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伕(下) 第四章
    卞青儀深深看了一眼劉嬸,眼光中充滿歉意。劉嬸輕歎一聲,和卞青儀一起離開書房。

    兩日後,經楊御醫確診,證明人面瘡毒確實已經拔光,給陸奉天配了些舒血生肌、去疤養顏的藥膏靈液,告訴他只要不間斷的塗一個月,身上的人面瘡疤痕就會退光,就算有些痕跡也不會很明顯。

    陸奉天又開始每天上早朝,上完早朝出門忙他的公事,忙完公事偶爾去應酬一番,回家後就是練武又練武,直到累得不行,倒頭就睡。

    過了那天,他就從沒想過那個為他過身的女子下場如何,不管她是不是自願,這件事、這人已經跟他毫無關係了。

    而經過此事,他對妻子卞青儀的態度也越發冷淡。加上他本身勢力的鞏固,對宰相卞騰雲也不如以往一般買帳。

    崇元元年十二月底,卞青儀給陸奉天添了一個左手腕上長了三顆血痣的大胖小子,據看相的說,這乃聚寶痣,此子將來必會富甲一方。

    卞、劉高興異常,身為父親的陸奉天卻反應冷淡。在他看來,能不能富甲一方,得靠自己的能力與手腕,跟痣長什麼樣屁關係都沒有!

    第二年開春,皇帝把陸奉天派往北域,鎮守邊疆,妻兒留於京中。

    就在陸奉天在邊疆,為鞏固己身勢力、為功利汲汲而營時,京中突然傳來百里加急的家書,曰:兒被人盜。

    後 陸奉天鎮守及開拓邊疆有功,奉旨回京,雖四處貼賞銀尋找愛兒,卻經年未見下落。

    卞青儀雖然還想再要一個孩兒,陸奉天卻不再和她同房,回京不久,就開始經常尋花宿柳,致使和卞宰相的關係越來越微妙。

    皇帝見此情形大喜,加上陸奉天主動呈上兵權一半,更讓皇帝對其放心。倒是卞宰相樹大昭風,弄得皇帝很想讓他告老還鄉,另外培植一股勢力。

    陸奉天回京後不久,李誠興也奉旨回京,被封為二品虎威將軍。

    一聽李誠興回京,陸奉天很快就找了藉口,尋麻煩去也。

    校場上,兩人說是切磋武藝,結果打得昏天暗地。兩個人互相都像和對方有不共戴天之仇一樣,紅了眼睛,盡朝對方要命的地方招呼。弄得校場上的軍眾提心吊膽,就怕兩位位高權重的將軍有什麼萬一。

    互相過了三百來招,可能李誠興練秘笈上的功夫畢竟時間還短,加上對方他的一招一式都很瞭解,而且陸奉天這兩年顯然也沒有白混,一身功力更見精厲,三百招過後,李誠興已只有招架之力,毫無還手之功。

    偏偏陸奉天生性惡劣,明知對方不是自己對手,不但不手下留情,反而變著法子讓李誠興出醜。一會兒把他的髮帶挑斷,讓他披頭散髮,一會身兒把他外袍劃破,一會兒逼著他不停翻跟頭,就是不給他致命一擊。

    李誠興給他氣得破口大罵:「你他娘的天生就不是東西!有你這麼比武的嗎?要麼就爽快地給老子一刀!拚命耍老子好玩嗎?你他奶奶的……混帳加三級!」

    「不錯嘛,他那幾句口頭禪都給你學全了!怎麼沒見著他跟你一起回來!」陸奉天脫口回出,說出口了就開始後悔。

    「哪個他,你爹啊!」李誠興一時沒反應過來,狠狠摔了一個跟頭,這下子丟臉可丟大了,索性刀一扔,不打了!「奶奶的,老子打不過你,不打了!回去抱媳婦去!」李誠興氣咻咻的說走就走。

    那幫軍眾有跟他時間長的,知道他個性,一起笑了起來。

    陸奉天見他認輸,也不好繼續羞辱他,把長劍歸鞘,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他不是把我的武功秘笈偷給你了麼,怎麼也不見你有一點長進,該不會是你這兩年都耗在床上了吧!」

    李誠興聞聽此言,回轉頭來,用一種古怪又不屑的神色,看了看更添俊朗風采的陸奉天。

    「怎麼,你小子吃醋啊!哼!你想知道,老子就不告訴你!」

    「我想知道什麼?我又沒問他的下落!」陸奉天冷哼。

    「噢--」長長的噢了一聲,「原來你小子是想知道他的下落啊,我還以為你想知道,他有沒有跟我上床呢!不好意思,這個老子也不會告訴你!哈哈!」

    「誰說我想知道了!」話一出口,陸奉天就開始後悔。

    「你不想知道啊?那就不要三番五次提他啊!哈哈!看不出來你小子也是個傻蛋!」聲落,李誠興像扳回了一局,髮冠也不束,就這樣樂得哈哈大笑,揚長而去。

    陸奉天望著李誠興的背影,緊緊握起拳頭,一遍又一遍告訴自己:我不想知道他的下落,一點都不想!

    放過陸奉天這邊暫時不談,且說說九江郡,流泗鎮,江邊的小屋裡住了這麼一對父子。

    爹叫馬伕,兒叫馬蛋兒。

    爹有一張癟嘴,笑起來嘴邊就有一對大括弧,年約二十八九、三十歲,為人世故又厚道,遛得一手好馬,誰家裡的牛馬有病,都會免費過去看看,且不收人藥費,在流泗鎮相當有人緣,就是一張臉坑坑巴巴怪嚇人的。

    小馬蛋兒可就比他爹漂亮多了,才三歲的孩子,誰見誰喜,長得粉嫩嫩、肥嘟嘟,一看到他爹,就伸長兩手要抱抱。

    父子倆的感情好得讓人眼紅!

    「阿爹,阿爹!」馬蛋兒穿著開當-,小屁股撅得半天高,奶聲奶氣的叫他阿爹,一邊叫,還一邊揮著嫩乎乎的小手,趴在地上,也不知道又找到什麼好東西。

    他爹正忙著在院中給葡萄搭架子,聽見兒子叫,連忙回頭。

    這馬伕也奇怪,大夏天的,卻從頭到腳包了一層黑斗篷。

    「乖蛋兒,你又找到啥啦?」他爹樂呵呵的問。

    「老楚……洞。」馬蛋兒吐音不清的叫。

    「老鼠?」他爹嚇了一跳,趕緊放下手中的活計,快步走到兒子身邊。「快讓爹看看,別給老鼠咬著囉!」馬伕一把摟起兒子,拍拍他的小屁股,讓他掛在自己手臂上。

    馬蛋兒抱著他爹的手臂,一個勁兒的踢他那兩隻肥肥的小腳丫,興奮的直叫:「老楚!老楚!蛋蛋要掏老楚洞!」

    可憐馬伕阿爹彎著身子,瞪大眼睛找了半天,就是沒找著哪有老鼠洞,順著他兒子藕節似的小手臂,這才發現……那兒確實有個洞,不過……

    「蛋兒呀,你不覺得這洞小了一點?」他爹衝著他直樂。

    馬蛋兒還在叫:「洞!掏老楚洞洞!」

    敢情是他爹上次帶他去山上掏山鼠洞,掏出興趣來了!

    「這不是老鼠洞,這是螞蟻洞,地上爬的黑黑的,小小的就是螞蟻,不是老鼠哦。」

    「老楚!」蛋兒一口咬定!

    「你這小混蛋,比你娘還倔!世上有這麼小的老鼠麼?」

    馬伕哭笑不得,在院子中的石凳上坐下,讓小蛋兒坐在大腿上,從地上拈起一隻螞蟻,放到手掌上,送到他面前。

    「你看,螞蟻很小,老鼠要比它大很多,而且老鼠身上還有毛,螞蟻沒有哦。」做爹爹的詳細解釋老鼠與螞蟻的不同。

    馬蛋兒一隻大眼睛骨碌碌的轉來轉去,揪揪自己的小辮子,瞅瞅爹爹手掌上的螞蟻,點點頭,若有所悟,「老楚是蛋蛋!」隨即還舉一反三,「阿爹也是,阿娘也是。」

    馬伕嗆了一下,摸摸他兒子的小臉蛋,笑著搖頭,「蛋兒不是老鼠,蛋兒是爹的心肝小寶貝。爹也不是,你娘也不是。」

    馬蛋兒好奇地去捏螞蟻,沒捏著,讓螞蟻爬啊爬,爬到他手背上了,嚇得小蛋兒拚命甩手!

    「阿爹阿爹!螞蟻咬蛋蛋!哇阿--」三歲小娃兒放聲大哭。

    馬伕一邊哄他,一邊笑著把螞蟻從兒子手臂上彈飛。

    小孩子哭得快,笑得也快,不一會兒,「阿爹,」被老爹哄開心的馬蛋兒,眼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兒,皮皮地拱進他爹懷裡,手指玩著斗篷上的布帶,仰頭看他爹,「阿娘來吃飯飯?」

    馬伕對兒子的童言童語相當瞭解,一聽就知道他想說什麼,疼疼他的小臉蛋,放柔聲音道:「你娘今天也不能來陪蛋蛋一起吃飯,你娘很忙,在離這兒很遠很遠的京城。你想娘了嗎?」

    馬蛋兒也不知道有沒有聽懂,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可能在他的小心眼兒裡面,只要有他爹,娘要不要都無所謂吧。

    「阿娘肥肥?」

    「噗哧!」一聲,馬伕笑了出來,知道兒子可能聯想到鎮東頭大柱兒的娘了。

    「你娘啊,一點也不肥,長得是又俊又高,比阿爹還高。爹床頭那張畫像就是你娘,你忘了麼?」

    「嗯……」馬蛋兒含著手指傻乎乎的笑。「蛋蛋餓……吃葡萄!」

    「葡萄還沒熟呢,青得酸牙。」

    馬伕覺得,他搞不清小蛋兒的腦袋裡在想什麼,剛才想這個,一會兒又要那個了。

    是不是小孩子都是這樣呢?做老爹的幸福的感歎。

    「嗯--蛋蛋要嘛!」小蛋兒一個勁的,在他爹懷裡扭他胖嘟嘟的小身子。

    「我們吃粥好不好?」

    「不好!」

    「好!」

    「不好!葡萄!蛋蛋要葡萄!」葡萄葡萄一連嚷了好多遍。

    馬伕無奈的歎口氣,點點他軟軟的小鼻頭,「好,爹摘給你吃,等下酸牙可不准哭鼻子。」說再多也沒用,只好酸他一次,下次他就不敢要了。嘿嘿!

    正當小東西興高采烈的,把又青又小的葡萄往嘴裡塞時--「馬兄弟,你上次要的藥膏,順路就給你送來了!怎了,和兒子在玩呢!」隨著聲音,院門外走進一瘦高的中年男子。

    「是老張哪,真麻煩你了,還讓你這個大郎中親自送來。」馬伕抬頭看清來人笑道。

    「不麻煩,不麻煩,我這……」

    「呸呸!哇啊!」小蛋兒又開始張嘴哇哇大哭。

    「小蛋兒怎麼啦,怎哭成這樣?」張姓郎中說著靠了過來。

    「呵呵,沒什麼,吃了酸葡萄罷了。這次吃了,下次他就不會想吃了。」馬伕笑著低頭哄兒子,幫他把嘴裡的酸葡萄渣全部掏出來。

    張郎中一聽也笑了,伸手拍拍馬蛋兒的小腦袋瓜兒,彎下腰笑咪咪的說:「不哭不哭,叔叔給你好吃的,來,把手伸出來。」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包小點心。

    馬蛋兒不哭了,抬起頭先看看他爹爹,又看看那個擺著小點心的方巾,再抬頭看他爹,水靈靈的大眼睛裡儘是期盼。

    馬伕給他那饞樣兒逗笑了,「好了,別再看了,想吃就謝謝張大叔。」

    馬蛋兒一聽,立刻回頭對張郎中甜甜膩膩的叫了一聲:「謝謝張大叔!」說完,就伸出小手去抓點心,一雙手抓不下,又伸出另一雙手,兩隻胖嘟嘟的小手抓得滿滿。

    張郎中瞅著小東西的小手腕,咧嘴笑。

    馬蛋兒瞅瞅自己的左手和右手,考慮了一下,把左手裡的小糕點送到爹爹嘴邊,「阿爹,吃!」

    「乖!」馬伕樂得眼睛都看不見了。

    「呵呵,小馬蛋兒還真乖,當年看你抱他回來也只有貓仔大,如今一貶眼也會叫爹、心疼爹了。」張郎中感歎道。

    「是啊,他娘去世得早。從小就沒奶水,全靠米粥養大。想想看,還真不容易。」馬伕瞇起眼睛,看小東西怎樣吃手裡的東西。

    只見小馬蛋兒先把左手的小糕點,放到他爹的另一隻大腿上,然後把右手裡抓的糕點分一塊出來拿著,剩下的那塊立刻就往嘴裡填。

    看得馬伕一個勁兒樂。

    兩個大人又閒話了幾句家常,張郎中低頭逗了一下小馬蛋兒,也就離開了。

    這天早上剛睜眼,就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馬伕摸摸鼻子,心下有點不妙的感覺。

    看看身旁捏著小拳頭、睡得像只翻肚皮青蛙的寶貝兒子,馬伕柔柔的笑了,什麼不安全部飛到了九霄雲外。

    把馬蛋兒踢到一旁的小被子,重新蓋到他的小肚子上,替他擦擦淌出來的口水,抬頭就看到床頭牆壁上的美人,正對他很純真的笑,笑得左臉露出一個小酒窩,深深的,可以醉死人。

    三年多了呀……自己也已經三十一歲了。

    從十七歲遇到那個人開始,到現在已過了十四年。

    十四年,自己應該最輝煌的歲月,六年心血喂大一匹狼崽,換得三年坐牢、三年悲哀,只有最後的這兩年,有了小馬蛋兒陪伴的這兩年,他才又才了「生」的感覺。

    二十七八外表的他,心境卻已如七十的老人,如果不是眼前的小娃兒,他恐怕早就支持不下去。

    兩年相依相守,馬蛋兒對他來說,已經不再單純是那人不在的慰藉,可以說,小蛋兒已經是他目前全部的精神支柱,有了這娃兒,他才又有了向命運挑戰的勇氣。

    當小蛋兒奶聲奶氣,第一次叫他「阿爹」的時候,他哭得不能自已!一個滿臉坑巴的男人,號啕大哭的樣子實在很醜,但小蛋兒卻從未被爹爹的臉嚇倒過,相反還會抱著他爹的醜臉親個不停。

    「阿爹--」小東西揉揉眼睛,人還沒完全醒來,嘴裡已嗲嗲的先叫老爹了。

    「怎了?」馬伕回過神來。

    「唔唔……」小蛋兒不舒服的踢踢小被子,有點不好意思看他爹的樣子。

    「你不會又尿床上了吧?」老爹苦笑著,伸手去摸,這一模,苦笑得更厲害。

    「嘿……阿爹……」馬蛋兒含著手指,骨碌一下,從小被子裡滾了出來,面朝牆裡不肯回頭了。

    「哈哈!你這小東西也知道害羞了啊!哈哈!起來吧,起來和老爹一起洗床單!」

    父子二人一大一小,蹲在井邊漱口洗臉,洗漱完畢,老爹忙著洗床單,兒子忙著幫倒忙,弄到後來,馬伕乾脆把小蛋兒一起揣盆裡洗了。光溜溜的小蛋兒坐在大木盆裡,囂張的咯咯笑,拍起水花把他老爹弄了個渾身濕!

    總算把床單洗完,把小調皮搞定,看看膏藥已經不多,馬伕抱起小蛋兒,準備去張郎中那裡拿點藥回來。

    陸奉天看著眼前的人,神色間明顯帶了一絲不屑。

    「你說你看到一個大約三歲多的孩子,左手腕上有三顆血痣,於是就想到你曾經看到我府貼出的尋子告示,想到那個孩很有可能是我府丟失的,便來這裡通風報信是麼?」

    這是第幾個?這兩年不斷有人上門說是看到有這樣的孩子,結果沒有一個是正確的。大多數人都是想來騙賞金,還有人竟荒唐到,把自己的孩子當作將軍府丟失的孩子送過來。

    「是。小的親眼看見,那個娃兒左手腕上,確實有三顆血痣,且正好形成三角形。」張郎中頭也不抬的小心翼翼回答。

    聽到這裡,坐在陸奉天一邊的卞青儀臉上一喜,探出身子。

    「你說得不錯,我那孩子也是手腕上有三顆血痣,且正好形成三角形。那孩子現在在哪裡?過得可好?」

    「稟陸夫人,那娃兒現在九江郡,一個名叫流泗鎮的小鎮上,養他的人看樣子對他還不錯。」

    「你說什麼?流泗滇?」陸奉天突然打斷張郎中的話。

    「是,小的說的就是流泗鎮。將軍爺也知道這個小地方麼?」

    張郎中偷偷地抬起頭,瞥了一眼傳說中的陸大將軍。

    見他臉上若有所思,後像是想到什麼,那沒什麼表情的臉上,竟飄出了一說不出是什麼韻味的笑意。

    確實,陸奉天想起了在那江邊小屋過的那幾天。

    見大將軍不再問,張郎中繼續說道:「養那娃兒的人叫馬伕,光棍一個,前兩年忽然就從外面……」

    「馬伕?」夫婦二人同時站了起來,只是一個像是驚喜又像是困惑,一個卻是完完全全的驚怒!

    張郎中吃了一驚,張大嘴巴看向將軍夫婦二人。

    時間過得很快,轉瞬間就到了葡萄成熟的季節。

    自從半個月前,小馬蛋兒就每天守在葡萄架下,防止鎮上其他的孩子來偷葡萄。才三歲多一點的孩子,就精得像個鬼似的!加上他爹從他會走路起,就開始教他打拳,鎮上比他大三四歲的孩子,還不一定能打得過他。

    在半人高的、竹柵欄圍起來的院子裡,小馬蛋兒有模有樣的坐在小板凳上,看到遠遠的來了一大串人馬車,好像就衝他們這屋來的,立刻全神貫注的戒備起來,捏緊小拳頭,瞪大眼睛,虎頭虎腦的樣子特可愛。

    眼看那群人馬車越來越近,小傢伙著慌了,爬到椅子上站起來,伸頭就對屋內喊:「阿爹--」蛋蛋的葡萄!壞蛋好多啊!

    「怎了怎了?」馬伕匆匆忙忙的從屋裡跑了出來。

    馬蛋兒什麼都沒說,緊張的虎著小臉,站在小板凳上,把小胳膊一伸,指向院外。

    馬伕順著兒子所指看向院外,這一看,頓時臉色大變!一把抄起小蛋兒衝進屋內,披上斗篷,掏出床底下的一個小包裹,打開後窗就跳了出去。

    「阿爹?葡萄……」小蛋兒急啊,他守了好久的葡萄啊!

    馬伕對懷中的小東西笑笑,一邊跑一邊說:「等會兒我們再回去摘葡萄,現在逃命要緊!呵呵!」

    「嗯?」小蛋兒歪起小腦袋,不明白逃命是什麼意思。

    「有壞蛋要來抓蛋蛋,把蛋蛋從爹爹身邊搶走,所以我們要逃得遠遠的,讓他們找不到!」

    馬伕根本不敢回頭,只顧一個勁跑!只要讓他跑到江邊,那裡有他準備的一條船,只要讓他們坐到船上順江而下,就能把那群騎馬來的傢伙暫時甩掉!

    小蛋兒一聽有壞蛋來抓他,連忙縮起小腦袋,鑽進他爹懷裡,可就在他縮頭的一瞬間,讓他看到了後面的什麼立刻又探出頭來,不僅如此,還興奮的伸出手指,指著後方大叫道:「阿爹,是阿娘!」

    馬伕一聽,跑得更快。

    身後,馬蹄聲如雷,一聲厲吼傳來:「馬伕--」

    馬伕跑,跑,拚命跑!江邊就在眼前。

    江邊小船離他只有五尺!只要再加把勁……

    一道身影從他頭頂掠過,攔在他身前!

    馬伕差點收勢不住撞上去。

    「馬伕,久違了。」陸奉天長身玉立,一臉冷然的打量面前從頭包到腳的人。雖然看不見他的臉,但面前這人就算燒成灰,他也能認出他是誰!

    「阿爹、阿爹!是阿娘!」小馬蛋兒一看老爹不跑了,連忙從馬伕懷裡把頭鑽出來,盯著眼前的人看了半天,拉著他爹的衣袖興奮的叫。

    「咳!呵呵,真是好久不見了,大將軍別來無恙乎?區區一介馬伕,就不勞大將軍問候了,就此告辭!後會無期!」說完,馬伕抬腳就想往江邊走。

    「站住!」這一聲是兩個人同時發出來的,一男一女,男的是陸奉天,女的是剛下了馬車的卞青儀。

    「你要走可以,先把你手上的孩子讓我看看!」卞情儀緩緩走到陸奉天身邊,面色不善的命令道。

    「呵呵,鄉下小孩子,沒什麼值得將軍夫人看的地方。再說,在下早和貴府一切關係斷得乾乾淨淨,今日突然大老遠的跑來,攔我馬伕的路,不知為何?」馬伕把馬蛋兒攥得的緊緊地,說話也不再打哈哈。

    「有人告訴我,你懷中這孩子的左手腕上有三顆紅痣,且正好形成一個三角形,就跟我被偷的那個孩兒一模一樣!」卞青儀死盯著馬伕懷中的馬蛋兒看,越看,那眉眼越激動。

    「喲,陸夫人,這話可不能隨便亂說!天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還有呢,何況是幾顆痣,就用這個,來判斷我家蛋蛋是你陸府的將軍兒子,也太奇怪了吧!」馬伕一邊說,一邊暗中尋找逃跑的機會。

    「你這孩子哪裡來的?」陸奉天問。

    「自己生的唄!還能哪裡來!」馬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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