那又如何?」軒轅烈狂傲不羈地揚高眉。
隱在白紗下的唇微微一揚,「是不能如何,只想請樓主幫個小忙。」冷若冰微垂下眼瞼,此舉算是她最有禮的一個動作了。
「什麼忙?」
「找令狐獄。」
軒轅烈冷眼注視著她,「無能為力。」他話說得絕,但心裡卻在歎氣,令狐啊,令狐,我真被你給害死了。
不是他不肯,而是他根本不知道令狐獄現今人在何處,上哪找去?就算下令人省商行哨站嚴加注意,也是徒勞無功。誰不知,那隻狐狸滑溜得很,稍有風吹草動,便逃得連味道都讓你尋不著。
白紗下的唇一抿,冷冷的聲音隨之響起,「樓主言下之意,是不肯嘍?」
軒轅烈不做任何表示,只是看著她。
冷若冰冷笑一聲,「就此告辭。」話一說完,她和紅、紫衣女子,轉身走出。
看著冷若冰三人離去的背影,軒轅烈搖頭歎了口氣。他明瞭她方纔那一聲輕笑,是代表著她不會說此罷休。
而自己,雖不至坐以待斃,卻也只能見招拆招,畢竟,人家的小宮主,是真的跟令狐獄在一起。而她會跟他一起,完全是因為令狐獄拿了人家一支短笛不肯歸還,這……是誰的錯?是自己嗎?
好像不關他的事?軒轅烈很無奈地再歎聲氣。
出了烈焰樓,冷若冰等三人坐上寒冰神宮的馬車,噠噠馬蹄聲瞬時響起,揚起漫天的塵灰。
「宮主,咱們就這麼放過烈焰樓的人?」脾氣火爆的紅衣嘟著嘴道。
「是啊,尤其那個樓主,傲得跟什麼似。」紫衣也附和地說。
軒轅烈!冷若冰嘴角浮現一朵迷人的笑面,從不知男人也可以長得如此好看,從小娘親就教她,天下男人沒一個好東西,而且是醜陋無比,今日一見才知娘親說的全是騙人的話。
想起娘親,冷若冰的笑霎時消失無蹤,愁緒湧上心頭,娘親就要出關,而小妹的下落至今未明,失去蹤影倒也罷了,偏偏跟個男人牽扯不清,這要讓娘親知曉了,不知會有多震怒了。
庸人自擾!冷若冰苦澀一笑,自嘲想道,娘親向來極疼小妹,自不會有太過嚴厲的懲罰,倘若是她呢?
從小姊妹兩人的特遇就女同天與地一般,小妹仿似天之驕女,可以賴在娘親懷裡撒嬌,犯了錯頂多是被念一頓、關一天。她呢?犯了錯,輕時沒飯吃,重則一頓好打,久而久之,她便封起自己的心,不再露出一絲感情,即使是親情。
長久下來,她臉上不再有表情,心裡不再有感情,只因為她比小妹早出世,注定了她要無情無慾、無恨無愛地過一生,直到老死在寒冰神宮。
想著想著,腦中不禁又浮現那帶著輕狂笑意的男子,他為何要拒絕自己的提議呢?冷若冰悶悶地想著。
其實她約略知道他拒絕的原因,也知道要找令孤獄並不是那麼簡單,否則,她出動了寒冰神宮裡左右護法、六宮三十六門的人,不會找不到的,然雖知他拒絕之意,卻是無法接受。
「宮主。」心思細膩的紫衣,見她久久不說話,遂輕輕地叫喚一聲。
冷若冰回神,送她一記「沒事」的笑,「烈焰樓的事我自有主張。」她頓了下,「紅衣,咱們在烈焰樓裡的人,行嗎?」言下之意是說那人的辦事能力可靠嗎?
紅衣聽她話中意,一頷首,「宮主,她可是文宮裡挑選出來的人,萬無一失。」
點了點頭,冷若冰放心一笑,閉上眼假寐,同時,也在心中計劃著,該怎麼做,才能讓那個男人也體會一下心急的滋味;沒—會兒,她笑了,因為她想到一個好計策。
送走了冷若冰三人後,軒轅烈心情沉重地步回「烈火軒」裡的書房。頭無力地靠在椅背上,他只覺額角微微泛疼,唉!令狐你到底在哪?
上次收到他傳回來消息是何時?一個月前,還是更久?軒轅烈閉上沉重的眼。或許,該叫子揚回來了,再這麼下去,他沒累死也會被逼死,被眼前一堆堆高疊的帳冊給逼死。
揉著發疼、抽痛的太陽穴,軒轅烈喃喃地念著,「死小子、臭小子,只顧著自己逍遙,把那麼多事推到我身上,存心讓我沒好日子過嗎?」愈念他就愈不平,他慍火了起來,「哼,讓我沒好日子過,你們兩個也別想有好日子過了。」話一說完,他睜開眼睛,想提筆教人抓那兩個渾小子回來,沒想到……
「你……」他詫異地瞪大眼,隨即俊臉微微赧紅,刻意以低沉不悅來掩飾他被人窺得的困窘,「沒人教人你敲門嗎?」
敲門?她沒敲嗎?有啊!官荷心偏頭看他臉色微紅,還有一線難堪的神情,抑下想笑的念頭,她輕點了點頭,「我敲了好幾下,沒人應,以為沒人,所以……」
「所以……」紅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鐵青,他瞇起眼,替她將話說完,「所以你打算進來整理,是不是?」
「不。」她聲如細蚊地回答。
「你忘了我交代你什麼?」他起身,繞至她身前,微俯下身,讓兩人面對著面,「你很喜歡和我作對。」
「沒……」她霍地抬起頭,接觸到他噬人的眼光後,馬上又垂下去。
「把頭抬起來。」軒轅烈不耐地命令著,他實在受不了她,她對他來說已經是夠「迷你」了,而她又愛低下頭,用上黑黑的頭頂和他說話,要不就是無言地抗議。
她動了——一寸。
她是嫌自己今天氣他不夠嗎?軒轅烈用力地吸了口氣,抑下滿腔的怒火,用著控制得當的聲音,平靜地說:「荷心,把頭抬起來。」
她又動了,這次有進步,一寸多一點點。
忍無可忍,軒轅烈怒吼道:「把頭抬起來,看著我。」
官荷心真的抬起頭來看著他,不過,她是被嚇的,他幾近咆哮的吼聲,震得她不得不抬頭,怔怔地呆望著他,耳朵裡還殘留著他的餘音,心跳則瞬間停止,忘了跳動。直到她感覺自己快斷氣了,才驚覺到自己竟被嚇得忘了怎麼呼吸。
用力大口地吸進一口氣,官荷心緩緩地吐氣,怯怯的有一下、沒一下地看他。
她這是什麼眼神?軒轅烈悶悶地想,怎麼每次她見到他都像見到鬼怪般害怕的表情,他有那麼恐怖嗎?
「告訴我,你不在房裡休息,跑到這兒做什麼?」見她害怕,他勉強地對她扯出一抹笑。
看他笑得比哭還難看的臉,官荷心直覺地又想笑,「我想找些書打發時間。」
她那想笑又不敢笑的滑稽表情,讓軒轅烈怒意全消,只覺一股笑意在心頭不斷地擴大、加深,最後拓展至他的臉上,染上了他的五官。
「你識字?」他在不自覺中放柔了聲調。
「嗯。」她微笑著輕點頭。
她靦腆的羞容,讓軒轅烈眼睛為這一亮。她不是沒有臉紅過,只是沒有這次給人—種羞答答的嬌態,前幾次都是因他的靠近而臉紅,這次卻是為她自己臉紅,那感覺就是不一樣。
驀地,一個想法閃過他的腦際,他不禁笑了起來。
他那不懷好意、算計似的笑聲,聽得官荷心背脊一陣涼,不自覺地縮了縮頸子。
「你過來。」軒轅烈帶著得意的笑轉身走至書案邊坐下,並示意她拿張椅子坐在他旁邊。
沒得選擇的,她只有照「坐」。
待她坐定,他拿起桌上一疊報告放到她的手中,「念給我聽。」
念給了聽?官荷心嘴巴張得大大的,一臉不敢置信地瞪著他。他不會自己看嗎?
彷彿知道她的想法,軒轅烈好整以暇地閉上眼,調了個舒適的坐姿,「我很累,不想看,不過,可以用聽的。」說完,唇邊還勾起一抹得逞的笑。
他那一閃而逝的笑,並沒逃過她的眼,但,又如何呢?能再跟他們嗎?搖了搖頭,官荷心否定自己可笑的念頭,認命地翻開紙張,一張一張慢慢地念。
到底念了多久,官荷心不知道,只知道她口乾舌燥。
「喝吧!」軒轅烈笑著將具的茶遞到她面前。
「謝謝!」不客氣地接過,頭一仰就將杯中水喝個精光,還覺不夠似地伸出舌頭舔了舔唇。
她不經意的小舉動,卻讓他心起遐思,直想一親芳澤。抑下那許久未曾有過的慾望,軒轅烈抽掉她手中的報告,「你累了,明天再念吧。」
「明天?」她的聲音裡有著很明顯的激動。
「對。」他緩慢地點了下頭,還欲交代些話時,外頭傳來那軟軟卻響亮的童稚叫喚聲。
「娘——叔——」官無悔邊走邊叫著。
不等官荷心有所動作,軒轅烈已經走到門外,抱起官無悔又走回來了。
「叔,」官無悔笑看著他,又轉頭笑叫著,「娘,餓餓。」
軒轅烈和官荷心一聽,對看一眼。
「去灶房拿些點心吧。」他這時才想到,他忘了要喬老派些下人過來。
官荷心感激地朝他一點頭便轉身離去。
「有沒有睡飽?」軒轅烈捏捏坐在腿上,官無悔的小臉。
「嗯。」官無悔很用力地點頭。
「乖乖的,等你娘拿吃的來。」他摸了摸官無悔的頭。
官無悔這次沒點頭,一雙好奇的跟直愣愣地盯著他,一瞬也不瞬。
「在看什麼?」軒轅烈笑著拍了拍他的臉頰。
「爹爹。」
官無悔沒頭沒腦地冒出這個詞,讓軒轅烈登時張大了眼,直瞅著官無悔看。他想起來了,他一直覺得小傢伙很像一個人,他知道那是誰了,是他,沒錯,就是他自己。再仔細地端詳立官無悔的五官,這小傢伙和官荷心一點都不像,倒是和自己像是一個模子打出來的,差別在於一個大、一個小。
「爹爹。」官無悔又喚了一聲。
軒轅烈沉吟了好一會,才笑著問:「無悔,誰告訴你,我是你爹爹?」
官無悔偏頭想了想,「娘。」
「悔兒!」官荷心差點被官無悔的回答嚇掉手中的托盤。此時,她實在後悔沒事做啥跟孩子說他爹是誰,這下好了,那個一臉懷疑的男人,一定會拉著她問長問短。
被吼了一句的官無悔,縮了縮頭,轉身抱住軒轅烈,埋住他那張受到委屈的臉。
「不。」軒轅烈拍撫著他已有些微顫抖的背,「別對他這麼凶。」他的口氣有絲不悅。
荷心對他挑了挑眉。
每次只要談到官無悔的事,她就像只刺蝟,張開一身的刺,刺傷每個靠近她們母子的人,也是保護自己,不受外人侵犯,而那外人……
思及此,軒轅烈對她挑眉的挑釁行為,沒有原先預期的怒火,有的只是憐惜和心疼,「我想,我們該好好地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