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翡翠廳,只見家長分兩桌正搓麻將。
亮佳與葉太太研究菜單,結好與有成手拉手坐沙發上玩填字遊戲,弟弟們玩電子遊戲。
芳好與林泳洋招呼。
大家坐下來同心合意輸牌給葉太太他們。
菜餚美味,因無外人,吃得不知多高興適意。
酒席散了,領班送兩隻瓷盅上來。
芳好輕輕同弟弟說:「一盅清燉燕窩,另一盅銀耳木瓜,帶回去給媽媽當宵夜。」
弟弟們怪感激:「謝謝大姐姐。」
「畢業了如有興趣,不妨找我。」
「知道,姐姐。」
她拍拍他們肩膀。
弟妹不一樣,家有男丁,到底不同。
弟弟的肩膀厚實,站出來可以保護婦孺,強壯有力,但是葉大小姐立場稍為堅定一點,人稱悍婦,真正男女有別。
他們握手道別,下次見面,不知何時何日。
有賀看看時間,「我送你回去。」
不知不覺,已經半夜。
在車中,方有賀接了一通電話。
因經過擴音器,芳好也聽得到,她不是想聽,而是不得不聽。
那是方家的司機及傭人:「方先生,伏小姐昨日下午出去,到現在還不見回來,我們有點擔心。」
「你昨午載她到什麼地方?」
「她不是乘我車子,她自己叫了一部街車。」
女傭急說:「她說去剪頭髮。」
「可有書信留下?」
「方先生,我們不知道。」
方有賀說:「我馬上回來。」
芳好十分尷尬,像是阻人辦公一般,坐不是,下車又不是。
幸虧家就在附近。
車子一停定,芳好即時下車,一聲謝謝,頭也不回地小跑步回家去。
進了門,鬆口氣,葉芳好大聲說:從今日起,無論如何,千萬不可再乘搭順風車,一定要自己開車。
怎麼會上了他的車!家裡三部車兩名司機,公司也三輛車兩名司機,她竟會愚蠢地坐到方有賀身邊,自取其辱,與人無尤。
已經這樣老大,弟弟們都叫她大姐姐,還犯這種錯,罪無可恕。
淋浴後她一個人看午夜新聞,心情才慢慢平復下來。
方有賀剛相反,他擔憂地風馳電掣駛回山上公寓,果然,人去樓空。
他立刻找朋友幫忙。
不到三十分鐘,小郭向他報告:「我查過黃色計程車公司,他們有電腦記錄,昨日下午一時,他們在你這個地址接了一位小姐往飛機場。」
方有賀坐下來。
「我又查到伏小姐已乘國泰八三八班機前往加拿大溫哥華,航機已平安抵。」
「謝謝你,小郭。」
「不客氣。」
方有賀歎一口氣。
「喂,兄弟,不用擔心,舊的不去,新的不來。」
方有賀啼笑皆非,「我倆已經沒有關係。」
「是,是。」
「她情緒有點不大穩定,我擔心她去向。」
小郭笑,「伏小姐這樣的女子,堪稱人精,她自有處世之道,你少替她擔心。」
「你們太高估她精伶。」
小郭打個呵欠,「早點睡。」
有賀發呆。
走了,一聲不響走了。
睡房有點凌亂,並無片言隻字,護照首飾全部帶走。
衣櫥裡還有幾件衣服。
女傭進來問:「可要收拾房間?」
「打掃清潔,把伏小姐雜物裝箱。」
「是,方先生。」
他斟了一杯酒,坐到深夜。
漸漸明白過來。
她走了他只有好。
只不過奇女子做事方式的確有點奇怪,為什麼不通知一聲呢。
他撥電話給芳好致歉,電話無人接聽,想是已經睡了。
方有賀終於放下酒杯。
第二天芳好起床,耳畔還似有昨宵人聲,她一個人靜慣了,十分抗拒喧嘩嘈吵。
幸虧只有一個妹妹,否則不止一次婚禮,吵壞人。
結好打電話來,「我們稍後出發旅行。」
「一路當心護照荷包。」
結好笑嘻嘻,「你比媽媽嚕囌。」
「老媽哭停沒有?」
「不出你所料,眼睛鴿蛋般腫。」
除出不捨得小女兒,也一定想起了前塵往事。
「亮佳又陪她通宵?」
「亮佳實在累,老媽放她回家,總算體貼小朋友,姐姐,你有空多陪老媽。」
芳好心中有氣,「你這一去玩多久,誰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你少假惺惺扮紅十字會,叮囑我做孝女。」
「是是是,我言語造次了。」
結好心情愉快,言語幽默,整個人輕俏明媚,叫人如沐春風。
婚姻改變了她。
這樣的姻緣便是好姻緣。
芳好下午去看母親,葉太太雙目尚未消腫,用茶包敷著兩眼,躺沙發上,她拉著大女的手,像是怕她走脫似。
芳好一直蹲在母親身邊。
她問:「你叫父親來參加結好婚禮?」
「我哪裡請得動他,我讓亮佳通知他,沒想到他整家來了。」
「多少年沒見?」
「久得可使兩個孩子變成少年。」
「可有唏噓?」
「他比我老。」
芳好斬釘截鐵般迎合母親:「這完全是真的。」
「你與結好都叫我驕傲。」
「更何妨添了方有成這樣的佳婿。」
葉太太點點頭,「我死而瞑目,我可以改稱呼了,從此不必再叫葉太太。」
芳好像同母親唱相聲一般:「是,回復本性,還我本色。」
她很少這樣浮滑,但見母親全盤受落,咧嘴而笑,又覺是盡了孝道。
傍晚,亮佳與泳洋來吃飯,葉太太又開心起來。
亮佳見芳好在書房裡看電郵,走近說:「明早公司拍攝宣傳單張。」
「仍用上次那兩個模特兒?」
「這次我們用黃黑白三個人種,老中青小孩都有,做得類似賓納通廣告般,但比較溫和。」
「勿忘迎合潮流。」
「你來看,設計圖樣,幽默極了。」
芳好一看,立刻微笑,原來模特兒全有表情及動作,祖父與孫兒拗手臂,少年看裸女雜誌,中年漢低頭皺眉為肚腩煩惱……
「誰的佳作?」
「推廣部孫詠梅,她最肯動腦筋。」
「是蝴蝶之福。」
「芳好——」
芳好看著好友,「你又有什麼忠告?」
「芳好,那伏貞貞已自動消失。」
芳好笑問:「與我們有關係嗎?」
「這兩個星期,有賀一直與有成同住,他不過暫時收留伏貞貞,她的家樓下天天有近百記者潛伏。」
「本市報館竟有如此龐大人力財力,不容小覷。」
「她大概已經想清楚該怎麼做,故此一去無蹤,」亮佳有點唏噓,「這一走,大抵不會要腹中胎兒了。」
芳好也覺得惋惜。
「芳好,是你的話,要不要這孩子?」
芳好想一想,「我哪有這樣福氣,不過,我會把孩子生下來。」
亮佳問:「單親家庭,獨立撫養,你願意承擔?」
芳好點頭,「我有個好母親,她有財有力,又溺愛我,一定會幫我度過難關。」
亮佳黯然,「你真幸福,換了是我,為免萬劫不復,只得放棄胎兒。」
芳好訝異,「我以為你最堅毅獨立。」
「累到極點,也怕得厲害,無謂自尋死路。」
芳好忽然問:「伏小姐會把孩子生下來嗎?」
亮佳搖頭,「全無機會。」
「你好像很瞭解她。」
「我是苦出身,我明白同類型女子想法,但是,孩子,到底是誰的呢?」
「噓——」芳好忽然慚愧,「你看我同你,讀了那麼多書,竟然在背後說人是非。」
亮佳笑,「芳好你就是這點可愛。」
「不關我們事,少說為妙。」
「大家曾經以為你與方有賀或可成為一對。」
芳好笑笑:「我哪裡配得上人家。」她對亮佳十分坦白,「人家的女友要聲色藝三全,我這種孵在一間廠便自得其樂不眠不休的工蜂,哪裡會是大少爺的伴侶。」
「你也是大小姐。」
「我缺乏嬌矜心態,自小知道母親是個棄婦,她的眼淚嚇破我的膽,總覺得自己一雙手比較牢靠。」
亮佳點頭,「我也有不可磨滅的童年陰影。」
「都過去了。」
「睡夢中時,回到過去。」
「我也是。」
她倆唏噓半晌,但是時間實在不允許傷春悲秋,緬懷過去,分別有電話找她們兩人。
亮佳說完電話回來說:「意想不到,鄧錄普橡膠對區氏發明有興趣。」
「他們打算製造防臭車輪?」
「鄧錄普是橡膠原料供應商、原料中設法混合新發明,所有橡膠製品可以防菌防臭。」
「那趕快通知區氏,事不宜遲。」
「我即時給他電郵。」
林泳洋搖頭,「你們兩位坐下來舒服地吃頓飯好不好?」
亮佳笑著把手提電話交他手中,「有賀找你。」
他說了幾句,立刻披上外套出去。
葉太太說:「從前,朝九晚五,下了班就算一天,我小時候,一到五點半就唱:『五點半了,爸爸來了』,彼時連電話也不算普遍,更無電視錄映機傳真之類,閒時聽聽收音機,不知多悠閒。」
「媽媽懷舊。」
「科技真的改善了生活?」
這時,家中老傭人捧熱茶出來,聽見了,忍不住答:「有呀,太太,洗衣機、電飯鍋,還有微波爐、電熱水壺,都幫我不少。」
大家笑了。
手提電話又響,芳好索性關掉。
「媽,我要回去做點事。」
在車中,區汝棠終於找到了她。
他說:「感激不盡。」
「舉手之勞耳,順便提醒你,專利不可完全出售,只予一個年限,或一種用途。」
「多謝指教。」
「鄧錄普是大公司,祝你成功。」她掛線。
片刻電話又響,區汝棠的聲音:「芳好,出來喝杯咖啡好嗎?」
芳好語氣溫和,「時間已晚,明天要自早落夜忙個不休,我得早睡。」
「是,是,改天吧。」
大家聲音裡都有點不好意思,這就是芥蒂。
有一件事芳好一向感謝上帝:她從不失眠,只有渴睡。
第二天七時正亮佳便喚醒她:「我們已在公司,攝影師與模特兒陸續報到。」
「我立即來。」
芳好半小時後回到公司,只見幾間會議室間隔已經拆通,電線燈光攝影器材一地都是,工作已經開始。
近門處有一張乒乓球桌,上面陳列著各式自助早餐,異常豐富,芳好斟杯咖啡,挑一隻巧克力甜圈餅。
她轉頭微笑,「是誰的好主意?」
有人答:「還不是我這名伙頭將軍。」
那人正是方有賀。
他顯然懷念杜索道夫一役,故技重施。
芳好問:「這是親善訪問嗎?」
「特來勞軍打氣。」
有同事送一大疊日報上來。
芳好揶揄:「今日報上可有你的新聞?」
「有些報章有些新聞可不予受理。」
「也許可作指標,空穴不來風,無火不生煙。」
有賀尷尬,但全不生氣,只是嘻嘻笑,他就是這點好,和氣生財,所以生意旺順。
他搭訕問:「這是哪一家攝影公司?」
「叫羽翼攝影,兩兄妹合作,用二手器材,一萬數千元成本起家,但是肯花心思,前途無限。」
「到處都是人才。」有賀像是汗顏。
芳好安撫他:「你擅用人才,是最佳管理人員。」
他笑了。
工作進度順利,明明是三天工作,看情形一天可以完成。
小組負責人孫詠梅過來說:「羽翼不想拖延,一日完成,就收一日工資。」
芳好想一想,「進度迅速,這一天工作時間其實足足十五小時,我們也省下電費人工,又可收回會議廳自用,這樣吧,給兩日工資。」
「葉小姐真公道。」
皆大歡喜。
羽翼負責人立刻過來道謝。
「葉小姐隨時叫我們開工,隨傳隨到。」
「聽說你們已經走紅。」
兩兄妹笑說:「葉小姐叫到,半夜也出動。」
「今日他們凌晨五時就起來搬器材。」
方有賀留意到今日只有一名英俊男模特兒,外型健康,扮演大哥哥角色。
他略為放心。
中午,自有酒店服務員換上中式午餐,一鍋鮑魚雞粥最受歡迎,員工讚歎不已。
芳好關在房間裡忙她的文書工作。
啊生意已經上了軌道,年終可望分得紅包。
結好有電話來。
一開口便說:「姐姐你也結婚吧,結婚真好。」
婚姻生活那樣適合她,芳好替妹妹高興。
亮佳接過電話與結好說了幾句。
「你第一次看到他的赤腳?你之前不曾與他游泳?我在新婚夜也是第一次發覺他仰睡打鼾。……」
芳好搖頭,好端端女兒家,一嫁人就粗俗,言語猥瑣,很快由珍珠變為魚目,可惜可歎。
「……我不願與他同用一個浴室。……」
芳好歎口氣,「請回到自己房間用自己的電話講下去。」
亮佳笑,「大小姐嫌我們囉嗦。」
芳好看著她:「將來生下孩子,更加圍繞著嬰兒的屎尿做話題。」
「人間煙火,一定如此。」
芳好舉起文件擋著臉,「結好幾時回來?」
「一個月後,天天有人陪著吃喝玩樂購物,樂不思蜀。」
亮佳出去了,芳好獨自工作到黃昏,她站起來舒舒筋骨,進健身室用跑步機,看見先前那年輕模特兒在舉重。
他朝她招呼:「葉小姐,我叫李童,借用健身房。」
芳好說:「你請便。」
「他們先拍攝老人家與孩子,好讓老小先收工。」
芳好點點頭。
那年輕人光著上身,只穿運動褲,大汗淋漓,芳好覺得不方便與他獨處一室,藉故離去。
她也覺得那寬厚肩膀動人,她也有多看一眼的衝動,芳好黯然,原來,她女性本能並未消失。
拍攝工作一路進行到深夜。
酒店送宵夜甜品來,眾人吃完,逐一收工。
有賀來接她下班。
芳好輕輕說:「我還未收工。」
有賀歎氣,「把我當作蛇蠍。」
「怎麼會,你是好夥伴好兄弟。」
有賀苦笑,「那更慘,那完全沒救。」
芳好問:「亮佳泳洋賢伉儷呢?」
「他們先走,仍苦心替我倆製造機會。」
芳好給他看桌上文件,「你等得了嗎?」
「我等你,我先到休息室去睡一覺。」
芳好埋頭苦幹,忽然聽到外頭有聲響,以為是方有賀,她走到外頭探視,發覺是那個年輕人正收拾會議室桌椅。
「咦,你還沒走?」
「順手收拾一下。」
「這不是你的工作範圍。」
「食物放過夜會招蟲蟻,誰收拾都沒問題。」
她看著他,真是個好青年。
芳好點點頭,回房取過大衣下班,
她自車房駛出車子,才猛然想起把方有賀遺忘在公司的休息室裡,不禁好笑。
芳好把車子調頭,想回去叫醒他,但隨即覺得不便,一男一女獨處一室,若果她對他有意思,倒也不妨,可是他肆意的性格已將那萌芽的一點點感情扼殺。
芳好猶疑,車子停在路邊,熄了引擎,她考慮半響,決定打電話叫醒有賀,叫他自己回家,這才發覺電話漏在桌子上。
就在這時,有人敲她車窗。
她抬頭,看到兩個染黃發青年嬉皮笑臉看著她,一個伸手想拉開車門。
芳好心中一驚,立刻轉動車匙,可是偏偏這時車匙接觸欠佳,車子引擎分文不動。
那兩個青年顯然喝過酒,十分亢奮,拍著車頂,大聲叫喊。
芳好沉住氣,可是她手心已經冒汗。
正在這個時候,忽然有人跑過來揮動雙臂,大聲吆喝,趕走了烏合之眾。
芳好噗地吐出一口氣,那人探頭過來問:「葉小姐,你沒事?」
原來是那個叫李童的年輕人。
兩名巡警這時也聞聲趕近。
「什麼事?」
李童回答:「有小流氓騷擾這位小姐。」
警察勸:「小姐,夜深不宜單獨在外邊。」
芳好點點頭,再次發動引擎,奇怪,車子順利開動。
李童見沒事,轉身離去。
芳好叫住他:「謝謝你。」
「你車子有衛星導航系統,下次,只要按車頂這個紅色三角掣,就有人來救你。」
芳好失笑,「是嗎,我完全不知道。」
他雙手插在口袋裡微笑。
芳好輕輕說:「有沒有地方可以吃一碗粥,我肚子餓了。」
他拉開車門上車。
小小粥店竟然滿座,他們需站一邊稍等,他很健談,把身世簡約地告訴她。
「兩年前自上海南下,花整年學習粵語,進夜校惡補英語會話,今年五月順利考進理工夜間部讀紡織,朋友介紹我做模特兒賺些外快。」
他們在小圓桌坐下來。
他替她叫了及第粥。
很久沒吃這個了,芳好記得這碗有著優雅名字的雜錦粥內有魷魚絲及豬肝,味道鮮美。
吃完了,他掏出鈔票付賬。
芳好被他這個動作嚇一大跳,她是老闆,又是大姐,次次消費都是由她付賬或簽單,不知多少西裝筆挺的男人享用過她的茶飯,忽然一個陌生年輕人掏腰包請她,真叫她不知所措。
只見李童微笑,「我們可以走了。」
芳好點點頭。
他掏出名片給她,「葉小姐,有工作的話找我。」
「一定。」
她駕車回家。
家裡電話響得像要掉下來。
「芳好,我被你鎖在辦公室裡,走不出來!」
「別擔心,天快亮了,就有同事來上班,會放你出來。」
「芳好,我告你遺棄。」
「是嗎,有這樣的罪名?遺棄如需負責,家父應判刑一百年。」
「你不來救我?」
芳好實在疲累,剛才又受了驚嚇,她順手把電話放下,回房休息。
第二天李亮佳第一個回到公司,看到方有賀一臉鬍鬚渣坐在大堂看清晨新聞,倒是吃一驚。
方有賀對亮佳訴苦,一邊喝她做的咖啡及帶上來的甜圈餅一邊愁眉百結抱怨。
他說:「……一輩子沒像現在這樣苦:前任走得影蹤全無,現任對我若即若離,唉,真孤苦。」
亮佳忍笑忍得不知多辛苦。
他到八點多才走。
這時芳好也回來了。
「方有賀剛離去,昨夜他在休息室睡著了,沒人叫醒他。」
芳好說:「你自己不醒覺,誰會來喚醒你。」
「他自覺年老色衰,女人不再愛他。」
「亮佳,讓泳洋看看,有無職位給這個李童。」芳好把名片交給她。
亮佳坐下來,用手托著臉,像是有點累。
她是著名小鋼炮,從無倦容,芳好有點疑心。
「亮佳,你可要去驗身?」
「好端端驗什麼?」
「亮佳,也許你已懷孕。」
「啐,哪有這麼快。」她靦腆愉快地笑。
芳好知亮佳心中有數。
她輕輕說:「媽媽要抱外孫了。」不知怎地,聲音有點唏噓。
那一邊,方有賀懶洋洋回到公司,秘書來通知他,郭先生一早在等你。
他連忙走進會客室。
「小郭,等了很久?抱歉。」
「不要緊,才五分鐘,有賀,找到伏小姐了。」
他展示一疊彩色照片。
有賀急不及待地接過欣賞。
照片中伏貞貞穿著淡黃色剪毛貂鼠大衣,秀髮如雲,架著大墨鏡,仍似一顆明星。
她身邊有一個衣著考究的中年男子。
「這人是誰?」
「一名美籍退休商人。」
「他照顧她?」
「伏小姐其實毋需人照顧,他對她很好,時時陪伴她。」
「她身體如何?」
「據目擊人士說,伏小姐無懷孕徵狀。」
「啊。」
半晌,小郭問:「可需要與她聯絡?」
方有賀搖搖頭,「大家重頭開始。」
「伏小姐一定考慮得很清楚。」
方有賀低下頭。
小郭像是知道他心事,拍拍他肩膀,似安慰他。
他站起來告辭。
這時,林泳洋走進來,臉上有種驚疑的神色。
「什麼事?」
泳洋掩上門,「葉芳好的蝴蝶不保。」
「好端端怎麼會出紕漏?」
「這件事得重頭說起,當日葉無敵離家出走,已將名下股權出售套現,無敵大股東裡有一位朱先生,一向默默同情支持葉氏母女。」
「是,我也聽說過這個老朱先生。」
「老朱先生上周病逝。」
「喲。」
「他子孫對無敵及蝴蝶的生意毫無興趣,已初步接觸葉太太,想把公司出售。」
方有賀震驚,「這消息你從何得來?」
「由亮佳告訴我,她親耳聽見朱先生後人與葉太太商洽。」
「這事芳好可知道?」
「不,大小姐蒙在鼓裡。」
「葉太太沒有與大女商量?」
泳洋頹然,「我也不明白,此事應當第一個徵詢葉芳好意見才是。」
方有賀抬起頭想一想,我明白了。
「想到什麼?」
「葉太太已經決心將公司出售。」
林泳洋張大嘴,「大小姐要失望了。」
「這不是一門賺錢的生意。」
林泳洋問:「誰說生意一定要賺錢?」
「泳洋,殺頭的生意有人做,蝕本的生意無人做。」
「蝴蝶並不虧本。」
「我們手上並無蝴蝶的賬目,但是路人皆知,無敵總公司需要大刀闊斧改革。」
「大小姐會逐步實踐。」
「沒有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