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經典故事,不值得再寫。
我是一個廿四歲的老少女。
他是有婦之夫。
明白了吧。
他吸引我是因為那股氣質。
別誤會,這是什麼年代了,氣質已不是文質彬彬,書卷氣十足,戴金絲邊眼鏡,看存在主義。
他有股特別的味道,讓我想想該怎麼形容。
才三十六七年紀,但一接觸就覺得他是上一輩的人。坐下吃飯,他替女士們拉椅子,有人抽煙,他點火,單子來時,他踴躍付款。
沒有什麼特別?
你一定有很久沒出來走了。
年輕一輩的男人都有點潛意識仇視女性——憑什麼同工同酬?她們力氣不夠大,她們愛撒嬌,她們又不靠收入養家活兒,白白耗廢糧食,還要與她們爭升級,而且女方時常爭贏,可惡。
這種不平的感覺十分形於色,於是女性在日常生活中再也得不到什麼優待。
新女性的心理是相互矛盾的,始終還是希望獲得女性的特權,被寵愛被姑息,得不到這樣的機會,十分生氣,認定小男人一日比一日多。
而世風是肯定日下了。
雷川湛不是小男人,我很快發覺。
他認為女人需要呵護。
好的食物,給女人吃,好的位置,給女人坐,口頭禪是:「人家是位嬌滴滴的小姐,算了吧」,吃了虧也笑咪咪。
這一切都要有實際的行動支持,一直嘴巴說要對女人好沒有用,他就是有那個能力。
當他開著蓬車來接我的時候,我融化下來。
啊,開篷車!
都不知多久沒看見開篷車,紅色的坐位,白色的車身,完全似依達小說中形容的坐駕,在那個世界裡,男女都不用工作,視戀愛為大業。
忽然之間我感動得鼻子發酸!
同自己說:兩個月,只准沉淪兩個月。
不能超過兩個月,否則就不能自拔了。
他車子裡有錄音機,播放的歌全是五六十年代的歌,許多用色士風奏出,幽怨纏綿。如泣如訴。聽著聽著進入浪漫境界:美麗的月色,紫色的沙灘,潮聲啞啞地響,蒸風微吹,身邊有心愛的男人,緩緩地皮膚貼著皮膚起舞。
還有,還有。
俊男美女的眼神是明亮的,臉頰緋紅,身裁曼妙,為愛至生,為情而亡,心無窮騖……
一輛開篷車就讓我想起這麼多,由此可見多麼懷舊。
太嚮往以前的閒清逸致了。
唉,家家有白衣黑褲的順德女傭,一根辮子油光水滑,做足規矩,一是一,二是二。
現在時尚請菲律賓女工,黑黑的像沒洗澡,花襯衫短裙子,模樣暖昧,取起電話,懶洋洋幾聲哈羅,完全不得要領。
以前約女孩子出去宴會,要早一個月,好讓女方去籌備跳舞裙子,阿姨們都是夭之嬌女。
現在,一個電話,在某某的士可等,呼嘯著人物,女孩子連裙子都懶穿,T恤牛仔褲。
看不到真正的派頭了。
雷傳湛把車子駛上飛鵝山,我就斷定他是個過時的人,現在誰還會把車子幾十個圈,兜上山去停在那裡看燈色。
以前,聽說這是情侶的好去處,趁星光燦爛,偷偷在風中按吻,已經心神皆醉。
以前有千般好,聽上一代的女性緬懷過去,知道那時的咖啡特別香,樂隊特別精彩,明星特別美麗,電影特別好看。
大學生都有矜貴的氣質,一般家長教導子女都很嚴格,人們還肯上教會,紳士是紳士,淑女是淑女。
我不喜歡現在這種天下大同的作風,上至叔伯上司,下至學生下屬子侄,全部以首名稱呼。
洋行中後生不肯叫一聲韓小姐,他追在我身後叫我桃樂妃,我忽然生氣,不去睬他。
後來覺得自己迂腐,無端端擺這種架子作甚,由此可見,我亦是個過時的人。
我最喜歡的電影是綠野仙蹤,所以跟著女主角,叫桃樂妃。
最喜歡的男演員是占士甸。他是誰?他是五十年代的傳奇人物。
古老?是,所以我與雷傳湛這種比我大十多年的男人談得來。
我喜歡有腰線的裙子,從來不穿那種垮垮的寬袍大袖。連大衣都買墊肩小腰身的來穿。
又討厭那種大手袋,幾乎可以收藏一對雙胞胎,拖著那麼醜的道具,哪裡都不用去。
你說我古板,我並不承認,我甚至不是追不上時代,但我覺得女人看上去要像女人,精神上男女應該平等,外型上男女不可混淆。
雷當然也很喜歡我。
這種事是雙方面的。
第一次見面彼此已有好感,但都沒有表示出來。
空氣中明明有那回事,卻含蓄翼死,弄得心神不寧。
我們其實是在享受。
見了無數次,也為公事通過電話,彼此仰慕已是很明顯的事,還是不肯擺明,那種曖昧,令人心跳不已。
知道他會在那裡出現,總是刻意打扮,到了現場,眼角不敢靜下來,若是一眼看到他的影子還好,否則老注意門口,看他有沒有進來。
如果他比我早在場,又特別留意他同什麼人交談。
有時他與那種大耳環低胸衣的女子一談很久,我心中難免有種被什麼輕輕嚙咬的感覺。
真是惆悵,他其實是別人的丈夫。
連惆悵這種感覺,也是不現代的。這是種緊緊收在內心的感覺,不為人知,除非你凝視我的眼睛,才可以找到蛛絲馬跡,但我不會給你注視我的雙目,不不不不不。
正如我不肯穿暴露衣裳一樣。
一定過了六個月以上,我們才開始約會。
那日他站在我身邊很久很久,我幾乎暈眩,他成熟男性魅力不住默默放送過來,我招架無力,這個人,站在我身邊已是威脅。
是日是夜我也不關心了,更勿論隔壁還有些什麼人,我全付精神等他開口。
該不該回答他呢?
當然要。
這是我應得的蜜之味,每個人在其一生中,都應得到一點這樣的快樂。
我給我自己兩個月的時間。
我微微側轉頭,揚揚眉毛,給他適當的鼓勵。
沒想到我懂得這麼做,真是女性的本能。
忽然之間,這一男一女回復到最原始的階段,除下一切文明的偽裝,我如一頭雌性彩鳥,暗示雄性來追求我。
只聽得他輕輕說:「找知道有一個地方,可以舒舒服服喝杯東西。」
我矜持的點點頭。
「明天晚上七點我開車來接你。」
他開來的是那輛開篷車。
我們到山頂看燈光,然後車子拐彎,到達他飛鵝山的別墅。
我們在泳池邊喝香擯。
這像是他理所當然的日常生活。
他取出許多件新的女裝泳衣供我選擇。
我也不言語,換上件黑色的,躍進水中。
他一直在岸上看我,目光灼熱,像是要把我的影像烙進腦海裡。
池水是清涼的,我緩緩自一頭游到另一頭,感覺如人魚公主,說不盡的快意,說不盡的歡愉,活著還是好的,臉上身上的水珠可以證明。
累了,我伏在池邊。
他蹲下來。
他將我濕發揚到腦後,吻我的眼睛。
我略為退後,緊張得打顫,這是我第一次戀愛。
他趨前來,雙臂沒入水中,接著和衣踏進池來。
我擁抱他。
或者星光下這一切都是陳腔濫調,或許快樂也是,我莞爾了。
他送我回家已是清晨三時。
我的頭髮一直沒有干。
他用手一下一下替我攏著,不讓濕發搭住我額角。
我們一個字也沒有說。
沒有諾言,沒有應允,沒有將來,多好。
那日我上班遲到半小時。
絲竹之亂耳,案犢之勞形,早已習慣。
現代女性,完全脫離自力更生,不可能,也不屑,但總要放假吧。
我伏在桌上偷偷的微笑,已決定放兩個月假。
我同老闆提出要求。
他是一個美國人,英俊。瀟灑,中年而沒有肚子,長年曬太陽,儀表出眾,也頗引此為榮,自以為應該吸引無數唐人女,尤其是那些公關小姐們。
他喜歡我。
不過他不會色迷迷的勉強我。
他自信女人遲早敵不過他的魅力,會得自動送上門去,故此他只需矜持地挑可口的來臨。
好,他可以等,等到他回祖國那一日。
他也得到過甜頭,否則不會有那份信心。
當下這個洋人看了我的要求,問我:「兩個月?」
「都寫在紙上。」
「兩個月太久了,兩個星期。」
我搖搖頭。
「三個星期。」
我搖搖頭。
「一個月,這是極限,不要再討價還價。」
我還是搖頭。
「我可以開除你。」
他不會。不是因為他喜歡我,喜歡是私事,這是公事,只是沒有老闆會因為夥計的假期間題而開除他。
總有得商量。
「一個月。」他說。
我看著窗外。一顆心仍似在水中央蕩漾。
「你要兩個月的假幹麼?你要當心自己,像你這種水蜜桃似的女郎,一不小心就被不良男人吞吃。」
我並不肯就範。
鐘點女傭都有權告假歇暑,大不了不幹。
工作是什麼?在沒有其他更好的事可做的時候,用來消磨時間的一回事,能夠做出成績來自然更好,不然也不用勉強。
做人要旨不在名利,在快樂。
我可以老老實實的告訴你,尤其作為一個女人,快樂與金錢及權勢無太大關係。
「桃樂妃,我要考慮過才回答你。你要好好在本公司做,一樣會有好結果,你看蔣小姐,公司不但給她一千平方米的住宅,還有汽車司機,」我微笑退出。
是的,公司是好公司,大公司,許多人在這裡修成正果,福慧雙收。
不過我的興趣不在這裡。
電話鈴響,我自己接聽,那邊很久很久沒有人出聲,我知道這是雷傳湛。
雙方都著了魔,不能自己,一切言語都是多餘的。
他終於說:「下班在你樓下。」
我們掛上電話。
下班我到樓下,在停車灣已經看到他坐在車子裡等。
天氣悶熱,使人呼吸都有困難,天空都是瘀青的雲,一團團怪物似聚集在天邊,像要壓下頭頂。
他的額頭靠在駕駛盤上,一見我,便下車來替我開門。
每一個動作都那麼可愛,叫人心折,而且一絲漏洞都沒有。許多男人都想在異性面前擺紳土款,然而不到三兩個回合,狐狸尾巴便露出來:或是記得送但忘了接,或是沒得手嘴巴已經唱出來,或是急急有所索取,或是探測對方過去歷史……弄得小家敗氣,十分掃興。
最怕與小男人打交道。
男人的正與反,很不幸,與學識及財富並沒有太大干係,許多沒念過書的男人大方,強壯。智慧。但許多念完管理科碩士的年輕人卻出乎意外地貪小,猥瑣,怯弱。
對我來說,小男人是妒忌女人的男人,不喜進一步追求學識的男人,欺壓人的男人,貪便宜的男人,多嘴的男人,斤斤計較的男人。
雷傳湛是我所見過最最優秀的男人。
能夠在人生路途上遇見他,即使是兩個月,也是幸運。
與他一輩子相處的女人,前生要做過許多好事才可修得如此福份,做好事是很吃力的,我相信上世我不會努力,而今生也不打算苦幹。
我只要兩個月。
這一代的女性十分十分狡猾。
我上了他的車,他把我載往山上一層小小的洋房,一打開門便看見大露台,而剛在我們進門的時候,天降大雨,雷聲轟隆,閃電叉朝般劃過灰紫天空。世界末日一般,落地長窗敞開著,雷雨風夾著雨珠吹進來,撲濕我們的單衣。
他並沒有去把窗關上,亦沒有亮燈。
我們坐在面對大露台的沙發上觀雨。
露台原本對牢海港,此刻灰濛濛急雨中只見山的輪廓。
宇宙洪荒,只剩我們兩個,以及這雨。這風。
我永遠是孤單的我,而他,要抽時間出來,很不容易吧。
我沒有問這是什麼地方,誰的地方,怎麼會有一個這樣的地方,或是其他的問題。
我只知道這是個雅致的好地方。
露台上有兩隻皮蛋缸,種著兩株白蘭,大塊葉子被雨淋得綠油油在風中顫動,一頭一腦的爪形蘭花,香得密密麻麻,滿室迷幻。
餘生只要聞到口蘭,便會想到今夕,是否七夕,有否月亮,無從辨認。
他取出鵝肝漿魚子及吐司,我正好有點餓,吃得頗多。
都安排好了,大家都沒打算天長地久,故此每次見面,都可安排得盡善盡美。
不禁可惜相逢不在嚴冬。
否則口冒白氣相互依偎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他有很好的皮膚,身上亦無多餘的脂肪,濃密的頭髮,打理得非常整潔,都是愛美的人,不住修飾,等這一刻的知音人。
我把頭枕他手臂上,兩人擠在一張長沙發中,如動物般倦戀安全感,不想走動。
雨還是沒有停,這種雨,往往要下得牆塌落來,山玻衝垮,真是可怕,完全不懂得適可而止,一定要兩敗俱傷,同歸於盡。
我深深吐口氣,趁著年輕,要有自拔精神,冰淇淋在吃的時候享受,吃光了也就是吃光了,要站起來走,切莫賴在空碟子前哭鬧惹人憎。
不過都說理論永遠在那裡,實踐起來非常困難。
昏昏沉沉間我熟睡。
他替我蓋上一張薄被,而長窗也被關上。
鼻端裡還儘是花香,如躺在雲端做夢,但願長眠不醒。
醒時他用耳機聽音樂,待我梳洗完畢,他載我吃晚飯。
臨走時看看天空,霓虹光管都升上來了。
他拉我的頭髮,待我轉過頭去,擁抱我。
戀愛中的人永遠有種水汪汪的感覺,大約是睡眠不足,精神恍惚,好像用力一按皮膚,那處便會微凹下去,要過一會兒才會平復,很容易受傷。
要當心自己。
老闆進來同我說:「你的黑眼圈快碰到顴骨。」
我看他一眼,冷若冰霜。
他說:「四個星期,九月一日回來上班,否則你可以辭職。」
他推開門走了。
九月一日,屆時夏天已經過去,我的假期也已經過去,真不能想像在這一切過後人還能活下去,真討厭。
很多寡婦也這樣活著,在英俊突出不可多得的配偶化為飛灰之後,仍然生活著,不然又怎麼辦呢,世上有什麼事不會結束,有什麼事到頭來不是一場春夢。
我把臉埋在雙手中。
他是有一個有妻室的人,與他結合太複雜太勞累,完全不合經濟原則,不值得。
不要去想它,不要。
每次出去都努力打扮自己,髮型師被我整得要跳樓。
不不不,這邊太直,熨松曲一點,左角略長,請修短,流海要似風吹過似的,剪狗牙最好,……往往消磨一整天。
終於弄好了,不過像不經意的獅子狗。
不曉得他有沒有同樣地為我化心血。一定有,有什麼是偶然的呢,也許為一條領帶,也對鏡端詳良久,他妻有沒有疑心?
老闆再三說:「九月一號,不見你就當自動辭職。」
他很生氣,因為我沒有對他傾心,他甚至心痛,因為除了他,別的男人都不配。
我與雷傳湛坐船出海,住在船上三日。
趁還能曬太陽時真要盡量吸收金光。
女人上了三十還曝曬當心皮膚變樹皮。
我亦快要收蓬。
雷說:「如果我同你有半年光景,可以往巴貝多斯,世上最美的珊瑚礁,你又那麼愛水,我們可以連日連夜在水中玩耍,化為水母。」
但我們沒有六個月。
他又說:「如果我同你有三年時間,我們可生育一嬰兒,一個通靈美麗的女孩,叫羅拉,把她帶到每一個地方去,把最好的教她。」
但是我們更加沒有三年。
我有我自己生活的小世界,要放棄廿四年來建樹的一切,非常躊踏。
蔡瀾叔叔說,這是愛得不夠的緣故。
什麼叫不夠?現在這樣已經足夠,三粒糖也是足夠,一杯咖啡不能沒有糖,但放下八粒糖還怎麼喝?不夠是夠。
蔡叔叔搖頭說太蠱惑了,不好玩。
我得意洋洋地大笑起來,笑到一半,覺得淒涼。
都廿四歲了,才頭一次戀愛,完全不同滋味,不能盲頭盲腦撞過去,因為早已成年,因為有生活經驗,因為有學歷有工作。
故此在應該最忘形的時候,也擺一個美麗的姿勢,怕落下話柄。
我不擔心沒有機會結婚,結婚也是管理科學中的一個步驟,什麼樣的條件做什麼樣的工作,什麼樣的條件嫁什麼樣的配偶,灰姑娘奇遇在高度商業社會中很難重演,緣份是機會率的美稱,條件高機會自然好得多,而且別忘記灰姑娘長得非常非常美。
在艙上,沒有旁騖,放眼是蔚藍的天空,像小學生書的顏色畫,單純活潑,協助思想人生大道理。
人體的構造真是奇妙,這樣投近,雷他仍然不知我心裡在想些什麼。
一個人唯一的良伴知己,其實只有他自己。
甲板上風光旖旎,水手們假裝看不見什麼,我們假裝看不見水手。
在小小船上,我沒有身份,他沒有身份,男是男,女是女,一切武裝卸下。
非要是個棋鼓相當的人物呵,否則一轉頭就同人談起這三天所發生的細節……要找個對手原來是困難的。
他帶了許多多水果上船,腰子西瓜中灌了酒,一聞就覺得要醉。
成日我們耽在五十公尺的艇上,傍晚到附近鄉鎮探訪。
深色皮膚使我們看上去似遊客,誰又不是時光隧道中的遊子?逗留一會兒便墮向黑暗,是以更要偷得浮生數日閒,好好的瘋一下。
貝殼割了足也不理,不但身體染上薔激色,頭髮也透出棕意,從來沒有這樣享受過大自然,用光食水,我們索性跳進海中沐浴。
不過時間總是要過的,一天只有廿四小時,無論多哀傷或多快樂,一天也只有廿四小時。
打道回府時,他很沉默。
這三天也很難向妻子解釋吧,婚姻是對另一個人負責,噫,多麼麻煩。
我仍是自由的,只需對自己交待。
在碼頭上我們道別,他有三天沒刮鬍子,非常野性,我朝他飛吻再見,狀若瀟灑,黯然銷魂。
坐他司機開的車子回家,又從頭做文明人。
不是沒有遺憾的,坐在地板中央很久,十分難過,已習慣有他在身邊,渴望他再安排類似的約會,雖然心中十分瞭解已無此可能。
心已受傷。
浸以溫柔的泡泡浴也無補於事。
到理髮店去修理被海水陽光蛀蝕的頭髮,收拾舊山河。
突然覺得寂寞,並且不想見一般性朋友,看書看不完,看戲不耐煩,音樂也不好聽,什麼都不起勁。
有時看著電話,想打給他。
當然沒有,一打就完了,把一切苦苦經營的氣氛宣判死刑,在任何情形之下,都必須記得,這不過是一個假期。
電話一直沒有再響,很受傷害,很無奈。
秋天快要來了,要去選下一季的上班衣裳,要辦的正經事在排隊呢。
我們曾有過好時光,想起來,混身酥軟。
沒有必要再去打聽雷傳湛其人,任由他消失,總要消失,午夜夢迴,略為清醒的時刻,總是想起他,相信他也會想起我。
呵是,他一定會。
生命中不多這樣的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