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愛狂男 第五章
    「謙謙回家了,他很好……聰明絕頂、活潑好動,呵──不說你也知道的,他擁有梁家人的英俊外貌,將來啊──肯定是少女殺手……」

    梁若寒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裡,孤獨一個人對著某幅珍藏在保險櫃裡的照片低喃自語。他的眼瞳神情不同平日在人前的光采煥發,反而是帶著深沉的哀思,神情肅穆……

    剛做完某名豪門貴婦的抽脂豐胸手術,照例他回到自己的專屬空間靜思小憩,不願被任何人事打擾。

    跟了他多年的秘書瞭解他的習慣,在這段時間裡她一定幫他擋掉所有的電話及面晤,除非天塌下來的大事,否則誰也不能干擾這份他專屬的安寧──

    「時間過得真快,你離開也快三年了……不知怎地,我總覺得你好像沒走,還在我身邊,一起守護著謙謙長大……哎,我想念你──真的想你……」

    輕輕以指揉撫照片上的人像,梁若寒的表情像是超脫眼前的時空,潛入另一個不為人知的國度裡──

    「你放心,我給謙謙找的新媽媽很合他的意,現在這小傢伙成天嘴裡媽咪媽咪喊個不停──我這個爸爸倒像隱形似的,小傢伙老是視而不見……

    你放心,我們的謙謙會跟正常的小朋友一樣,在充滿著父親與母親的愛裡面長大──」

    他叨叨絮絮地說著,把照片擁在懷裡,緊緊地,一股濃濃的愁緒與沉思愈陷愈深……

    在這醫院裡,誰也不知道照片裡究竟是誰。從來沒有人問,也沒人敢問,連至親的秘書也只約略知道,那是一個幾乎比梁若寒的生命還重要的人物,或許是他深愛的女人,也可能就是他三歲兒子的媽。

    然而,這終究是個不能提起的話題,醫院裡上上下下只敢在他背後竊竊私語,來自各方的臆測千奇百怪莫衷一是,不管外面怎麼傳得天花亂墜,關於那張照片、關於孩子的身世,梁若寒抵死絕口不提。

    或許,每個人心裡都有不能觸碰的傷口吧!

    就算他頂著名醫的光環,坐擁價值連城的財富,他畢竟不是神,也只是個血肉之軀,對於不能觸碰的傷口,留給時間去醫治,或許是最好的方法。

    此時,他的秘書已在辦公室外面鵠立等候許久了,她不敢打擾他的心靈靜坐時間,卻因為一通重要的電話,她非要通報到不可。

    「梁院長──」等到不能再等,秘書還是敲了院長室的門。

    「有事嗎?」快速喚回散逸的魂魄意識,收回盈眶的淚意,梁若寒在幾秒鐘之內恢復正常。

    「不好意思打擾您了。」秘書為他端上熱騰騰的咖啡及充飢的點心,恭敬地勸道:「梁院長,您連續在手術房裡待了好幾個小時,該吃點東西了。」

    「嗯。謝謝你。」梁若寒點點頭,端起咖啡,公事化地問道:「應該還有別的事吧?!」

    「是的。方才程小姐來過電話,說您公子在幼兒園裡好像有點什麼事情,她希望您有空給她回個電話。」

    「謙謙有事?」一提到兒子,他整個精神繃緊。「我知道了,謝謝你。沒其它事的話,先去忙吧!」

    打發掉秘書,他匆匆撥了家裡的電話,就像普天下任何一位父親,孩子的事比任何天塌下來的事還重要。

    「芸舫……謙謙怎麼了?他又惹什麼禍了?」他自然地喊出她的名字,彷彿她就是在守候在家裡的賢慧妻子。

    「呃──沒什麼,老師說他中午不肯睡午覺,吵著要回家。」程芸舫不習慣跟他太過親近,對他說話總是維持著下屬對上司的態度。

    「現在呢?你把他接回家了嗎?」

    「沒有,我跟他在電話裡聊了幾句,哄了他好一會兒,孩子嘛……鬧一下子就過去了。」帶孩子算是她的專業,她的話語裡充滿自信。

    「哦。那──沒事了?」

    不自覺地,梁若寒希望能和她再多聊幾句,只要是除了孩子以外的話題,說什麼都好,就是想多聽聽她的聲音。

    「對啊!沒事了。」程芸舫卻仍然稟持原則,除了「工作」以外,廢話不多說半句。

    「嗯。你一個人,留在家裡……都還好吧?有沒有缺什麼?」

    完全不同於他平日利落乾脆的個性,梁若寒驚訝地發現自己居然很「婆媽」地努力找話題跟她閒扯亂聊。

    「啊?我?」程芸舫當下有幾秒鐘的不解,不明白他究竟在問什麼。「你問的好奇怪哦?我當然很好啊,利用孩子不在的時間,我得準備晚上要給他上課的東西了。」

    「那好。那──我就不打擾你備課了。嗯,那……再見。」梁若寒有點窘迫地掛掉電話。

    之後的片刻,他腦海裡嗡嗡作響,空白了好幾分鐘──他懷疑自己是否入戲太深?本來就是為了孩子而搏命演出的「美好家庭」戲,他莫名對孩子的代理媽媽牽腸掛肚是怎麼回事?

    難道,他一手自導自演的「完美家庭劇」裡,竟已在不知不覺中產生了移情作用,當真把她當作理想中陪伴一生的親密伴侶?

    是嗎?真的會因為眼前的燈光濛濛,氣氛太好,而陷落許久不敢觸碰的感情漩渦?他早就視感情為無物、視男女愛慾為糞土了,不是嗎?

    念頭一轉,他又想起在墾丁的那個夜晚,謐靜的深更時分,同室的他們各自沉睡,輾轉反側的自己卻一直被她隱隱散發的暗香煽惑──

    還有,那天在醫院裡意外地目睹了她的哀愁,知道了她不為人知的堅毅孤詣,心底堆積的情愫更是不尋常的深厚難解,他捨不得她痛苦,更希望看到她臉上堆滿笑容。

    哎,到底怎麼了?天啊!到底是怎麼回事啊?誰有答案?告訴我……

    閉上眼,梁若寒用力一甩頭,什麼也不願再想下去了。拿起桌面上對他柔和微笑的照片,他幽幽地吐了口長氣,低低問道:

    「不會吧?這是你的安排嗎?!不會吧?拜託別鬧了……」

    把梁佑謙帶回台北就學安置,轉眼間過了兩個禮拜。

    短短十多天,卻彷彿熬了半世紀那麼久,程芸舫費盡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搞定了梁家那頭小霸王。

    好不容易偷得了半日的空檔,她跟好姐妹共聚午餐,順道一吐連日來的陰鬱苦悶……

    「怎麼樣?當了幾天闊少爺的媽,滋味還不錯吧?」

    齊嫻君在家裡煮了兩人求學時期,最喜歡下廚自製的「白酒蛤蜊意大利面」,調上兩杯她自創的水果雞尾酒。

    放鬆緊繃情緒,品嚐閨中密友親手下廚的傑作,菜色雖然家常簡單,卻讓程芸舫疲勞了快兩星期的神經整個兒放鬆、舒坦了許多──

    「拜託!你就別再提了……好不容易小鬼頭終於上了軌道,今天一早上幼兒園娃娃車前,不再給我呼天搶地兼鬼哭神號,我才有辦法偷空跟你共進午餐耶!」

    說起她的「衣食父母」──那個超級難搞的小惡魔,程芸舫簡直要精神崩潰!

    小小梁佑謙自幼被阿滿寵得不像話,活似沒有經歷人類文明的小野人,破壞力超強不說,上幼兒園前必須有的基本的規矩一丁點也沒有!

    為了教會他成為名符其實的「名醫」之子,程芸舫耗盡所有的耐心,也幾乎要被「兒子」的調皮難搞給逼到想棄械投降……

    「啊!啊!一切辛苦,一切苦難,都是『為著十萬塊啦』!」齊嫻君以誇張的曲調,挖苦地唱起一段台語老歌。

    「厚!你這算什麼?挖苦朋友啊?這麼沒同情心!」程芸舫放下刀叉,有苦難言地搖頭歎息不能止。

    「這位豪門夫人,您此話差矣──」齊嫻君甩起衣袖,俏皮地學著古裝戲裡丫鬟的動作。「誰不知啊,那梁大夫身為台灣最帥、最有錢的整型醫師,旗下診所日進斗金,您現今手心裡掌握的正是他唯一的命根子,可以想見將來是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啊!」

    「切!說的比唱的好聽。我哪敢想什麼榮華富貴,不要出啥岔子而被老闆罰跪就偷笑了!」

    「不會啦──芸舫,你就是杞人憂天又愛抱怨!也不想想看,梁家少爺這麼優的待遇環境,足夠我羨慕得口水流一地,外加滿腔妒火嫉妒得發狂──」

    「你是想錢想到發狂吧?」程芸舫直接了當地道:「這種錢不好賺耶!嫻君,那孩子是個小惡魔,天知道他有多磨人?什麼東西讓他拿到手全可以拆得支離破碎不打緊,每天晚上非要折騰你幾個小時才肯乖乖睡覺……哎,連續幾天睡不好,我都快神經衰弱了。」

    一邊吃著好友的「愛心面」,程芸舫心力交瘁,一邊打著哈欠。

    「喂喂喂!你還敢嫌哦?你的好朋友我啊,口袋再不進帳的話,差不多要去家事公司應徵打掃阿桑了。」工作情場皆失意的齊嫻君白了她一眼。「你只需要在家帶孩子、做少奶奶就能賺十萬耶,而我呢!差不多要領失業津貼了。你說──這世界還有公理正義嗎?平平做女人,命運差那麼多?」

    「夠了!夠了!他日進斗金關我啥事?他賺他的女人錢,我也賺我該賺的,很公平。」

    雖說梁若寒在金錢上並不吝嗇,但程芸舫仍舊認為自己賺的是有苦難言的辛苦錢。

    自從孩子帶回來之後的十多天,她每天都像坐在針尖上般的難熬,深怕一個不小心,這富豪人家的寶貝會出什麼差錯。

    「說真的,嫻君──接下這份工作,我從沒想過關於物質生活上的享受──就算他願意把什麼好康的都端上桌,為的也是他的寶貝孩子,而不是我這個沒有血親關係的外人……你啊,把這份工作想像得太美好了!」

    小口啜飲水果調酒,程芸舫仔細回想這段在梁家專職帶孩子的時光,梁若寒凡事以孩子為第一優先,她真的沒有任何享福的感覺啊!

    「或許吧……我是過度的『飢寒交迫』了。」齊嫻君聳聳肩,輕聲喟歎。「人哪,握在別人的手裡就是好的。像我這種精神跟物質都太過空虛的人,很像沙漠裡迷途的旅人,眼前時不時出現水草豐美的海市蜃樓──哈哈,結果都是幻覺……幻想嘛,不切實際的就是特別地迷人。」

    「嫻君,我能瞭解你的心情。人啊,活在世界上,誰沒有困頓的時候?我也有山窮水盡的時候啊!不過,千萬別灰心──沒有人會永遠倒霉的,首先要對自己有信心才行。」程芸舫安慰地摟緊她的肩膀。

    看得出齊嫻君因長期失意,凡事老往灰色地方去想,程芸舫自己是過來人,很能體會她的灰色心境。

    「好啦!別說這些虛無、空泛的。」齊嫻君揮揮手,搖頭苦笑道:「總之你是出運了,往後啊──你有什麼好處,記得拉朋友一把就對了。」

    「當然囉!這還要你說──」她舉起杯與好友輕輕一碰。「我知道──你老覺得我不夠朋友,不夠關心你。其實我只是沒說出口而已,放心啦!等我慢慢安穩下來,一定不會忘記你的。」

    「真的哦!你說的話,我的腦袋有全程錄音哦!」

    「拜託!你真小心眼耶,跟我也這麼計較!」程芸舫笑著捶她一拳。

    兩人對話才完,程芸舫的手機就響了。

    「你好──哦……是謙謙的老師啊──」該是上課的時間,接到幼兒園老師打來的電話,顯然不會是什麼好事情。

    「啥?把小朋友咬傷了?!天啊!怎麼會這樣?梁先生?哦──他可能沒辦法處理……哎,這孩子真是糟糕!好好好,我現在馬上過去。」

    忿忿掛掉電話的程芸舫臉色鐵青,兩三下抓起包包便匆忙起身。「這小妖孽,又闖大禍了!我現在得馬上過去──」

    「呵……快去吧!天塌下來也沒你們家小祖宗嚴重──」苦笑地對她擺擺手,齊嫻君的表情帶著無奈、一點點小小的醋酸味兒,意有所指。「我們又窮又困,哪裡及得上千元大鈔上那『四個小朋友』重要──」

    「哎哎哎!又來了!你哦──沒空跟你瞎扯,先走了!」

    掛念著闖了大禍的「小主子」,程芸舫心急如焚,根本沒空去搭理齊嫻君酸溜溜的挖苦,連走帶跑便往謙謙的幼兒園飛奔而去。

    「有什麼大不了?不就是個小孩子嗎?騙人家沒帶過孩子──」齊嫻君不以為然嘀咕道。

    好好的聚會就這樣被破壞了,心底的諸多怨懟不滿此起彼落地湧進齊嫻君的腦海中……

    一堆想說的話沒處可說,一堆牢騷在卡在心底,簡直要把她悶死!

    她悶悶不樂地翻著新出爐的流行雜誌,當期封面人物正是現今最「ㄏㄤ」最熱的帥哥整型醫師──梁若寒。

    意氣風發的自信微笑,無懈可擊的酷帥俊臉,不知迷倒多少未熟少女及資深熟女啊?

    齊嫻君仔細端詳那張迷人的臉龐,許多疑問也一一浮上心底──究竟是誰為他生下兒子?孩子的生母去了哪裡呢?為什麼他寧願花大錢僱請外人假扮孩子母親,卻不願真正為孩子找一個母親?

    難道,孩子的親生母親哪裡見不得人嗎?還是……當中有什麼不足為外人道的內情?

    她手中翻著雜誌,腦海卻有許許多多千奇百怪的思緒,一波跟著一波,彷如跑馬燈般轉個不停……

    時間已過午夜,習慣早睡的程芸舫卻一臉氣惱坐在梁若寒的書房內。

    為了孩子的管教問題,這對「父母」從晚餐桌上就臉紅脖子粗地爭執不休,都有自己的一套育兒理論,而且是誰也不讓誰。

    「告訴你!管教孩子跟經營企業一樣,需要正確嚴謹的方法態度,而不是一味袒護寵溺。

    你這個做爸爸的,疼愛謙謙是一回事,但小孩子不教是不行的,既然我接受這份工作,就該盡我該盡的責任!」

    難得過了半夜還精神奕奕地,程芸舫理直氣壯面對「老闆」的質問。

    「教?你動手打他,還罰他跪那麼久,這樣是哪門子的『教』?你搞清楚──我花錢請你來是來疼孩子,並不是花錢來讓你又打又罰地受罪──」

    為了孩子被體罰,梁若寒氣得臉色發青,握緊的拳頭幾乎要揮到她臉上去。

    「大醫師!你不要老是一再強調你花了大錢──有錢沒什麼了不起!」教育孩子很有自己看法的程芸舫挺起胸膛,擺明跟他槓上,據理爭辯。「誰不知道你什麼沒有,就是錢多!但是,也因為我領了你的高薪,所以教導謙謙學會循規蹈矩是我的責任。就算你不諒解,我也必須堅持到底!」

    「閉嘴!你還敢辯?」

    梁若寒氣憤地瞠大眼睛,彷彿要噴出火焰來,自從開業以來,他便不曾讓「底下人」對自己大小聲過!眼前這名女子簡直不知天高地厚!

    「你也不想想──我兒子還那麼小,什麼都不懂,你這樣體罰不會太過分嗎?他話都還說不清楚,會有什麼大不了的壞心眼?你需要給他這麼重的懲罰嗎?這麼小的孩子,你讓他罰跪,萬一將來影響膝蓋發育你賠得起嗎?」

    一想到心頭的那塊寶貝受到皮肉之痛,梁若寒心裡便跟著疼痛不已……

    「天啊!梁先生,我只打了他兩下手心,跪了半小時──哎……」話說不下去了,她解釋得很沒力,眼前是個失去理性的家長,程芸舫愈說愈是氣弱。「你不要光心疼自己的兒子,敢問你想過沒有?他把別人家孩子咬傷耶,人家的小孩就不是寶貝嗎?人家的爸媽不會心疼嗎?換作你兒子被咬你會怎麼想?」

    「好啊──說來說去,你就是把重點放在別人家的孩子?!」梁若寒氣她胳臂往外彎。

    「喂!話不能這麼說嘛……你要講理啊!」程芸舫愈說火氣愈大。

    「那好!什麼都不用說了。既然你那麼在意別人家的孩子疼不疼,把謙謙還給我──我自己教他!」怒火攻心的梁若寒已失去理智,也不管說錯話是什麼後果,只一味心疼挨罰的兒子。

    「喂!你──你真的很不講理耶!就算疼孩子,也不能這樣寵,你會害死他的啦!」渾身發抖地坐在椅子上,程芸舫被他堵到無話可說,感覺自己氣到快要爆炸了。

    「你聽著,程小姐──不管你講的是哪裡來的教育大道理,反正,你動了我兒子就是不對!以後──不准你再動他一下,否則別怪我不講人情!」

    「大醫生,你清醒一點好不好?不趁孩子小的時候教育他,難道等他長大了殺人放火再來教嗎?怕你到時候只有探監的份兒!想後悔都來不及了……」

    一口氣忍不下去,程芸舫怒火直攻,硬把醜話衝在前面。

    「你──你敢?!你好大的膽子,竟敢詛咒我們梁家?」

    梁若寒忿恨難消,伸出手指著她的鼻子罵道:「你有沒有搞清楚自己是誰?假戲做久了,還當真以為在這個家可以由著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的嗎?你是我花錢請的──」

    「對!沒錯!謝謝你的提醒!我一直很清楚自己所在的位子。」她霍地從椅子上躍起,自尊狠狠被羞辱的傷害,劇痛在心底。「你不要以為有錢,就可以不尊重別人,可以隨便對人頤指氣使──如果你認為我不夠稱職,我無所謂,想要怎樣隨便你……你的錢,我還給你總可以吧!」

    「好!算你有氣魄……我梁若寒就不信找不到更好的人來帶我的謙謙──」

    沒遇過這麼硬脾氣的女孩子,梁若寒在氣頭上,忘記了當初千辛萬苦為愛兒挑選「代理母親」的苦心,一句狠話撂下去簡直讓兩人都沒有台階可下。

    「你──你真的是……可惡!我現在就走!」

    他的決斷令程芸舫十分意外,當下沒有轉圜餘地,縱然心中還千回百轉,特別是那個逐漸培養出深厚感情的「兒子」,不是一時半刻說放就能放的啊……

    「哇──哇……」

    當兩個大人爭得不可開交,嗓門愈喊愈大聲的時候,門外突然傳出孩童淒厲的哭喊聲──

    「嗚……嗚……我不要!嗚……不要啊!媽媽──你不要走!哇!」

    「謙謙?你?你……怎麼醒了?」梁若寒一個箭步衝過去摟住孩子。「乖!別哭啊!爸爸抱你回房間睡覺好嗎?」

    「嗚……不要!我不要睡!我怕媽咪會不見了……」梁佑謙伏在父親的肩頭,哭得傷心欲絕。

    「乖──媽咪、媽咪沒有要走啊……」女人柔軟的心腸完全融化在孩子哭泣的肝腸寸斷中,程芸舫知道這孩子內心的恐懼,心疼得眼眶泛紅。

    「有!你們吵架──嗚……爸爸跟媽媽吵架,媽咪就會不見了……」他繼續號啕大哭,緊緊抓住父親的脖子。「嗚……爸爸……你不要再罵媽咪了。我以後會很乖……」

    兩個大人聽到孩子說出這麼感性貼心的話,頓時心都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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