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陽鏡 第五章
    梅盼盼帶傷回到閣樓後,便匆忙換下夜行衣,運功調息,經過兩個時辰,她才緩緩地收功。也許是太累又或許是內傷所致,她對今夜之事已無法思考,不一會兒便沉沉睡去。

    黑暗中,一個高大的男子走到她的床前,大手撫上她細緻的臉蛋,對著她凝望了許久,指尖才沿著她的頸項停在襟口,一輕扯,他看見她雪白的胸口果真有個手掌大小的紅色掌印。

    閻螟的眼神複雜,心也隱隱作痛著,這樣的感覺還是頭一次,他不明白自己為何對她下不了手!

    他的猜測沒有錯,她才是今夜闖入書房的人,而背叛者死,他卻不忍殺她,為什麼呢?

    區區一個梅盼盼,只是一個處處與他作對的女子,他為什麼不乾脆殺了她?

    驚覺回神,他無法相信自己方纔的想法太過優柔寡斷,也太感情用事了,簡直與閻溫沒兩樣!

    他又變回冷酷的他,感情是弱者才擁有的,他留下她是因為她還有利用的價值,借由她,他要將紫雲宮一舉殲滅,以絕後患!

    閻螟胡亂找了個不殺梅盼盼的借口,不願探究內心泛起的陌生情懷。他又露出他慣有的笑容,邪惡的望著睡夢中的人兒。

    *  *  *

    翌日,梅盼盼仍在睡夢中,小紅便匆匆忙忙跑來喚醒她。

    小紅告訴她奕柔昨夜被抓入大牢,而且閻溫正在審問她,聽僕人說不管審問結果如何,奕柔都會被殺。

    乍聞這樣的消息,梅盼盼整個人呆住了,二話不說她決定趕去牢房,小紅急忙阻止她前往,告訴她衝動的前去只會自暴身份,對奕柔沒有幫助。

    梅盼盼怎麼聽得進小紅的勸呢?奕柔是為了救她才被抓的,如果不是奕柔出手相助,被抓的應該是自己。奕柔對她有救命之恩,要她袖手旁觀是不可能的,奕柔若遭不測,她於心難安啊。

    向小紅問清牢房的位置,梅盼盼顧不得小紅的阻止,急忙前往牢房,無論如何,她都一定要見到奕柔。

    梅盼盼趕到牢房外,卻被侍衛擋在門口。「這位大哥,請你讓我進去,求你讓我進去見見城主。」

    「走開,這兒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待衛好心的勸告。

    「不,我一定要見到城主,求大哥通報一聲。」不見到奕柔,她不會死心。

    「再不離開,休怪我無禮了!」侍衛準備動手趕人。

    牢內卻傳來低沉的聲音,「讓她進來。」 

    待衛聞言,領命退開,梅盼盼旋即順著階梯而下。牢房內十分陰暗,她有幾次差點跌下階梯。

    閻螟轉頭看向下了階梯的梅盼盼。「找我有事?」

    他早已預料到她會前來。

    梅盼盼止住腳步,慌亂問,她胡謅了個連自己都不信的理由!「奴………奴婢是來伺候城主的。」

    「喔,是嗎?」他不打算拆穿她。「那你就乖乖地待在一旁等候我的吩咐。」

    梅盼盼頷首,一定下神,她雙眼震驚的瞪大,在離她約五步遠的距離,奕柔的雙腕用鐵鏈高鎖,她被架在牆上渾身是鞭傷。

    眼見此氟梅盼盼心如刀割,強烈的悲傷浮上心頭,淚水在眼眶裡打轉,為了顧全大局,她強忍住衝上前的念頭,內心煎熬不已。  

    都是她害了奕柔!

    闐螟將梅盼盼的轉變看在眼裡,效果如他預期般的好。「用水將人潑醒,再審!今日一定要審出結果來。」

    「是!」

    侍衛取水一撥,奕柔旋即幽幽轉醒,一抬頭她便對上梅盼盼滿是愧疚的眼,她神色稍變,連忙避開梅盼盼的注視。

    她死不足惜,但為了紫雲宮,梅盼盼不該衝動行事,她不該來看她的,如此莽撞行事,難保閻溫不會起疑。

    「沒……用的,你……就算殺了……我,我也……不會……不會說的……」她表明求死的決心是希望梅盼盼能明白她的苦心,只要梅盼盼沉住氣,別自暴身份,那她的犧牲就算值得了。

    「再給我打!」閻螟下令,不相信她還能承受得了多久,而不供出她的同謀。

    鞭子再度狠狠地抽在奕柔的身上,她緊咬著牙,像是在等待死亡,只希望一切的苦痛能快點結束。

    梅盼盼再也不能克制,她淚水直流,怒道:「你為什麼不一劍殺了她?為什麼要這麼殘忍的折磨她?」

    閻螟莫側高深的凝視著梅盼盼,粗暴的抓起她的手腕。「你這是在替她求情嗎?」

    「不,我只是看不慣你粗暴殘忍的手段罷了!」她迎向他,惹怒他的結果會如何,她從來就不曾在乎過。

    閻螟示意待衛停止對奕柔的鞭打。

    「我粗暴殘忍?好,那我問你,對付會危及你生命的背叛者,你會對她寬宏大量嗎?」他冰冷的逼視她,「我知道她是紫雲宮的弟子,也相信兩極野園內還有她的同門師姊妹在,為了兩極野園及整個洛城人民的安全,你說我該不該逼她把同門給招出來呢?

    他今日演這場戲的目的,不過是要她看清背叛他的下場。

    他所說的話讓梅盼盼震驚極了,他……他已經查出奕柔的身份了!

    是的,他一向是這般勝券在握、自信滿滿的模樣,她彷彿因在他的手掌心,想逃也逃不出。

    「無話可說了是嗎?」他不容許她再次的背叛,彷彿是在懲罰她,他抓住她的大手使力一捏。「為了護衛我的人民,我可以更粗暴、更殘忍!」

    梅盼盼痛得快暈過去了!久久才吐出話,「她……未必是為為傷害你……或洛城人民而來……」說完,她感覺到手腕已快被他捏碎,她痛得快暈過去了!

    「你怎麼知道她的來意?」想看她的反應,他改而試探道:「難不成,你是她的同謀?」

    她膽敢戲弄他,他會讓她付出代價的,他的大掌改放在她的肩上,輕一使力,她便痛苦難當的軟倒在地。

    「呃……」她咬牙呻吟著,額上的冷汗越冒越多,臉白如紙,看得出來她是極力在強忍痛楚。

    以往閻螟總是在無意間傷了她,但這次他是故意的!凝望著她痛苦的神情,他的心竟也跟著發疼。

    直到這時他才猛然發覺,原來心痛是他無法控制的情緒。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心痛,而他不想再看到梅盼盼,「明日是洛城一年一度的慶典,今天若是問不出結果,就把她殺了!」說完他一把甩開她。

    「是,城主!」

    他頭不回的走了!梅盼盼無助的對上奕柔,無法言喻的沉重在交會的眼伸中傳遞。

    奕柔露出了一抹解脫般的微笑,而梅盼盼的心猶如被撕裂成千萬片,不該是這樣的,那個該死的人是她才對!

    奈何身繫師命,讓她無法慷慨赴義。

    太殘酷了!閻溫的話中帶著警告的意味,他在暗示她別背叛他嗎?

    梅盼盼悲涼的笑著。

    奕柔被侍衛放了下來,正準備拖下去,經過梅盼盼的身畔,她道:「姑娘,有你的這番話,我死而無憾,今後請姑娘多珍重!」

    她的話如當頭棒喝,梅盼盼立刻回過神來,抬起頭時,她只來得及看見奕柔的背影,而為了紫雲宮,她發誓自己一定要振作起來。

    *  *  *

    慶典當天,洛城人民歡欣慶賀,陽城城主派了使者送來賀禮黑珍珠一盒,風城城主的賀禮是一對翡翠如意,由楚風傲之妹楚姬獻上。

    兩極野園的宴客廳內,正設下筵宴,大宴賓客。席間的歌舞皆由殷水靈負責編排,美酒佳餚下肚,又有輕快的歌舞助興,酒酣耳熱之際,可真是賓主盡歡。

    閻螟坐在主座,左邊為陽城的使者,右邊為風城的楚姬,席間淨是洛城的將領臣子們。

    歌舞不歇,忙碌穿梭在席間的婢女,送上一道道的珍餚,向來寧靜的兩極野園今日可說是熱鬧非凡。

    席間,梅盼盼被安排在城主的身後負責斟酒,雖是歡慶的宴會,但閻城主的表現卻是霸氣十足。談笑間,他總能輕鬆的把他要表達的理念傳達給在場的眾人知道。

    楚姬再敬閻哥哥一杯,以表達風城人民對洛城的祝賀之意。」楚姬舉杯,她就愛閻溫的狂放不羈。

    閻螟爽快的舉杯,「哈哈哈!好,說得好廠今晚他心情極好,一仰而盡杯中物,梅盼盼旋即替他斟滿酒杯。

    此時,閻螟將注意力轉移到梅盼盼的身上,今夜的她倒靜得讓他出乎意料,不過他很滿意她的順從。「賜你一杯。」微瞇起眼,他已微醺。

    「奴婢有任務在身,奴婢不敢廠梅盼盼連忙推拖,她不勝酒力,每每喝了酒便會全身起酒疹。

    「我要你喝你喝便是。」他的氣息拂上她的耳畔,不容許她拒絕。

    梅盼盼巧妙的閃躲,恨不得殺了他替奕柔報仇。」恕奴婢斗膽,奴婢無法喝酒。」她不能喝也不想喝。

    「大膽!為什麼老是仵逆我!」他拍桌怒喝,頓時整個廳內鴉雀無聲。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閻溫及梅盼盼的身上,不止是驚嚇,還有更多的訝異,為閻溫的反常及那名丫環的膽大包天。

    忍辱負重,梅盼盼吸了吸鼻頭,委屈的開口,「奴婢喝了便是!」語畢,她賭氣似地舉起桌上的酒杯一口氣喝下,熱辣辣的酒由她的喉頭燒的而下到她的腹中,她只覺苦澀。

    「哼,想不到有這麼不識趣的丫環!」楚姬率先打破沉默,討厭閻溫把注意力放在一個小小的婢女身上。

    她為了這次的宴會,花了不少工夫在裝扮上,多少個期待的日子就為了今日,如今她朝思暮想的閻溫終於近在咫尺,怎容旁人奪去她的光彩呢?

    她可是風城城主的親妹子,論家世、才華、相貌,普天之下也只有她才能夠與閻溫匹配!

    閻螟不理會楚姬的話,看著梅盼盼痛苦的神情,他竟心生不忍,自責不該勉強她喝下那杯酒。

    「喝點熱湯會舒服些。」他露出難得的柔情。

    實在是受不了口中的苦澀及腹中燒灼般的痛苦,梅盼盼伸手欲端湯,他卻像對她補償般,先她一步端起湯送到她唇邊。

    梅盼盼訝異極了,原想開口阻止,但想到他可能又會發怒,所以她默默地張口喝下他餵她的湯。

    他看她的眼神彷彿又回到初相遇時的他,對她溫柔至極,但他暗中的棵情卻讓她有種不切實際的錯覺。

    梅盼盼苦笑的自嘲著,她應該很瞭解閻溫,他總是在傷了她之後,又刻意討好,他這麼做是為了什麼呢?她不會感激他的,狼狠地傷了她後又施捨她一些溫情嗎?這算什麼!

    她不屑,陰陽鏡她勢在必得,而殺害奕柔的血債她也會要他償還的。

    「閻城主果然是英雄惜美人咽!」陽城的使者爽朗的稱讚著。

    「哈哈哈!過獎了。」閻螟笑得驕傲,自己斟滿酒,舉杯道:「為英雄惜美人於一杯。」

    「乾杯!」陽城的使者笑開懷。

    楚姬可是妒火中撓,她癡戀閻螟已久,他不但對她完全漠視,席間還不時對一名野丫環頻頻示好,他將她的顏面置於何處!

    她氣得臉色青紅交替,但又不好發作,只得悶悶地喝酒,心中盤算著她住在兩極野園的日子,可要好好教訓那名不知天高地厚的丫環。

    酒酣耳熱之際,壓軸的歌舞由殷水靈親自上場,她穿著性感艷麗的舞衣,小腹微露,撩人的舞姿和魅惑的視線挑逗眾人的心,她的出場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她喜歡這樣的感覺,也不吝惜展現她美好的身段。

    一曲舞畢,殷水靈香汗淋漓的行禮。

    閻螟大悅:「好!跳得好,賜酒。」

    「謝城主。」取悅了閻溫,總算不在她的一片苦心,殷水靈嬌笑著領賞,一口氣喝於了杯中的酒。「水靈謝謝城主抬愛。」

    閻螟大笑,親密的在梅盼盼耳邊低語道:「看吧,賜你酒可是天大榮幸呢!」

    梅盼盼因先前喝了酒所以雙頰泛紅,頭暈目眩,對他的活非但沒反應還傻愣愣地陪笑著,看來她是真的喝醉了。

    梅盼盼雙頰微紅的嬌憨樣令閻螟不禁看癡了,從兩人見面起,她總是對他不假辭色,他雖然愛看她生氣的模樣但那都不及此刻的她更讓人心蕩神馳。

    梅盼盼被安置在閻溫的身旁已令殷水靈吃驚,而閻溫對梅盼盼的親暱更使殷水靈錯愕,那一向都是她的位置,至少當她一曲舞畢時,閻溫不止會賜她酒,還會要她坐到他身旁喝上幾杯呢。

    現在,她的心頓覺受到了傷害,城主對她厭倦了嗎?

    殷水靈是個懂進退的女子,她的心雖倘著血,臉上卻始終掛著笑,閻溫沒有下一步的指示,她於是靜靜地退開。

    如雷的掌聲是給殷水靈最好的鼓勵,婢女們一退一進的往返穿梭,宴會雖已到了尾聲,場內卻還是熱鬧非凡。

    突然,門外侍衛身上滿是鮮血的倒在廳門口。

    幾名僕人裝束的大漢衝入,見人就砍殺,一切來得這麼突然,不會武功的賓客和婢女已嚇得亂成了一團,而會武功的人則加入混戰之中。 

    楚姬使出她的長鞭,閻溫的敵人便是她的敵人,對敵人她向來是陰狠不留餘地的。

    閻螟瞬間取出身旁的魔幻神劍,猛然從座位上躍起,雙眸陰冷,十分駭人。

    「閻溫,交出陰陽鏡便饒你一死。」為首的大漢吼道。

    閻螟陰冷的道:「報上名號!」

    大漢旋即被他的氣勢給鎮住,跟前的男子會讓人渾身不對勁。「南……南山虎穴。」

    「好,好個南山虎穴,哈哈哈!要陰陽鏡,向閻羅王討去!」一如他的狂妄,閻螟的話使整個宴會廳的氣氛瞬間變冷。

    大漢吞了吞口水,全身發抖。

    現下,逃過一劫的奴樸已退到了安全的地方,佳餚美酒早巳翻倒一地,闖入的八名大漢,被趕來的侍衛團團圍住。

    閻螟示意左將先別動手,他要親自玩玩。

    為首大漢突然出招偷襲,朝他砍去,大廳旋即再度陷入混戰。

    閻螟不愛拖泥帶水,他劍一出鞘,便使出魔幻劍法中俐落狠絕的魔光幻影,劍氣一出,有三名大漢的胸口旋即爆開,倒地死亡。  

    這般殘忍的招式讓人看了膽戰心驚,其餘的大漢嚇得神情大變,而閻螟正覺得好戲才剛上場而已,藉著這次的機會,他要各大門派知道,他閻螟不是好惹的,要奪陰陽鏡就得有更大的本事。

    他今天不過是殺雞儆猴罷了!

    其餘的大漢一鼓作氣朝他攻去,閻螟氣定神閒的一一閃過,並不急著出招。

    他的眼神再度轉為冰冷,當他正欲出招時,眼角餘光卻瞄到

    梅盼盼從角落踉蹌的走了出來。

    「好熱鬧……好熱鬧喔……呵呵呵……」梅盼盼的眼前晃動著許多人影,她的頭越來越暈了。

    她的出現馬上讓最靠近她的大漢起了挾持她的歪念,閻螟立刻明白了大漢的想法,說什麼他也不會讓任何人傷了梅盼盼一根寒毛!

    他劍一揮,立在他眼前的大漠連忙閃過,他沒有提防到另外一名大漢的攻擊。說時遲、那時快,他的右臂中了一刀,他手中的劍也奇準的插入了那名欲對梅盼盼不軌的大漢背後。

    不管自己的安危,他現在眼裡心裡都只有她。

    大漢氣絕倒下,嚇得梅盼盼驚叫連連。

    閻螟一把抱住受到驚嚇的她,他的眼中滿是狂怒,運氣將手中的魔幻神劍往朝他攻來的大漢奮力一揮,所有聲音頓時停止,空氣中瀰漫血腥味。

    四名大漢重重倒地,當場斃命,現場只留下一名大漢滾地呻吟。

    「閻哥哥,你受傷了!」楚姬關心的道,對他抱在懷中的女子越來越好奇,嫉妒的心情益發濃烈。

    區區一名丫環,犯得著閻螟冒生命危險去救她嗎?她非

    要查清楚她的來歷不可,她絕不允許心愛的閻溫被搶走!

    「不礙事!」閻慎不甚在意的回答,還劍入鞘後喚道:「左將!」

    「屬下在。」

    「把他的武功廢了,另外砍斷他的雙臂再放人!」他冷冷地下命令。

    「是!」

    「不玩了……呵呵呵……瑤……啊搖……頭……好暈喔

    ……呵呵呵……」梅盼盼在他的懷中笑著。

    不一會兒,梅盼盼像是找到了個舒服的位置,將她的臉埋入他的胸口後便沉沉地睡去了。

    她的溫熱穿透閻瞑的衣衫直達他的心窩,他的心一悸,最近常常出現的奇怪感覺盈滿他整個胸臆,嘴角噙著笑,他,臉上的線條也放柔了許多。

    「左將,今日的宴會到此為止,賓客的住宿就由你安排。」閻螟吩咐完,不再停留的抱著梅盼盼離去。

    在回閣樓的一路上,閻螟心裡想著,如果抗拒不了那種奇怪的感覺,那麼接受它又何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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