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夫人。」等候在門口的丫鬟們,一見主子走出門外,立即福身問好。
「夫人,我好高興你回來了!」站在中間的丫鬟,小蘭,眼眶含著淚水,哽咽的看著趙芸。
「謝謝!」她微笑點頭,然後轉頭看向他,小聲說道:
「你請的這些臨時演員,演得還不錯嘛。」
他沒有多做解釋,因為他可以瞭解她現在所受的震撼,連他都覺得恍若夢中了,更何況是她呢?不過他有把握等她見到了外面的世界之後,便會相信他的話。
她總不會認為所有的人都陪著他一起演戲吧?
歐昶哲看向站在一旁候命的下人,開口命令道:「趕緊請馬伕備好馬車,等一下我跟夫人要到城裡走走。」
「是,小的馬上就去。」下人馬上疾步往馬廄跑去。
「小蘭,去幫夫人拿一件外衣。」小蘭立即領命而去,很快的拿來了一件外衣。
「時序雖已入春,但早晚的天氣還是很冷,先披著吧。」他溫柔的為她披上。
趙芸感動的看著他,他的溫柔細膩讓她覺得備受嬌寵。唉!可惜這只是一場鬧劇。
歐昶哲輕輕扶著她的手往門口走去,沉醉在「盼歸園」美麗景致的趙芸,不由得放慢了腳步,細細品味著這個仙境。歐昶哲則寵愛的看著她,陪她緩緩漫步在園中,待他們走到門口之時,馬車已在門口候著。
「上車吧。」他溫柔的扶她上馬車,隨即坐到她身旁,馬車開始緩緩向前行走。
馬車行走了一會兒之後,趙芸便迫不及待的掀開了窗簾,好奇的張望著四周。
窗外的景色卻讓她的心涼了一大截!因為放眼過去,除了綠水青山、古意盎然的建築物外,她完全看不到一絲現代的建築物。她趕忙放下窗簾,安慰自己這也許是大陸某個未開發的鄉野之地,不可能真是在古代。
「怎麼了?」他關心的看著她蒼白的臉色。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罷了。」
她輕輕搖頭,暫時沒有勇氣再掀開窗簾,只能呆呆的看著窗簾布。而他則像是看不夠似的,滿足的凝視著她,只剩達達的馬車聲在小道上迥響著。
「城裡到了,我們下車吧。」他的話將她喚回現實之中,她眉頭微鎖的想了一下,輕聲說道:「等一下,先讓我看看。」
她做了一個深呼吸,終於鼓足勇氣再度掀開窗簾。這一看,卻叫她傻了眼!那繁華而古色古香的建築根本不可能在廿一世紀出現!就算是為了拍電影而搭建的古代建築,也沒有辦法如此盡善盡美;而且街上轂擊肩摩、來去匆匆的行人,很明顯的是在「生活」,而不是在演戲,如果不是她真的來到了古代,除非……。
「你打我一下好嗎?」她突然轉頭要求道。
「什麼?!」他錯愕的看著她。
「那我自己來好了。」說著,她一點也不憐惜的用力拍打自己的臉頰,這麼用力一打後,她的眼眸不由泛出淚光。
「你怎麼打自己呢?打疼了是不是?來,我看看!」他既驚訝又心疼的檢查著她的臉頰,搞不懂她怎麼會突然痛打自己。
他的溫柔更加觸動了她脆弱的神經,她終於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別哭!你別哭!告訴我,怎麼了?」她這一哭,他更是慌了手腳。
「我的臉會疼。」她哽咽的說道。
他心疼的說道:「傻瓜,你這麼用力的打當然會疼啊!先別哭,我馬上帶你給大夫檢查一下,馬上就不疼了。」
「我不是因為疼才哭,我是因為會疼才知道事實,這才知道這一切竟然不是夢,是『事實』讓我傷心,不是『疼』。」她語無倫次的說著,最後更絕望的哭道:「醫生也幫不了我的!除非他有時空轉換機!」
「這當然不是夢,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他心疼的拭去她臉頰上的淚水,然後憐惜的將她擁入懷中。
「我想回家。」她可憐兮兮的任他擁著,哽咽的低語。
「好,當然好。」他馬上敲敲車門,大聲命令道:「回府!」
她的臉埋在他懷中,咕噥道:「我不是說你家,而是我家台灣的家。」
「盼歸園不是我家,而是我們的家,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和我一樣愛這個家的,我會耐心等候那一天的到來。」
趙芸的回應是哭得更大聲。
老天爺!這種事為什麼要發生在我的身上呢?為什麼?
★ ★ ★
「來,先喝一杯茶水吧。」下人送來了茶水,歐昶哲體貼的遞給了趙芸。
趙芸連謝也懶得說的接過茶水,不客氣的喝了一大口。剛才掉了那麼多的眼淚,她還真是有點缺水呢。此刻她的情緒已然從傷心中恢復。並不是她接受了這個事實,而是知道傷心哭泣無濟於事。
突然一股深深的氣惱湧入她的心頭,她用力放下茶杯,凶巴巴的瞪著歐昶哲,質問道:「你不覺得你太自私了嗎?」
「我?」歐昶哲才剛拿起另一杯茶水,正打算就口飲用,面對趙芸突如其來的怒火,歐昶哲小心地看看她,再看看手上的茶水,小聲問道:「你還想喝是不是?那你喝吧。」
「喔!」趙芸直覺的接過茶杯,一口飲盡。
「以後你想喝茶,直接告訴我就可以了,不必生這麼大的氣。」歐昶哲又幫她倒了一杯水,然後才為自己倒了另一杯。
「好啊!以後我……誰在為這個生氣啊!我有那麼無聊嗎?」趙芸再度生氣的放下茶杯。
「否則你怎麼會突然瞪著我大叫?我做了什麼嗎?」歐昶哲不解的問道。
「你做了什麼?!」趙芸生氣的跳了起來,憤慨的指著他的鼻子叫道:「你把我從屬於我的年代帶到了這裡,你有沒有想過?我的家人是否為我擔心受怕,我是不是已經有了愛人?!」
「不,我從沒想過這些。」歐昶哲黯然放下茶杯,眼眸閃著痛苦的說道:「自從你離開後,我的世界從此不再有光彩,直到我知道有可能再讓你回到我身旁,我的人生才再度有了希望,這也是唯一支持我活下去的力量,我們的愛是那麼那麼的刻骨銘心,我以為不管經過了幾世的輪迴,你還是會愛著我。我錯了嗎?你真的已經有了愛人嗎?」
「我……我……。」見他一臉的哀戚,她不忍心撒謊讓他難受,只好重歎一聲:「沒有,我沒有愛人,可是……。」
「感謝老天爺!」歐昶哲緊愍在心頭的一口氣這才疏散,他欣喜的站了起來,輕輕扶著她的肩。「沒有什麼可是的,只要你的心尚未有所屬,那麼我們就有希望,若能讓你再度愛上我,不管代價是什麼,我都會欣然付出的。」
「那我的家人呢?他們又該怎麼辦呢?」想起爸媽此刻必定為了她失蹤的事而驚慌失措、痛苦哀傷,趙芸心裡不由得酸了起來。
眼見她一臉哀傷,他不由心痛的說道:「我很抱歉,我知道這麼做是很自私的,但愛情本來就是自私的,它可以讓人幸福快樂,卻也可以使人傷心斷腸,而嫉妒與佔有則會蒙蔽一個人的理智與判斷力。若不是如此,我怎會失去你,又怎會讓我們陷入這樣的考驗之中呢?失去你之後我才知道你是我的全部,我一心只想要你重回我身旁,並沒有考慮太多,若因而造成你家人痛苦難受,那我也只能說,我很抱歉。」
眼見他眼底流露出的傷痛,趙芸實在不忍心再加以指責,於是好奇的問道:「到底你與你妻子之間,發生了什麼樣的事?你願意告訴我嗎?」
「當然可以。不過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你先坐下,我慢慢說給你聽吧。」
「嗯。」她在他的扶持下坐了下來。
他開始緩緩述說著:「我出生在一個大家族,十八歲那一年,我在父母的作主之下娶了阮香君為妻……。」
「可是你不是說我叫什麼『盼盼』來著嗎?怎麼又變成了阮香君了?」趙芸疑惑的打斷歐昶哲的話。
「阮香君是我的元配,而你是我的第二個夫人……。」
趙芸再度打斷歐昶哲的話,自作聰明的說道:「喔!我知道了,一定是你騙我說你尚未成親,所以我就……我是說盼盼,她就傻呼呼的嫁給了你,等到她發現你家中早有妻室,便決定離你而去,是不是這樣?」
歐昶哲感慨道:「如果事情真如你所說的那麼單純就好了。」
「哇!這還叫單純啊!」趙芸瞪大眼睛看著歐昶哲。
「等你聽完了所有的故事,一定與我有相同的感覺。」他露出了一個苦笑。
「那你快說吧!別拖拖拉拉的。」趙芸心急的擺擺手。
歐昶哲哭笑不得的看著她。
「我盡快,但你得讓我好好的說呀!」
「好,我保證不再打斷你的話。」說著,趙芸馬上用自己的食指在嘴上打了一個叉。
歐昶哲見她俏皮的模樣,不由莞爾一笑。只是想起待會要說的事,心情不由得又沉重了起來,重歎一聲,這才緩緩說道:「阮香君是我父母替我安排的妻子,也許是我們之問沒有什麼感覺吧,所以我與她並沒有太親密的情感,只能說是相敬如賓。對於這樣的夫妻之情我並不喜歡,可是卻也無力改變什麼;我以為這就是我的人生。可是有一天我因生意上的事出了一趟遠門,也因而改變了我的一生。那一天……。」他的記憶緩緩飄向改變他們命運的那一天。
★ ★ ★
阮香君細心的服侍丈夫著裝,再度輕聲的說道:「相公,已經接近午時,你還是先用完午膳再出門吧。」
「不用了,我與楊大人約好三天後碰面,我得盡早出門,待午時後再找一間客棧用膳就可以了。」說著,舉步往外走,他的妻子跟在後頭送行,等丈夫坐上了馬車後,她再次叮嚀道:「相公出門在外,一切多小心了。」
「我會的,你先進去休息吧。」說著,放下門簾,命令道:「起程。」
馬車達達而去,他始終不曾回頭再望,彷彿「家」對他而言只是一個名詞,而不是一個歸宿,也就沒有太多的依戀。
看著絕塵而去的馬車,阮香君心中起了一陣淡淡愁霧。儘管她表面上冷靜端莊,可是心中卻感到些許悲涼!自己要依靠一生的良人,與自己的情感竟是如此冷淡。
「夫人,起風了,我們進屋吧。」
「嗯。」阮香君輕輕點頭,轉身走回室內。
「你們都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回到吟風閣後,她揮退下人。
「夫人午膳是否在吟風閣使用?」
「現在別拿這種事煩我!」阮香君不悅的瞪了婢女一眼。
「那麼我們先告退了。」婢女們忙著逃離主子的怒火。
「唉!我又嚇著她們了。」望著倉皇而逃的下人,她的心情更沉重了。
也許是因為她的中人之姿,也許是為了讓她這個嫡出的女兒超越庶出的子女,自小母親對她的教育十分嚴苛。三從四德與溫、良、恭、儉、讓的婦德,填補了她所有的歲月,她從不知道快樂是什麼樣的感覺,幸福又是什麼樣子。
她的確如母親所願的成了名門閨秀,可是在她內心深處卻居住著另一個女人————-一個暴躁、易怒、不滿現況的靈魂。
這也許是母親過度的壓抑所產生的後遺症吧!還好她總是很小心的控制自己;除了下人之外,沒有幾個人知道她的異常。只是,她覺得好累、好累……中國人幾千年來的包袱、男為天女為地的觀念,常常壓得她喘不過氣。悲哀的是,這一道道的棚鎖卻是她親自扣上的。
馬車在羊腸小徑般的山路上行走著,空寂的山區杳無人跡,只有清脆的馬蹄聲在耳邊迴響。歐昶哲沒來由的輕輕歎一口氣!離開歐家莊兩天了,可是思鄉的情感卻從不曾湧進心頭。是他天生注定飄泊或是家中並沒有他眷戀的人呢?他的父母在三年前相繼去世,弟弟長年雲遊在外,自己膝下又無子女,只剩妻子與他獨守著偌大的宅第,「家」似乎只是一個空殼。
對於父母安排的婚姻,他並沒有任何意見;只是,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卻漸漸感到空虛寂寥,於是更加致力於產業的管理。如今已開闢了另一片天地,可是為何空虛依舊呢?
妻子是標準的大家閏秀,謹守三從四德,擁有這樣的妻子是值得慶幸的事,可是他卻寧願妻子是個有七情六慾、有個性的女子,可以與他暢所欲言。但他知道那只是個奢望。雖然現今的風氣已較以往開放,女子所受的約束不像以往一般嚴苛,可是對大部分的名門閨秀來說,傳統的包袱依然存在她們心中。
他也曾想過納一個偏房,但只怕結果與現在相去不遠,那又何必誤人自誤呢!思及此,他不由感慨的重歎一聲!誰想得到名利雙收、年輕有為的他,內心竟是如此悵惘呢?
「算了吧,抑鬱不樂又能改變什麼呢?何苦作繭自縛。」他黯然一笑,決定把所有的精神放在工作上。一向謹慎的他,再次拿起準備好的契約,細細審視。
不知何故,原本平穩向前的馬車突然失去控制的亂竄,他在馬車中趺得七葷八素的,忙著問道:「怎麼一回事?」
「主人,馬被一隻突然竄出的兔子嚇著了,我正試著控制它!」
車伕慌亂的回答,就在馬兒漸漸平息之時,突然又竄出了另一隻兔子,馬兒再受不了控制的亂竄,於是馬車受不了震盪而與馬匹分開,直直的對著懸崖墜下,馬車在空中旋轉……。
當歐昶哲再度張開雙眼,映入眼中的是一張靈秀的臉龐,圍繞著他的是一群可愛的動物,以及綠草紅花。這裡——-是天堂嗎?
「你終於醒了。爹說要讓你曬曬太陽,才能早一點恢復,爹說的果然沒錯。」
她那有如天籟的美妙嗓音在他身旁流轉,他不由癡癡望著她。
她擔憂的看著他,天真的問道:「你怎麼看著我發呆?不會是撞壞腦袋了吧?」
「我死了嗎?這裡是天堂了嗎?」如果是的話,那麼他倒願意早一點來到這。
她發出銀鈴似的笑聲,俏皮說道:「不,你並沒有死,只是受了重傷,昏迷了好些時日。但你說的沒錯,這裡的確是天堂。」她抱起腳邊的小白兔,微笑說道:「這裡有許多可愛的動物、花草,擁有最清新的空氣,每天還可以在鳥兒快樂的歌聲中迎接新的一天,還有哪裡比這裡更美呢?」
「是,是很美,美得出塵、美得脫俗、美得令人自慚形穢。」他感歎的說著,但他所指的顯然不是這裡的景致,因為他壓根兒沒在欣賞風景,反而癡癡看著她。
「你為什麼那樣看我?」她嬌羞的問道。單純如她,在他專注的凝視下,也開始感覺不自在。
「對不起,在下唐突了,有冒犯之處還請姑娘見諒。」他歉意的說。
自己早已不是懵懂無知的少年,怎會如此輕狂失禮?早已有妻室的他,根本沒有資格對這樣的姑娘心存任何綺想。他忙著收斂狂亂的情緒,拱手問道:「請問姑娘,我怎麼會在這裡?」
「那天爹要到城裡,途中發現有一輛從山上墜下的馬車,他向前察看,發現馬車伕已當場死亡,而你則身受重傷,於是先將你救回醫治,然後才回頭埋葬了可憐的馬車伕。」
「請問我已昏迷了多久?」
「約莫六、七日了。」
「天啊!我與楊大人約好了談生意,經過這麼一耽擱,他大概另找他人合作了吧!」
「凡事皆命定,注定是你的,怎麼也跑不掉,不是你的,自然無法強求。你該慶幸的是老天爺對你的寬宏,讓你遭逢如此劫難卻還能保全性命。我爹說,從那麼高的地方墜下,還能倖存,是上天給的奇跡呢!想必你也是積福之人。」
「是嗎?」他微笑的看著她。
「當然是了。」她用力的點頭。
「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所以你要放寬胸懷,好好休養身子才是。古人不是曾說過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嗎?等你的身體恢復了,什麼羊大人、牛大人、豬大人、狗大人的,統統跑不掉。」
「哈哈……!」她俏皮的模樣,令他忍不住大笑了起來,不料卻牽動了傷口,痛得他眉頭緊皺!
她趕忙靠近,關心問道:「怎麼了,是不是傷口在疼?」
「我沒事的。」她的關懷讓他感覺好溫暖,而她身上的淡淡香味則令他心醉神迷,他幾乎希望時光可以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爹,你回來了啊!你看,這位公子已經醒過來了耶!」盼盼一見父親回來,立即開心的迎向他。
「喔,那很好啊。」男人眼光深沉的看他們一眼,接著開口說道:
「盼兒,廚房裡不是在煎藥嗎,你去看看好了沒有,等一下好給這位公子服用。」
「好,我馬上去。」她輕輕點頭,腳步輕快的往廚房走去,而歐昶爬哲的眼光則不由自主的跟隨著她。
「這位公子貴姓?」他刻意以較平常為大的音量問著,歐昶哲這才回過神來。
「呃……敝姓歐,名昶哲,很感謝你的搭救,請問恩公貴姓大名?」他為自己的失態感到羞慚,不由得慚愧的看著他。
「我姓周,剛才那女娃兒是我唯一的女兒,我們父女相依為命的定居於此,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接著他問道:「你有妻室了嗎?」
歐昶哲無言的點頭,他很清楚恩公為何有此一問。
「那麼我希望你與我女兒保持距離,因為她是我唯一的寶貝,我決不容許她受到任何委屈,更不可能讓她屈居為妾。」
「我也不敢如此妄想,我怎麼忍心讓她受這種委屈呢?」
「那就好。」他略微放心的點頭,可是一種不祥的預感卻盤旋心頭不去,他總覺得這個男人會改變女兒的一生。
「爹,藥煎好了。」盼盼小心的捧著一碗藥走來。
「我來照顧歐公子,你先去準備午膳吧。」
「嗯。」她把藥遞給父親之後,便走回廚房,絲毫不知兩個男人正各有所思的望著她。
★ ★ ★
「現在你已經可以坐起來了,我想再過不久你就可以正常行走,到時候我再帶你四處走走。」
盼盼小心翼翼的扶歐昶哲坐起來。自小在谷中生長的她,對於男女之別並沒有太在意。
「我但願自己永遠好不了。」他感慨的低語。如果恢復健康代表著他們即將分離,他真的寧願那一天永遠不要到來。
「你說什麼?」蹲在地上與動物玩的盼盼,聽不清楚他說的話,一臉無邪的抬頭問道。
「沒什麼。」他再次為她天真的笑容而迷失!他知道自己不該越陷越深,可是徘徊在情感漩渦中的他,如何才能全身而退呢?
如果她不是那麼溫柔善解人意,如果她不是那麼天真無邪,如果她不是那麼靈秀動人,那自己是否可以理智些呢?可是她偏是那麼可愛動人,永遠那麼令人魂牽夢繫,教他越陷越深。
「你怎麼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要不要我去叫爹回來?」
見他臉色越來越蒼白,彷彿在強忍著什麼巨痛,盼盼不由得擔心的看著他。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為什麼?」
想起恩公的要求,想起自己與她的相見恨晚,他不由得痛苦的嘶吼出聲。
「因為你受了傷,我當然要好好照顧你呀!而且我喜歡你呀!我喜歡和你一起聊天,一起欣賞風景。」
向來谷中只有她與父親,現在多了一個可以談話的對象,對她而言,自然是值得高興的事。
「那就不要喜歡我!」他躁鬱的喊著。如果愛情代表兩人要一起受拆磨,那麼他寧願自己從來不曾體驗過。
「為什麼?為什麼我不能喜歡你?」她受傷的表情看著他。
「因為我不屬於這裡,因為我不想傷害你,懂嗎?」
「我不懂,也不想懂,你是不是不喜歡我,所以怕我纏著你不放?」她難過的低下頭來,將淚水隱在自己的眼眶中。
他可以選擇沉默,讓她誤解他,那麼他就可以讓她永遠生活在這單純的世界。可是傷害她比傷害自己還痛,看著她難過傷心,他的心整個揪了起來,他再也忍受不了的將她擁入懷中,痛苦的呢喃著:「小傻瓜,你怎麼會以為我不喜歡你呢?我就是太喜歡你了,才要讓自己這麼痛苦啊。」
「為什麼呢?」她不解的看著他。「喜歡人應該是快樂的事,為什麼你反而感到痛苦呢?」
「因為你永遠不可能屬於我,因為我們注定要分離,因為我不能將你帶離開這裡,太多太多的因為了。」
「為什麼?」她還是不懂的問著。
「為什麼?」他驚訝的看著她。「你竟然還問我為什麼?難道說你願意離開這個天堂嗎?」
「我……我願意,只要是為了你。」情竇初開的她,嬌羞的輕聲喃語。
「天啊,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他輕輕抬起她的頭,凝視著她的雙眸。
「我知道。」她輕輕咬唇,臉色嫣紅的點頭,那樣子有說不出的動人。
「天啊!」他又驚又喜的叫著,輕捧著她的臉,與她深深的凝視,終於情不自禁的低下頭,用他的雙唇捕捉住她的紅唇,吸吮著如花蜜般的蜜汁,帶領她體會銷魂的情慾,直到兩個人沒有辦法呼吸為止。
他依依不捨的離開她的紅唇,心跳狂亂的緊擁著她,呼吸著她獨特的芳香,這時理智重回他腦中。
「天啊!我做了什麼?我到底做了什麼?!」
他像是被燙著似的放開她,雙手掩著臉,痛苦而羞慚的低語。
「你怎麼了?」突然從喜樂的天堂墜落下地,盼盼不由得疑惑又憂心沖沖的問道:「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
「沒有,你什麼事也沒做錯,是我不好,我明知自己沒有資格接近你,卻情不自禁的陷入,讓我們一同捲入這場情感漩渦中。」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盼盼困惑的看著他痛苦的表情。
「我不能帶你走,我沒有資格啊!」他痛苦的吶喊著。
「為什麼?」
「因為……因為……」望著她天真的臉龐,他慚愧得說不出話。
「因為什麼?為何你不告訴我?」
「因為我已經有妻室了。」他黯然的給了她笞案。
「我知道了,」她臉色蒼白的說:「因為你愛她,所以不能傷害她,是嗎?」
「不,不是!而是因為我愛你,所以不能傷害你。」歐昶哲憂鬱的看著盼盼,痛苦的說道:「雖然我不愛我的妻子,可是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她沒有任何過錯,我不能因自己深陷情網便狠心休了她。但不能給你正式的名份,我還有什麼資格得到你的愛呢?我配不上你啊!」
盼盼深深凝視著他痛苦的臉龐,最後綻放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我不在乎,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麼都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這對你是不公平的。」
她的癡情更令他慚愧內疚,他有什麼資格得到這麼好的女孩?
「名份只是世俗之物,並不能代表什麼。對我而言,只有感情才是真的,也才是我需要的;如果你愛我,而你的妻子可以接納我,那麼我願意成為你的偏房。」
盼盼小小的臉上流露出堅決。
「可是……那太委屈你了。」
「你會讓我受委屈嗎?我是指除了名份之外?」
「當然不會,可是……。」
「這對我而言已經足夠了呀!」她幸福的笑著,好像他已給了她全世界般。
「你這個傻瓜。」他又愛又憐的將她擁入懷中。
★ ★ ★
「你們已經找了一個多月,還找不到老爺的下落嗎?你們到底都在做些什麼?!我花錢養你們這堆廢物做什麼?!」阮香君一反在丈夫面前的溫婉,暴躁的吼著。
「夫人,我們真的是能找的地方都找過了,可是就是找不到老爺的下落,我們實在……」
「該找的地方都找過了?莫非老爺會平白無故像煙一樣消失嗎?」
「可是……。」
「別再找任何理由搪塞了,我再給你們三天的時間去找,三天後再找不到人,那麼你們統統滾出歐莊!」她氣勢凌人的說。「你們還站在那裡發什麼呆口還不快去找?!」
「是!」所有的護衛像逃難似的跑出她的吼叫聲外。
「真不知道這一堆飯桶是做什麼用的!」她怒不可遏的瞪著他們,接著轉頭看著管家,口氣不佳的問道:「我要你通知官府幫忙協尋,你辦得如何了?」
「官府已經答應派人協尋了。」
「嗯,那你下去多找一些人幫忙吧,別光是站在那裡發呆呀!」
「是,小的告退。」管家早已習慣夫人的跋扈,行禮後便離去。
「老了就是不中用,要不是老爺念舊,我老早就把你給換掉了!你最好求老天爺保佑盡快找到老爺,否則你看著辦吧!」她刻薄的聲音緊緊追隨著管家,而管家只能置若無聞的往前走。若不是老爺待他不薄,他老早就回鄉享福去了,那需要在這受氣!
「夫人,你的參茶。」一名丫鬟小心的奉上了參茶。
「還喝什麼參茶啊!我都煩死了!」她毫不領情的打翻參茶,滾燙的茶液直接潑灑在婢女手上,她忍不住痛叫出聲。
「叫什麼叫!做個小事也這麼粗心,你給我滾遠一點!」
「是!」丫鬟含著淚水快速走離。
聽聞兄長失蹤而趕回來的歐昶學,靜靜的站在一旁,將一切盡收眼底。他萬萬沒想到,在大哥面前柔順婉約的大嫂,竟是這樣一個人!她那潑婦罵街似的行止,更讓人難以置信。
「大嫂。」他突然走進大廳,招呼出聲。
阮香君驚惶的看著他,小聲問道:「小叔,你回來多久了?」她剛才的樣子被他看到了嗎?她有點心虛的看著他。
「我才剛到,因為家中有急事,就沒讓他們進來通報。大哥現在可有消息」
幸好沒被他瞧見!她暗自鬆了一口氣,並以著大家閨秀的語氣說:「還沒呢,我好擔心,他已經失蹤了好些時日,卻一點消息也沒,真叫人擔心呀!」
她判若兩人的表現,再度讓他驚歎不已。他不動聲色的說道:「大嫂不用擔心,大哥吉人自有天相,絕不會有事的。」
「果能如此,就最好不過了。」
「這裡是怎麼一回事?」歐昶學故作驚訝的指著地上的破碗問道。
「沒什麼,丫頭不小心打翻了茶水,我怕她燙著了,讓她先下去擦藥,所以才沒整理。」
「這些丫頭做事怎麼這麼粗心呢?」
「沒什麼,最近大家為了老爺的事擔足了心,所以精神難免恍惚些,也不能怪她們呀!」
「大嫂真是善待奴僕。」他嘴裡這麼說,對這個大嫂的印象卻是越來越差。
「本當如此,何足掛齒呢。」以為自己的表現十分得體的她,謙卑的說著,絲毫不知自己的醜樣已讓歐昶學看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