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坐定,氣氛詭異。
一身俐落套裝的女子不住打量司徒漾然,對她充滿好奇,她暗暗推了把身邊的男伴,要他解惑。
「珍妮是我的大學同學,不巧的,我們都接掌了家族事業,最近有個合作案,所以常常土起聊天。這位是司徒漾然,朋友。」嚴立祺替雙方介紹,忍不住的,眼神緊抓著一直垂首不語的司徒漾然。
「呵,你們從前根本就是班對好不好?」嚴家祺懶懶地介入他的介紹之中,同時感覺身邊的人身子緊了緊。
他的話終於讓司徒漾然抬瞼,卻正巧撞上一雙探問的眼神,她倉皇移開。
班對?朋友?
等級不同……
「才怪!其實是我哀求立祺幫我的忙,救我家的事業的,他可是我的恩人。」黎佳佳笑咪咪地對老友投以嬌笑。
她再看向司徒漾然,笑容中帶著敵意,「司徒小姐是家祺的女友嗎?」
她細細審視亮眼的女孩,她很不自在,怎麼了?是她身邊的嚴家祺讓她這樣,還是她身邊的嚴立棋?
嚴家祺雙眉一抬。
這位黎佳佳,不愧是一家公司的總裁——即使公司搖搖欲墜——她識人的眼神還是一流,知道立祺對漾然有不同感情。
敵意明顯。
「對,她就是我女朋友啊!」他老大不客氣的環住司徒漾然的肩。
「什麼?!你們……」嚴立祺又急又氣,他來回瞪著對面的兩人,氣得想抓狂。尤其想殺了自己的親手足。
家祺一直告訴他沒和漾然聯絡,不知道她過得如何,叫他別再問,結果他們根本就混在一起!
甚至……甚至……
成了一對!
「你氣什麼?當初是你自己……」
「嚴家祺!」司徒漾然用手肘撞他。他是欠扁嗎?還說!
「幹嘛?你怕看見他?現在見他身邊又有女人,心裡不爽了?」他一臉無辜,卻極力翻雲覆雨。
「我沒有!」司徒漾然不安的扭動身軀。
哎,怎麼她今天、心跳得這麼快,一直像個白癡!
「大小姐,我是好心給你一個翻身的機會,拜託你,不要放過唷!」嚴家祺湊到她耳邊鼓吹她。
司徒漾然恍惚盯著他。他想要她幹嘛?不要不要……她不想再等下去了,一次就夠她痛很久了。
「你們怎麼啦?立祺,你又要生氣了?」黎佳佳嬌呢聲響起,她溫順的靠向嚴立祺,向對座的女孩示威。
嘿……嚴家祺很佩服這個明明超精明、琨在卻在努力扮演小貓的女人。
女人為了得到想要的男人,往往會無所不用其極,但男人卻常常對自己心愛的女人輕易放手。
「沒有。我只是和漾然有些話沒有談開。」嚴立祺的注意全在司徒漾然身上,身畔的女子得不到他的一記眼神。
「不,我們之間什麼都沒有,也沒有任何需要談開的事情,黎小姐恐怕對我們之間有所誤解。」司徒漾然擺著偽笑回答。
「那為何你一看見我就想逃?」他沉冷眼神凝望著極度不安的女子,他想抓著她離開這裡,然後……
他發現了?
司徒漾然心頭一緊,猛地起身,慌張退開。
「對不起,我想到我還有事,我先告辭!」
「別走!」嚴立祺喊她,希望她留下來。
「我……必須要走,」司徒漾然搖頭,蒼白的臉滿是慌張。
她不能留下,怕自己會崩潰。
望著她轉身逃走,嚴立祺要追上去,她回頭張望時的驚慌眼神阻止了他。
他不想嚇她。
惱火的低咒一聲,他怒瞪弟弟!
「你給我說清楚,怎麼回事?!」
「你氣什麼?當初是你自己放棄的唷!」要不是漾然對他真的一點興趣都沒有,他哪會當好心人?
「立祺,你和她?」黎佳佳好奇的問。她以為嚴立祺現在是單身,害她有了舊情復燃的感覺,現在要失望了嗎?
過去她覺得立祺的脾氣太過暴躁,兩個人都年輕,她也是名門千金,受不了他的烈性,她自己求去,多年後再度重逢,他蛻變成俊朗優雅的男人,脾氣並非不在,只是收斂在他精練外表之下。
她試圖重修舊好,卻發現兩人中間已經有了另一個女孩卡位。
「她是……朋友。」嚴立棋頹歎一聲,滿臉無奈。
他和漾然,什麼都不是。
「呵呵,哪個朋友會一直垂涎盯著別人看,只差沒把人家吞掉?」嚴家祺不打算放過他,往他胸口再刺一劍。
嚴立祺瞪著他,突然低吼一聲: 「我們談一談!」說完,拉起嚴家祺往門外帶。
「放手放手!本帥哥的衣服亂了!」嚴家祺拍開他的手。
「你一直跟漾然有聯絡?」嚴立祺不斷的來回走動。
「嗯。」
嚴立祺站定,抓著他猛搖。
「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唉唷,他到底想怎樣?嚴家祺不耐煩拍開他的手。
「你自己知道她家在哪、知道她的電話,想找她何必透過我?只要你願意……」
「問題是她不願意啊!」嚴立祺怒吼。
非得他把話說得這麼透徹嗎?他被女人拒絕了。
拒、絕!
「嗯?不願意怎樣?你一點挫折都不願受,那活該漾然要逃開。」嚴家祺數落完,歪頭等他。
他這個哥哥,糟就糟在貴為天之驕子,不懂人間疾苦,一向是女人仰慕對象的他,這回第一次踩到地雷,痛得不敢聲張,只會偷偷揉傷口。
「她就是……不要我!」所以她剛才逃得那麼快,她根本就不想見他。
「嘩!有人不要你唷?偉大偉大!是哪位可以介紹出來給我認識嗎?」嚴家祺裝瘋賣傻,硬要激出他的怒火。
沉睡的火山是該爆發了。
「你還鬧!」嚴立祺抓著他把他推向牆上。
噢!好痛!
「你再推啊!你打啊!漾然跑掉了唷!」他大叫。
「我……」嚴立祺呆了,茫然的眼神難得一見。
他在半年前就已經鬆手讓她跑了。
「半年了,她還在等你,但是再過半年就不知道嘍……」他已經盡到開導釋悟的義務,其它的就得靠白自己了。
「我看她往那邊跑了。」他指著司徒漾然跑走的方向說。
「該死的!」邁開腳步前,嚴立祺這麼撂下狠話:「找時間處理你!」
「那你的女伴咧?喂!」拔足狂奔的人什麼也聽不到。
「那……就我接收嘍?」嚴家祺露出浪肆賊笑,轉身步進餐廳。
他的任務很重要,要安撫心靈受創的美女。
**************
直到全身無力,她的腳步才踉蹌停止。
她,要殺了嚴家祺!
「噢!胃好痛……真是的,身體怎麼突然變得那麼差?」她扶著胃,緩步慢走。
好像從上了那個班之後,她的身體狀況就越來越差。
「為了股票……就給他撐下去!」她咬牙,捧著隱隱作疼的胃繼續走。
「唉,實在……太折騰了……」她想想,一整天沒吃東西,難怪胃會痛,跑起來無力,而且走路會眼冒金星……
「漾然。」
耳邊有喘息聲,扶著胃的她以為自己聽錯了,直到一隻手臂拉住她,把她轉過身,她才知道惡夢並未結束。
「噫——」她露出驚恐神情,死命掙脫他的手,逃!
她不想見他!
嚴立祺邁開長腿,擋在前頭攔住她的去路。
「我要跟你說話。」
「不要!」她不想聽!
不想被提醒,她曾經為他動過心等了他半年。
「你是做了虧心事嗎?躲我做什麼!」嚴立祺怒目相視,氣她逃避的動作。除了逃避,她就不能有其它態度對他嗎?
她真的……這麼討厭他?
「虧心事?是你做了虧心事吧!」司徒漾然忍不住吼他。
嚴立祺愣了愣。
虧心事?他沒有!
「哪有!」
「你明明就……就……」一句話都說不出口。
她怎麼說,在她等了又等之時,卻發現他身邊已經有了伴,而她卻還是獨身一人,只因為她心裡那個膽小懦弱又驕傲的部份,還在等他。
「怎樣?」他按捺焦急等待答案。
司徒漾然「就」了半天,還是選擇當只懦弱的小蟲。
「到底怎樣?」嚴立祺拉住她,再度阻止她離開。
家祺說的對,過了這個半年,漾然仍在,但再半年後呢?
「滾開!」被逼煩了,拳頭飛出,正中嚴立祺鼻樑。
「司徒漾然!你把話說清楚,為什麼逃?我又做了什麼讓你生氣的虧心事?!」即使鼻血直流、痛得眼淚快要飆出,嚴立棋還是不放手。
非要知道嗎?他為什麼堅持?他的堅持錯了!
「你……你居然讓我等!」剛才扁了他一拳,現在再補上一腳。
「等什麼?」忍下臉上及腳下的痛楚,他啞聲追問。
「你親了我,害我以為你想要追我,結果呢?第二天你就沒消息、第三天也沒消息、半年來都沒消息!你故意的,對不對?想欺騙了我的心,再欺負我!」越說火氣越大,司徒漾然惱恨地推著他的肩。
「我從來就……」
他的解釋被截斷。
「沒有嗎?那黎佳佳咧?」
「是那混蛋帶你來的,我根本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話,我……」
他急切的解釋還是說不完,司徒漾然再度砍掉他的話——
「喔,你就不帶你女朋友來,然後腳踏兩條船?你怎麼這麼卑鄙!」
她憤怒的蒙蔽了理智,衝著他大吼。
「我……」被她吼傻眼的嚴立祺花了點時間才找回聲音:「你給我聽清楚,佳佳不是我的女朋友!」
「佳佳、佳佳!你都叫這麼親熱了!」
「我還不是叫你漾然,」他低吼。「我追了你多久了?結果呢?你不要我,我也只能放棄,因為我不想惹你討厭、不想被你罵、不想被你打!」
「所以,你就放棄了?」
嚴立祺陰鬱地點了頭。
「你……豬頭嗎?!」忍不住的,她再度破口大罵。
她等了他半年,結論只是他曾被拒絕?
國父革命尚且十一次才成功,他要追一個女人,被拒絕一兩回又如何?
這個死男人!
「嗯?」嚴立祺被她的怒火噴得頭昏,或……是因為被她揍的?
「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半年?那天,我以為你馬上就會來找我,結果你就再也沒出現……」眼淚含在眼眶裡,她極力逼自己不在他面前哭出來。
半年?他一直擁有她?嚴立祺為自己的愚蠢自責!
因為他,讓她從滿懷期待到失望,害她委屈寂寞,這全是因為他。
全因為他的輕易讓步!
「漾然?」他開口,到口的話又被她猛揮的手阻斷。
「別靠近我!我決定了,從下一秒鐘起,我要忘了你!你連讓我恨的必要都沒有,你只不過是只-心的小蟲!」不愛,那就是恨了!
她凝望著慌,緩緩退步,轉身逃跑。
嚴立祺獨身佇立在街頭,憔悴的臉說不盡心中的懊悔絕望。
「我以為,我瞭解你……」
**************
嚴家祺怎麼都無法把窩在車子裡的人拉下地面,他累了,靠在車邊吁喘:「我拜託你,跟他談談,他需要向你道歉。
也因為拔河而喘吁吁的司徒漾然回嘴:「我沒有必要因篇要排解他的愧疚,浪費這些時間,我寧可回去加班!」
這傢伙,居然摸透她的班表,在她下班時,立即將她遠上車。以為有什麼好事要跟她一起分享,結果呢?
這個死豬頭居然把她載來找嚴立祺!
最近,嚴立祺成了她的惡夢,電話響了不敢接、出門回家前都得先張望一番,確定外頭沒有不該的「雕像」,才敢回家或出門。
他到底想做什麼?想補償她嗎?
她不需要!
「為什麼不肯面對他?只因為你自己太難堪?滿懷等待,他卻根本不打算再見你?」嚴家祺累了,他夾在這兩個人中間,左邊的又打又罵,右邊的又踹又槌。
他好處沒拿到,最哈的女人也沒追到,結果罵沒少捱,拳也沒少吃。
被說中心事的司徒漾然愣了一會,心裡滿是對他說中心裡事的惱怒。這個男人,嘴巴永遠都不留情嗎?
「你說夠了嗎?!」她的口氣十分暴戾。
「立祺他真的喜歡你,你也喜歡他,不是嗎?上次因為誤解而分開……不對嗎?」他轉頭看她探出來的臉。
她皺眉,拚命搖頭。
「錯錯錯!!我們根本從來沒有開始過!!」這就是她最氣的啊!
「那,你要不要試試?」哦?老哥動作這麼慢,不同以往唷。
「不用了!我已經決定和他做一輩子仇人。」司徒漾然坐回車裡,任黑暗包圍自己。
「漾然……」車外又傳來勸說聲。
「你幹嘛幫他?!」多事!
一張氣憤的臉探了進來,忿忿指著黑眼圈。
「憑這個!」
司徒漾然到現在才發現他左眼黑成了一圈。
「我把你帶去,他非但沒有感謝我,還揍了我一拳,還威脅我,一定要把人帶到,否則他要追殺我!拜託你,跟他談談吧!」不然他會被逼瘋。
「我不要!」她如果不固執,就不叫司徒漾然。
「為什麼?」
「就當我和他一輩子都不和吧!我和他第一次見面就沒有好結局,接著後來那些事……我不知道他到底怎麼會看上我這種粗魯的女人,他應該是跟那位黎佳佳配成一對才是!」她自暴自口棄的說。
「拜託你別這麼說!你老是在氣頭上就亂下決定,更糟糕的是,你從來不會承認自己的錯,所以你會傻傻的固執下去。」嚴家祺氣得用身體撞車子。
其實,他們很配,漾然性子硬,又很頑固,他家哥哥也是,可是立祺一碰上她,執著可以拐彎、性子也不再硬得讓人崩潰。
「那叫忠於執著!」司徒漾然賞他白眼。
「我不管,就算是用扛的,我也要把你扛上樓去。」
嚴家祺受不了被夾在中間的痛苦,認真的對她伸出魔爪要抓人。
瞧他這架勢,她是逃不過嘍?那……她也只能……
「好,我去就是,可是我跟我妹約好了,你先讓我打通電話。」她伸掌貼著他的臉,把他推出車外。
她抓起行動電話,撥了最近追凌雲追得很勤,也很樂意為凌雲的姊妹服務的人,向他求救。
「喂,羅少廷?我是大姐,你在忙嗎?不好意思打擾你,我想麻煩你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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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生氣得有權先發言。漾然,你說吧。」坐在面對面兩人中間得嚴家祺等不到對瞪得兩人開口,只好自己裝瘋賣傻。
還是等不到聲音,他伸手推司徒漾然。
「說什麼?」她不情願的開口。
「你明明喜歡我哥不是?否則半年是等假的;更何況,他完全符合你的擇偶條件,名車豪宅存款樣樣不缺。現在機會就在你眼前,你真的不再考慮?」
司徒漾然凝望盛怒而絕望的臉孔,她突然瞭解,她重重傷害了她自尊,一次又一次的……
她不該傷害他了。
「沒什麼豪考慮的了,我已經決定了。」決定斬斷被他撩起的情感。她覺得如果接受了他,好像是暴殄天物,他適合更好的女人。
「漾然,我以為你的拒絕是徹底的拒絕。」嚴立祺不解又難過,他以為自己夠瞭解女人,但他錯了,他怕一輩子都無法瞭解司徒漾然這個女人。
「我是啊!可是你吻了我之後,我就沒辦法忽略對你了。我喜歡你帶給我的感覺,喜歡你容忍我的樣子、被我激怒的樣子;就連你開除我、害得沒賺錢就會不安新得我失業,我都還是覺得你是個好男人,因為激怒你的人,是我。」
「現在呢?你還是喜歡我對待你的每一種感覺嗎?」嚴立祺真的想抓住她,不顧一切的狠狠吻她一回,因為他明白,就是他的思慮過多錯失了時機。
如果他知道一個絕望的吻會得到她的心,他早吻了,而非拖拖拉拉,欲言又止。她的離去與他有關,但他現在想要奪回她的心,給她更多她愛的熱吻,和更多的安全感。
「現在?我不知道。」她逃避他強勢的視線。
「你說謊!你根本不敢看我!」他拍桌怒吼,「為什麼要拒絕我!」
「因為我們不適合!你還是高高在上的大老闆,而不是我這種老愛揮拳的粗野女人。這樣還不夠嗎?」她說了實話,認真誠心的凝望他憤怒焦急的眼。
唉,她害苦他了。
深吸幾口氣後,嚴立祺平穩情緒。
「還有個問題,我根本對佳佳沒有任何感覺。」
「那麼,我也對你沒有任何感覺了。」她再度逃避他的視線。
「你這個騙子!」嚴立祺總會被她惹火。
電鈴響起,緊繃身體惟恐兩人吵起來的嚴家祺只得起身開門。
「呃,漾然,有人來找你。」嚴家祺一臉茫然,她不是打電話取消約會嗎?這男人是誰?
斯文男子走進客廳,飛快將場面看進眼裡,再配上剛才漾然在電話裡的交代,他精明的腦袋馬上參悟事情原委。
這個正拿眼神謀殺他的男人,應該就是凌雲口中那位億萬身價男了。
「漾然,我來接你了餓。」他忽略怒目男人的眼神,對快哭的司徒漾然微笑。
原來,他是來當道具的,為了討好凌雲的姐姐,這個舉手之勞他會做到盡善盡美。
「那我就該走了。」司徒漾然起身逃到羅少廷身邊,躲進他的臂彎中,回頭,卻不敢看嚴立祺,「很對不起,我現在已經有新的男朋友了,我們打算在年底結婚,希望你能忘了我。」
「結……婚?」嚴立祺眼中滿是噬血暴怒,身形一動,人衝向羅少廷,引來同樣呆若木雞的嚴家祺和司徒漾然的驚呼聲。
「不要!求你不要!」她閃身擋在羅少廷身前,抬手擋在他劇烈起伏的胸膛上。
求你,放了我。
她的眼神這麼哀求著,而他,總是無法拒絕她。
拳頭頹然放下,人,失去生氣,轉身背對她。
「祝你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