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國良被送往自家開的康泰綜合醫院,幸運的是,他老妹胡國美自從有孕在身後,便只負責醫院的行政工作,否則要是被她「照顧」到,他沒死也脫層皮!
饒是如此,國美一接到他受傷的消息,仍從辦公室趕過來。老哥沒受傷已久,這麼大條的事,她怎麼可以缺席!
因為國良背部沾滿玻璃屑和幹掉的血液,如果突兀的脫掉身上的毛衣,反而造成傷口的二度傷害。為了保險起見,主治醫師只得把他身上昂貴的毛衣給剪掉,弄濕後從背部小心撕開,痛得病人齜牙咧嘴。
經過仔細的檢視之後,發現大都為皮肉之傷,只除了一道被玻璃刺進小動脈、引起稍大量出血的傷口較麻煩外。他很快被送進手術室,醫師得透過顯微手術把他皮膚上的玻璃屑給挑出來。國美無聊的待在外頭等待,猶豫著該不該通知老爸、老媽。老爸還好,可老媽是緊張大師,還是等兄長手術出來之後再說吧。
不過,老哥是怎麼受傷的?總不可能是躺在玻璃屑上做愛……她嫌惡的用力搖頭,
一張粉臉漲得通紅,斥責自己怎麼可以讓這麼邪惡的念頭出現在腦中?萬一教壞肚子裡的胎兒怎麼辦?
況且,雖然對自家兄長的好色行徑十分反感,國美心知他不至於這麼變態。他又不是受虐狂,不可能會用這種方式尋求感官刺激!
那他到底是怎麼受傷的?
「大小姐。」
小心翼翼的輕喚將她從沉思中喚醒,她微蹙著深思的眉頭瞄向聲音的主人,那張見她瞪過來即露出驚懼之色的膽小臉孔她不陌生,不就是張英端嘛!
「幹嘛?」別人越是怕她,她就越是生氣,口氣自然好不到哪去。
「大小姐……」張英端苦著一張臉,「我是帶唐副總和姚小姐來探視胡總的情況。」
「哦?」她輕應了聲,目光越過張英端,看向他身後的一男一女,眼睛突地一亮。
她老公也算是美男子了,還有老公的死黨夏曄更算是超級美男子,但跟人家一比,呃,不是比不上啦,春蘭秋桂各有丰姿嘛。可人家不但俊美瀟灑,氣質更是溫文清新。含情帶笑的眼眸讓人情不自禁的想回他一笑,很想親切的問候他。
「這位是……」她盈盈起身,嬌笑的對著帥哥。
見頂頭上司的老妹綻出如春風過境的笑容,張英端著實嚇了一大跳,但很快回過神來。哎,又不是對他笑,他那麼緊張幹嘛?
「這位是唐氏的副總唐玉龍先生。他身旁的是姚惠嘉小姐。」
「哦?」國美抽出注意力睹了一眼玉龍身旁的少女,是個嬌嬌嫩嫩的小美人哩。「你們好。」她爽朗的一笑。「我是胡國良的妹妹胡國美。兩位真是太客氣了,還來看我哥。」
咦?她不禁在心裡納悶,消息有傳那麼快嗎?她哥前腳進醫院,就有人來探訪?
「你好,胡小姐,我們這麼做是應該的。」
令人聽了全身裡外都舒服、充滿磁性的低柔嗓音自他兩片優美性感的唇間吐出,國美做了個深呼吸,沒想到他不但人長得好看,連聲音都好聽。
「應該?這怎麼說?」她不由得也把聲音放柔放輕。
「胡先生是因為惠嘉受傷,我們來探望他自是應該。」
「我哥哥為……」她眨著眼,從頭到腳的仔細打量玉龍身邊的少女。
她承認她很可愛,卻不是老哥欣賞的波霸型美女呀。只見那雙圓亮的眼睛盈滿擔心的水霧,真教人心疼呀。可老哥會為了她……
國美不禁疑惑爬上心頭,該不會老哥想對人非禮,結果被……
「他……沒事吧?」惠嘉愁慘著一張小臉詢問。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就是好擔心他,想知道他有沒有事。
「你放心,他皮粗肉硬,那點小傷不會怎樣的。」國美忍不住想安慰她,狐疑的目光繞著她轉。
老哥好色歸好色,卻從未勉強過人家。這麼可愛的少女,更是不可能出手,難道真是英雄救美?
「我哥是怎麼為你受傷的?」她好奇的問。
「他……」提到這件事,萬般滋味齊上惠嘉心頭,尤其是他衝過來抱住她的那剎那感覺,在心裡繚鐃不去。她粉頰燒紅,向來爽朗大方的個性,變得忸怩起來。
唐玉龍還以為她受驚過度,連忙替她回答。
「是這樣的。惠嘉正在拍廣告,正上方的天花板燈泡忽然間破裂,幸好令兄及時衝過來,把她推離危險區域,還在她跌倒時以身體保護她。令兄就是跌倒時,被掉下來濺開的燈泡碎片給刺傷的。」
沒想到兄長有捨己護人的高貴情操。國美有些意外,她玩味的眼光流連在姚惠嘉身上。
「姚小姐是唐氏這次的廣告模特兒。」張英端見她老看著惠嘉,多事的解釋著。「說真格的,我們都很意外胡總會出現在拍片現場。」
「怎麼說?」國美招呼三人在手術室外的等候區坐下,示意張英端把話說清楚。
「胡總覺得姚小姐太過……稚嫩,不適合這支廣告。」他語帶保留的回答,「但唐氏很堅持要由姚小姐擔任此次廣告的模特兒。加上胡總日理萬機,除了偶爾玩票掌鏡外,罕少進攝影棚,是以我們都沒料到他會來。」
「哦?」那他怎會突然闖入他不該出現的地方,還意外救了人?
這點不只胡國美有疑惑,只怕目擊整個意外發生的人都同樣無法理解吧。
尤其是惠嘉,她還是頭一次聽到這件事,流轉的眸光難掩一絲受傷的感覺。
「表姐夫,他真的那麼說過嗎?」
「惠嘉……」玉龍心疼的拍拍她的手。「胡先生沒有別的意思。就像張先生說的,他只是認為你還太小了。」
「我不小了!」她忍不住抗議。「我已經二十三歲了!」
「啊?」國美驚訝的叫道。「可是你看起來還未成年呀!」
她魯莽的直言,讓惠嘉氣惱的嘟起櫻唇,振振有辭的道:「我真的二十三歲了!不信的話,可以給你們看身份證!」
「不……用了!」國美可沒那麼無聊。就算姚惠嘉想誆她,唐玉龍的神情也不像呀。「哥不知道人家幾歲嗎?」她轉向張英端問。
「胡總只看到姚小姐的照片。其實,唐氏給的資料並沒有提到她的年齡,我也是今天才曉得的。」張英端倒不在意年齡問題。人家唐氏拍的是餅乾廣告,適合全家一塊享用,不是針對男性。何況他覺得姚惠嘉在鏡頭前的活潑靈動,惹人疼憐的嬌氣,不管對男女老少都具一定的吸引力。
「那就難怪了。」國美說。
兄長每天對的都是美艷尤物,自然將清純的惠嘉視為未成年。而他那顆豬腦袋呀,把天下的男人都想得跟他一般色,才會認為惠嘉不夠格拍廣告。
「惠嘉,我可以這麼叫你嗎?」她對她露出友善的笑容,得到她的點頭後,朝她眨了眨慧黠的眼眸,道:「你現在還年輕,或許不這麼覺得。但等到你像我這種年紀,就會認為被男人小看了年齡是一件再好不過的事。我估計你到三十歲時,人家最多以為你是二十出頭,這不是很棒嗎?」
「可是……」她咬了咬唇,平常是不在意別人把她看做小妹妹,但想到連胡國良也這麼認為,她心裡就不舒服。
「算了。」她沮喪的說,「他的情況真的不要緊嗎?我看他流了好多血。」
「你放心。他壯得像頭牛似的。現在醫生正幫他取出碎片,估計再一會兒就會從手術室出來。」她看唐玉龍不時將眼光溜向手上的鑽表,像是在趕時間,禮貌的說:「不如你們先回去。」「既然胡小姐這麼說,我們改天再來看胡先生。」玉龍顯得鬆了口氣,轉向小姨妹。「惠嘉,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張先生說明天還要接著拍完廣告。」
「表姐夫……」她不放心的看向手術室緊閉的門,欲言又止。
國美暗暗驚奇,心想姚惠嘉不會是煞到她哥哥了吧!這不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嗎?但雖是牛糞,因為是自家的,她難免存有私心。如果兄長能娶到惠嘉這麼純真的女孩,未嘗不是件好事。
「我可不可以留下來?」惠嘉終於突破少女的羞怯,大著膽子央求。
「惠嘉,你……」王龍緊了緊漂亮的濃眉。對於小姨妹先是要求他陪她來看胡國良,現在又不願隨他離開,感到困惑難解。
「表姐夫……」
國美將惠嘉想留下來的心情看在眼裡,趕在唐玉龍為難的開口之前插上嘴。「唐先生就讓惠嘉留在這裡陪我好了。等大哥進到病房,惠嘉也安心了,我再讓張英端護送她回去。」
「這倒不用。」玉龍不好意思的說,不想讓對方誤會他有多麼不放心讓小姨妹留下來。「惠嘉可以打電話給我,我會派人來接她。」
「我可以留下來了嗎?」惠嘉開心的問。
「你喔!」玉龍疼惜的捏了捏她的鼻,在她的哎喲聲裡交代,「別忘了打電話,你知道你兩個表姐跟大嫂有多麼不放心你隨便亂闖。」
「瑞雲姐、瑞雪姐,還有大嫂也真是的!台北我都來過好幾回了,還擔心我會迷路呀。」她埋怨的道。
「誰教你一副沒法教人放心的樣子。」他搖搖頭,跟胡國美及張英端禮貌的道別後,留下在他身後做鬼臉的惠嘉。
國美忍不住莞爾,覺得姚惠嘉是個可愛又沒心機的女孩,挺討她喜歡。她拉她重新在椅子上坐下,將張英端趕去買飲料後,以閒聊的語氣套她的話,三兩句便將姚家的狀況打聽清楚。
原來惠嘉家住台南,是家中的么女。父親是小學校長,母親是家庭主婦,有爺爺、奶奶,還有兩個哥哥。她大哥已經結婚,育有一子,目前她大嫂正懷第二胎。
「你怎麼會想拍廣告呢?」國美好奇的問。
「好玩嘛。我到新竹大哥家時,大嫂正在為唐氏這次新產品的廣告傷腦筋。看到我在跟小侄子文文玩,她忽然間有了點子,做好企畫後就問我有沒有興趣拍廣告。反正我畢業後很閒,就答應大嫂了呀。」
「原來是這樣呀。」國美恍然大悟。「你是學什麼的?想找什麼樣的工作!」
「我是歷史系畢業。二哥說我既不想當老師,又不打算考研究所,畢業就等於失業,只能在家混吃等嫁人。」她越說聲音越低,顯示出心情的沮喪,就在國美忍不住想安慰她時,那雙靈動的眼眸忽地閃現一股興奮又充滿自信的光彩,低微的聲音跟著高亢了起來。「可是我不甘心,我……我曾參加報社的徵文比賽,所寫的歷史短篇小說得過佳作名次喔。」
「你想寫小說?」
「嗯。是歷史小說,可不是隨便的小說喔。」她驕傲的道。「人類的歷史就像個大藏寶庫,有挖不完的寶藏呢。我又是歷史系畢業,想學以致用,寫歷史小說是很不錯的選擇。」
「那可不可以寫一本有關中國醫學的歷史小說呢?這方面很少看到,倒是滿街的西施、楊貴妃,不然就是歷朝的皇帝,實在沒趣。」
「這個嘛,我不知道自己的能力夠不夠,但一定會朝這方面努力。」
「太好了。」看著她認真的小臉,國美忍不住莞爾。還打算說什麼時,眼尖的發現手術室的門被推開。
姚惠嘉著急的站起身,神情比她這個病人家屬還要像病人家屬。國美仗著自己是孕婦,緩慢的跟上惠嘉的腳步,一雙眼眸賊溜溜的緊盯著逐漸接近的兩人。
正閉目休息的國良,感覺到兩道隱含憂慮的關注眼光射來,一種教他不忍心不回應的焦慮襲上心頭,只得睜開眼迎過去。
這麼一見,可將姚惠嘉娉婷的身影全數納人視線之內,心房像被什麼擊中似的隱隱作疼。他怔忡的望著她靠過來的動人嬌顏,在那雙瀰漫著薄薄一層霧氣的眼眸裡,似乎還看到什麼。
她在白色的背景下朝他走來,一雙眼眸盈滿楚楚關懷的溫柔與海樣的深情,他迷惘了,堅硬的心眼著柔軟起來。
「你……」他不由自主的握緊她伸來的手,那軟若無骨的觸覺引起體內深處一陣悸動,銷魂蝕骨,心神忽忽若狂。
「你怎麼樣?」
「我沒事。」他直覺的回答,恍惚間覺得這幕分外熟悉,什麼時候兩人曾有過這樣的對話?「真的嗎?我好擔心。」她垂下眼睫,粉頰染上一片暈紅,眼角餘光偷偷瞄著他緊握她的手。
伸手向他時,只是單純的想碰觸他、確定他沒事。但等他主動握緊又沒有放開的意思,女性的矜持和羞怯讓她警覺到這麼做並不妥。
然而國良沒有進一步的行動,只是著迷的望著她腓紅的頰面。事實上,以他目前的狀況也不可能做什麼,尤其是在他老妹虎視耽耽的監視下。
他回過神,放開她。
「不用擔心,我壯得像一條牛。」他故做輕鬆的朝她擠眉弄眼,其實整片背肌因為麻醉藥效力退去之後而刺疼著,為了不讓她擔心,還得裝做無事。
看出他就要力不從心、逞強不下去了,國美示意護士推他進病房。
惠嘉猶豫著跟上去,總覺得說幾句話就走,在人情世故上有些說不過去。她到醫院的目的除了要確定他沒事外,還要向他致謝。前者是做到了,後者還待她開口完成呢。
在醫護人員安置國良的過程中,國美拉著惠嘉在頭等病房的沙發上坐下,沒多久就傳來他很有男子氣概的宏亮聲音。
「國美,其實我沒必要住院。這種浪費醫療資源的事,我不屑為的。」
胡國美回他一個不以為然的冷哼,就算他沒必要住院,她也要讓他住院,不然如何彰顯他英雄救美的行為有多麼壯烈呀!說不定惠嘉會感激到願意以身相許呢!
「你有沒有必要住院,得看醫生怎麼說,不是你自作主張即可!」
「醫生是建議我至少住一天觀察,可是我覺得……」
「你覺得怎麼准?!」國美咧了咧嘴,笑容有些猙獰,看得國良小生怕怕。只聽見她陰森森的道:「你可是胡家的獨子,又沒有留個一兒半女好繼承香煙,可不能有任何意外。我說大哥呀,你要是不想回家讓媽緊張兮兮的又是求神問卜,又是燉一堆有的沒的苦藥要你喝,還是乖乖待在這裡吧。」
「我知道了。」他畏縮的道。比起老媽的神經兮兮,醫院簡直像天堂一般。
「胡先生……」見兩兄妹達成共識了,姚惠嘉乘機插嘴。「我要為你救我的事向你致謝。」「那件事呀……」他拉長聲音,她趴在他身上的畫面一下子撞進腦中,那軟玉溫香趴滿懷的感覺縈繞胸懷不去,令他心猿意馬。
惠嘉曼頰上的溫度再次高昇,覺得他看過來的眼神好邪惡。
或許是察覺到老妹在他和惠嘉之間徘徊的眸光有些刺目,國良很快清了清喉嚨,澄清思緒後,道:「你不用放在心上,這是我該做的。這件事說起來還是我方的錯誤呢。如果不是攝影棚裡的燈泡突然爆開,我又怎會去救你?」
「不管怎麼樣,我還是要謝謝你。對了,」她遲疑的看向他,「我聽說你對我有意見……」「沒……」他幾乎是立刻否認,眼皮眨也不眨。「我只是覺得你看起來嫩了點,不適合拍廣告。後來曉得廣告案的拍攝方向,我沒有再做堅持。」
事實是唐氏堅持不換人,讓他碰了一鼻子灰,心情沮喪下索性撒手不管。
「我已經二十三歲,嫩這個字眼並不合適用在我身上。」她不悅的提醒他。
「啊?你有……」他顯得很意外,上上下下的打量她。
女人的年紀是沒法子從身材判斷出來,有人發育良好,十二、三歲就儼然有波霸的架式;有人即使長到二、三十歲,先天不足的結果,還是讓女性的第二性徵猶如小妹妹。尤其是多數的東方女性本來就是比較……小一點嘛。
國良灼熱的眼光從那襲粉彩洋裝包裹住的嬌軀移開,困惑於不過是32B竟會讓他心猿意馬了起來,這是從未有過的事。他微蹙濃眉看向她嬌氣的臉蛋,一小簇火焰正從她眼瞳裡冒出來。
「你要看我的身份證嗎?」她瞇了瞇眼,彷彿只要他敢回答要,絕對會讓他好看。
國良頗識時務的搖頭,心中流淌著一股愉悅。知道她沒想像中那麼幼齒,快樂的溫泉就這樣冒個沒完。
看他像是相信了,惠嘉的不悅陡然消失,粉嫩的唇瓣往兩旁滑開,形成一道好看的弧。
國良的目光落在她唇瓣上,那豐潤飽滿的紅唇輕軟濕潤得誘人犯罪,柔柔的顫動更扣動他心弦,讓他好想湊過去嘗一嘗那小嘴是否如想像中一般美好,敲開她的貝齒,探索口腔裡的甜蜜……
暗暗竊笑老哥那副發情樣,國美就怕他一個控制不住,在滿臉疑惑的惠嘉面前展現豬哥本色,到時候被控性騷擾,他們胡家就顏面無存了!她用力清了清喉嚨,意外的發現國良臉上閃現的一抹紅暈。
這倒奇了,他的臉皮是有名的厚,居然還會不好意思!她搖搖頭。
「對了,老哥。張英端說你向來很少進攝影棚關心拍攝的廣告,可這次你不但來了,還救了惠嘉,這是怎麼回事?可別告訴我你是心血來潮,恰逢其會的英雄教美喔。」國美似笑非笑的道。
「這個呀……」就連他自己都不清楚的事,要怎麼說呢?國良蹙緊濃眉,陷進那刻的回憶裡。「我經過攝影棚門口,本來不想進去打擾,但有個孩子……」
惠嘉記起他在攝影棚時向張英端問過一個孩子的事,難道那孩子與整件事有關?
「他對我說什麼來不及了,然後我就身不由己的進了攝影棚。他要我看天花板上的燈泡,我方領悟到燈泡有問題,一股力量將我往前推,撞上了姚小姐,接著就受傷,被送進醫院。」
聽起來有點像聊齋,國美不禁懷疑老哥是不是除了色情外,腦子裡充滿鬼怪情節。
「那個孩子是誰?」
「我不認識。」國良喪氣的道。「攝影棚裡的童星我都看過了,就是沒有他的蹤影。」
「沒有?難道他會上天入地?攝影棚雖然不是什麼戒備森嚴的地方,但有個孩子闖進闖出,不可能都沒人發現吧。」
「當時大家都專注在工作上,接著的意外造成一團混亂,如果那個男童趁亂離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國良不願把事情想到怪力亂神方面,以邏輯推想。
「那孩子有多大?」惠嘉問,她突然生出一種想找出他的渴望。
六、七歲左右吧。」國良試著從腦中勾勒出男童的長相。「是個很漂亮的孩子。眉清目秀、粉雕玉琢,又帶點嬌氣。」
惠嘉想了一下,最後還是沮喪的放棄。和她一道拍廣告的童星,全是她熟得不能再熟的小輩。其中以瑞雲表姐與玉龍表姐夫的長子唐百綸年紀最長,但胡國良都說不是他了。
「聽起來有點像愛神邱比特喔。老哥,你想會不會是老媽望子成婚心切,拜到愛神那裡,邱比特才下凡助你一臂之力?」國美突發奇想的開玩笑,國良與惠嘉聞言後面面相覷的漲紅臉。
「你胡說什麼?!」他狠狠瞪視妹妹一眼,帶點不安的看向惠嘉,語調是刻意輕鬆的。「你別介意,國美是在開玩笑。我保證他沒有帶弓箭,而且有穿衣服,是一件……」
他忽地蹙緊眉來,如果記憶沒騙他的話,那件衣物還真像是從日本時代劇裡翻找出來的古董。是件日本和服,怎麼有可能?
惠嘉以為他急著撇清是因為對她沒有意思,心中有種難言的失意。她低下小臉,語帶自嘲的道:「我知道是玩笑。邱比特不過是希臘神話裡的角色,怎麼可能存在於真實的人世中。」
「對呀。就算要出現,也應該是月下老人,怎麼會是邱比特?」國良神經大條的自言自語,心裡還在想即使是邱比特也不應該穿日本和服,那他究竟是什麼東西?他覺得自己好像是愛麗絲遇到兔先生一般莫名其妙又滿懷好奇。
他困在自己的思緒中,全然沒想到這段話有多麼容易令人誤解,根本是越描越黑嘛!
惠嘉睜大一雙眼眸,一顆心卜通直跳,無法確認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國美則是抿嘴微笑,對於老哥的少根筋又是歎氣又是搖頭。
「是誰家的父母會讓小孩穿著和服四處亂跑?我記得公司的攝影棚沒有在開拍日據時代的鄉土劇。那個孩子究竟是怎麼冒出來的?」他還在為此苦惱,惠嘉卻越聽越糊塗。
「你在說什麼?」她低聲問。
「沒什麼。」他像是突然回過神來似的,不好意思地對她一笑。「對了,你有沒有任何不舒服?我只顧著自己的傷,倒沒注意到你有沒有受傷。」
「我當然沒有。」她忍不住想瞪他,如果她有事,還可以拖到現在讓他問嗎?
「真的嗎?需不需要國美幫你檢查?」老實說,他有些不放心。姚惠嘉儘管臉色紅潤得像個健康寶寶,但嬌小的身材還是讓他擔心她那身細皮嫩肉會在他高速衝撞下有所損傷。
「我真的沒事。當時你為了保護我,拿自己的身體當肉墊,我怎麼還可能有事?頂多就是一些小碰撞,筋肉有些酸疼,不礙事的。」只要提到他救她的經過,不想回憶的細節全都擠到腦中,惠嘉的頰面焚燒著火焰。尤其是關於他的身體有多麼強壯結實,充滿彈性,在兩人碰撞時,撞疼了她。但儘管如此,他的懷抱仍給她一種難以言喻的安全感。
她不明白心底萌發著的奇特感覺是什麼,這種溫暖而令人心慌的情愫是她未曾有過的,使得在胸腔裡像有一萬隻蝴蝶不安分的拍打著羽翅,週遭的空氣也窒熱得令她呼吸困難。
她垂下眼光,避開胡家兄妹的注視,低聲道:「我該走了。」
國良的心頭像被什麼狠敲了一下,他對自己的反應感到困惑,但表面上不顯露一絲情緒,以客套有禮的聲音回應:「我讓人送你吧。」
「不用了。姐夫要我打電話給他,他會派人來接我。」
國良知道唐玉龍是她的表姐夫,但聽她這麼回答,心裡仍有絲不痛快。隔了一層的表姐夫還對姨妹這麼照顧,這番「手足情深」令他酸水直往上冒。
國美冷眼旁觀老哥的酸氣沖天,心裡笑得直打跌,轉向引起一切的女主角,語氣溫柔的說:「去我辦公室裡打電話,順道陪我喝喝下午荼。哎,那個張英端也真是的,要他買飲料,給我蘑菇到現在還不回來。你一定口渴了,我叫餐廳部送餐飲過來。」
「那怎麼好意思?」
「沒關係啦。唐先生派來的人沒那麼快到,要知道台北市的交通啊……」她嫌惡的皺皺眉,雖說有了捷運後,交通是改善了許多,但一些車流量大的幹道還是常常塞車。
惠嘉明白她的意思,隨著她起身走到門口,離去前依依不捨的看向國良。「你保重。」
「嗯。」
目送她離去的倩影,國良心中有種既酸又疼的悵惘。今日一別,怕是沒有再交集的機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