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起,映照著重重帳幕,片片連營。
梵天坐在最中心的官帳之中,凝望著碧盈盈的茶,暗自歎息。天知道,他為什麼會坐在這裡?戀兒至今還下落不明呢。如果指望這位龍大人幫他,唉!他實在沒什麼信心。不過有曰:病急亂投醫嘛!這位大人可是將整個龍州府能調動的人馬全搬上了千雪山,或許用人海戰術搜尋,可以找出一點蛛絲馬跡來。
「敢問兄台要事為何?」耳畔聽龍玉京問。
「找人。」梵天簡潔地回答。
「什麼人?」龍玉京熱心地問。
「一個年約十八歲的白衣姑娘,是被妖怪擄走的。」他愁眉不展地回答。
「白衣姑娘?」龍玉京拍了拍頭,大叫一聲,「是不是三天前失蹤的?」
「大人怎知?」梵天震驚地抬眸。
「我親眼看到過的。」龍玉京回憶道,「她是被血巫族的妖人撈走的。那日,我還帶著人追了一氣呢,可是沒能救回那個女孩子。」
梵天驀地站起,長長地吐了一口氣。血巫族,是了,它們有那顆丹珠掩護,難怪他與嗥月族的族人怎麼也查不出來。
「你怎麼了?」龍玉京被梵天突然的動作嚇了一大跳,他一臉莫名地問。
「謝謝大人告訴我這件事。」梵天由衷地道。
龍玉京正要開口,從帳外跑進一個衙役,口中道:「稟大人,千雪山莊莊主獨孤鴻雁求見。」
龍玉京大喜,「快請。」
「是。」衙役再度奔出。
「兄台。」龍玉京回首,但見帳內空蕩蕩的,再無梵天的身影。才交睫的時間,他怎麼就不見了?龍玉京頓時心生寒意。
桌上的茶盞碧綠輕淺,一縷熱氣裊裊升空,如霧卻又如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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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張開眼睛時,戀兒看到了一對喜氣洋洋的大紅花燭,紅艷艷的光耀一室ˍ
而她,竟然一身的鳳冠霞帔,打扮得像一個新嫁娘。有那麼一瞬間的愕然後,戀兒心中的怒火旋即高揚,這只妖竟敢這樣做。
她立在室心,輕咬著朱唇,努力使自己冷靜下來。無論如何,她也要從這個鬼地方逃走。
拋下了沉重的鳳冠,她探出纖手推開門,溜了出去。金燦的陽光撒在身上,讓她心神一暢,美眸四顧,環視周圍的處境。
入目一片蒼翠扶疏,在這殘冬的季節,竟然洋溢著春光。遠處是雲籠霧繞的山川。這是一座四面環山的幽靜山谷,意外地鎖住了四季長春的盛景。
戀兒沿著花徑疾奔,一路上竟然沒有遇見任何的阻礙。山谷靜得出奇,絲毫不見人、妖之蹤,好像這天地間只有她一個人似的。壓下心中的不安,她決定豁出去闖一闖。
拔下綰髮的金釵,任滿頭的青絲飄瀑般的垂下。戀兒將釵子隱在寬大的紅袖中,足下停也不停,繼續前奔。她相信血巫族的群妖正隱在暗處窺視著她可是她卻別無選擇。
天地瞬地一暗。
陽光、山谷、郁翠均消失得無影無蹤。
眼前是一座妖雲瀰漫的高聳祭壇,無數條鬼詭飄忽的形影凌空交錯。
「咭咭咭……」細碎的笑聲響徹祭壇。
戀兒驚恐地後退,卻被一雙手臂環住了腰肢,耳畔響起一個魔魁的聲音,「戀兒妹妹,你會是我族最美麗的新娘。」
嬌叱一聲,戀兒紅袖閃電般的後拂,掌心中的金釵刺向那「人」。
「這麼凶?」含笑的聲音揚起。
戀兒只覺到金釵彷彿刺中一片虛無,駭然回首,卻見「他」胸中插著金釵,直直而立,酷似梵天的俊顏泛著詭異的笑意。鬆開她,「他」揚起了雙手,一頂由百花製成的美麗花冠平空幻出,輕飄飄地落在了她的頭上。「你不喜歡人間的鳳冠,我便送你這頂花冠。戀兒妹妹,你感受到我對你的一片誠意了嗎?」「他」似真似假地開口。
戀兒咬牙,旋身拔出了那支釵,卻見那不見血的傷口在一瞬間癒合如初,「他」依舊笑盈盈地站在那裡。
這是什麼妖法?戀兒心中一寒。
「他」低低地一笑,雙手再揚,一陣平地而起的旋風將她吹上了祭壇。
戀兒愕然四顧,但見祭壇上只有她一人,四周陰風陣陣,妖霧肆卷,耳畔之間迴盪著一聲聲妖幻迷離的法咒。
而「他」,帶頭跪在祭壇前,口中震喝:「吾神啊!請接受祭祀的新娘吧!」隨著高舉的雙手,一團耀目的火光暴起,升到了祭壇的上方。
「他」身後的無數條形影均舉起了雙手,團團火焰沖天,將祭壇重重圍住。
透過了如熾的火簾,戀兒鎖定了那雙邪惡的眼眸,突然之間,明白了他的真正意圖。
她將成為死神的新娘,血巫族的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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驀地,一聲清越的長嘯劃開了這方詭異的妖法時空,一點清冷如月的光芒平空間起,以疾雷不及掩耳之勢擴張成一團冷芒球,罩住了整個祭祀法壇。那妖異的火光頓時黯淡微弱,不復先前的盛況。
眾血巫族人無不大驚。「他」暴喝一聲,倏地立起,雙手曲張如獸爪,凌空撲上祭壇,指尖暴長出十道如箭矢般的碧芒絲,彷彿自有生命般向凝立在祭壇上的戀兒絞去。
斯時,一柄月光幻劍如蛟龍般騰起,攔住戀兒身前,只一劍便斬斷了所有的碧絲。無數點如星的碧芒為之四散飄落,那情景既美麗又詭異,如夢境幻影一般不真實。
在點點碧星紛揚之中,他背負著雙手,徐徐踏上祭壇。如絲綢般的髮絲在風中翩舞,發間是一張俊美無倫的面龐。如夜空般漆黑深邃的瞳眸鎖定戀兒,視線纏纏綿綿的,洩露無盡深情的思念。
「尋尋覓覓啊!戀兒,我終於找到了你。」他感慨地低喟。多少思念情狂,多少艱辛奔波盡溶在這輕輕一語中。
戀兒怔忡地站在那裡,不敢相信他真的出現在她的面前。
美眸眨也不眨地望定他,戀兒顫抖著抬起一隻纖細如玉的柔荑,指尖輕輕觸上了他的面龐,那血肉的動感證實了這分真實。
「是你,梵天這不是做夢吧!」戀兒輕撫著胸口,一時之間無法承受這分突如其來的狂喜。他來了,在她生死攸關的危機時刻來了。淚不受克制地泉湧而出,滑下了她那絕美的嬌容。
伸手接下那珍珠般的淚,他深情地凝眸,「是的,我來了。」輕輕牽起了伊人的玉手,他心中升起了無限的心痛,只為她所遭受的一切苦難。從這一刻起,他再也不會離開她,再也不會讓她流淚傷悲。這不是一個誓言,而是他永恆的心聲與不變的承諾。
戀兒用盡全身的力量回握著那隻大手,凝睇著他含笑的俊顏、深情的瞳眸,一陣暖流由心田汩汩流動。瞬時,所有悲傷與恐懼均不翼而飛。只要有他在身邊,即使是身處地獄,她也會甘之如飴。
「他」愣愣地立在一旁,望著二人此番的意深情長。一點複雜無比的火焰由「他」的眸底燃燒,「他」的神情愈變得似怒非怒,奇怪異常。
舉袖掩面,再分開時,「他」變幻為一具窈窕無雙的女體。「血巫族族長夜剎拜見少王。」她的聲音魔幻迷離,盈盈下拜的姿態美得如同一個生生世世不滅的絕寰之夢。
戀兒愕然移眸,望定眼前這個傾國傾城的無雙美女,半晌說不出話來,這個血巫族的妖怎麼可以隨意變男變女?而且她尊稱梵天為少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梵天揚了揚眉,淡淡地道:「旅長太多禮了,梵天著實擔當不起。只求族長讓我等安全離開,便是感謝大德了。」只要一想到他若是晚到片刻,戀兒便會成為血巫族的祭品,他心中便怒意難平。如果不是看在她曾是父親當年的下屬的分上,他非一劍殺了她不可。
聽出了他語氣中的不悅,夜剎垂眸,冷靜地道:「少王盡可自由來去,夜剎不敢阻攔,但——」她抬起妖光流幻的眼眸鎖定戀兒,「她已是我族神明所指定的新娘,必須留下。」
深邃的夜瞳瞬間閃起了奪目的凜寒之光。梵天冷笑,「戀兒將是我妻,我是決不會留下她的。」他的語氣中帶著堅定不移的信念,「我與她生死與共,不離不散。」
戀兒感動地望著他,絕美的容顏綻開了一朵深情款款的微笑,心中一片溫柔的寧馨。是啊!生不離,死不棄,這就是他與她之間的情。
妖異的眸黯淡了幾分,夜剎仰起了那張美麗無方的絕艷容顏,「少王真的決定娶一個人間的女子為妻?您忘了當年妖王的遭遇了嗎?她會害死您的。」
她的語氣中隱涵著一分奇異的緊張與關懷。一瞬間,梵天似乎明白了幾分。「這是你選擇戀兒祭祀血巫族神的理由?」他凝重地問。是他的身份累了戀兒嗎?
凝望著那抹月白的瀟灑身影,夜剎迷魅地一笑,「少王是千雪山九族之尊,夜剎自當忠心護衛少王,鞠躬盡粹,死而後已。因此,夜剎是萬萬不會做出對少王不敬之舉的。」頓了一頓,她又道,「戀兒為我族祭神新娘,是千雪山九族共同的決定,請少王莫要讓夜剎為難。」
「九族共同的決定?」梵天一怔,旋及怒火高熾。到現在他終於明白之前為什麼踏遍千雪山也尋不到戀兒蹤影,原來是九族聯合起來耍的陰謀詭計。
回眸望著戀兒那深情無悔的美目及對他全然信賴的動人神情,梵天心中已有了決定。「族長可轉告千雪山中的九族,我此生只願做一個平凡的人,不想做九族共尊的妖王,請九族另立新王吧!」既然他的身份與戀兒有所衝突,那麼他寧願拋去少王之位,與戀兒相知相守,平安地度過今生。
萬萬沒有想到他竟然說出這樣一番話來,夜剎怔忡了片刻。「少王,你——」
「不必多說了,我意已決。」梵天打斷了她的話,移眸凝睇著戀兒那清麗無方的嬌容,他溫柔地道:「戀兒,我們走吧!」
「嗯!」戀兒毫不猶豫地頜首。雖然她不是十分明白梵天與夜剎之間的談話,可是她知道他的選擇會是最好的。
輕輕握住伊人纖細的柔荑,他施起法術,在一團乍起的紅芒籠罩之下二人的身影雙雙消失得無影無蹤。
夜剎怔怔地站在那裡,美麗絕倫的瞳眸中逸過一絲莫名的傷感與惆悵,「為什麼,為什麼,你連正視我一眼都不肯?」她低低地呢喃。
「族長,我們該怎麼辦?」一個族人上前詢問。
「不知道。」她悵然回答,將一分迷離的情情與心悸深深地鎖入心靈深處。
還不曾開始啊……
無可奈何的歎息聲隱約傳來,竟是如斯哀怨與悲傷。
雲中顏霧中影,戀不得、戀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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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穴陰暗無光,四處吹著寒凜凜的風,濃濃的潮濕之氣撲面拂來,予人一種陰森之感。
站在洞穴之中,梵天心中感慨萬千。十八載的光陰如流水般逸過,洞外的一切都隨之改變,可是這洞穴內卻依舊如昔,未曾變過分毫。
恍惚之中,他又看到了那流星般的箭矢、紅艷的鮮血及那彷彿能吞食萬物的烈焰……
依偎在他懷中,戀兒憐惜地舒指拂平他的滿面惆悵。「能告訴我這裡曾發生的故事嗎?」她柔然問,心中渴望能融入他的世界,分擔他的喜怒哀樂。
俯首吻了吻伊人青蔥的玉指,他低喟道:「記不記得我曾對你說過的那個關於梅中仙子與千雪山妖王的愛情故事?」
戀兒點了點頭,美眸眨也不眨地望著他,視線纏繞著千絲萬縷的溫柔情意。
「他與她的一切愛戀情癡便由這裡開始,由這裡結束。」環視著這一方永恆陰暗的天地,他眉宇間籠上一層悒鬱之色,「一場熊熊的大火燃盡了一切,餘下的只有一個孤零零的我。」他的聲音無限落寞低回。
以額抵著他的額,戀兒唇畔揚起了一朵深情似海的微笑。「你怎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別忘了,你還有我啊!」無論未來有多少風風雨雨,她都會同他一起闖。
「是啊!我還有你。」擁著伊人柔軟的嬌軀,他心滿意足地一笑。凝睇著伊人水樣清澈的美眸,他訴說著心聲:「他們是我的父母雙親,這十八年來這段往事一直是我心中的結……」
「我知道。」纖手捧起他俊逸無倫的面龐,戀兒瞭然地一笑。他的悲傷、他的哀愁、他的寂寞她都明白、從她看他第一眼的時候便明白。
那是一種奇異的直覺,一種「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明悟。就是他了!她今世尋尋覓覓的情夢!從那一刻起,她便決定了一生的命運——全心全意地去愛他,成就一分情緣。
她的世界很狹小,只能容得下一個他。除此之外,萬事萬物都不存在她的心靈。
「戀兒。」他柔柔地歎息,黑眸中閃爍著誠摯的情感,「是你解開了我心中的結,讓我的心靈燃起了追求幸福的渴望。」今生何其有幸,讓他遇到了一個她。
美眸閃起了異彩,戀兒甜甜地微笑,「那你打算怎樣報答我?」她玩笑地問。
「以身相許如何?」梵天說得甚為輕描淡寫,可是那雙如夜的瞳眸卻刻劃著無比的認真。
「那不是換作報答你了嗎?」美眸緩慢地眨了眨,戀兒刻意刁難地問。縱然心中已經千肯萬肯了,可是她卻不願讓他太容易「得逞」。從來都她追著他跑,這次角色也應該換換了。
「怎麼說?」他的眉頭驀地打了個結。
眸中蘊著笑,戀兒故作認真地道:「若是嫁你成為了你的妻子,我豈不是要聽你的話,要侍奉你,學做一個賢妻良母?」她數著十根玉指,絕美的嬌容泛著一朵盈盈淺笑,「算來算去,便宜的都是你,吃虧的都是我,這麼不公平的事情我不幹。」
「小魔女,你捉弄我。」輕啄著伊人的芳唇,他喃喃地指控。就知道她會給他出難題,不過他早就有了見招拆招的準備,有絕對的信心可以摘到這朵婷婷的白荷!
「沒錯。」纖手環上了他的脖頸,她仰起了笑靨如花的嬌容,任他深情的吻在她的唇上輾轉、纏綿,美眸染上了淡淡的氤氳,如夢般醉人。
「記不記得?」她嬌喘地問。
「記得什麼?」梵天抬起俊逸出塵的面龐,認真地望著出奇嬌媚可人的佳人。
「你曾經三次推開我啊。」纖指點上了他的胸膛,戀兒斤斤計較地道。他害她傷心難過了好久喲!她怎都要找回一些,不然心裡怎會平衡?
「戀兒,你不是這樣愛記仇的人吧。」他討好地將一朵燦爛的笑送上唇邊。
「我是。」旋身離開了他的懷抱,她盈盈俏立。如綢似瀑的長髮散垂在腰際,一頂百花織就的花冠戴在頭上,襯得那張絕美的容顏愈加空靈出塵。一襲紅艷的衣裳及身,那嫵媚的風情讓人沉醉。
梵天久久移不開眼眸。
唇邊漾起了一朵媚惑的笑,戀兒揚起了紅袖,纖美的嬌軀優雅地旋舞,大紅的衣裙在風中翻轉翩飛,如雲燕般輕靈美妙。
梵天看得癡了,但覺得陰暗的洞府在一瞬間亮了起來,那一抹紅艷的翦影便是光源,為天地之間加上了最璀璨奪目的顏色。
「我美麗嗎?」戀兒停下旋舞的嬌軀,美眸之中光暈流轉,令人欲醉。
「美,我心中的荷花之神怎會不美?」他的聲音有幾分瘖啞。凝睇著那張彷彿會發光似的嬌顏,他只覺得整顆心整個靈魂都在燃燒,血液也似在一瞬間沸騰。
戀兒輕移蓮步,走到他面前,笑意粲粲地仰首望著他清俊的眉宇。「真高興,我在你心中並不十分難看。可是這個樣子嫁給你,我心裡會很不平衡。」纖手抵在他的胸口,她轉了轉靈眸道,「這個交給你了,你要盡快想一個讓我忘卻過往你的種種惡劣行為,心甘情願嫁你的辦法喲。」
執起她的一縷青絲,在其上烙下一吻,梵天目光炯炯地直視著她,眸底流幻無盡濃情蜜意。「我會的。」他自信滿滿地回答。她既然玩興這麼濃,那麼他就陪她一起玩好了。反正他與她會有一生一世的時間可以期待,不需要太過著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