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的濕氣模糊了窗玻璃,汽車的燈光照亮小屋的一角,明亮,復又昏暗。
究竟,過了多久?他試著轉動身體,痛。身體酸痛,手臂發麻,縛住手腕的繩子一直沒有解開,陷在肌膚裡,紅色的血。
挾怒而來的復仇者,每天晚上都不讓他好好睡,他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強迫的性交會這麼痛苦,暴力,而且瘋狂。
岑越端著水從外屋進入,把他從床上扶起,抽出一個枕頭,讓他靠著,慢慢地將水餵進他的唇。溫柔到讓他感動呢,風予諾一聲輕笑。
「笑什麼?」
「我們,好像回到了從前。」他語調恍惚,似在回憶。
男人似乎被他的話重重擊打,冷酷的眼神渙散,又是狂亂又是心傷。「你為什麼要那麼做,為什麼你愛的人不是我!」
岑越蒼白的手指抓著他的肩,激動地搖晃。「你知不知道,我所有的事業毀於一旦。為了偷渡出香港,我到處求人,連最普通的小角色都給我臉色看!沒錯,現在還有人叫我老大。老大?哈哈,幾個不成氣候的小混混的老大。每天在街頭混,住這種髒亂的房子,喝最廉價的啤酒……予諾,我那麼愛你,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那個狠騖又憔悴的男人如此脆落,像個傷心的孩子。風予諾無語。於公,他理所當然;於私,他問心有愧。
半晌,黑髮青年悠悠開口。「其實,他-不完美。他狂妄,沒有你冷靜;他孩子氣,沒有你成熟;他急躁,沒有你細心。可是……可是,我就是這樣愛上他了。」三個人的情事,注定有一個要退場吧。
岑越無言地凝視著床上虛弱的青年。曾經,曾經那麼珍重的人兒卻被他粗暴地對待著,黑髮微亂地貼著臉頰,額角的淤傷像是一把利刃,傷了他,也痛了自己。
他不是一個心軟的人,否則也不可能在黑道上成名,對待敵人他趕盡殺絕,連對方的妻兒也不曾放過。他也做過噩夢,夢見有人追殺他,只是萬萬沒有料到,那個最終讓他走投無路的人居然是會是他。
那人倦倦地對他揚起一個笑容,似乎牽動了唇畔的傷,笑容變得苦澀。
不!那人的笑容不該是這樣的……
閉上眼,甜蜜的神情清晰可見,溫存的時光卻再也不會重來。
為什麼會這樣!老天吶,這是你對我的懲罰嗎?
扯著發,男人陷入深淵。
汽車在街上狂飆,男子握著方向盤,茶色眼睛裡迸出一股足以毀滅天地的怒氣。
又浪費掉一天一夜,那幫白癡屬下到底在幹什麼!他親自出面找到了當地龍頭,雖然每個人都信誓旦旦地跟他保證,兩天之內一定有消息。但是他沒有時間等候,天知道那個人會受到什麼樣的待遇。
究竟是誰,究竟是誰要綁架那個個性溫和的男人?如果是衝著他來的,幾天來連一個電話也沒有;如果是直接找那人的麻煩,這四天裡他又會受多少苦。或者,那人已經……不,不可能!沒有他的允許,連死神也不能奪走那個人兒。
保時捷因他的激動而歪斜,輪胎發出尖利的叫聲,猛地衝上人行道,撞在商店的牆面上。
一陣暈眩,他迷迷糊糊地趴在方向盤上。沒有想到啊,自己居然也會有這麼狼狽的一天。Shit!為什麼非要到失去了,才知道珍惜……費力踢開撞得有些變形了的車門,他搖晃著走出,回到賓館的時候,他的一個下屬急急忙忙地衝上來。「殿下,你怎麼搞成這個樣子,頭都流血了!」
他冷凜地站住,氣勢如冰。「去,打個電話,讓飛影立刻趕過來。」
那屬下顧慮他的傷口,猶豫著沒有行動,立刻被他大罵。「快去啊,還傻在這幹嘛!」
「哦,是!」
「一群廢物!」他咒罵著,眼神卻漸漸轉濃,深不可測。
這次可要看你的本事了,找人一向是你的特長埃飛影,我的……得力助手。
床的一邊是頂著牆的,風予諾坐在床上,背靠著牆,警惕地盯著眼前的人。
「你們要幹什麼?」為什麼他最近會那麼背呢,幾個小太保也想欺負他。「你們老大回來不會放過你們的。」
其中一個好像有點被他的話嚇到了,轉頭問另兩個同伴。「我們真的要這麼做嗎,老大好像很在乎他哎!」
「可是我們已經拿了剛才那個人的錢了,只要我們毀掉他,那個人說還會給我們更多的錢。乘老大不在,我們先賺一筆再說啦。」
「可是……」黃毛小子還是有點拿不定主意。
「廢話,不要再可是了!」三人中看起來最凶狠地一個,走上前就拉扯風予諾的衣服。
「不要!唔……」以一敵三根本沒有勝算,更何況他的雙手還被綁著。一個小混混怕他喊叫,居然很沒品地用手摀住他的嘴。他使勁地轉頭,想掙開那隻手。
本來就屢遭摧殘的衣服,哪經得起更多的力道。空氣裡的「嗤、嗤」聲讓他膽戰心驚,雖然他的神經很粗,日後也不會留下太多的陰影,但也無法大度到可以爽快地讓人轉流轉!天吶,上帝也好,真神拉安也好,到底誰可以來救他?
「混蛋,你們在幹什麼!」岑越一回來就覺得裡屋的動靜不對,誰知會是這麼不堪的一幕。他衝上去一陣狂打,捲著怒氣的拳頭,幾個小混混當然不是他的對手,直到那人叫住他。
「岑!夠了,不要再打了。」虛軟的聲音像一陣涼風,收回他的理智。
三個小子捂著腫脹的臉落荒而逃,房裡又剩下他們兩人。
「予諾……」男人走到床邊,指腹輕輕觸上柔軟的唇瓣。先前的抵抗中,風予諾咬破了唇,有血珠滲出。血珠,擦過男人的指間。
彷彿被那紅色燙傷,岑越倏然縮回手,指間殘留著紅色的痕跡。他的眼光,染上複雜的情緒。
風予諾不解地看著男子轉過他的身體,解開他雙手的束縛,又翻出紗布輕手輕腳地纏繞腕上的傷痕,-且拿著乾淨的白襯衫換下破爛的布料,衣服稍嫌大了一些,岑越甚至細心地替他捲起過長的袖子。溫柔到讓他心酸。
風予諾抬起頭,一笑,由衷的一笑。「岑,還好你回來了。」
他的臉頰、唇角到處都有瘀青,面色蒼白,那一朵微笑卻是小屋裡最溫暖的存在。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岑越牢牢抱住那屢遭折磨的身體。「予諾,跟我一起走吧,我們重新開始。我發誓,我再也不會傷害你了。」
那人頓了一下,沒有馬上回答,卻用手輕輕推開他的身體,幽深的眸子在他面上轉了一轉,又低低垂下,再揚起時卻伴著一個苦得化不開的淺笑。「岑,對不起……」男人悲傷地閉上眼,將臉埋在掌心裡,因為他在流淚,他不想讓那人看見。黑髮青年伸出手搭在他的肩上,是安慰,也是無奈。因那手掌的接觸,他身形一震,好像想通了什麼。
「你走吧。」悠悠地歎息在指縫中吐出。
「岑?」
「快走,不要讓我後悔。」
風予諾走到門邊,回頭,想要說些什麼,卻只是深深看了一眼,默默離去。
門扉撞出的輕響,是最後的告別,岑越猛地抬起頭,衝到窗邊。還是難已割捨啊,他只想再看那人一眼。
原本哀傷的眼光,卻因樓下的突然情況而轉變。雪白襯衫的人影剛走出樓面,就衝出兩個男人將他挾持到一輛黑色汽車中。岑越毫不猶豫地抓起槍,甫一打開門,迎面而來就是一股殺氣。
身形一矮,一顆子彈射空。
他立刻回擊,一個男子被他打中,慘叫著滾下樓梯。但殺手還有一個,他的肩膀也被流彈擊中。
血,一瞬間就湧了出來,他腳步虛浮,靠著牆角喘氣。
不行啊,現在怎麼可以死,予諾還有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