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情話 第八章
    記憶中的歷史長河開始倒流,時間之輪也開始逆轉。二十年前,雁蕩山。

    軒轅凌風信步走出屏谷,在初春漫山遍野的花海中流連忘返。

    一陣清脆如同銀鈴的笑聲傳來,軒轅凌風沿著聲音的方向尋了過去,或是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他與她的相遇。

    繁花之間,亭亭玉立著一身披銀色衣裳的明艷女子,她一手挽著雪玉長弓,一手持著支白羽箭。微張的弓箭竟指向天空的太陽。一連串的歡快笑聲由那完美的朱唇中飄逸而出寄於清風。

    「姑娘。」  軒轅凌風忍不住出聲招呼。

    女孩聞身回首,一雙滿含笑意的明眸轉到軒轅凌風身上。「你是誰?」  她輕快地跳了過來,那聲音悅耳動聽,猶勝過銀鈴。

    「我叫軒轅凌風。」軒轅凌風只覺得那聲音彷彿蘊含著無窮的魔力,讓他無法抗拒。

    「你姓軒轅?」女孩的眼珠轉了轉,「屏谷中人?」她警覺地問。

    軒轅凌風點了點頭,不知為什麼,在這女孩面前他的智慧警惕性都降至極點。

    女孩嫣然一笑,靈動的明眸閃爍著一絲狡猾。「你叫我做什麼?」她問。

    「我只是奇怪姑娘的動作,」  軒轅凌風言不由衷地說,他的本意是想認識這個女孩。「姑娘為什麼揚弓指天?」

    女孩似乎信了,「我想射下太陽來。」她語出驚人地說,神態之間一派天真爛漫。

    「為什麼?」軒轅凌風大為好奇。

    「不為什麼。」女孩自然而然回答,「我只是突然想到便立刻去做了。」

    「可是太陽是不可能射下來的。」軒轅凌風對她的想法感到不可思議。

    「為什麼不可能?」女孩張大明眸,「后羿不是射下來了嗎?他還因此而娶到嫦娥吶。」

    「那只是一個神話。」軒轅凌風微笑著解釋,心中一縷柔情漸漸成形。

    「那麼我是射不到太陽了?」  女孩失望地垂下明眸,如花的笑容也消失了。

    「不要射了。」軒轅凌風微笑著相勸,「反正姑娘便是嫦娥,還要效后羿射日做什麼?」

    「真的嗎?」女孩面頰浮上兩朵紅暈,明眸也因他的稱讚而亮了起來。

    「當然是真的。」軒轅凌風誠懇地回答,是的,這女孩更是他心中的嫦娥。

    女孩撥弄著烏黑的髮梢,神情中帶著幾分羞澀,眼前這氣宇軒昂的男子並不怎麼討人厭,想到這裡,她心中多了幾分異樣的情緒。「神話中是后羿射到嫦娥,現在卻是我這個『嫦娥』射到了『后羿』。」這樣一句未經思索便說出來的話,使兩個人的面龐都紅了。

    「姑娘可否將芳名賜告。」軒軒凌風在心中下定決心,回去一定稟告家長,立即上門提親。這樣的女孩子正是上天賜給他的戀人。

    「我要回家了。」女孩有意避過這個問題。

    「你家在哪裡?我送你回去。」軒轅凌風毫不考慮的說。

    女孩頑皮地一笑,「我家在天上,你要送的話就跟著來吧。」她輕快地跑開,悅耳的笑聲四處飄散。

    軒轅凌風毫不遲疑地追上前去。

    女孩那銀白色的身影在樹影中隱現,她口中輕快地唱著一曲雁蕩山區流傳的歌謠。對於跟在身後的軒轅凌風,既沒表示同意,也未表示反對。

    「你看。」她跳到一處清澈的小潭旁,抬手指向水中,對軒轅凌風說。

    軒轅凌風走到潭前,向下探頭,卻未見到什麼。女孩眸中閃過一絲狡獪,抬手猛然向前一推。「撲通」一聲,沒有任何提防的軒轅凌風一頭栽進潭水中。

    女孩揚聲而笑,音如銀鈴。她轉身欲去。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軒轅凌風萬分狼狽地冒出水面,心中既驚又怒。

    「姑娘我叫洛夜兒,這就是原因。」女孩回首頑皮地一笑,轉身便跑得無影無蹤。

    軒轅凌風呆立在潭中,她姓洛,他心目中的嫦娥姓洛?他的心瞬間變得比潭中的湖水還要冷。她竟然這樣戲弄他,他不會放過她的。他狠狠地發誓,心中的失落與傷感化作強大的憤怒。

    繁花間的一次邂逅,注定了軒轅凌風與他的射日嫦娥之間的情仇交織。一場連綿兩代的情愛傳奇就從這一刻拉開序幕。

    ***

    后羿邂道了嫦娥,隨後便是轟轟烈烈地相愛,直至最終的別離。

    那夜新月如鉤疏墾點點。軒轅凌風與洛夜兒永世難忘那時的情景。

    「銀城已經知道我懷孕的事了。」  洛夜兒慘然一笑,「長老們震怒之下要拿我問罪,大哥幫我逃了出來。」她深情地望著軒轅凌風,「我終可又見到你了。吾愛,我該怎麼辦?」她的聲音中透出一絲無助。

    緊緊地將心上人擁入懷中,軒轅凌風心痛她所承受的苦難。「隨我回屏谷吧!我會用我的生命保護你,愛你。」他深情地許諾。

    「不。」  洛夜兒由他的懷抱中掙脫出來,激烈地搖頭,「不,我不會跟你回屏谷。」  那明麗的眼眸中閃爍著熾熱到極點的情焰,她無比堅決地說,「我不能背叛銀城,你如真的愛我的話,就隨我走出雁蕩山,到外面的世界重新開始。」

    「夜兒,我不能這麼自私地拋下族人一走了之。」軒轅凌風萬分痛苦地注視著戀人。「你要明白,我是屏谷之主。」

    「屏谷之主?」洛夜兒苦笑,她為他拋棄了銀城公主的身份,拋棄了家人,而他還戀著他的地位?「我在你心中還是比不上一個屏谷谷主的尊貴身份,是不是?」她悲哀地問。

    「不是夜兒,你不明白。」軒轅凌風急急解釋,「你在我心中比我自己的生命還要重要,但是屏谷卻是我的責任,我必須讓屏谷的子弟幸福安樂。」

    「我不想聽。」  洛夜兒雙手掩耳,激動地喊著,「你既然愛上我,那麼就必須在我和屏谷之間做一個選擇。」

    「我不需要選擇的,夜兒你可以隨我回屏谷。」軒轅凌風緊緊握住心上人的手,堅定地說,「你一定會幸福的,只要你給我機會,我會證明給你看。」

    「縱然幸福又如何?我會為我背叛銀城的行為而終生痛苦內疚,你明不明白?」  她用盡一切力氣大喊,心痛心上人的自私,他怎麼可以只為自己考慮?「算了,我們就這樣結束吧!」洛夜兒心碎地低語,「后羿與嫦娥是不會有好結局的,無論是誰射日都一樣。」

    「不,夜兒,你不能這樣殘忍地抹去一切。」軒轅凌風驚恐地說。他不敢想像失去她的歲月。他絕不能這樣放開他的嫦娥。

    洛夜兒決然甩開他的手,奔到自己的坐騎前,翻身上馬。

    「夜兒。」軒轅凌風呼喊著追過來。

    「不要過來。」洛夜兒激動地喊著,抬手取下鞍旁的長羽箭,「不然我不會客氣的。」  她揚起雪玉長弓,搭在弓上的箭微微顫抖著。

    軒轅凌風置若罔聞直奔向洛夜兒。

    不及思索的,洛夜兒一鬆手。羽箭凌空而去,直入軒轅風的胸口。一瞬間,二人都愣住了。她不是有意射他的。洛夜兒慌亂地搖頭。「你為什麼不躲開?」她哭喊著。

    軒轅凌風強忍著傷痛微笑,「如果沒有你,我寧可死。」他深情地望著心上人。

    不能心軟,洛夜兒顫抖著一笑,「沒有我,你也可以活下去,因為你還有屏谷。」  一縱馬,她飛騎而去,縱橫的淚隨風而落,但卻沒有回頭,因為她知道只要一回頭,她便會放棄所有離開的決心與勇氣。他與她注定是沒有結果的,便如后羿與嫦娥。

    他與她必須分手,這一刻她無比的冷靜和理智,縱然她知道日後她必會萬分痛恨這決定。

    軒轅凌風癡癡望著那抹銀色的情影,他的嫦娥終還是離開他了。而他卻只能在無盡的痛苦中等待、等待

    ***

    腹部是那樣的痛楚,如同被巨石壓過一般,洛夜兒緊咬著牙關苦思,無論多少艱苦,她都要生下這個孩子,然後交給她日思夜想的戀人。就讓她的骨肉代替她陪伴在他身邊吧?令他在日後失去她的歲月裡,念她之心能有所寄托。

    「軒轅凌風。」她萬分痛苦地低呼著他的名字,只要他能好好活下去,她無論如何也無所謂了。

    思緒漸被無邊的痛苦帶走,最後一刻她聽到了洪亮的兒啼。啊!她的孩子終於來到了這個世界,她放心地任自己昏迷。

    當她的神智重回身體時,張眸便看到兄長洛彬衣那又是心痛,又是憐惜的眼神。「你好好休息吧!大哥會保護你和孩子的,絕不會讓你再受到任何傷害。」依稀之間,他彷彿聽到兄長如是說,並輕輕抱起她。

    不,她不能離開這裡,離開這裡,她便不能把孩子交給軒轅凌風。她驚恐地想,略一掙扎,卻又痛暈過去。

    洛彬衣帶著她和孩子悄然離去。

    軒轅凌風得到洛夜兒叫人送去的信,匆匆趕來時,伊人已經芳蹤飄渺。只留下一名啼哭的女嬰,嬰兒身旁放著一墨玉鳳佩。軒轅凌風將她帶回屏谷,並為之取名軒轅夜羽。他在悠悠的等待中思念著他的射日佳人,這一段情愛終以悲劇的形式告一段落,而另一不悔之戀卻正在孕育。

    ***

    二十年後,屏谷。

    洛夜兒神態平靜如昔,但緊閉的眼角卻沁出了一滴晶瑩的淚珠。

    「這就是所有的經過了。」藍采張大眸子,「那麼說息塵與軒轅夜羽是親兄妹。」她第一個想到的是義子與夜羽之間的愛情。「怎麼會這樣?」她難過極了。為什麼蒼天要這樣捉弄這對歷經磨難的有情人呢?「我們應怎樣對他們說?」她抬眸問眼前眾人。

    幾人均默然不語,心中慶幸他們的先見之明,關起門密談,將一干小輩關在門外。

    「這根本是瞞不住,也不能瞞的事。」軒轅凌風發言。

    「對,我們應盡快告訴他們,免得鑄成大錯。」洛彬衣表示意見。

    「這讓他們如何能接受得了?」織夢驚恐地張大美眸.只要一想到她撫養了二十年的小女兒的性格,她的心便亂了,「夜明定會想不開的。」這可怎麼辦?她無助地搖頭。

    「息塵性格執著激烈,我無法想像他知道後會有的反映。」藍采也開始怕了起來。

    一時間,眾人的臉色全白了,那兩個孩子正和蕭麟鬥得如火如荼,又如何能讓他們知道如此殘酷的命運?

    廳外傳來一絲聲響,彷彿是有人跳躍。「夜羽。」接著便傳來洛息塵驚慌的呼喚聲。

    軒轅凌風心涼膽顫衝到窗前,一掌推開窗戶,卻見夜羽施輕功向遠處奔去,洛息塵面色蒼白地立在庭中,望來的目光充分顯露出內心的混亂與無措。

    「孩子。」軒轅凌風心中又是內疚,又是擔憂。開口卻又不知如何安慰。

    「我去將夜羽找回來。」洛息塵低低地開口,轉身便欲離去。

    「孩子,你與夜羽絕不是兄妹,夜羽不是我的女兒。」一直默不作聲的洛夜兒匆匆奔到窗前,大聲喊著。「你要相信我的話。」

    洛息塵停也未停地向夜羽離去的方向追去,但他心中卻印下了母親的話。

    洛息秋一直呆立當場,半晌反映不過來,他做夢也想不到銀城與屏谷還有這樣的淵源。義弟的身世還包涵著這樣的秘密。一切都變了,變得讓人感到不可思議。

    「息秋,你們聽到了多少?」洛彬衣一把抓住兒子,嚴肅地問。

    「所有的事,從你們開始說到第一句直到最後一句。」洛息秋苦著臉回答。他可絕不是有意帶著義弟與夜羽來偷聽的,可是誰叫這些長輩們如此神秘?勾起了三人的好奇心?又誰叫他們說得那麼激動那麼大聲,引起三人的注意?

    眾人通通倒吸了一口冷氣,「完了,他們什麼都知道了。」藍采驚呼,「這都怪你,息秋,你為什麼早不帶他們回來,晚不帶他們回來,偏偏要在這個緊要關頭讓他們聽到一切?」  她責備自己兒子。

    怪他?洛息秋欲哭無淚,他太無辜了。話是這些長輩們說的,與他何關?

    「夜兒,這已經是明擺著的事實了,你為什麼騙息塵說夜羽不是你女兒?」  洛彬衣皺眉望著妹妹。「你不該再給他希望的。」

    「不,我說的都是真的。」  洛夜兒神情冷靜,「我記得清清楚楚,我只有一個孩子。」  她將眸轉向軒轅凌風,「而且我從未在孩子身邊放過墨玉鳳佩。」

    「什麼?」軒轅凌風心中一驚,「那麼夜羽……」

    「我不知道?」洛夜兒避開了他的眼神。

    「夜兒,你肯定你沒有記錯?」藍采追問。

    洛夜兒肯定地點點頭。這其中必定還存在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

    「啊!」織夢低呼一聲,身體突然一軟跌在地上。「我中毒了。」她神情惶恐地說。

    「中毒?」眾人一驚,隨之跌倒的是藍采。「采兒,怎麼了?」洛彬衣關懷地問妻子。「我全身發軟,一點力氣都沒有。」藍采顫聲道。

    「撲通。」一聲,上前欲扶妻子的洛彬衣也隨之倒下。「我們都中了毒。」他咬牙道。

    洛夜兒的身體也在瞬間失去控制,「這是,怎麼回事?」她望向軒轅凌風。

    「我也不知道。」軒轅凌風苦笑,依在窗邊的他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我也中毒了。」

    「怎麼會這樣?」洛息秋一瞬間方寸大亂,望著中毒的父母,他全然想不出解救的辦法。一縷指風由他背後襲來。

    「小心。」眾人齊聲驚呼。

    洛息秋閃身險險地躲過,回首望去,「是你。」他又驚又怒地大喊。「你好卑鄙。」

    「無毒不丈夫。」那人階陰地冷笑,「我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掌握了你們,便等於掌握了整個屏谷與銀城。」  他狂妄地大笑。

    眾人的心在瞬間沉入谷底。

    ***

    夜羽茫無目的地狂奔,眼前是一片無邊的黑暗,將她所有的夢想和希望吞食殆盡。她心中的感覺已不是傷心,而是絕望,極端的絕望。

    她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所深愛的人,竟是她的兄長!那樣刻骨銘心的愛戀,那樣生死相隨的情感.到頭來卻是命運所開的一個如此殘酷的玩笑。蒼天為什麼要這樣捉弄她與他?這樣的一場錯誤又應如何結束?

    付出了的感情怎可收回?她跌跌撞撞地奔跑著,心中是那樣的痛不可抑,可是眼眸之中卻沒有半點淚。原來人悲痛到極點時,是哭不出來的。她慘慘地笑了。知道他最愛的人就迫在後面,可是她卻失去了回首看他一眼的勇氣。

    潛意識地,她奔上了捨身崖。她現在惟一能做的也許就是從崖頂跳下去,了結自己。

    那張俊逸絕塵的面龐不期然地浮上心頭,星晨似的瞳眸蘊含著海一樣深的情意。夜羽痛楚地閉起美眸,心中仿著刀割劍刺一般,她與他為什麼這樣無緣吶?但願來生一切會有所不同。

    「你……!」夜羽愣愣地看著立在崖邊的那條白色的身影。「你不是在我後面嗎?」她癡癡地問,心中升起的感情複雜到了極點。

    「我知道你只能到這裡,所以特意繞路趕到你面前。」洛息塵轉過身來,星眸深深地凝望著那張淒艷的容顏,流露在其上的悲傷讓他心碎成千斷,他願犧牲一切去換得她快樂的模樣啊!

    「你趕來又有何用?」夜羽嘶聲喊著。所有的理智都在見到他的一瞬間崩潰,「我們是兄妹啊!我再也不能做你的新娘子了。你明不明白?」她激動地問,眼眸又乾又澀,卻依舊流不出半滴淚來,那種感覺讓她發狂。為什麼會這樣?她是那樣的愛他啊!

    兄妹二字狠狠地刺痛了洛息塵的心。「夜羽,你不要這個樣子。」他衝上前去緊緊抓住她的肩用力晃著,「你知道你這個樣子,讓我多麼的難過?我寧可去死也不願你如此。」他的聲音帶著無盡的痛苦。

    「我也不想這樣,可我控制不住自己。」夜羽的目光閃爍著狂亂。「天啊!為什麼不讓我哭?」  她嘶聲喊著,心中卻似滴出血來。

    望著此般模樣的她,洛息塵心痛得說不出話來。相愛卻無法相守,他心中的難過不亞於夜羽啊!

    夜羽一把推開他,伸手拔出銀刀向自己的胸口刺去,鮮血立即染紅了刀鋒。

    洛息塵飛快伸手握住了刀刃,掌心湧出的血與夜羽的血交匯在一處,再也無法分開。崖上的土中滴落點點的紅花。

    「你為什麼不讓我死。」夜羽憤怒地問,她不明白他為什麼讓她活下來,被無邊的痛苦繼續折磨。

    「你忘了我們說過要同生共死嗎?」洛息塵激動地喊著,「你怎能棄下我而去?」  他的神情中帶著刻骨的濃情。

    「那你讓我怎麼辦?」夜羽柔腸寸斷,持刀的手無力地垂了下去,身體也搖搖欲墜。

    洛息塵衝上前去,緊緊地將她抱在懷中,「要死我們也要一起死!」他向夜羽展露出一個燦爛無比的笑容。「但期來世。」他輕輕地說,語意中含著深情的苦楚與期盼。

    「是的,我們應該一起死的。」  夜羽顫抖地一笑,將頭枕在他懷中,她緩緩閉起美眸。生死相隨,至少他與她做到了。能與心中的戀人相守到最後一刻,也可稱得上幸福了!

    天際的閃電撕裂了黑暗,隨之響起的雷聲震天動地,傾盆而瀉的大雨將雁蕩山渲染得一片蒼茫。

    「你不需要再哭了,因為天已經代你哭了。」  洛息塵深情地感歎。惟一的遺憾是無法與她共偕白首,快樂一世。

    「能和你一起死已經是很開心了。」  夜羽感應到了他的心意。她微笑地安慰著洛息塵,她的心平靜了下來,期待死亡的感覺似乎並不可怕,也許是有他在身邊吧!「我們一起從崖上跳下去。」她輕輕地說。

    「好。」洛息塵將夜羽抱了起來,目光凝視著心上人那絕美的容顏。他願生生世世與她共度,命運也不能改變他的心意。轉身的一瞬間,洛息塵看到了掛在夜羽腰際的墨色鳳形玉珮。「你與夜羽並不是兄妹,夜羽不是我的女兒。」娘親洛夜兒的話像閃電般的浮上心頭。洛息塵似在黑暗中看到一線曙光,母親沒有理由在這個時候還騙他,其中一定還有什麼他與夜羽不知道的情節。這個念頭湧入心中的一刻,洛息全與夜羽的命運終僕始變化。

    「夜羽。」  洛息塵急忙呼喚著心上人,將心中升起的疑問通通說了出來。

    夜羽默默地聽完,唇角泛起一絲無力的苦笑,她悲哀地望著他,「如果最終所得的結果仍然是失望呢?」

    「但是也可能會出現奇跡。」  洛息塵深深凝視夜羽,目光炯然,「我們絕不能就這樣放棄。」他緊緊握住夜羽的手,傳遞著溫暖的情意,「這是我們惟一的希望。」

    夜羽狂亂地搖著頭,「可是,我好怕,萬般的希望終是一場空。」她顫聲說。

    「不會的,不會的。」洛息少緊緊地將她抱住。「我們來約定,如果一切真的不能改會.我們便重回捨身崖,再一起跳下去,好嗎?」  他深情地問。

    夜羽眸中終有淚水落了下來,她一言不發地撲入洛息塵懷中。

    二人緊緊地抱在一起,彷彿世上再也沒有任何力量能分得開。

    雨下的越來越大了,灰暗的天際升起一線自白,正是黎明時分,新的一天即將開始。

    ***

    屏谷,議事廳。

    洛彬衣、軒轅凌風一干人等全部中毒倒下,失去行動的能力。而惟一沒有中毒的洛息秋卻被點了穴道,昏迷不醒。

    軒轅御風面無表情地立在廳中,心中的得意無法形容。他所渴望的一切竟如此輕易地得到。

    「御風,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軒轅凌風厲聲指責,他心中即驚又怒,但更多的卻是難過。做夢也料不到軒轅御風竟會用這種辦法將他們一網打盡。他與軒轅御風是親兄弟啊!他最疼愛的弟弟卻下毒欲制他於死地。

    「因為你背叛了屏谷。」  軒轅御風的目光冷冽森然。他心裡明白這只是一個借口,然而有了這個借口,他便可以理直氣壯地推倒軒轅凌風接掌屏谷。

    「你身為屏谷司法大長老,說話須有證據。」軒轅凌風神態凜然不可侵犯,「本座自十八歲接掌屏谷以來,已有二十餘載,其間從未做過一件對屏谷不利之事,屏谷日益興旺,子民均安定幸福,本座所行有目共睹,又何來背叛之說?」他迅速反問。

    軒轅御風雖然早有說詞,但面對兄長,心中還是不由自主地升起敬畏之意,這是數十年來他對這個精明厲害的哥哥一貫的感覺,也是他深為之痛恨的情緒,「你於公無虧,但於私呢?」  他努力作出公正的樣子。但直射向軒轅凌風的目光卻隱藏著壓制不住的恨意。「二十年前,你就背著屏谷眾人,與銀城妖女私通,還生下了兩個孽種,讓屏谷蒙羞。二十年後,你為了這段姦情私自決定救助銀城。救助我們的敵人,你還有何話好說?」

    「閉嘴!」洛夜兒嬌叱,那美麗的無與倫比的瞳眸閃爍著怒焰,這二十年來,她的性子本來收斂了許多,可這一次那軒轅御風也實在太過分了,她決不會放過他的。她發誓決不會!她心中想殺人的情緒凝聚。

    「從這一刻起,銀城與你誓不兩立。」洛彬衣那溫文的面龐隱現出強大的憤怒。沒有人可以這樣羞辱夜兒與息塵。

    藍采更想直接拿刀劈了軒轅御風。

    織夢默默地望著軒轅御風,心中又是氣憤,又是悲哀。她萬萬料不到他會變得如此不擇手段,他再也不是她認識的軒轅御風了,意識到這一點竟令她萬分難過。

    軒轅凌風卻突然平靜了下來,也許是氣過了頭吧?這一刻他非常冷靜,「關於二十年前的舊事,我不想再加以解釋,反正你已經為我定了罪。」  說到這裡,他的眼神變得銳利無比。「至於我為什麼不計前嫌與銀城化敵為友,這其中自有原因,但卻絕非如你所言,我以屏谷谷主的身份要求你立即召開全谷大會公議此事。」他的聲音自含有一谷之主的威嚴,令人心生敬意。

    軒轅御風微微冷笑,眸中閃爍起濃烈的恨意,他走近軒轅凌風,俯下身來凝視著兄長低低地說:「尊敬的谷主,你還不明白嗎?這些只是要你退位的借口。」  轉身走回廳心,他再度開口,「全谷大會在天明後召開,你如聰明的話,便立即宣佈將谷主之位讓給我,你的名譽和性命才可保全。」  他語含威脅,一副主宰一切的神態簡直氣煞眾人。

    「無恥。」織夢流著淚痛訴。眼前這個人在她心中變得無比陌生,這絕不是那個一直在暗中默默保護了她二十年的人。她在心中拚命否定著,而她的心卻在悄然破碎。

    「無恥?」軒轅御風憤然而笑,「我是無恥,在這世界上誰都能這樣責罵我,但你卻不能。」他的眼神突然變得很奇特,似乎即悲傷又沉痛,卻又含著深入骨髓的情意。

    織夢垂首無語,止不住的淚水滴落衣襟,她心中柔腸寸斷,這都是因為她,才連累丈夫及銀城眾人,她是屏谷的罪人。

    一瞬間,軒轅凌風全明白了,「你喜歡織夢。」他望向弟弟,語氣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是的。」軒轅御風冷笑著承認,眼中洩露出太多壓抑的痛恨,就是這個人,當年那般輕易地搶走了他一生的最愛。他一直等,直到現在才能夠奪回一切。

    他恨自己,軒轅凌風終於明白了。這樣的痛苦他竟忍了二十年,軒轅凌風心中又是吃驚,又是憐惜。他終是自己的親兄弟啊!如若早知道他對織夢的情意的話,自己當年絕不會選擇織夢為妻的。「對不起。」軒轅凌風內疚地一歎,是他沉迷在失去夜兒的悲傷中太久了,久得看不出弟弟的心思。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軒轅御風憤怒地大喊。心中的恨意上升到了極點,他以為擺出一副聖人的樣子道一聲歉便能化解一切?那麼他這二十多年的痛苦算什麼?「明天,我會要你一無所有。」他根恨發誓。轉身直接走出大廳,他逕自前去部署他的計劃。

    留下一愁莫展的眾人,難道就這樣讓軒轅御風控制屏谷與銀城?

    明天,明天又會發生什麼呢?世上真的會出現奇跡嗎?希望會永恆不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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