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千金是個大男人的消息迅速傳了開來。
不到一天,京城內所有人都知道了。走到哪裡,大家都在談論這個話題。
有許多文人雅士,欽佩他肯為家族和諧而委屈自己。
更有許多閨閣千金暗惱自己的儀態談吐居然比不上假扮女人的他。
不過,大家更注意的是他和「忠義侯」文少懷兩人之間的發展。
雖說龍陽之癖在這個社會中並不稀奇,但是像他們這樣光明正大地訂下婚約的,卻是頭一遭。
大家都在看這對情侶的最後結果是如何?!
是他們勞燕分飛。
還是……遠走高飛。
「為什麼就沒有人說咱們會光明正大拜堂成親的。」文少懷的話申明顯的充滿不滿。
文少傑看著弟弟生氣的模樣,不禁失笑。
「二弟,你是怎麼了,從皇宮回來就一直氣到現在。」文少傑好奇地問。
「大哥,嚴相國他去請求取消我和玉琳的婚約,被我拒絕了。」
「原來是這件事啊。」文少傑恍然大悟,「這也難怪嚴相國會那麼做,他想保護兒子不受流言傷害啊。」
文少懷有些洩氣地說:「我又不是不知道嚴相國的想法,畢竟兩個男人正式訂親是前所未間的事。」
「那你是在氣什麼。」文少傑又問。
「我想見玉琳,結果被回絕了。」文少懷悶悶地道。
嗚……好想你喔,玉琳。一想到這裡,文少懷就捶心肝。
原來是見不到心上人啊。文少傑心想。
「那就多跑幾次,讓他們相信你是真心誠意地愛著嚴玉琳。」文少傑建議道。
「我知道。」文少懷點點頭,然後他歎了口氣,一臉沮喪地說:「可是,不知道得要多久啊。」
看二弟沮喪的樣子,文少傑不忍再潑他冷水。
因為據他所得知的消息是,嚴玉琳的父兄正積極地在為嚴玉琳介紹各家千金,試圖將他導回「正途」。
由於性別的差異,原本一樁人人稱羨的婚事落得如此下場,值得嗎?
值不值得一事看在每個人的眼裡,皆有不同的定論。
在嚴玉琳父兄的眼裡,嚴玉琳面貌俊美,而且人又謙恭有禮,再加上又有一身的好醫術,這真的是少見的人才。
像這麼完美的人,怎可屈就於男人呢!
站在他身邊的,該是個才貌雙全的女人才對。
為此,他們開始積極地為他介紹各家名門閨秀給他認識。
這日,嚴玉琳被叫到書房。
一踏進去,就見到父兄都在,而書桌上則擺滿了畫軸。不用問也知道,那些全是各家千金的畫像。
嚴玉棋一見到嚴玉琳,便立刻把他拉到書桌前面,熱切地向他介紹。
「琳弟,這是個個正逢適婚年齡的小姐。你看中意誰,爹和我會立刻幫你安排和她認識。」
嚴玉琳沒動那些畫像,他反而勸起他大哥。
「大哥,你是嫡長子,又是下任族長,應該是你挑選才對。」
「誰說的,你長年在外行醫,身旁該有個人照顧才行。」
「大哥,這些小姐們個個都是大們不出、二門不邁的,哪禁得起長途跋涉、餐風宿露的生活。況且,我現在可是有婚約在身的。」
在一旁不說話的嚴相國開口了。
「爹會幫你取消婚約。」
「爹。」嚴玉琳有些錯愕地看向父親。
「琳兒,爹當時並不知道你是男的,才會為你訂下這門親事。現在爹知道了,自然就得改正它。」嚴相國語重心長地說。
「況且,以你的條件,何必屈就男人。」嚴玉棋也勸說著。
嚴玉琳沒想到,一個性別的改變,會讓一樁婚約由美麗變成錯誤。
他輕歎口氣,向父兄解釋:「大哥、爹,當初訂親時我雖然事先不知情,但我還是點頭答應了。那麼,我就不能隨意反悔。」
「兩個大男人訂親,這成何體統。」嚴相國大怒。
嚴玉琳並沒有被嚇到,他站得直挺挺地看著父親。
「爹,這樁婚事是在皇上面前訂下的。皇上他知道我的真實性別,卻還是主持訂婚儀式,甚至皇上也開金口說要主婚,這代表他也允許了我們倆之間的事。這樣一來,我又有什麼好怕的。」
「難道你真要穿上鳳冠霞帔,坐上大紅花轎嫁去文家。」一想到這裡,嚴相國頓時氣得口不擇言。
嚴玉琳聽了,微笑地回答:「文少懷都敢娶個大男人當他的正室,我又有何不敢的。」
嚴相國差點沒被氣暈過去,他立刻起身拂袖而去。
在一旁的嚴玉棋這才開口:「琳弟,你又何必惹爹生氣。」
「大哥,我並不是有意想惹爹生氣,我只是想自己決定自己的終身大事。」嚴玉琳向大哥解釋。
「難道你真想嫁給男人。」嚴玉棋蹙起了眉。「你該不會自小受女子教育,結果連心態也女性化了吧!」
嚴玉琳失笑道:「大哥,我雖有受女子教育,但也僅止於儀態訓練,我可是非常清楚我的性別。」
「那麼,你為何不肯退婚。」
「大哥,撇開性別不談,你認為文少懷值不值得受我垂青。」嚴玉琳想要大哥嘗試用另外一個角度來看待。
「但是,兩個男人在一起,是無法有後嗣的。」
「那又如何?」嚴玉琳微笑,「有了孩子,就能保證可以幸福美滿地過一生嗎?」
這問題著實讓嚴玉棋無言以對。
聽到下人來報,文少懷立刻跑到大廳。
看到正在大廳等待的嚴玉琳,文少懷情不自禁地衝上前去,緊緊地抱住他。
「玉琳,我好想……嗚。」肚子挨了一拳。
文少懷鬆開手,改搗住痛處,他一臉哀怨地問:「為什麼打我。」
嚴玉琳漲紅著臉,開口斥責:「誰教你在大庭廣眾之下毛手毛腳的。」
「喔,那麼只要沒人看到,我就可以毛手毛腳的囉!」文少懷故意扭曲他的話意。
嚴玉琳一聽,直接抬腳踹他。
文少懷立刻退開,沒被踹到。
嚴玉琳想再踹他,文少懷立刻舉起雙手投降。
「好了,別踹。我向你道歉,可以了吧!」文少懷陪笑著。
嚴玉琳這才收回了腳,「這還差不多。」
「對了,玉琳,你怎麼想到要來找我。」
嚴玉琳漲紅了臉,一時說不出話來。
事實上,他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偷跑來看他。
文少懷看他的樣子:心中有數。
他不勉強他說出口,隨即岔開話題:「咱們要不要到花園走走,順便聊聊天。」
嚴王琳連忙點點頭。
兩人走到花園,一路上談論著那位被送進宮府的假相府千金的下場。
過了一會兒,兩人在涼亭內停了下來。
亭內早已有人備好茶點,文少懷為兩人倒了茶。
他突然開口:「你父親想取消我們的婚約,我沒答應。」
「喔。」嚴玉琳應了一聲,拿起茶杯喝茶。
「你知道我為什麼不答應嗎?」他停頓了一下,喝口茶。「因為我覺得這樁婚約是我們倆的,你父親不能代替你取消。」
放下茶杯,嚴玉琳若有所思地問:「假如是由我提出取消呢!」
文少懷苦笑地說:「我會照你的話做。」
「為什麼?」
「因為我愛你,所以不願強迫你。」
嚴玉琳聽了非常感動,他回給文少懷一個真誠的微笑。
「少懷,你放心,我到現在還沒有要取消的意思。」
這麼說,他的意思是……
文少懷一臉欣喜地直瞪著他瞧。
嚴玉琳只是笑了笑,手指著茶杯。
「再幫我倒一杯。」
文少懷連忙提起茶壺幫他倒茶。
翻牆回到自己現在所住的院落,嚴玉琳立刻看到他住的房間有燈光。
看來他溜出去的事被發現了。
嚴玉琳輕歎口氣,推門而入。
「你去找文少懷了,對不對。」嚴玉棋劈頭就問。
嚴玉琳也不想說謊,他點點頭。「沒錯。」
嚴玉棋指了指椅子,示意他坐下,而後他無奈地問:「前陣子我問你是否愛文少懷,你回答說不知道;那麼,現在呢!」
聽到大哥又問起這個問題,嚴玉琳沉默了。
他想起今日為何會衝動地跑去見文少懷,還有先前為何會對假冒他的那名女子謊稱馬車是自己的。
前者是因為耐不住見不著他的感覺;而後者,則是不願他去接觸別的女人。
愛他……或許吧
不用開口說明,嚴玉棋已從小弟臉上看出了答案。
他也不想破壞,但是,有些事情還是要讓小弟知道。
「琳弟,你知道嗎?因為你的事,爹承受了不少的壓力。」嚴玉棋一臉沉重地說。
「壓力怎麼回事?!」
「唉……自從你的真實性別公開以後,有些同僚就開始諷刺爹爹不會教養兒子,讓兒子像個女人似的……」
「什麼?」嚴玉琳頗為訝異。
他沒想過事情會演變成這樣。
嚴玉棋恍若未聞地繼續說著:「爹他雖然不說,但我也看得出來他受了點打擊。」他伸手拍了拍弟弟的肩,「琳弟,大哥說這些不是要你難受,也不是要你放棄文少懷。大哥只是希望你們兩個行事低調點,別再增加爹的負擔。」
說完,他即起身離開,獨留嚴玉琳一人在房裡默默地思考。
一刻鐘後,嚴玉琳起身離開房間去找父親。
嚴玉琳在書房裡找到父親。
「爹,孩兒可否和您談談。」嚴玉琳開口。
嚴相國放下手中的書卷,「進來坐下說。」
「是。」舉步走入書房,嚴玉琳望著父親,一臉歉意。「對不起,爹。我不知道您的同僚會拿我的事做文章,對您冷嘲熱諷。」
「琳兒,你沒有錯,那些人只是在妒忌咱們父子三人而已。」
「是嗎」
見父親點點頭,嚴玉琳這才鬆下一口氣。而後,他又向父親說道:「爹,我不會解除和少懷的婚約。」
嚴相國一揚眉,「這才是你想和爹談的事吧!」
見兒子默認,嚴相國只是笑了笑,「其實皇上為了這件事找我深談過。他說,在我朝,同性相愛的情侶不少,但因為固有的傳統道德觀念,讓所有的人只敢偷偷摸摸的相守在一起。而皇上他想藉由為你們主婚,讓所有人知道,同性相愛並沒有錯,同樣也是可以光明正大的成親的,而爹也非常贊同皇上的想法。」
「那爹,您為何還要介紹其它對像給我認識。」嚴玉琳滿臉疑惑。
嚴相國則是語帶慈愛地說:「傻孩子,你今年才十八歲。爹擔心你是因為一時的迷惑,選擇了一樁錯誤的婚姻;畢竟,這世上男女相戀還是佔大多數。」
嚴玉琳滿心感動,他從不知父親是如此地為自己著想。
看著兒子,嚴相國繼續說:「爹看你似乎已經看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了,那麼,爹也只有祝福你了。」
「謝謝爹。」
「對了,以後若是要出去找文少懷,就不要再偷偷地翻牆出去了,知道嗎。」嚴相國半調侃著兒子。
嚴玉琳漲紅著臉,吶吶地向父親告退,然後飛也似地跑回自己的房間。
嚴相國則是笑了笑,然後拿起書卷繼續閱讀。
隔天,文少懷再度到相國府求見嚴玉琳。
他沒有像以前一樣,在門口就被拒絕,反而被引領至大廳,與嚴相國見面。
嚴相國一臉嚴肅地看著他,啟口問:「你是否真心愛琳兒。」
「是的。」文少懷回答得很認真。
「你知道,當你和琳兒成親後,琳兒是不會讓你以香火為由准你納妾。也就是說,你不會有親生兒女。」
文少懷則回答他:「伯父,這事我早已清楚。況且,我還有三位兄弟,文家香火不怕沒人傳遞。」
「那你的爵位呢!據老夫所知,那是個世襲的爵位。」
文少懷聳聳肩,「頂多到時就由我的兄弟們的孩子中找一個來繼承。不過,我希望的是,最好能將它還給朝廷。」
嚴相國這才露出笑容,「很好,你過關了。玉琳此刻應該是在後花園,你自己去找他吧。」
「多謝大人。」文少懷一臉欣喜地朝他道謝。
他知道他獲得准岳父的認同了。
「呵呵,只要你能使琳兒點頭,那你隨時可以改口。」
言下之意,就是只要嚴玉琳點頭應允,那他就可以上門來商議婚事。
文少懷對著這種大轉變有些不適應,但他還是難掩興奮地猛點著頭。
「我會努力的。」
文少懷一路帶著傻笑來到後花園。
來到後花園,即見到嚴玉琳蹲在角落不知在幹什麼。
文少懷走到他身後,疑惑地問:「你在做什麼?」
嚴玉琳被這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一跳,他抬頭往後瞧,「是你啊,害我嚇一跳。」他站起身。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道完歉,他又提起先前的問題,「你剛剛蹲在那裡做什麼?」
「我想種些易生長的藥草。」嚴玉琳拍拍身上的塵土,回答他的問題。
「喔。」文少懷點點頭,表示知道了。
「你來找我有事嗎?」嚴玉琳問道。
「也沒什麼,除了找你聊天外,就是想問你,三天後在西郊別宮舉辦的賞菊宴,你去不去。」
「皇后都親自派人來邀請了,哪能不去。」回答完後,嚴玉琳又問:「你會不會下棋。」
「懂一點。」
「好,那就陪我下棋吧。」說著,他便拉著他住房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