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語嚇得雙手亂搖,「哎呀呀,那麼多人看著,多難為情。」
不語凝視她,歎口氣,「我至怕沒人看,你卻怕有人看,一個屋簷下兩個人,性格大大不同。」
解語一味賠笑。
「也罷,一個人在水裡已經足夠。」
「升學的事——」
「你問道於盲,不過,能到外國升學,其實有利將來。」
可是解語不捨得外婆。
「那麼,再等一年吧。」
不語握著妹妹的手。
「一下子中學都畢業了,三歲學唱字母歌的情況,歷歷在目。」
解語忽然問:「那時你多大?」
不語醒覺,笑道:「要套我年齡?那時我七歲。」
笑得十分暢快,露出眼尾細皺紋來。
當然不只相差七年。
可是,有什麼關係呢,沒有人會比她們更相愛。
一部戲的後期工作往往比拍攝更為吃苦,可是不語從不把工作帶回家做。
家是溫暖安樂窩,一個完全休息的地方。
外婆攤開報紙研究,「排在暑期第二檔上演,那算不算好?」
「大概還算不壞吧。」
「報上說,假使第一檔收得好,可能延期。」
「千萬不要在姐姐面前表示焦慮。」
「我省得,都說戲拍得不錯,很好笑,討人歡喜。」
「外婆,你別緊張。」
「怎麼鬆弛?不語在我處調走兩百多萬。」
解語抬起頭來。
「我存的是加元,買之際六元二,最高見過六元八,此刻跌到五元七,兌回來已打了三大板,這幾年利息甚低,三四厘都做過,笑死人,希望這番不語幫我賺回來。」
解語不禁擔起心來。
戲上映之際,她跑到戲院去查看。
見票房外有人排隊,心頭才放下一塊大石。
不語洋洋得意,「在這種不景氣情況下,我們尚可不用賠本,多開心。
險過剃頭。
「下一部戲的劇本已在準備。」
什麼?
解語一顆心又吊了起來,「得些好意需回頭。」
這下子不語的臉忽然掛下來,「你懂什麼,只會掃興潑冷水,你未做過一日事,賺過一塊錢,茶來伸手,飯來開口,中學甫畢業,你來教訓我?」
解語立刻噤聲,羞愧得低下頭。
「你們這一老一小,何必多事,凡事有我,你們在家,有粥吃粥,有飯吃飯,不就完了。」
外婆連忙打圓場。
不語臨走,放下一張支票。
外婆看過銀碼,表情非常滿意。
可是解語訕訕地過了一日。
真的,她何來智慧膽色,膽敢教訓不語,她惟一豐功偉績,不過是替她挨過兩巴掌。
而這件事,也已為人淡忘。
新的劇本出來之際,解語已回到學校去。
不語變了許多,她現在說話權威、專制,喜歡眾人奉承,聽到好話,即時笑顏逐開,如不,拂袖而去。
相由心生,妝也改得較為濃艷,衣裳顏色亮麗起來,有一件豹皮花紋的緊身衣,穿上效果特別,令人看了一眼,再看一眼。
身邊一班人跟進跟出,連手袋與無線電話都有人拎著,一日,特地叫秘書去半日,為的是找一種不大買得到的巧克力糖。
那人自然不會白白來回地走,那些人都支薪水。
吃便飯,電叫司機坐在朋友門口等上四五個小時,那加班費可是一筆開支。
外婆苦笑,「多年不正常生活的壞影響現在開始現形。」
因為覺得吃過苦,所以決定享受,控制得不大好,故此有點過分。
可是解語說:「應該的。」
內心淒愴,都是吃她飯的人,有什麼資格說她不是。
劇本厚厚一疊,「懈語,你看了,給點意見,當自己是一個普通觀眾。」
一看封面,解語嚇一跳,上面寫著「刺秦」二字。
她質疑地抬起頭來。
不語解釋:「荊軻刺秦王。」
解語張大嘴,眼珠子差點沒突出來。
「看完把印象告訴我,敝公司決定嘗試不同戲路。」
不語愉快地離去。
解語低下頭。
這種所謂歷史故事一定歪曲事實,不然不顯心思,不夠獨突,荊軻一定會武功,打扮不中不日,且有數名紅顏知己爭風喝醋,而最後揭盅,他原來是名同性戀者,所以才為燕太子丹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要多曖昧都可以,只要能媚洋,最好可以到國際影展參展拿獎。
解語願意一手捶胸,一手握拳,垂著頭痛心疾首地說:「姐姐,讓我們移民吧,別拍這些勞什於戲了。」可是她不敢。
忠言逆耳。她不忍得罪養活她的人。
本子寫得很散,有一兩場戲比較吸引,男女主角都有沐浴鏡頭,紅紗帳、青竹床,想必有瞄頭,可是古裝戲成本恐怕要大十倍。
解語放下本子,十分沮喪。
她不懂,故不能一味攔阻。
她又沒有更好的消遣可以提供給不語。
有些家長一味盲目反對子女全部作為,卻無更佳建議,兩代關係搞得非常差,解語不想與姐姐成為陌路。
況且,她不一定是她的姐姐。
如果不是,不語走過的路更辛酸更痛苦。
解語約會方玉堂。
方氏親自迎出來,接她進會客室。
「解語,什麼風吹你來?」
解語輕輕坐下,開門見山低聲說:「如果不語是我生母,那麼,我生父是誰?」
方玉堂先是一愣,繼而歎口氣,「我不該把這件事告訴你。」
真虛偽。
解語笑了。
「幸虧你一直不曾與她對質。」
解語說:「告訴我更多。」
「我同不語分手,過程也很醜陋。」
「怎麼會,你說再見,她便消失。」
「對,繼而我往外國人間樂園去過神仙般生活。」
「難道別有內情?」
「分手原因:我發覺不語有男朋友。」
「不!怎麼可以,雖然你有妻室,不代表她可以不忠!」
方玉堂吃癟了。
過片刻他才說:「物質上我一點沒有虧待她。」
「她並非賣身。」
方玉堂用手撐著頭,「那男子年輕、壯健、英俊,他是外國人。」
解語一點也不知道有這樣一個人。
「一定很快分開了。」
「可是,有第一次,必有第二次。」
解語頷首,「如此淫婦,還是一刀兩斷的好。」
方玉堂不語。
他打開小型夾萬,取出一隻大信封,抽出一張照片給解語看。
解語怔住。
那是兩人的背影,女子穿小小金色泳衣,與男方依偎在夕陽棕櫚樹下,兩人正接吻。
「照片拍得好極了。」
方玉堂苦笑。
解語微笑,內心寬慰,原來姐姐有過如此好時光,值得慶幸。
「私家偵探有無告訴你對方是什麼人?」
「她的網球教練?」
「這沙灘在什麼地方?」
「美屬處女島。」
解語終於咧開嘴笑。
方玉堂無奈,「解語,我也知你永遠不會同情我。」
解語欠欠身:「你身家過億,何需同情。」
照片拍得真好,充滿偷情的浪漫刺激情調。
二人的皮膚曬成金棕色,瞇著眼,陶醉萬分。
「我不能假裝不知,我找個借口同她分手。」
原來如此。
「可是,接著發覺鍾美好更為不貞。」
解語嗤一聲笑。
「接著,林翠蘭與周熙亦如此。」
解語說:「嘖嘖嘖。」
「後悔也已經來不及。」
「現在的女伴是誰?」
「王雅麗。」
「沒聽說過,或許,你應考慮回到方太太身邊。」
「我們已是陌路。」
「那多好,也根本毋需離婚。」
「移民潮救了我,你看現在多好,隔著一個太平洋,大家可以為所欲為,眼不見為淨。」
解語問:「我生父是誰?」
「你不會想見他。」
「我在想,不語風頭這樣勁,那人,如果在本市,不會太太平平默默修行吧?」
方玉堂露出佩服的神色來,「真聰明。」
「他,也許會有要求?」
「那自然,一次,托人向不語要醫藥費。」
解語惻然。
果然是這種人。
「居然有人替他做中間人,口口聲聲叫不語把現款存人一個戶口。」
果然是這種人。
「不語立刻將此事告訴我,那年,你還很小。」
「你怎麼做?」
「我在派出所有朋友,忠告我報警,當勒索案處理。」
解語沉默。
「我必需那樣做。」
「我明白。」
「那時不語尚未出名,事情較為容易隱瞞,而傳媒也尚未流行深入挖人瘡疤。」
「你肯定我不是妹妹?」
「不語大你十八歲。」
「她保養得真好。」
「不幸中大幸,你是那樣可愛的一個女孩。」
「謝謝你。」
他一向喜歡她,也與她說得來。
「如果不語有點乖張,你需原諒她,她走過的路不容易。」
是,窮家女,圖出身,總有行差踏錯的時候。
「那人之後沒了音訊。」誰會去天天記念他。
「你不是有個私家偵探嗎?」
方玉堂急說:「懈語,不可!」
解語低下頭。
「記住,麻煩來找你,你才去應付它,如不,任它沉睡,不可觸動它。」
「你見過那個人?」
方玉堂頷首。
「我,長得可像他?」
「怎麼會,你同不語是一個印子。」語氣十分寬慰。
「那人,不值得一見?」
「恕我這樣說:你之不認識他,何止不是一種損失,簡直是至大幸運。」
解語頹然。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可是,人生的缺憾十分多。」
解語忽然又調皮起來,「包括美女不貞忠,守德的偏是醜婦。」
方玉堂凝視她,半晌他說:「你是一朵解語花。」
解語駭笑。
嘩,從未聽過更庸俗的讚美。
「聽我忠告,照舊生活,千萬別去揭舊帳。」
解語歎口氣。
「那根本不是你的帳簿。」
解語點點頭。
「你有事願意與我商量,我覺得榮幸。」
不知怎地,解語相信這一切都是真話。
「不語上一套影片,進帳還不錯呵。」
「害您掉了眼鏡了。」解語莞爾。
「你知道嗎,一進賭場即輸的人,反而不至於傾家蕩產,嘗到甜頭,不知收手,那才叫危險。」
解語何嘗不是那樣想,她苦笑。
「我們走著瞧吧。」
方玉堂送解語出去。
秘書前來報告:「方先生,杏子斡在樓下撥電話上來說,他三分鐘後就到。」
解語見那老方一聽杏子斡三字立刻變色,便以為是他的新歡。
她笑說:「你接駕吧!我自顧自下樓。」
「不,」方玉堂低聲說,「來,我帶你自另一頭走。」
「光天白日之下,不需這樣曖昧吧,這位杏紫惑小姐未必如此嬌縱。」
方玉堂笑,「是我生意上朋友杏子斡先生。」
解語詫異,「那更不用迴避。」
「我怕麻煩,他正是上次要我介紹你給他的人。」
「啊!」解語急了,「我自後門走。」
「也好。」
解語連忙往載貨電梯走去。
叮一聲,電梯門打開,只見有人推著一輛輪椅出來,解語本能地讓開,同時用手擋著電梯門不讓它合攏。
那推輪椅的是一司機模樣的人,可能不慣差使,而偏偏梯身與大堂之間高低又差了一兩公分,所以一時卡住出不來,他急得冒出汗來。
解語與人方便,自己方便,立刻蹲下,出力幫手抬一抬輪椅前輪,果然,後邊那人一出力,輪椅便推出電梯。
那司機沒口價道謝。
解語連聲說不用客氣。
她走入電梯,下樓去。
輪椅上是什麼人?她沒看清楚。
坐在輪椅上,自然有殘疾,瞪著身體有不便的人看,是極之不禮貌的一件事。
所以她沒有看,連男、女、老、幼都不知道。
解語雖然年輕,在這方面的修為卻無比精湛,假裝看不見是她拿手好戲,演技未必比姐姐差。
學校生涯還是好的。
經過上一役,老師同學已對她另眼相看,她卻比往時更加沉默,絕無是非。
小息午膳時分,一見同學三三兩兩聚在一堆,她立時三刻迴避,走得遠遠。
有誰走過來搭訕、攀談,解語掛上一個笑,然後裝聾作啞,硬是似聽不見,說不出,連天氣都不談。
你以為談天氣那麼容易?
「天上有烏雲。」
「她說你面孔似烏雲呢。」
立刻變中傷的謠言。
最好是避不見面,既然不能夠,那麼,最好是不開口。
任憑人說她像傻瓜,名列前茅就好。
解語已掌握了做功課的竅巧,考起試來,真是無往而不利。
而讀書的秘訣,其實人人均知,乃系拚命讀,可是知易行難。
新戲的定裝照出來。
不語特地回家來讓解語過目。
解語拿在手中,愣半晌,正考慮做如何反應。
彩照中的花不語穿著不知國籍、不知朝代的古裝、高髻、大花臉、織錦袍子怕有十多層,她端坐著,似一隻洋娃娃。
類此裝束在何處見過?
解語忽而想起,三年前不語帶她到東京旅行,她們去看一個大型歌舞表演叫作米卡度,那些表演女郎就做如是妝扮。
解語沒聲價讚好。
不語看著她,「終於也識貨了。」
迷湯人人欣賞,假話人人愛聽。
解語又想起,那些表演女郎跳到半場,會忽然剝下一邊衣裳,露出酥胸,怪異詭艷。
當然,花不語不會那樣做。
她吁出一口氣。
誰知不語也歎息一聲,「這部戲一出來,就到國際參展揚名。」
解語唯唯諾諾。
「怎麼不抬摃?」
她怕不語說她妒忌。
「你看你,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變成書獃子。」
「那好呀,」解語終於笑著開口,「打入國際圈子,講英語、賺美金、住比華利山,飛上枝頭,就不必同本地那班猥瑣人、井底蛙打交道了。」
分明揶揄,不語卻沒有聽出來,還覺得剛剛好:到底是自己人,說話才如此中肯。
她笑著走了。
解語盯著那些定裝照發呆。
不語多年的節蓄,一定似水般潑到街上。
那些辛辛苦苦,流過無數汗與淚賺回來的錢。
對牢陌生人寬衣解帶,同張三李四熱烈擁吻,雖說是戲,卻真人表演,戲子生涯,辛酸之處,豈能為外人道。
怎麼可以拿這些錢來出氣。
美麗的花不語似一條鯉魚精。
這麼些年都熬過去了,眼看大功告成,修煉成仙,偏偏功虧一簣。
這種歷史官闈巨片,當然不會在都會拍攝,不語她風塵僕僕,來回兩地,不知付出多少心血。
精神異樣亢奮,說話聲音高出八度,演講時仰著頭,眼睛看著東方,解語知道這便是俗稱的走火入魔。
她同方玉堂說:「我都不再認得不語了。」
方玉堂亦覺可惜,「她以前真是個可人兒。」
「都是你害的。」
這樣嬌嗔的責怪,叫老方心癢癢,「但願是真的。」他呵呵呵笑起來。
「你不離開她,什麼事都沒有,我們仍是逛名店買首飾喝下午茶度日。」
「要變的人,遲早總會變。」
「廢話。」
「她不去馬,心有不甘。」
這才比較像真話。
「最好的十年已經過去,身為女演員,一生也不過只得這個十年,不像我們生意人,七老八十還可以有機會發大財。」
解語又深深歎口氣。
「飾老旦沒意思,自古名將與美人,不許人間見白頭。
「依你說該怎麼樣?」
「結婚生子。」
解語冷笑,「我不信女子只有一條路。」
「你誤會了,女性可走的路多著呢,可是,這是最佳結局。」
「你少擔心,不語不會嫁不出去。」
「你又錯了,我從來不為她擔憂這個,我只怕她花光節蓄,那就煩了。」
這是事實。
「只要她經濟獨立,體面風光,才不怕找不到男伴,真是愛嫁誰就嫁誰。」
「是錢作怪嗎?」
「當然,誰會拖一個包袱上身。」
解語低下頭。
方玉堂說出實話:「你放心,年輕貌美如你,不怕沒人背著走。」
解語啼笑皆非。
「找到固定男朋友沒有?」
「十劃沒有一撇。」
「同齡男子都很幼稚是不是?」
「那也不用去說它了,至可怕是他們的母親,不過四五十年紀,未老先衰,一副封建時代老夫人姿態,對兒子女友評頭品足.這個出身有污點,那個相貌不夠端正,像挑王妃。」
輪到方玉堂笑,「你彷彿在說我老妻。」
解語講老實話:「是方太太倒還罷了,你們家到底養得活媳婦,不但有傭人服侍,不愁三餐,尚可即刻移民,可是那種幾乎僅夠溫飽的人家,也同樣裝腔作勢,那才氣人呢。」
「不用生氣,遲年惡婆婆會碰上刁鑽媳婦,有得好鬥。」
方玉堂自己也困惑了。
對著花解語,他好像無話不說,甚至絮絮閒話家常,都饒有趣味,這是怎麼一回事?
而解語又主動恢復與他來往,又有何機心?
「難得你不記仇?」
「我事事均記得清楚,可是你同我們家,到底已有那麼久的淵緣。」
方玉堂有點羞愧。
「我無時無刻不想念不語。」
「你才沒有。」
方玉堂見她不信。一個中年男人,也不好解釋,別轉話題,「我那個朋友,仍想認識你。」
解語看著他,「是一個舉足輕重的人物吧?」
「那當然,商場跟紅頂白,沒有影響力,誰理他。」坦白直截了當。
解語搖頭,「不,我不想認識他,」她狡黠地笑一笑,「媽媽說我年紀還小,宜專心讀書。」
方玉堂也笑笑,「我這位朋友,生性大方慷慨,富甲一方,學養俱佳,是位正派人物。」
「我肯定他是,可是,我功課實在忙不過來。」
花不語監製的巨製,光是外景,足足拍了半年,不能說進行得不順利,又不住招待記者探班,故報上時有報導,並不冷落。
眼看又可順利過關,忽然傳來晴天霹靂。
解語記得很清楚,那一天,回到家,看見不語躺在她的床上,面如死灰,一動不動。
「姐姐!」
她立刻放下書包,跑到床邊,蹲下緊緊握住姐姐的手。「怎麼了,告訴我,發生什麼事?」
不語見過不少大場面,能叫她全身顫抖可真是大事,解語驚惶不已。
不語用手掩著臉,「別告訴外婆。」
「什麼事?」解語嚇得落淚,「可是你健康出問題?」
「要死倒好了。」
「講出來商量。」
「壞了事了。」
「怎麼會!」
「底片被上頭扣留,不予發還。」
「什麼理由?」
「拍攝場地牽涉到軍事基地機密。」
「這正是宣傳重點之一,你不是早已搭通天地線了嗎?」
「打通的原來只是地線,上一層的天線現在大發雷霆,說我們根本沒有招呼過他,將底片扣住,要好好研究。」
解語張大了嘴。
「我這下子可完了。」
解語問:「要研究到幾時?」
「完了!」
「你還不找人疏通?」
「找誰?有字號的人都不擔這種干係,一部電影而已,年中不知多少失敗投資,這個戲有何特別?」
解語抓住姐姐的手,「資金——」
「我已收了訂金作為投資,不能如期放映,需做龐大賠償,若宣佈破產,得變賣一切產業。」
不語失聲痛哭。
最令她傷心的是非戰之罪,而是不可預測的政治因素。
她急痛攻心,已近歇斯底里。
解語把姐姐緊緊擁在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