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陸將軍府讓人送來帖子,說請馬爺回府,陸將軍有事相詢。」下人進來稟告到。
李誠興和李老將軍互看了一眼,然後齊齊看向馬伕。
馬伕站起身,拍拍下袍,拱手道:「既然如此,在下就回去看看,這幾日打擾老將軍了。」
「不打擾不打擾,你來幫我總算把這小子逼成親了,了了老夫心頭一樁大事,哈哈!以後我李府大門隨時為你敞開!」李老將軍豪邁的笑。
「多謝老將軍。」馬伕笑著對李誠興施了個眼色。
出府時,李誠興相送出來。
馬伕靠近李誠興身邊,耳語道:「你信我不?如果信,就讓你父親遠離其他皇子,盡量找機會和太子親近。切記!」
李誠興一驚,心下知曉馬伕大概從陸奉天那裡知道了什麼事。抱拳為禮,一切僅在不言中。
抬起頭放大聲音:「嘿嘿,李小子,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和京城府尹的小丫頭已經見過面,還扯了人家辮子是不是?幾歲了你?這麼大的人了還用這麼幼稚的手法引人家小女孩注意,你啊,別再裝那張苦臉了,眼角眉梢都快笑開花了!」馬伕損完老友,哈哈大笑離去。
李誠興不好意思地一笑,苦臉一收,不裝了,傻笑著樂顛顛的跑進府裡。
特地在外面多繞了一圈,這才優哉游哉的晃回護國將軍府。
剛把自己的屋門推開,就發現有人已在屋中等他很久的樣子。
「新婚十五天就跑到我這兒,還特地讓人叫我回來,你就不怕你的新婚妻子一哭二鬧三上吊?」
「她不會做出這種事。」
「呵!還真是賢惠!」馬伕繞過桌邊的他,走到床前換衣服。
「我聽說你這段時間一直呆在李府?馬伕,你既然留在我身邊,凡事就應該為護國將軍府著想,身為我身邊的人,卻跟三皇子身邊的李家等人親近,你讓我在太子面前如何交代!」
「你和太子不是一直在愁如何拉攏擁有皇朝一半軍權的揚威大將軍嗎?」馬伕解開棉外袍放到椅背上。
「怎麼說?」
「從今天開始一直到年十五,你如果肯待在我這裡,我讓李家棄三皇子而親太子。」
「哼,你以為你是誰?你憑什麼去影響揚威大將軍?馬伕,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陸奉天面對馬伕的背影冷笑。
馬伕轉身,「我當然知道自己的身份。我雖然不能影響李老將軍,但他兒子能。」
「什麼意思?」
「你說呢?小四子,你變笨了。」
「不要叫我小四子,我現在一聽到這個名字就想吐!」陸奉天臉上出現明顯的厭惡之情。
馬伕深吸一口氣,假裝沒看見。
「你如果不信,可以讓太子邀請李老將軍父子試試,我記得如果沒有正經大事,揚威大將軍很少去赴別人的宴會,就連三皇子屢次下貼,李老將軍也頂多讓誠興去應酬。」
陸奉天目光毒辣的看著他,譏諷道:「看來你和李誠興的關係很不錯嘛!能讓他這麼聽你的話。」
「我說了,不信你可以去試試。我只要你過年的時候能陪在我身邊。白天的時候隨你去哪裡,晚上記得到我這兒來就行。」走到門邊打開門,伸手示意陸奉天可以離開了。
陸奉天站起身,目光中儘是不屑,「我還以為只有我才能碰你,哪想到你根本就是人盡可夫!李家那小子是不是也很滿意你床上的功夫?你怎麼滿足他的?他付你多少?」
手掌緊扣住門邊,馬伕溫柔的笑笑,「這世上肯睡我的人也只有你陸大將軍了。像我這樣醜陋的男人哪怕是脫光了送到別人面前,也不會有人看一眼的。誠興是什麼人,我怎麼配得上他?不要以為所有人都和你一樣,做任何事情都有目的。誠興可比你單純、直爽、善良的多!陸將軍,請!等你印證過後,再來我這兒吧。」
等陸奉天走出小院,馬伕才想起他忘了問陸奉天派人找他回來是何事。
十二月二十五日,離過年還有六天,陸奉天住進了馬伕的小院。白天固然看不到他的身影,晚上卻總是能聽到小院臥房中傳來的呻吟哭喊聲。
馬伕和陸奉天的事也就這麼一點一點在府中傳了開來。眾人起初是驚訝和不信,因為他們實在無法把馬伕和狐狸精、孌童、男寵等名稱聯想到一起,但在見到尚在新婚期的他們的大將軍竟然拋開嬌妻不顧,夜夜宿於馬伕的院落,而且侍候的下人也親眼看見過馬伕身上的愛痕、親耳聽過房中傳來的詭異呻吟,早上偶爾帶血帶精液的床單更成了鐵證。
人們看馬伕的眼光變了。他們無法忍受自己的身邊竟然出現了兔二爺這樣男不男女不女的妖孽,更何況他還迷惑了他們英明俊偉高高在上的主子!甚至很多下人還在心中為端莊大方賢淑美麗多才多藝年輕可人的夫人暗中叫屈,不明白那隻馬夫出身的癟嘴老兔子到底有什麼地方迷住了他們的大將軍!
馬伕原本還經常往馬房跑跑幫幫忙啥的,有一次當他離開馬房偶爾回了下頭時,發現有人衝著他的背往地上唾了口唾沫。之後,馬伕再也沒去過馬房。也不再和下人們混在一起玩耍。
剛新婚就被丈夫拋開的卞青儀除了美麗,無疑也是個很聰明的人。她雖然心中憤恨,但她絕不會當任何人的面說馬伕的壞話,甚至當劉嬸對馬伕有什麼惡言時,也會輕言撫慰,表示是她不好、是她摸不透丈夫的心思、是她不配作陸奉天的妻子。當她這樣說時,她的眼含著淚、她的神情是那般淒楚哀傷,那美麗的面孔發揮了最大的效力,讓每一個看到她露出如此哀怨神色的人皆產生了深深的不平,更對那下作的老兔兒爺生出強烈的不滿之心。
馬伕不是個省油的燈,也不是個逆來順受的人。他既然能做到不要面子的跪求陸奉天留他在身邊,這些小事他也早就料到。既然你卞青儀扮演委曲求全的貞淑妻子,那我馬伕就不客氣地扮演放蕩無恥的醜狐狸精勾的你男人天天留在我這兒!我就不信你這個大家閨秀出身的小女孩能在床上賽得過我這要男人不要臉皮的!何況若真論起來,還不知道誰是那小子的元配呢,哈哈!馬伕笑得悲涼。
陸奉天是天天留在他這兒過夜了。可馬伕心裡也苦。他覺得自己越來越像最污糟的老妓女,為了留住恩客,任由恩客把自己不當人的糟踏。加上那人不知話說開了還是怎麼的,對他也不再有什麼溫言軟語,想要就要完全沒個憐惜之情。有時候心中有氣揣火不高興,也會像外面的粗野丈夫對待家裡的醜婆娘一樣,對他劈頭大罵什麼難聽的話都能罵的出口,如果他回嘴,立馬就會被勃然大怒的他拖上床往死裡折騰!
他明白,那個人並不是心甘情願待在他這兒,是因為他以為他能控制或至少能影響李誠興,這才為了他的大事業滿心不爽的離開美麗溫柔的妻,呆在他這個被嫉妒和愛戀折磨的快瘋狂的醜男人這裡。他那樣毫不留情面地對待自己,大概無非也是想讓他早點死心,自己忍不住主動離開。也許在那人心中,自己早已經是喜歡他喜歡的連尊嚴也沒有了的人。所以,不管他怎樣對待自己,就是沒有一句好話沒有一絲溫柔,他也認為自己會滿面歡笑心甘情願的承受這一切。
捂著臉,牙齒咬得咯咯響!
二十八日開始,馬伕就在院中的小廚房忙著做年夜菜,那個人答應他,年三十晚上會如約過來和他一起度過。
大年三十到了,馬伕帶著難得的好心情把一盤盤那人曾經愛吃的菜餚布上桌子,他還特意跑到三條街外,買了些有名的老鹵。添上果物,一桌像模像樣的年夜菜已然成型。
坐在桌前,靜靜的等候那人的來臨。
其實,他也可以老著臉皮去大廳加入陸府一家三口的年夜飯桌中。但他知道那些人並不希望他出現,就連下人也是。而他也沒有自信可以在那種氛圍中仍然保持微笑不在意的面容,所以,他懇求那人,求他就算去過大廳再來他這裡也好,只要他肯陪自己喝一杯酒吃一口菜就行。
門外隱約傳來前面大廳熱鬧的歡笑聲,今年因為卞青儀過門,府中的僕人一下子增加了一倍。因為陸夫人喜歡煙花,宰相府送來一堆精巧的煙火,陸奉天也特地去收集了很多。聽說,今天晚上陸家三口會一邊吃年夜飯,一邊看僕人燃放煙火。
門外傳來的聲音越來越熱鬧,偶爾還可以聽見煙火升天時的嘯聲。
忍不住,馬伕打開了窗戶。
正巧一朵煙花升上了天空,炸出了一朵美麗的彩暈。
啊,這麼說來,自己還從來沒有和小四子放過煙花呢。等下他過來,央他弄些煙花來,兩人在這小院中放放看吧。不用僕人,兩個人自己來燃,肯定會很好看、很溫馨……
第十二朵煙花升上了天空,馬伕想要不要把菜拿去重熱一下呢?
第三十七朵煙花在夜空中炸開,馬伕拿起酒壺把面前的兩杯酒斟滿。一杯放到自己面前,一杯放到對面。
第四十二朵煙花升起時,馬伕起身關上了窗戶。
「來,小四子,陪你馬大哥喝一杯!干!」馬伕舉起酒杯仰脖一飲而盡。
重新給自己斟滿,舉起筷子給對面的碟子上夾了滿滿一碟子的菜。
「呵呵,這都是你愛吃的,多吃點,嘗嘗你馬大哥的手藝。怎麼樣?還不錯吧?」
「嗯,好吃。不愧是馬大哥,對我的口味還是這麼瞭解。來,馬大哥,你也嘗嘗這個。」馬伕給自己的碟子上夾了一塊紅燒魚。
「小四子,你還是和以前一樣凡事都想著你馬大哥,呵呵,大哥好開心。來,大哥再敬你一杯,祝你將來官運亨通飛黃騰達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干!」
「馬大哥你說些什麼呢,什麼官運亨通飛黃騰達的,我不希罕!沒有馬大哥我寧願什麼都不要!你忘了當初我說要和你一起浪跡天涯做大俠盜的嗎?我可想著和你一起攜手天涯呢!」
馬伕放下酒杯,擦擦臉上的淚水,笑著說道:「我怎麼能忘得掉,我當然記著呢!小四子,我好懷念以前的日子,那時候你還是你,沒有卞青儀,沒有權勢和財富,你只有我,我心裡也有你。」
「卞青儀?你說的是那個宰相的女兒?關她什麼事!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或是將來,我陸棄心中只有馬大哥一人!真的!我發誓!」
「好好,不用發誓,……大哥……相信你……」
「馬……大哥,你……哭什麼呢……,我真的……喜歡…你,真的……!」
「真的……?呵呵……馬大哥……好…開心!來,我們再……乾一杯……」
馬伕飲掉對面酒杯裡的酒,重新注滿,也給自己滿上。
左手抓起一杯,右手抓起一杯,「噹!」互碰一下。
「你今夜……來陪我,馬大哥……好…開心……,小四子,來,喝酒,吃……大哥做…的菜,馬大哥……親手為你……做的,……多吃點……呵呵」
屋中的對話聲漸漸變成呢喃,最後變成嗚咽。
遠處傳來的煙花燃放聲也不知何時停下,漸漸的,陸府已是一片寂靜。燈火一盞盞滅去,陸將軍府的偏院,馬伕房中的燭光卻亮了整整一個晚上。
一直到大年初三,陸奉天才出現在馬伕的房中。
「管家說你昨晚上喝得醉醺醺的被李府的家丁送回來,怎麼你大過年的也跑去找李誠興?就不怕別人厭你?」
「誠興怎麼會厭我,還是他約我出去喝酒的呢!」馬伕盤腿坐在床上,瞇眼縫自己的棉襖。
「你棉襖破了,讓管家給你送件新的就是。再不濟,你身上的銀兩也夠你買件新的吧!人人都知道你馬伕是我的大恩人,我陸奉天的恩人大過年的出門身上卻穿件打補丁的棉襖,你還想讓我做人嗎你!」說完,男人扔了綻銀子砸到馬伕身上。「拿去!明天就給我把這身換了!」
撿起落在腿中的銀綻,馬伕抬起頭笑笑,「謝謝陸爺賞賜。難得您也有空過來,這綻銀子不輕,晚上小的一定會盡心服侍爺您的。」說完,繼續低頭縫自己的衣服。
陸奉天拖了張椅子在床前坐下。
「那晚青儀不太舒服,吃過飯後我送她回房,不放心她一個人待著。看她情況不是很好,就多陪了她幾個晚上。你不會連這種醋都要吃吧?」男人皺眉,滿臉不愉,「她作為我的妻子,心胸已經夠廣闊了!她既沒有讓人找你麻煩,也沒有逼我把你送出府,言語中更是沒有對你有一句怨言,你還想怎樣!馬伕,你不要忘了!是你盜了我的兵符,我才不得不把你留在府中!你不要以為……」
「我不會做任何以為。是,我明白你的妻子溫柔可人、你的妻子賢惠良善、你的妻子心胸廣闊,不用你特別解釋,我也明白。你來就是要和我說這些嗎?」
「馬伕,你原來不是這種人。以前的你不但有幅廣闊的胸襟,也有一顆溫柔善良寬容的心。你變了,變得刻薄、變得……更加難看!」
「陸將軍,你說錯了。以前我只是對你好而已,但那並不代表我是一個溫柔善良的人。如果你還跟從前一樣,我自然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眼看陸奉天轉身離去,馬伕放下手中的活計,張開口輕聲道:「奉天,今晚上留下來吧,我……隨你怎麼樣都行。」
陸奉天站住腳步。
「你妻子這幾天不是不舒服嗎?想必……來吧,我讓你發洩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