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弟弟的時候,也那樣哭過,癡心地每間房間去找,半夜看到燈光,一定要去看個究竟,肯定是弟弟已經回來。
父母被逼搬了家。
後來就不找了,漸漸也知道弟弟永遠不會回來。
開明傷心如昔,趁今日痛哭失聲。
電話鈴響了又響,開明不得不去接聽。
是子貴訝異的聲音,「開明,秀月到倫敦去了。」
「是嗎,那多好。」
「你在說什麼?走得那麼倉猝,忙中一定有錯。」
開明不語。
「我們難道讓她去?」
開明答:「對親人的愛應無附帶條件,她若上進,是她自願爭氣,她若遲疑跌倒,我們一樣愛她,不更多也不更少。」
說完開明掛上電話,埋頭睡覺。
過三日他們就結婚了。
不不不,不是許開明與邵子貴,是吳日良與貝秀月。
邵太太很高興,「日良終於突破萬難。」
子貴惋惜道:「秀月是有點犧牲的,婚後她不得工作,不得在晚間獨自外出……諸多限制。」
邵太太說:「那只有對她好。」
子貴忽然說:「媽,同你年輕時的生活差不多。」
邵太太呆一呆才答:「比我好多了,她有正式結婚的資格。」
許開明一句話都沒有。
子貴遺憾,「她總是不讓人出席她的婚禮。」
邵太太不忿,「秀月大概一輩子不會替他人設想。」
開明蒼白地想:不,你們錯了。
子貴看著開明,「你怎麼一點意見也沒有?」
開明咳嗽一聲,「她一向如一陣風,」聲音忽然輕了下來,「外國人見薔薇四處攀籐生長,便叫它為浪跡玫瑰,她就似那種花。」
邵太太吁出口氣,「希望她這次會得安頓下來。」
子貴說:「你放心,媽,吳日良人品比其家勢有過之而無不及。」
邵太太抬起頭,「那日本人也待她不錯呀,我是擔心她不肯好好待他們。」
子貴笑,「太令人羨慕,我也希望我有對男人不好的機會。」
邵太太看著她,「子貴,現在只剩你們了。」
子貴也承認,「是,開明,我們也要準備起來。」
許開明聽見自己說:「一切不已經安排妥當了嗎。」
子貴轉過頭來,看著他,開明拿出看家本領,擠出一個最自然的假笑,子貴那明察秋毫的視線在他臉上打一個轉,回到母親身上去。
開明記得十二歲生日那天,母親忽然輕輕問他:「還記得弟弟嗎?」
那時他已經非常懂事,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還有,什麼話是什麼人的傷心事。
他忍著悲痛,裝一個最自然的假笑,他說:「弟弟,哪個伯母的弟弟?」
母親見他如此說,便略過話題,小孩子記性沒有那麼長遠也是對的。
以後,每逢母親說起弟弟,開明總是裝得有點糊塗,光是勸說:「媽媽,我愛你也是一樣。」
他倆的婚禮規模只算普通,子貴說:「大姐也沒有鋪張,」十分體貼。
許氏夫婦特地回來參加婚禮,住在開明那裡。
許太太觀察入微,問開明:「你好似不大興奮。」
「啊,」開明抬起頭來,「訂婚已經長久,這次不過是補行儀式而已。」
許太太不語。
「媽,你在想什麼?」
許太太微笑,「至今尚有很多人認為不擅在社會展露才華者大抵還可以做個主婦,卻不知主持家務也需要管理天才。」
開明笑問:「你是在稱讚子貴嗎?」
「正是,你要好好珍惜。」
當晚吳日良夫婦也來了,遲到早退,並無久留,可是每個人都看到了閃爍美麗的她,秀月破例穿得十分素雅,灰紫色套裝,半跟鞋,頭髮略長了點,脖子上戴一顆鴿蛋那麼大的星紋藍寶石。
她與妹妹握手,笑容很真摯,「恭喜你們」,戴著手套的手與許開明輕輕一握。
吳日良倒是特地抽空與開明談了一會。
「明早就得陪秀月到日本辦點事。」
「生活還好嗎?」
「秀月老是覺得疲倦,已經在看醫生。」
「別是喝得太多了。」
吳日良無奈,「醫生也那麼說。」
「有些人就是像隻貓。」
吳日良輕輕說:「我老是摸不準她到底需要些什麼。」
許開明安慰他,「反正你什麼都給她,讓她在寶庫裡找也就是了。」
吳日良笑出來,「你也是那樣對子貴嗎?」
開明看著不遠處與婆婆在說話盛妝的子貴,謙遜道:「我有什麼好給子貴的。」
吳日良拍拍他肩膀。
當日最高興的是邵太太。
她特地叫攝影師過來,替她拍一張閤家歡照片,兩個女兒兩個女婿就站在她左右。
親眷太太們點頭說:「看到沒有,還不是生女兒好,多威煌,愛嫁什麼人嫁什麼人,愛嫁幾次就幾次。」
「子貴好像從來沒有結過婚。」
「我是說她姐姐。」
開明與子貴到-裡島去度假。
開明說:「我好像好久沒見過陽光。」
在白色細沙灘上,子貴告訴開明,什麼人送了什麼禮。
開明忽然問:「秀月送我們什麼?」
子貴見他主動提起秀月,反而高興,因為開明沒有特別避嫌,「她?她沒有禮物。」
「什麼!」開明大大不悅,「我們那樣為她。這傢伙豈有此理。」
子貴見他那麼認真,不禁笑起來,「別計較。」
「不,問她要,她嫁得那麼好,誰不知道吳家珍珠如土金如鐵,卻這樣吝嗇。」
「吳日良已脫離家族出來做獨立生意。」
「唉,你少替他擔心,三五年後誤會冰釋照樣是吳氏嫡孫,你可相信吳家老人會氣得把財產全部捐給政府?」
「這倒不會。」
「叫她送一輛三百公尺的白色遊艇來。」
當日半夜,旅舍的電話鈴驟響。
是開明先驚醒,立刻取過聽筒。
「開明,叫子貴來聽電話。」
是周家信的聲音。
「有什麼事你對我說也一樣。」
「也好,子貴的母親在家昏迷,送院後證實腦溢血,已進入彌留狀態,你與子貴立刻趕回來吧。」
開明深深呼吸一下,「岳父知道沒有?」
「正是岳父叫我通知你們及秀月他們。」
「我們立刻回來。」
「你叫子貴節哀順變。」
他立即開亮所有的燈,叫子貴起床更衣,接著撥電話找飛機票。
天已經濛濛亮,他提著行李,一手緊緊摟著子貴,趕到飛機場去。
子貴被他叫醒知道消息後一句話也沒說過,十分冷靜地跟著丈夫上路。
抵埠之後直接趕到醫院,剛來得及見最後一面。
秀月比他們早到,對妹妹說:「她一直沒有再甦醒,也沒有遺言。」
子貴蹲在母親身邊,頭埋在母親胸前。
秀月說:「日良在邵富榮處。」
子貴終於哭了,秀月走到妹妹跟前去。
起立之際她掉了一樣東西。
開明看到那是她的手套。
已經春天了還戴手套,他輕輕拾起,握在手中,加力捏了一下。
子貴叫他。
他匆忙間把手套放進外衣袋裡。
「開明,請與繼父說,我請求他,刊登一則訃聞。」
開明一愕,覺得為難。
子貴有時常執著拘泥於這等小事。
他約了吳日良一起到邵富榮辦公室去。
邵氏對他一貫客氣,「一切都已辦妥,你莫掛心。」
開明開門見山:「岳父,訃聞可否用你的名字登出?」
邵富榮一怔。
開明知道不能讓他詳細考慮,隨即說:「這麼些年了一一」
邵富榮揚起手,叫他噤聲。
他背著他們站在大窗前看海景,過了約莫十分鐘,許開明只當無望,邵富榮忽然轉過頭來,「好,我會叫人辦。」
開明鬆一口氣。
吳日良也深覺岳父是個有擔待的男人,緊緊握住邵氏的手。
秀月看到報紙上啟事,輕輕說:「子貴可以安心了。」
開明正站在她身後,「你呢,你在乎嗎?」
秀月哼一聲,「許多事活著都不必計較。」
子貴霍一聲站起來,「因為你不知道母親的委屈。」
秀月看著妹妹,「還是你的委屈?多年來你跟著母親低聲伏小,我以為你心甘情願,原來並非如此。」
吳日良立刻過來勸:「秀月,日後會得反悔的話何用說太多。」
秀月看著他,悲哀地說:「你懂得什麼,這裡不用你插嘴。」
開明知他無法維持中立,連忙把子貴拉進書房。
子貴已氣得雙手簌簌地顫抖。
開明斟一杯拔蘭地給她。
子貴一飲而盡,過片刻說:「我們走吧。」
開明蹲下來輕輕說:「這是我們的家,走到什麼地方去?我去趕他們走。」
子貴說:「我氣得眼前發黑,都忘記身在何處。」
開明再到客廳,秀月已經離去,只剩吳日良一人。
他轉過頭來,「我代表秀月致歉。」
「沒有的事,她們孿生子二人等於一人,時常吵吵鬧鬧。」
吳日良攤攤手,「我根本不知發生什麼事,秀月遷怒於我。」
開明說:「你多多包涵。」
吳日良苦笑,「我一直站在門外,不知如何自處。」
「她心情不好,你別見怪。」
吳日良歎口氣,「你見過她開心的時候嗎?」
開明不敢回答。
吳日良站起來,「我需回新加坡去。」
開明問:「秀月呢,她可是與你一起走?」
「她仍然在倫敦。」
開明歎息,「夫妻分居,自然不是好消息。」
吳日良與開明握手道別,「幾時我倆合作。」
周家信最高興,因新公司不乏生意,也只有他們這一家。
開明的抽屜裡收著那隻手套,時時取出來放在案頭看,手套顏色鮮艷,紫色羊皮,手背上繡一朵紅色的玫瑰,照說顏色配得十分俗氣,可是因為面積小,反而覺得精緻。
秘書看見詫異,「是許太大的手套嗎?與她灰色套裝不相配。」又說,「好久不見許太太。」
開明惆悵,「她與友人合辦一間出入口公司,忙得不可開交,我都不大看得到她。」
「那多好,夫妻倆一起創業。」
開明不語,他並沒有已婚的感覺,回到公寓,時常一個人,跟以往一樣在書房看電視新聞休息喝上一杯,然後沐浴就寢,有時子貴會給他一個電話有時不,他差不多一定先睡,在不同的臥室裡。
她吵醒過他幾次,他趁機與她聊天,她累極還需敷衍他,覺得辛苦,便建議分房,開明如釋重負,立刻通過建議。
現在他們寫字條通消息,或是靠對方秘書留……
這不是許多人的理想嗎,婚前同婚後一點分別也無。
第一次在教堂裡看到子貴以及她那串斷線珍珠,似乎己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許開明和周家信說:「我想到倫敦走一次。」
「我們在倫敦並無生意。」
「快要有了。」
「也好,就派你去考察一星期。」
「皇恩浩蕩。」
「卿家平身。」
開明想起來,「你與邵令儀的婚姻生活可愉快?」
「非常好,她真是一個可愛的女子,我幾乎每天都會在她身上發掘到一個優點,我倆都將應酬減至最低,盡量爭取相處時間。」
「令儀沒有工作?」
「她從來沒有工作過,也不會在現時找工作。」
「平日忙些什麼?」
「做家庭主婦呀,侍候我已經夠她忙。」
開明微笑,由衷地說:「真高興你們如此幸福。」
「岳父也那樣說。」
開明說:「幸虧那天你來到那個生日宴。」
「可不是,令儀說,幸虧她夠周到,不介意到父親女友的壽筵去。」
「幸虧。」
「令儀喜歡孩子,我們打算養一群。」
周家信絮絮地談下去,展覽幸福到這個式樣,幾乎有點小家子氣。
開明想,這本來應該是他,不知怎地,像手錶零件般細碎的齒輪牙錯了格,沒有把發條推動,故此他的生活落到現在這種式樣。
而周家信卻無意中得之,他家門口的柳樹一定已經成蔭了。
那天回到家裡,意外地發覺子貴在廚房裡忙著做菜。
開明好奇,「是什麼?」
「烤羊腿。」
「怪騷氣,這回子誰吃這個?」
「我有一個中學同學自遠方來,堅持要我在家請客。」
開明一早知道這陣仗不是為他,故不失望。
「可需要我避出去?」
「吃過飯你躲進書房就很妥當。」
「子貴,」開明說,「其實我們應該各自擁有不同住所。」
子貴不語。
開明換過一件襯衫。
她在身後問:「你幾時去倫敦?」
「下個月。」
「可會去看秀月?」
「看抽不抽得出時間。」他取過外套,「我回公司去料理一點瑣事。」
子貴抬起頭,「請便。」
回到寫字樓開亮燈,呆坐一會兒,忽然鼓起勇氣撥電話到倫敦。
電話沒響多久即有人來接聽,正是貝秀月本人。
才喂一聲,她也認出他的聲音,「是開明?」
開明笑了,不知怎地鼻子有點發酸,「你沒出去?」
「最近我極少上街。」
「不覺得沉悶?」
「也該靜一靜了。」
「我下月初到倫敦來。」
「我們得一起吃飯。」秀月似乎十分高興。
「我們去吃印度菜。」
「我知道有一家叫孟買之星。」
開明淚盈於睫,「不不,蘇豪有間大吉嶺之春,咖哩大蝦辣得人跳起來。」
「一言為定。」
開明輕輕放下電話,他伏在雙臂之上,一聲不響,就那樣累極入睡。
是子貴把他喚醒:「你果然還在公司裡,我的同學己走,你可以回來了。」
家務助理正加班收拾殘局,許開明一言不發,上床休息。
他沒想到秀月會希呼魯來接他。
一出通道就看見一張雪白的面孔迎上來。
他立刻與她擁抱,把下巴擱在她頭頂上緊緊不放。
秀月的聲音被他胸膛掩蓋,含糊聽到她說:「真高興見到你。」
開明輕輕鬆開她,「讓我看清楚你。」
秀月破格穿著一套藍布衣裙,倫敦的初夏尚有寒意,故肩上搭一件白色毛衣。
開明問:「你怎麼知道我今天乘這班飛機」
「要打探總有辦法。」
「我們現在到什麼地方去?」
秀月輕輕說:「一步一步走,一天一天過。」
開明想一想,「你講得對。」
秀月將車子駛入市區,「先到我家來喝杯茶。」
「是誰的房子?」
「我的名字,由你自山本處替我爭取回來。」
「有無同山本聯絡?」
「他與我通電話總是兩句話:一,問我幾時回去,二,問我錢夠不夠用,我的答案是不與不。」她笑了。
車子在海德公園附近停下。
秀月抬起頭,「我可有和你說?」
開明答:「沒有。」
「吳日良與我正辦手續離婚。」
開明十分難過,「當初緣何結婚?」
秀月笑得彎下腰去,「你呢,你又為何結婚?」
開明隨她上樓,「我訂婚已久,我非結婚不可。」
「我離婚己久,我也得再結婚。」
「吳日良會受到傷害。」
「別替他擔心,新加坡置地這塊盾牌金剛不壞,他怎麼會有事。」
「希望你的估計正確。」
公寓幾個大窗都對牢海德公園,可以看到有人策騎。
「倫敦與巴黎一樣,是個盆地,沒有海景。」
「上海與東京亦如此。」
開明坐下來,「你們姐妹倆還在生氣?」
「你說呢?」
「原先小小衝突本來已經事過情遷,現在你忽然到我這裡來,我想她不會原諒你。」
開明自袋中掏出那雙手套,「我特來把它們還給你。」
秀月並不記得她曾經擁有這樣的一雙手套,可是嘴頭還是十分客氣的說:「呵,原來在你處,我找了好久,謝謝你。」
喝過咖啡,秀月問他可要休息一下。
「不不,我不累,我還要出去辦事,回來我們一起去吃印度菜。」
他借她的臥室換件乾淨襯衫,一抬頭,發覺她站在門角看他更衣。
悠閒真是生活中所有情趣的催化劑,沒有時間,什麼也不用談。
開明微笑,「我的身體不再是少年時那個身體。」
秀月也笑:「看上去依然十分理想匕」
「請在家等我。」
「一定。」
許開明在外頭心思不屬,每半小時就撥電話問:「你還在那裡嗎?」
「是,我還在家裡。」
第三次撥電話時他說:「你可以出來了,我在蓬遮普茶室等你。」
「我們約的好似不是這一家。」
「有分別嗎?」
「沒有。」
二十分鐘後她就到了,穿皮夾克皮褲子,手上提著頭盔,分明是騎機車前來。
開明睜大雙眼,「哈利戴維生?」
秀月十分遺憾,「不,我塊頭不夠大,只是輛小機車。」
開明鬆口氣。
他看著秀月很久,終於說:「我朝思暮想,終於發現事實真相。」
「真相如何?」
「真相是我一直要找的人是你,看到子貴,誤會是她,可是認識你以後,才知那人應該是你。」開明聲音越來越低。
秀月語氣十分溫和,「那是十分不負責的說法。」
「我何嘗不知。」
「有無更好的交待方法?」
「有,」開明慚愧地說,「我不再愛子貴。」
秀月點頭,「這樣說比較正確,比較有勇氣。
開明用手托著頭,「子貴也知道這是事實,她已經減少在家裡的時間。」
秀月苦笑,「對於這種事,我太有經驗。」
開明歎口氣,雙手捧著頭。
秀月說下去:「先是避到書房或是露台,然後邀請朋友到家裡來做伴,接著推說寫字樓忙得不可開交,最後,離開那個家,好比脫離枷鎖一樣。」
秀月吁出一口氣,慶幸有人理解他。
侍者已經第二次過來問他們要點什麼菜。
開明一點胃口山無,隨口說了幾樣。
「這次回去,我將向她坦白。」
秀月說:「對她來說,這是至大傷害,你要考慮清楚。」
開明問:「她會接受此事?」
秀月抬起頭,「子貴是十分堅強的一個人,她慣於承受壓力,她會處理得很好。」
開明不語。
秀月悲哀的說:「我們本是她最親愛的兩個人,如今卻坐在一起密謀計算她,開明,我們會遭到天譴。」
開明忽然問:「如果不是因為子貴的緣故,我會認識你嗎,也許,在一座博物館,或是一個酒會……」
「不,」秀月慘笑,「我惟一出沒之處是富有男人留連的地方,你沒有資格。」
開明微笑,「不要再自貶身價,你我就快成為世上最大罪人。」
秀月也笑了,可是臉上一點笑意也無。
開明用手將她的頭髮攏向腦後。
秀月握住他的手,「你肯定沒有認錯人?」
「這次肯定沒有。」
「那麼,讓我們回去吧。」
開明付了帳,陪秀月走到門日,她的機器腳踏車就停在門口。
「有無額外頭盔?」
秀月恥笑他,「到了這種田地,還拘泥於細節,真正要不得,來,用我的頭盔好了。」
開明無地自容。
他坐在秀月身後兜風,秀月帶著他四處飛馳,終於停在泰晤士河畔。
開明把臉靠在她背上,「河水是否污染?」
「同世上所有濁流一般。」
「據說也還有清泉。」
「你不會想去那種沒有人煙的地方。」
秀月又把車子駛走。
回到寓所,秀月斟出香檳,遞一杯給開明,才把水晶杯擱到唇邊,電話鈴就響了。
開明似有預感,「別去聽。」
秀月沉默。
「只當還沒有回來。」
秀月卻說:「要解決的事始終要解決。」
她取起聽筒,才喂了一聲,已經抬起頭來,表示許開明完全猜中來電者是誰。
秀月輕輕把電話聽筒放在茶几上,按下擴音器,那樣,許開明亦可聽到對方說些什麼。
那是子貴的聲音,平靜中不失愉快:「秀月,還好嗎?」
秀月若無其事,「什麼風把你聲音吹來?」
「忽然掛念你。」
秀月笑,「這倒是巧。」
她們二人聲線極其相似,驟聽宛如一個人在那裡自對自答,氣氛十分詭異。
「秀月,」子貴說下去,「我倆是孿生子。」
秀月詫異,「緣何舊事重提?」
「我今日自醫務所回來,第一個就想把消息告訴你。」
秀月驀然抬起頭來,「是好消息吧?」
「是,孿生子,預產期是年底。」
秀月雙目與開明接觸,眼中流露無限無奈,她隨即問:「開明知道沒有?」
「還沒有,我頭一個想告訴你。」
「替我恭喜他。」
子貴說:「事實上他此刻在倫敦,你遲早會見到他,他會來探訪你。」
「是嗎,迄今他尚未與我聯絡。」
「稍遲我會打到他旅舍去。」
「恭喜你,子貴,有什麼事要我幫忙,請勿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