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淡風輕,夜涼如水,鄧中威和徐嘉菲走在車水馬龍的街道上,儘管身處有如不夜 城的鬧區中,但是鄧中威的表情卻是陰鬱的,他帶著徐嘉菲才吃完承志的喜宴,但是他 的心卻一點也不歡樂。
徐嘉菲挽著鄧中威的手臂,一點也不清楚他在煩什麼。雖然今晚的新娘沒有什麼笑 容,但是新娘漂亮、優雅是毋庸置疑的,看李大哥也春風滿面她笑著,她覺得今晚的這 一對新人很速配,就是不知道鄧中威到底哪裡不爽,已經好半天不說話了。
她扯了扯鄧中威大衣的袖子。徐嘉菲是一個藏不住心事的女孩,她有話必問。
「鄧中威,你是不是在眼紅啊?」
「眼紅什麼?」鄧中威轉頭看了嘉菲一眼。
「眼紅李大哥娶到一個如花美眷啊!」
徐嘉非不這麼說還好,她這麼一說,鄧中威的表情更加深沉了;事實完全不是如此 ,光看今晚新娘的表情,他就知道承志的苦日子才開始。
「鄧中威,怎麼回事嘛!」徐嘉菲很善於察言觀色。「是不是喜宴的背後有什麼隱 情?」
「沒有隱情,有個故事罷了。」
「我最喜歡聽故事,鄧中威,前面有家咖啡屋,你可以好好地講這個故事。」她自 作主張地提議。
「嘉菲!」
「我要聽。」她比鄧中威還固執。
拗不過嘉菲,他們一起走進了這家咖啡香四溢、高朋滿座的咖啡屋,幸好在吧檯附 近有個座位,否則他們還得繼續等呢。
點了同樣的咖啡,又叫了一塊小蛋糕給嘉菲,鄧中威是抱著能不說就不說的態度。
「鄧中威,說吧,不要等人催。」
「承志……」鄧中威是在考慮該怎麼說比較符合事實。「他娶了一個根本就不愛他 的女人。」
「你是說新娘並不愛新郎?!」徐嘉菲是個一點就通的慧黠女孩。
「不愛。」
「既然不愛李大哥,那她幹嘛要嫁給他?」
「我也不知道。」鄧中威覺得這個答案並不貼切。「我的意思是說,她愛的是承志 的哥哥,但是她卻嫁給了承志,我不知道她的心裡是怎麼想的,她的決定好像有點不合 邏輯。」
「但是李大哥的哥哥已經殉職了。」徐嘉菲弄不懂。
「所以在自己最愛的人已死、嫁給任何男人都沒什麼差別的情況下,她決定嫁給承 志。」鄧中威憂鬱地一笑。「我想是這個原因吧,否則我不知道該替她找什麼理由。」
「那李大哥的想法呢?」
「他想照顧她。」
「天啊,」徐嘉菲低嚷了一聲。「多浪漫、多動人的想法啊!」
「嘉菲,你不會覺得不切實際嗎?」
「怎麼會!」身為女性同胞,她自然有異於鄧中威的想法。「現在已經很難找到像 李大哥這樣的好男人,他是真的不想從新娘身上得到什麼,只是想盡他所能地照顧她, 這是多麼崇高的情感、多麼無私的付出,很難得的。」
「但娶一個並不愛自己的女人……」
「現在不愛,說不定以後會愛啊!」
「她愛的是承志的哥哥。」
「但李大哥的哥哥已死,她早晚會體認、接受這個鐵一般的事實。」徐嘉菲和鄧中 威辯道。
「如果她執迷不悟呢?」
「鄧中威,人是感情的動物,我就不相信李大哥的新娘可以永遠拒絕李大哥,如果 不是對李大哥有些好感,她絕不會無緣無故地嫁他。」
「嘉菲……」聽她頗為成熟的分析,鄧中威不得不承認嘉非不再是個小女孩了。
「你真的不需要替李大哥擔心,他又不是小孩子,一定有能力可以處理他的感情、 他的婚姻,哪需要你在這裡愁眉苦臉、悶悶不樂,我覺得你根本是「吹皺一池春水,干 卿底事」。」徐嘉菲諷刺道。
「我不是無聊,吃飽沒事,我是真的關心承志。你也知道警察這行業的風險,只要 稍有不慎,可能就見不到明天的太陽。現在的歹徒、罪犯都又狠又毒,我不希望承志因 為錯誤的婚姻而分心,斷送掉自己寶貴的生命。」鄧中威的煩惱並不是沒有原因的。
「你不要這麼悲觀好不好?」
「我不是悲觀,只是替承志不值得。」
「值不值得只有他自己知道。」
鄧中威感慨一歎,「他真是傻得超乎常情,等著他青睞的女人滿街都是。」
「但新娘一定有她特別的魅力。」沒有什麼道理的,徐嘉菲就是喜歡這個很有格調 的新娘。
「外表的吸引力只是暫時,承志根本沒有機會瞭解她的內在。」鄧中威完全是站在 李承志這邊。
「你又知道了!」
「嘉菲,我和承志一起出生入死地辦案多年,我會不瞭解他嗎?他就是喜歡那種冷 冷的、酷酷的、成熟脫俗的女人,但他們之間沒有愛啊!」
「那就讓他們婚後好好培養嘛!」
「你不覺得遲了些?」
「鄧中威,很多事情的進展是出人意料的,也許你是白擔心一場。當然,我知道你 關心李大哥,但是我相信李大哥知道他自己在做什麼。」
徐嘉菲的一番話令鄧中威緊繃的心情放鬆了不少,也許真的是他多慮了,也許情況 並沒有那麼糟,他應該相信承志的能力和眼光。
「鄧中威,我看你別只顧著擔心別人,多操心一下你自己吧!」徐嘉菲眼波帶笑, 瞄了他一眼。
「我?!」
「你自己的感情都還沒定下來呢。」
「才三十,我可一點都不擔心。」鄧中威倒不會去煩這一點,一想到自己充滿危險 性的工作,他甚至考慮根本不要結婚。
「對,你要擔心的人只有我。」她朝他眨了眨眼睛。
「是啊,你要嫁給我,我不敢忘。」鄧中威和她鬼扯著,沒有真的把她的話放在心 上。
那天她只是一時情緒失控,怕分離、伯和他們鄧家分開,所以信口說出那番話,以 她的年齡,她該去愛和她年紀相近的男生。
「但你也沒有當真,是不是?」徐嘉菲的反應有些生氣,氣他不當一回事。
「說不定你對中平也是這麼說。」
「我又不是水性楊花的女孩,你以為我想腳踏幾條船啊?!」她憤慨地瞪他。「鄧 中威,我已經不是剛到你家時的九歲小女孩,十年過去了,看看我,我不再是念小學二 年級的那個徐嘉菲。」
「又來了,我們又得扯這個無聊的話題嗎?」他疲倦地看她一眼。
「哼!」她真的生氣了,嘟著個嘴,一臉的冰霜,好像要把他活活凍死在她的目光 之下。
「明天早上有沒有課?」他問道。
「幹嘛問!」她依然沒有好臉色。
「請你看晚場電影啊。」
「賠罪嗎?」她得理不饒人。「知道自己說錯話了,知道我不是說著玩的了?」
「嘉菲,一句話,」鄧中威性格地道:「要看不看隨你,我可不會求你。」
徐嘉菲的嘴不再嘟著,她一向篤信「識時務者為俊傑」,不和自己過不去,尤其是 在鄧中威已經讓步的情況之下,她更不會得寸進尺,不過……「一場電影外加一件毛衣 。」她勒索道。
「你可真是獅子大開口。」他沒撤。
「一句話,要不要隨你。」她學他。
「我有選擇的餘地嗎?」
雖然一起坐在學校的圖書館裡寫報告,但是徐嘉菲看得出方芝芝心不在焉,她的心 思已經不知神遊到哪,而且想著想著,眉頭更加深鎖,彷彿心中有個解不開的結正困擾 著她。
徐嘉菲咬著原子筆的筆蓋,不知道方芝芝在想什麼,只知道她最近不太對勁,心事 重重,常常悶著頭想自己的事。本來不想探人隱私,但是基於好朋友的立場,她還是開 口了。
「芝芝,」拿原子筆敲著桌面,徐嘉菲叫著她的學姊。「你是不是戀愛了?」
方芝芝回過神,在把徐嘉非的話聽進耳裡之後,她露出了一個哭笑不得的表情。
「我說中了!」徐嘉菲的表情是興奮的。
「你看看我,像是戀愛中的女孩嗎?」方芝芝泛起惆悵的表情。為什麼是鄧中平? 如果不是他,她大可以對嘉菲談她的暗戀,但是她不行,她還不能向嘉菲坦白。
「是不像,倒像是失戀的樣子。」
「說得好。」
「你真的失戀了?!」徐嘉菲大驚小怪。
方芝芝淡漠地一笑,開始收抬自己的課本、筆記,既然無法專心,再待在圖書館裡 也是多餘,多佔一個位子而已,所以朝徐嘉菲做了個離去的手勢,她率先往外走,不想 再多待一分鐘。
徐嘉菲看方芝芝的舉動,也開始整理自己的東西,反正她是「陪客」||只是陪芝 芝來的,既然芝芝要離開,那她就沒有理由留下來,她向來只是一個剛好及格的聰明學 生。
一起走出了圖書館,方芝芝的表情好看了些。
「芝芝,你到底有什麼心事?」
「其實也沒有,只是報告寫得心煩。」方芝芝隨口搪塞。
「算了吧,你向來都是一個愛唸書的好學生。」
「人都有對自己喜歡的事覺得厭煩的時候。」
「對人不會吧?」徐嘉菲俏皮地問。
「對你不會。」
「好,既然對我不會,那就把你的心事告訴我,我詭計多端、智勇雙全,一定可以 幫你解決問題。」徐嘉菲大言不慚地自我吹捧。
「我沒有什麼問題,只是……」繞了個圈子,方芝芝詢問著徐嘉菲,「聊聊你兩個 「哥哥」好不好?」
「我「哥哥」?」徐嘉菲賊兮兮地看著方芝芝,「有興趣了?想做我的嫂子了?」
「嘉菲!」
「不過鄧中威不行。」她言明在先。
「你……」方芝芝有些詫異,不知道嘉菲真正想表達的意思是什麼。
「我想嫁給鄧中威,所以你只能考慮鄧中平,如果真的成了事實,即使你比我大兩 歲,你還是得叫我一聲大嫂。」好像已經成真似的,徐嘉菲說得有些樂陶陶的。「長幼 有序,論輩不論歲。」
「嘉菲,你……你真的想嫁鄧中威?!」方芝芝想不意外都很難。「雖然他不是你 的親哥哥,但你們相差了十一歲,有……有可能嗎?他不是一直把你當妹妹看嗎?」
「他只是在等我長大。」
「他跟你說的?」
「我自己認為的。」
「嘉菲……」實在是心情不佳,笑不出來,否則方芝芝還真的想大笑幾聲。
「芝芝,其實不管鄧中威怎麼想,反正我不想離開鄧家,不想離開鄧家的人。」
「你只是不想離開鄧家、不想和鄧家的人分開,這和你跟鄧中威之間的感情根本是 兩回事,你是不是把親情和感情混在一起了?」方芝芝理智地分析。
「我就不會想嫁給鄧中平。」徐嘉菲提出反駁。
「為什麼?」
「中平是哥哥。」徐嘉菲並不迷糊,她的眼神清澈、明亮、執著。「對我而言,哥 哥就是哥哥。但是鄧中威不同,我覺得我可以和鄧中平分隔兩地,可是我受不了和鄧中 威分開。」
「嘉菲,你不是在開玩笑吧?以前我從來沒有聽你這麼說過。」方芝芝半信半疑。
「總之我是這麼想,誰都不能搶走我的鄧中威。」
「好,鄧中威是你的,誰都不可以和你搶,那鄧中平呢?他是不是有要好的女朋友 ?」
方芝芝這次可是不顧一切地問,她不能再沉默、再裝作若無其事了。「你是他「妹 妹」,你應該知道。」
「女朋友……」想了一下,徐嘉菲搖搖頭,「沒聽說。」
「他應該有女朋友的,」方芝芝提醒嘉菲,「以他的條件,不可能沒有女朋友。」
「是沒有親密的女朋友,這點我可以肯定,女性的朋友當然是滿坑滿谷。」徐嘉菲 拍胸脯保證,「相信我,我和他住在同一個屋簷下。」
「但是……」方芝芝咬唇。
「你聽到了什麼風聲嗎?」
「鄧中平他……」方芝芝真的不知該如何啟齒。「他說……只是閒聊啦,他告訴我 他的心裡已經有了夢中情人,他只是在等待。這是他親口對我說的,應該不會騙我。」
「有嗎?」徐嘉菲頗懷疑。「看來我要回去對他「嚴刑拷打」了。」
「嘉菲!」方芝芝急了,怕嘉菲搞砸。
「不要說你想知道,我比你還想知道。」徐嘉菲一副「包在我身上」的表情。
「我只是……」
「我知道怎麼去「打聽」的。」
本來習慣一回家就將層層大門鎖上的況珍妮,現在改變了習慣,因為有人和她共享 這個屋子,所以她不能再隨心所欲、自由自在。另一方面,男人就是男人,不能給他太 多刺激,否則難保他會一直維持君子風度,所以只要出了自己的房間,她一定衣著端莊 、整齊。
也因為有了伴,她不再能一回家就睡,尤其思及李承志工作的危險性||因受李承 國殉職的刺激,所以沒有等到李承志進門,她根本睡不著。
她的生活開始有了牽絆、有了煩惱,只要李承志晚點回家,她就會心神不寧、心驚 膽戰,深怕有什麼惡耗與不好的事發生。
在精神上,她的確是關心他,但是在日常生活中,她並不是一個好妻子,除了順手 洗洗他的衣服之外,她不曾為他弄三餐、不曾為他熨燙一件衣服、不曾照料他的生活起 居,反而是他常常在照顧她,關心她的健康、她的飲食。
曾經有點內疚、過意不去,但一思及這是他自願的,她也就不再那麼耿耿於懷。
開鎖的聲音響起,大門被打開,況珍妮立刻打開電視機,假裝一副正專心看電視的 模樣。
提了一袋消夜,李承志心情頗為愉快地進門,看到正在看電視的況珍妮,他笑得更 加開心。
「還好你沒睡。」
「又有吃的?」
「我買了兩碗牛肉麵。」
「都半夜了。」
「所以才會餓啊!」
「我不想吃。」儘管已感飢餓,但是為了顧及面子,她拒絕了他的好意。
「珍妮,既然我都買了,就請你捧個場,我想你一定也喜歡吃牛肉麵。」他實在是 想到她太瘦了,想給她加餐,把她養得豐腴一些。
「我真的不想……」
「我不會只靠一碗牛肉麵就指望你「以身相許」的。」他逗她開心。
轉頭給了他一個衛生眼,況珍妮覺得自己再這麼客套、假仙,就顯得很虛偽。於是 走向餐桌,反正只是一碗麵而已,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味道很棒。」他誘惑著。
「你是老主顧?」
「攤子就擺在分局的後巷裡,大家都知道這個攤子是沒有合法營業執照的流動攤販 ,但是賣面的老夫妻都上了年紀,所以我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當沒有看見,還常 常光顧。」他解釋道,拿出兩個免洗碗裝面,動作俐落。
「這算不算知法犯法?」
「法律不外乎人情,有時……」他苦笑。
「李承志,你是個重感情的人,對不對?」
「也可以這麼說,但我想只要是人,多多少少都重感情,畢竟這世上珍貴的情感已 經不多,人們都被名利、財富、權勢沖昏了頭,忘了什麼才是值得好好珍惜的。」他邊 吃麵邊有感而發。
本來一直以為自己的「丈夫」是個鐵面無私、不講人情的人,沒有想到他是一個這 麼有愛心、這麼講人性的人,不過她也不該太意外,否則他又怎會開口向她求婚呢?
看著他夾了幾塊牛肉到她碗裡,況珍妮忍不住開口抗議。
「你忘了我是飯店的公關,代表著飯店的形象嗎?我不能癡肥地出現在眾人或媒體 的面前。」
「珍妮,你離「癡肥」還有好一段距離。」
「如果你再這麼塞東西給我吃,那快了。」她可不是對他隨便說說。「而且……我 不希望你對我這麼好。」
「為什麼?」他很納悶。
「我不要欠你一份情。」
「我是你的丈夫。」
「只是名義上的。」她一再地和他撇清關係。「李承志,我不可能和你上床,更不 會對你盡為人妻所該盡的義務,我是在心灰意冷的情況下才答應嫁給你的,你應該很清 楚我的心態。」
「我只知道人會隨著時間而改變自己的心境。」
「卻改變不了根深柢固的感情。」
「感情?!」李承志不想傷她的感情,但是真的有些受不了她的肓目。「珍妮,你 和我哥哥之間並沒有刻骨銘心的感情,有的只是你單方面的癡心,我哥哥根本不知道, 即使在他臨死前,他還是一無所知,所以你要談什麼根深柢固的感情!」
重重地放下免洗筷子,況珍妮一副被人踩到痛處的表情,慍怒地起身。
「謝謝你的消夜,但是我已經沒有胃口了。」
「珍妮……」
「不管你是怎麼看待我對你哥哥的這份感情,但是我確實愛他,而且打算繼續愛下 去。」她脫口而出,不考慮任何後果。
「所以你寧可愛一個死人,也不願意嘗試愛一個活人。」他並不憤怒,只是低低地 說。
「這就是我的意思。」
「珍妮,你真的很笨。」他的笑有惋惜、有同情、有愛憐。「偏偏你長得一副聰明 相。」
「我記得你已經說過這種話了。」
被她弄得也沒有心情吃麵,他草草地收抬桌上的碗筷,到廚房去洗個手,然後抓起 桌上的車鑰匙,將夾克披在肩上,一副準備出門的樣子。
「你要出去?」她不想問,但依然問了。
「去局裡。」
「但是……」她何必在乎呢?但她又真的在乎。
「珍妮,我寧可上街去抓壞人,寧可在局裡打報告,寧可大街小巷地巡邏、維持治 安,保護大眾生命、財產的安全,也不願意留在這裡「受傷」。珍妮,你的確有傷人的 本事。」
下了課,徐嘉菲跑到鄧中平的工作室。他這個大設計師果然沒有閒著,桌上正堆著 一大疊的圖,還有好些樣本、目錄,似乎正在進行一項大工程,而他正忙得喘不過氣來 。
但是見到徐嘉菲,鄧中平又一副什麼正事都可以放下,準備專心陪她的模樣。他把 那些設計圖稿往腳邊的紙箱一扔,笑咪咪地迎向她。
「是什麼風把你吹到我的工作室來?」鄧中平風趣地間。
「雖然我們住在同一個屋子裡,但因為你是一個大忙人,不見得能天天碰到你,所 以只好來工作室找你,誰教我的好奇心比別人重。」她挖苦著自己。
「所以你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鄧中平在桌面上挪出一角,瀟灑地往上一坐。
「有事才會跑這一趟嘛!」
「什麼事?」
徐嘉菲將背包朝沙發上一扔,一副準備大展身手、對他嚴加逼問的正經樣。
「到底是什麼事啊!」他故作小生怕怕的表情。
「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什麼?」他一愣。
「不要和我演戲,你是不是已經替我找好「二嫂」了?」她也裝作凶巴巴的樣子。
「什麼「二嫂」啊?」
「鄧中平,你別再裝了,芝芝都跟我說了,她說是你親口告訴她的。」徐嘉菲挑明 了道。
「方芝芝跟你說了些什麼?」這些小女孩就是這樣,一有點風吹草動就弄得天下大 亂。
「也沒有說什麼,只是說你好像已經有了意中人。」
「她或許沒有說錯。」鄧中平臉上浮現隱約的笑意,目光一直沒有從嘉菲的臉上移 開過。如果嘉菲知道或猜到他的心思,他就不必再為單戀所折磨。
「那麼是真的囉?」
「你猜啊!」
「我怎麼猜得到!」她有些動怒地叫嚷,「你從來沒有帶過女人回家,也沒有聽你 把哪個女人的名字掛在嘴邊,我怎麼會知道誰是那個幸運的女人?你這不是給我出難題 ,存心看我的笑話嗎?」
「我不會這麼無聊,不過是要你用腦筋想一想。」他盯著她,眸中儘是情感。
「我想不出來。」
「你根本沒有腦子。」
「這範圍實在太大了。」她在鄧中平的面前走來走去,抱怨連連。「你工作室裡的 女性員工我都認識,沒有可能,因為你一直強調「兔子不吃窩邊草」,所以應該不是她 們。會是你的同業或客戶嗎?」
「不是。」
「也不是……」徐嘉菲怕自己想破頭,乾脆逼近鄧中平,拿起他桌上的一把長尺, 直抵他的胸前,當作是武器。「從實招來!」
「只怕我真的招了,你會嚇得倒退好幾步。」他事先警告她。
「難道……」她一臉的緊張、擔憂。「難道你愛上了有夫之婦,成了第三者?」
「你在說什麼啊!」鄧中平為之失笑,推開了那把抵在胸前的長尺。「嘉菲,你就 不能往好處想,想點比較健康的嗎?我會這麼不理智、不聰明,給自己找那種無謂的麻 煩嗎?」
「英國的查理王子難道不理智、不聰明嗎?他還不是愛上了有夫之婦卡蜜拉,弄得 滿城風雨、天下皆知。」徐嘉菲舉了一個最有名的例子反駁。「鄧中平,愛情那玩意兒 沒有什麼道理可講的。」
「這倒是真的。」他給了嘉菲一拳,這拳輕輕地落在她的肩頭上。
「所以你沒有……」徐嘉菲小心地求證,深怕鄧中平聰明反被聰明誤。
「沒有。」
「嚇死人!」她拍拍胸口。
「嘉菲,」鄧中平沉吟了一下。「聽你這一番話,你好像已經長大了,真的懂事了 。」
「我本來就不是無知的小女生。」她的口氣很狂妄。
「所以我可以告訴你?」
「你不能不讓我知道。」
「好吧!」鄧中平笑了笑,有著嘉菲的雙眼,無比誠懇地說:「就是你。」
「就是我?!」徐嘉菲本能地重複,隨即四處望了望,在他的辦公室裡只有她一個 女孩,所以她瞪著他。「鄧中平,你在開什麼玩笑?!」
「不能是你嗎?」
「我是你妹妹?!」她大聲抗議。「你想亂倫啊?!」
「嘉菲,你應該沒有忘記,我們不是親兄妹,一點血緣關係也沒有。」鄧中平冷靜 地說,不敢有一點激動。「而且你老是叫我鄧中平,我可不是你的「哥哥」。」
「這是報復嗎?」徐嘉菲雙手叉腰,很不以為然地瞪視著鄧中平。
「報復?」
「報復我平日對你敲詐、勒索,報復我常常整你,報復我並不是個溫柔、內向、文 靜的妹妹。」她壓根不信鄧中平的話。「所以你在胡言亂語、信口開河、危言聳聽!」
「嘉菲……」
「保密就保密嘛,何必放出這麼大一個煙幕彈!」徐嘉菲彎身拿起背包,再狠瞪他 一眼。
「嘉菲,這不是……」
但是徐嘉菲沒有心情聽,她對他吐吐舌頭,一副不上當的表情,轉身走出工作室, 徒留下一臉莫可奈何的鄧中平。
剛破獲一個大型的職業賭場,押解了一干人犯回警局,在忙完所有的偵訊和筆錄之 後,鄧中威忍不住伸了個懶腰,一想到待會兒可以回到溫馨的家、舒服的被窩裡,他不 覺精神一振。
「承志,等一下一起走吧。」鄧中威招呼著他的搭檔。
「你先走吧!我想整理一些資料。」
「整理資料?」鄧中威看看表。「在凌晨兩點鐘的時候?你有沒有弄錯?」
李承志沒有弄錯,也知道現在是幾點,但是回家對他的吸引力並沒有那麼大,反正 等他的又不是可人的妻子、溫暖的棉被,留在局裡可以多做些事,讓他沒有時問和精神 去想況珍妮那個冰冷的女人。
「資料積了一大堆,如果不盡快整理出來,以後需要時又不好找了,而且我還有幾 份報告要寫,幾個線民也得趁這個時間連結一下。」他有好多正當的借口。
「承志,」鄧中威歎了一聲。「家庭沒有溫暖就直說嘛。」
李承志只是笑,手依然忙碌地寫著。
「你後悔了沒有?」鄧中威問。
「後悔什麼?」
「後悔娶了她。」
「不。」不經思考,他一口就回答。「中威,我一點都不後悔娶了況珍妮。
「不要口是心非,我是你的搭檔及哥兒們,你可以對我說實話,不需要在我面前偽 裝,偽裝你有一個美滿的婚姻。」鄧中威替承志抱不平。
「我不需要偽裝,雖然我的婚姻不是世上最美滿的,但也不是最糟的。」
「還不是最糟的?!」
「況珍妮是個不錯的女人。」李承志真的一點也不怪她。
「承志,我從來不信怪力亂神那些事的,但是這次我認為你中了邪,應該去請個道 士為你收魂,說不定你的情況可以好些,可以不再這麼的「顛倒黑白」。」鄧中威已經 判了況珍妮的罪。
「中威,你不瞭解珍妮……」
「如果況珍妮是一個好太太,你就不會半夜兩點鐘的時候還打算留下來整理資料。 你以為我沒有聽說嗎?你這個警官還自願參加半夜巡邏。承志,別再欺騙自己了。」
「中威……」
「她為你煮過一頓飯嗎?」
「我又不是娶老媽子。」
「她給過你好臉色看嗎?」
「我不需要她對我唯唯諾諾、虛與委蛇。」
「她和你上過床嗎?」
「中威……」李承志的表情愈來愈難看,這麼私人的問題,即使是對自己的兄弟他 都不好意思開口。
「她有盡到一點點為人妻子該盡的責任嗎?」
「中威,我只要她快樂就好。」
「那你的快樂呢?」
一句話問住了李承志,但是他沒有說況珍妮一句壞話,即使她不是一個好太太,即 使她能給他的苦多於樂,他也甘之如飴,沒有任何的不滿。
「承志……」鄧中威真的好心疼他這個搭檔,如果老天有眼,應該給承志一個體貼 、識大體、會為丈夫犧牲和奉獻的妻子,而不是一個心裡愛著別人,什麼都不給自己丈 夫況珍妮。
「你有什麼建議嗎?」
「我可以建議你離婚嗎?」鄧中威正色地說:「長痛不如短痛。」
「那我又何必和珍妮結婚?」李承志根本不可能這麼做。「中威,我知道你關心我 ,但是我覺得珍妮沒有什麼不好,由於我本來就沒有對她期待太多,所以我並不失望。 」
「我從來不知道你會這麼的冥頑不靈。」鄧中威無可奈何地瞪著桌上的報告。
「即使況珍妮沒有煮過一頓飯給我吃,那也不是什麼罪過,她有工作、有她的事業 ,她共不需要伺候我,而且吃的東西滿街都是,我不需要她照顧我的胃。」李承志替況 珍妮找理由。
「還有呢?」鄧中威沒好氣地問。
「我也不需要她成天給我笑臉看,只要她不排斥我就夠了。」李承志很容易滿足。
「你真是……」
「至於上床……」李承志微露一個詭異的笑容。
「怎麼樣?」
「中威,如果她不是心甘情願的,我又何必勉強她?她不是機器,我也不是一個好 色、沒有女人和我上床就會活不下去的男人。」李承志自信地說。
「總而言之,你對況珍妮很滿意。」鄧中威實在不肯相信。
「這麼說吧。」李承志朝鄧中威眨了眨眼睛。「就說我知道自己娶的是一個怎樣的 女人,而我本來就知道我的婚姻可能是這種情形,所以我沒有被她騙,事實上,很多狀 況都在我的意料之中。」
「那你為什麼不回家?」
「我……」
「再辯啊!再替你自己找理由啊!」
「中威,不要苛責況珍妮,也不要為我抱不平,這是我自己的選擇,而我真的沒有 後悔。」李承志一派堅定的口吻。
「是啊,」鄧中威露出諷刺的表情。「說不定再過幾天,你就會告訴我你已經愛上 她了。」
「很有可能哦。」
「承志……」
「況珍妮是一個很有魅力的女人。」
「我說得沒錯,你真的中邪了。」
「我願意中這個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