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丈夫 (原名:許一個神仙郎) 第七章  害怕受騙
    結果她和范伯淹沒有往上繼續走,就那樣折回來了。而就那樣也已走得他上氣不接下氣。最後他鬱悶沮喪的上車走了。

    若蟬進屋看見龍俠優哉游哉地坐在沙發上看報,她一把抽開報紙,對他大叫:「我需要你的時候,你跑到哪去了?」

    「就會對我獅吼,對他就溫溫柔柔。他是獨生子,獨生子只有他一個嗎?稀奇。」他撇著嘴。

    「你就會挑剔、抱怨,沒要你幫忙的時候亂幫,需要你幫忙了,你又鬼影不見。」

    「仙影啦。你應付得不錯嘛。」

    「不錯個鬼啦,他突然求婚,嚇得我都呆掉了。」

    「你說他缺乏運動沒說錯啊,那反應若算呆,你呆得恰到好處哩。」

    她啼笑皆非,瞪著眼坐到他對面。「你去哪了?」

    「去查姻緣簿啊,看他是不是你等著自動找上門的如意郎君。」

    若蟬眨眨眼,坐直起來。「真的?那他是不是?」

    「不是。不告訴你。」

    她又瞪他。「這是什麼回答嘛。」

    「很明白的回答呀。他不是。是誰?不告訴你。」

    若蟬放下了心。「你這叫搶答、亂答。」

    「哪裡亂了?」

    「我根本沒有要問是誰。」

    「沒有求知慾嘛。」

    「對你求知有何用?」

    「咦,侮辱人哦。上至天堂,下至地獄,上至天文,下至地理,我無所不通、無所不曉。」

    「這我知道,但是每次我提出問題,你不是答非所問,就是避而不答,如此和打開一本寫滿教人看不懂的密碼的百科全書,有何不同?」

    「嘖,你又錯怪我了,我是有所答,有所不答,這是原則問題。」

    若蟬翻一下眼珠,站起來。

    「你去哪?」

    「你猜呀,無所不曉的龍大俠。」

    她進寫作室趕進度遠遠落後的稿子。這份稿子,就算最近沒有發生偌多事情佔去她的時間,她寫得也不若平時那麼一氣呵成。

    小說裡的男或女主角,經常是近於完美的人物。現實中對感情從一而終,真情癡心專一者,不是絕對沒有,然而畢竟可遇不可求。浪漫和現實,終究是有衝突的時候的。如何教導那些情竇初開、對完美的愛情充滿嚮往的女孩,瞭解這個衝突的重要性呢?自從她開始和學生討論浪漫愛情小說,這個問題便時常浮現,寫作以娛讀者和身負的教育使命,出現了矛盾,使她的寫作速度慢了下來。

    但是她所寫的畢竟是大眾化小說,總不能好像說教一般,把課室裡授業解惑那一套放進小說裡。

    不到十分鐘內,若蟬揉掉了第六張稿紙。她歎口氣,放下筆,然後看到桌子一角不知幾時放了一碟削了皮、切成一片片月牙般的梨。

    不用說,當然是龍俠變的。她微笑,拿起一片放進嘴裡,冰涼香甜又多汁。

    「消除煩躁,清脾醒腦。」他現身,斜坐桌子另一角,也拿了一片梨拋進口中。

    「我腦子清醒得很。」她說。

    「才怪。你是天秤座,對不對?」

    「你怎麼知道?」立刻,她接著說:「算我沒問。」

    龍俠咧咧嘴。「杞人憂天,優柔寡斷。」

    「亂講。」否認過後,若蟬皺皺鼻子。「也許有一點點,不過大部分時候我很果斷理智的。」

    「天秤座不表示你具有的全是天秤個性。你知道五行吧?」

    「當然知道,金木水火土嘛。」

    「但你知道人一出生,就具有五行星各不同所屬星座嗎?」

    「什麼意思?」

    「你出生年月日所屬的天秤是太陽,意即你的太陽在天秤座,但你的月亮在金牛座,金星在天蠍座,水星也在天蠍座,木星在水瓶座,火星在牡羊座,土星在金牛座,天王星在天秤座,冥王星在天蠍座。你有三隻天蠍,兩頭牛呢。」

    若蟬為之咋舌又困惑。「哇。」

    「你看,人類是多麼複雜的動物。」龍俠遞一片梨給她,自己也吃一片。

    「所以,」若蟬沉吟道。「我們每個人不是單一星座屬性,而是由好幾種不同星座屬性的結合體。」

    「混合體。」他修正道。「因此在某種特定情況,某個星座特性會表現得特別明顯,有時則有兩個或兩個以上星座特性同時顯現出來,反映一個人對人事物的看法、想法。」

    「換言之,屬性也不是絕對的。」

    「本性,基本上是絕對的,但是因時空易轉,個性可以改變,會因時因地改變。人會成長嘛,當然羅,那些一輩子不思長進的人不能相提並論。」

    「簡言之。這種人就是本性難移了。」

    「懂得成長的人,仍會保有部分本性的,那便是人性的弱點,不過成長的學習過程中,所做的自我教育和調整,有助於消減弱點。」

    若蟬動容地注視他。他又一次閱讀了她的心事,並且又一次不落痕跡地為她解了疑難。

    「她們遲早都要戀愛、結婚生子,」她喃喃。「我哪裡顧得了她們每一個呢?」她不是杞人憂天是什麼呢?

    龍俠微笑。「你自以為是現代愛情國母嘛。」

    她瞅他。「什麼國母?」

    「國父是孫中山呀。他一心想治國平天下,你一心想天下有情人皆專情。戀愛哪有不受傷害的?和初戀情人能夠開花結果的,保不定哪一天還要起變呢。」

    「你一下子由星座學家又成了戀愛學者了。你懂什麼?你又沒戀愛過。」

    「你也用不著老氣橫秋。你寫了這麼多愛情小說,你自己卻只有用一隻手就數完還有剩的戀愛經驗,而你還坐在這,冀望讓那些女孩子毫髮無傷的走她們感情的路。嘖,真不曉得我為什麼認為你一點也不貪心。」

    他連她談過幾次戀愛也知道。不過她何必驚訝呢?若蟬不禁十分氣餒。

    「我真後悔多管閒事買回那只花瓶,有個神仙在身邊,半點隱私都沒有。」她嘟嚷。

    「小姐,你嚴重的刺傷了我的自尊。」他抓了幾片梨,一次塞進嘴裡,卻絲毫不妨礙他口齒清晰地說話。「家裡有個活神仙,別人求還求不到哩,你只花了五百塊,你還不滿哪?」

    「你這盤梨是送來體貼我,還是給自己享用的啊?」她指著空盤子喊。

    「和我分享一盤梨子都捨不得啊?你真的對我很壞。」

    「分一個梨吃,有個比喻叫『分離』,你懂不懂?」她懊惱地說。

    說完,她愕然靜默,視線自他臉上移開,卻不知要看向何處。

    龍俠則忽然對她說:「電話。」

    鈴聲真的跟著響了起來,他卻不見了。

    電話是秦佩打來的,約若蟬喝下午茶。若蟬不太想出去,不過看情形今天她不是對著稿紙發呆,就是作廢的會比可用的多,而且樂觀毫爽的秦佩口氣聽起來似乎異於平常,她便答應了。

    放下話筒,她想不論如何還是設法寫一些,寫得出多少算多少,進度落後來不及如期交稿,是對不起出版社,一個字沒寫的交白卷,則是連自己也愧對了。

    當她再拿起筆,眼光不自覺地飄向盛梨的碟子,發現又一碟雪白剔透的水梨,她案上則有張字條。

    不要迷信,龍俠寫道,而且這不是一個梨,是我從王母娘娘的梨園偷了數十個,吃不完剩下的。

    若蟬不禁發噱。孫悟空偷桃,他偷梨。也不知是真是假。

    他又寫道,有些閒事確實少管為妙,管管你自己的情事和婚事吧,女人的青春有限哪,趕快給自己許一個如意郎君,不要又把願望隨隨便便送人,好像那是地攤貨。等你老了,猶嫁不出去,晚年寂寞淒涼,我可幫不上忙了。

    若蟬啼笑皆非。「這會兒又成了媒婆了。」她大聲喃喃。

    她是喃喃給他聽的,等了一會兒,他沒回答,也沒出現,她聳聳肩。

    「又到哪裡去了?」她喃喃,然後試探地喊:「龍俠?龍俠?」

    還是不見他的仙影。

    她一個人安安靜靜的,而且他用了一番星座解釋了她的疑慮,這下總該可以好好寫作了吧?

    過了好半晌,她筆下的稿紙依舊空白。她向來文思泉湧,今天是怎麼回事?莫非江郎才盡了?

    「哎,要你要個如意郎,你不要,要個還不錯的男人談談戀愛如何?」

    若蟬抬起對著稿紙發呆的眼睛,看向門口。龍俠雙臂抱在胸前,倚著門框而立。

    「叫你,你不來,沒叫你,你又來擾人。」她埋怨,心裡是很高與看到他的。雖然不見他也不過一、兩小時而已。

    「不擾你?沒有我擾你,我看你悶得慌呢。」他的下巴朝她一字未寫的稿紙舉一舉。「戀個愛,刺激一下感情,感情澎湃澎湃,思緒就會靈活啦。」

    「謬論。難道我每次寫不出來,就要找人談戀愛?這和玩弄別人感情有何不同?」

    「你寫小說,怎麼還這麼死腦筋?追尋、幻想完美的戀愛的,不光是那些情竇初開的小女孩呢。」

    若蟬半晌無言以對。她有嗎?想望一份完美無缺的情感?

    「嚮往完美,沒什麼不好啦。」龍俠晃到她桌邊。「把現實和夢想分清楚就好。」

    「我一向分得很清楚。」她辯道。

    「當你沒有夢想,分清楚很容易。」他的眼神和聲音一樣溫柔。

    「誰說我沒有夢想?」

    「好啊,你告訴我,你的夢想是什麼?我來為你實現。」

    他再一次令她答不上話。

    過了一會,她如此應道:「你若急著走,不必非等到我許完最後一個願望。你走吧,把我沒用的那個願望,帶去送給別人好了。」

    龍俠注視她半晌,搖搖頭。「你前兩個都許給了別人,這最後一個,你非自己用不可。」

    「我不用不行?」

    他堅決地又搖搖頭。「不行。」

    她看著他。「我一天二個星期、一個月或一年想不出個合適願望,你就要一直待在這?」

    他挑挑眉。「我是不介意啦。你真的要我一直和你在一起?」

    「到我死都許不出這個願望,你怎麼辦?」

    「陪著你羅。」

    「地老天荒啊?」

    「和我山盟海誓啊?」

    她臉紅了。「我是凡人,會老、會變醜的,你卻永遠這副樣子。和你這種青春永駐的人在一起一輩子,多可怕。」

    他哈哈笑。「你現在也沒美到哪去。」

    她順手把筆丟向他。當然,沒丟到。

    「若嬋,年紀多大不重要,常懷一顆赤子心,永遠不放棄夢想和作夢的權利,外表即便因歲月而改變,內心一樣可以青春永駐。你不需要我來告訴你這些才對。不過明白和起而行是兩回事,人性的弱點之一。」

    「你們神仙不能談戀愛,不僅是為了如此將使你們的法力消失吧?是你們無所不知的能力使你們無法找到伴侶。」

    「有得必有失羅。別把話題扯到我們神仙身上來,你現在若沒有夢想,你總曾經有過吧?」

    「哪一方面?」

    「哎,我們在說戀愛嘛。你以前的幾次都沒有結果,因為他們都不是你夢想中的人。你也不是出生就這麼無趣……不要瞪眼,你不覺得你的感情生活空白一片這麼多年,很乏味嗎?」

    「不覺得。緣分未到,強求沒用。」

    「我最討厭這種不知命卻胡亂認命的人。要知道,命運部分天注定,大部分還是要自己去掌握的。」

    「我不是認命,我對我的現況很滿意。」

    「你真難纏。」龍俠歎一口氣,接著哄道:「你也有過豆蔻年華嘛,告訴我,你情竇初開時,夢想中的白馬王子是什麼樣子?」

    若蟬皺皺鼻子。「我比較早熟。」

    「什麼意思?你喜歡年齡大得可以當你父親或祖父的老傢伙?」

    她白他一眼。

    「不要不好意思,說說看嘛,又不是叫你許願。」

    即使是個願望,若蟬想,他反正不可能幫她實現。就像她隨口要他把一棵樹變成一個人一般的不可能。

    「就算許願又如何?我衷心希望能和一個伯爵談談戀愛。」她惡作劇地說。

    果然,他瞪大了眼。「伯爵?」

    她笑起來。「伯爵你都不知道?」

    「中國自古以來只有將相候,哪來的伯爵?」

    「談戀愛而已,還分國籍、朝代嗎?你問我的夢想,這就是我的夢想。」

    「什麼怪夢想啊?和一個伯爵談戀愛!」他哇哇怪叫。

    「我豆蔻年華時的夢想啊。」她看看表,和秦佩約的時間快到了。「我要走了。你慢慢去找這個伯爵吧。」

    她輕快地走出去。

    「對了,」她轉向還瞪著眼的他。「可不是年紀大得可以做我爸爸或祖父的伯爵哦,我早熟,但沒有戀父情結。我的伯爵要英俊瀟灑,有個性但溫柔多情、善解人意,如果專制,是因為他太愛我。可以對我有佔有慾,但是不自私、不蠻橫無理,對我絕對尊重、信任。」

    「要不要加上絕對服從?」他齜著牙。

    「那倒不必要,男人有男人的尊嚴嘛。」

    「你倒不苛求。」

    「所以不會太難,對不對?」

    若蟬笑著出門。

    ☆     ☆     ☆

    「你戀愛了。」秦佩一見到若蟬就說。

    「那你八成已經兒孫滿堂了。」若蟬回道。

    秦佩發過誓,她絕對絕對絕對不生小孩,這是說如果她不小心被哄騙戴上結婚戒指。

    「你春風滿面的。」秦佩狐疑地打量她。

    「那是我的職業嘛,春風化雨。」若蟬也打量她。「你怎麼一副失戀的樣子?」

    「我?失戀?除非地球上的男人絕跡。」但秦佩眉眼間沒有平時的神采飛揚、自信滿滿。

    「那麼,你是同時愛上兩個,或兩個以上?或被好幾個同時愛得分身乏術了?」

    「有這麼多,分一個給你。」秦佩悶悶地喝咖啡。

    「謝了,你的男人不是我喜歡的那一型。」

    「問題在他們沒有半個是我的。」

    若蟬看她落寞的表情。「你自己並不想特別屬於某一個,不是嗎?相屬、相屬,互相所屬嘛。怎麼,你這只孔雀成了倦鳥了?」

    「好像有一點點。」秦佩靠向椅背。「這些日子我好煩惱,若蟬,我擔心我要步丁倩的後塵呢。」

    若蟬吃一驚。「別嚇我,你有自殺的念頭?」

    「哎呀,我像那麼想不開的人嗎?」

    「那你說什麼步後塵?」

    「我……」秦佩囁嚅道,「我對一個不該動心的男人動了心。」

    若蟬愕然,呻吟。「你也愛上有婦之夫?你這是明知故犯,自找苦吃嘛。」

    「據我所知,他沒有結婚。」

    「那有什麼問題?」

    「他心裡另有所屬。」

    「只要大家都是單身,公平競爭羅。你的自信到哪去了?你覺得另外一個人條件比你好,比你吸引他?」

    「吸引力這東西,無所謂條件好不好。我的老闆多帥呀,娶個老婆像個傭人,人家可寶貝他的黃臉婆,活像她是稀世珍珠。你問這問題,問得一聽就知道你是笨人一個。」

    若蟬微笑。「誰碰上你,在戀愛這件事上,都要變成笨人。我可不是諷刺,是恭維哦。」

    「諷刺我吧,我要找你這笨人幫忙呢。」

    「我能幫什麼忙?你竟然會單戀,簡直是天下奇聞。」

    「叫你諷刺,你就真的諷刺起來啦?」

    「我說的是事實嘛。光是我們這群朋友就沒人會相信。」若蟬好奇地傾身向前。「何方神聖有如此魅力,讓我們的情聖害起單相思來了?」

    秦佩小心地看她。「我說了,你可不能生氣哦。」

    「我幹嘛要生氣?跟我有什麼關係?」

    「我願意說出來,是因為你剛才否認你在戀愛。不過你現在承認還來得及,那我就不說這人是誰。犯不著為個男人,傷了我們的感情。」

    若蟬一頭霧水。「承認什麼呀?」

    「你和你的小學同學啊。哦,」秦佩舉手按唇。「我沒說是哪一個小學同學哦。」

    她的一群好友們也只見過她一個小學同學,那還是冒牌的。

    若蟬呆了呆。「龍俠?」

    「龍俠?他不是叫浪漫嗎?」

    「哦,浪漫是……他的外號。他的名字是俠客的俠。」

    想想看,她還問秦佩對方是何方神聖呢。這不是個神聖是什麼?

    若蟬意外地望著秦佩。「你……愛上了龍俠?」

    其實不上意外,她的心情蠻複雜的,好像還夾著滿不是滋味。那算醋意嗎?

    「現在說愛也許太早啦,」秦佩留意著她的表情變化。「若蟬,你呢?你愛他嗎?」

    她應該直接否認的,就像她否認她在戀愛那麼直接,但是她發現她被問住了。

    因為她沉默著,秦佩尷尬地擺擺手。「算了,若蟬,當我沒提這件事。我……嗯,是逗你的,想教你招認你在戀愛而已。」

    若蟬稍稍回過神來。「我沒有啊。」

    「沒有?可是你……你看起來……」

    「我和龍俠是……」怎麼說呢?「好朋友。」結果她說。

    然而她的閃爍其辭卻教秦佩看出來了。

    「若蟬,我坦白告訴你,我是覺得龍俠有股很特別的吸引力。他的外表不用說了,他的談吐、他的……哎,他的一切都很與眾不同。見過他之後,我忽然對其他男人都失去了興趣,一直忘不了他。不過你知道我的,我總是三分鐘熱度,熱情有餘,感情呢,瞬間即滅。所以你不可以就這麼把他讓給我。」

    「他並不屬於我。」

    唔,就某方面來說,龍俠是屬於她,暫時的。若蟬心中忽然升起莫名的悲傷。

    「我是不會介意你把他讓給我啦,是你哦,換了別人,叫我來撿啊,想都不要想。我是說你不要因為我們是好朋友,慷慨的犧牲。你知道的,我要男人,隨便一抓就是一把。你就不同了,你……」

    「秦佩,因為是好朋友,所以你不必在我面前故作瀟灑。不管你一手能抓上幾個男人,你始終是在男人叢中一隻單飛的彩蝶,當你倦了、累了,停下來時,那寂寞孤單,是比從來不飛的蝴蝶更苦的。」

    秦佩抿住嘴唇,眼底仍無法控制地閃著濡濕。「你知不知道,若蟬,以前我很怕和你面對,老覺得你任何時候都能置身事外,把一切都看得透徹又明白。雖然是好朋友、是死黨,可是你一句話就點破我的掩飾偽裝,我還是恨你。」

    若蟬把手伸過桌面,秦佩緊緊握住她。

    「秦佩,龍俠和我真的不是情侶。」

    「你說,我信。可是我親眼看見過他和你在一起時,他看著你的眼神,你說話時,他每個字,甚至每個音節都用心專注的聽,不管你是不是在對他說話。」

    有嗎?若蟬試著回想。

    「他對你的那份全心全意,是我夢寐以求的。說來你也許不相信,」秦佩苦笑。「我交了這麼多男朋友,沒有一個用龍俠凝視你、注視你、關心你、在意你的眼光看過我。」

    若蟬只覺心跳在加速。她那麼遲鈍嗎?她完全不曾覺察。若是真的,她一則歡喜,一則憂慮。龍俠是不能戀愛的,她便因此亦不可以愛上他。

    但她有沒有愛上他呢?她這個不知寫了多少愛情小說的人,會掉進愛河猶不自知嗎?

    「假如,」秦佩繼續說著。「你只是另外一個女人,而我知道你對龍俠無意,我想我會去爭取他。可是你是我的好朋友……」

    「我再說一遍,秦佩,龍俠和我不是情侶。」不論執有情或有意,都不可能。「可是你最好對他死了心,斷掉念頭。」

    秦佩一怔。「為什麼?」

    若蟬思索著適當理由和措辭。「如果他對我真的像你說的那樣,你何苦去爭取一個把心和感情給了另一個女人的男人呢?這樣爭來,太辛苦,也不值得。他心裡會永遠有一部分愛著另一個女人。感情不是用爭的,秦佩。你會不比我清楚嗎?你在想的、在要的,仍然是不切實際的。」

    秦佩不語。

    「我可以說我對龍俠沒有深刻的男女之情,你要他,去要他,這不是拱手相讓。龍俠若和我……相愛,秦佩,我絕不會把他讓掉,好朋友也不行,這又不是玩遊戲。」

    秦佩慢慢露出微笑。「你說得對極了,若蟬。不過,你確定你沒有愛上龍俠嗎?」

    「我……」不管她有沒有對龍俠產生情愫,她最好根本不去想它。「我給他煩死了。但是,秦佩,我奉勸你,收起你對他的動心或心動。」

    「你既然沒愛上他,和他不來電,我動不動,你就甭管了。再說,他若對你死心塌地,真情真意,我也動不了他,不是嗎?」

    若蟬不禁氣結,可是又不能洩漏龍俠的神仙身份。

    「秦佩,我說了半天,你都沒聽進去是不是?」她懊惱、著急。

    「我聽啦,也進啦。」秦佩笑嘻嘻拍拍她的手。「謝謝你良心的忠告。你不是給他煩死嗎?為了回報你忠懇的友誼,我幫你把他弄得離你遠遠的。你把他交給我,保證他再不能煩你。他的電話幾號?」

    ☆     ☆     ☆

    「她說不知道就不知道啊?」

    「真是的,情聖,還以為派你出馬萬無一失呢。」

    「你不是拍著胸脯說肯定教車若蟬原形畢露嗎?」

    「你那叫哪門子苦肉計嘛,連個電話號碼都問不出來。」

    被一群死黨圍攻的秦佩,不慌不忙修她的指甲。「我不是空手而回呀。車若蟬怎麼也不承認,可是她等於已經承認了。」

    大家身體一齊傾向她。

    「怎麼說?」方思媛問。

    「哎,如果她對龍俠完全沒感覺的話,為什麼極力阻止我追他?」

    「那龍浪漫長了張桃花瞼,十之八九花心得很,若蟬多麼潔身自愛,對感情多麼謹慎。她未必不來電,認清龍浪漫的真面目,知道他不適宜托付終生,故而退避三舍才是真的。」丁倩說。

    「-,像我嫁的老公就是保險公司出品,安全可靠。」徐大媽說。

    「對嘛,重點在我們要打聽姓龍的可不可靠。若蟬雖然是我們當中最理性的,可是女人一旦陷入愛河,難免會意亂情迷,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一輩子就完了。」

    「秋蟬姊問他的名字,他叫她去問若蟬。你問若蟬他的電話號碼,她居然不知道。我看這個龍浪漫很可疑哦。」

    「對了,」秦佩想起來,揮著她手上的指甲銼。「我第一次看見他,問他的名字,他也叫我問若蟬。」

    「你不是說你還見到若蟬一個人邊走邊自言自語,還大吼大叫,對著空氣發脾氣?」

    「我看她不但愛上了龍浪漫,而且愛得發狂。」

    「他不曉得做了什麼事,把若蟬氣得在馬路上就兀自發作起來。」

    「哎,愛上個外號叫浪漫,外表絕對浪漫的男人,要想絕對擁有他,只有一個辦法,拿條鐵鏈把他拴在家裡,讓他沒法出去風流,別的女人也沒法接近他。」

    其他人一同將張大的眼睛轉向秦佩。

    秦佩看看她們。「幹嘛?我說的不對?」

    「對是對,可是……」丁倩沉吟。「若蟬不會做這麼瘋狂的事吧?」

    「難說哦,一個老是十分理性的人,一旦感情失控,可說不準會做出什麼事的。」

    「拜託,從高中到現在,幾時見到若蟬在任何事情上失控過?你們有誰見過嗎?」

    幾顆腦袋同時搖著。

    其中一顆搖了一半,頓住。「但,我們沒見到她的時候呢?」

    「-,有道理哦,每個人都有不欲為人知的一面嘛。」

    「即使是好到可以交心的好朋友。」

    「沒錯,有時候越是要好的朋友,有些事反而越不便啟齒。」

    秦佩瞄瞄一干大夥相交了小半生的女子。「這是幹嘛?突然大家一不小心都說了真心話啦?」

    丁倩推她。「喂,我們在商量怎樣幫若蟬,和必要的話,如何保護她不被龍浪漫佔便宜,別扯得太複雜了。」

    「關於佔便宜這部分,」徐大媽慢吞吞道。「恐怕已經遲了哦。」

    「哎,你們記不記得?」方思媛喊。「以前若蟬幾次交了男朋友,我們都是等到已經成了過去式才知道。」

    「對呀,而且每次問她,她一句:『結束了,沒什麼好說的』,就把我們打發掉了。」

    「何止呀,她一點難過的樣子都沒有,好像不過丟了件舊衣服。」

    「可是我們都知道若蟬最念舊、最重感情了。」

    「朋友需要她的時候,她從來不說不的。」

    「她對不是朋友的人還不是一樣。」

    「可是她從來沒找我們幫她什麼忙。她找過你們嗎?」

    幾顆頭又一起搖著。

    「我們一直都認為若蟬日子過得比我們都好,比我們懂得安排她的生活,但……」丁倩沉吟著。「會不會她有壓抑的一面,只是她不讓人看見?」

    「我們認識若蟬多少年啦?壓抑這麼久,要是我,不瘋了才怪。」徐大媽說。

    「那若是她本性如此,可要追溯到我們認識她的很久以前了。」

    「天哪,你們把若蟬分析得彷彿她是個兩面人。」方思媛晃晃頭。「我想她不過就是不喜歡表露她不愉快的生活面而已,你們不要說得這麼恐怖好不好?」

    「我們又不是說若蟬表裡不一。你想想,我們遇到煩心或不如意的事,總會找朋友說一說。若蟬……我們會認為她過得比我們都平順如意,不就因為她從來沒有煩惱嗎?」

    「誰會沒有煩惱啊?除非是神仙。」

    「神仙未必就沒有煩惱。」

    「喂喂喂,又把話題扯遠了。主題是若蟬和龍浪漫,各位。」

    「哎呀,她以前交男朋友也一聲不吭,這次不說,我們幹嘛就大驚小怪?」

    「這次不一樣,秋蟬姊都覺得很奇怪,才找我們幫忙打聽龍俠的來龍去脈。」

    「哎,我還是那句話,一個老是十分理性的人,一旦感情失控,舉止異常是很正常的。」

    秦佩腦子裡靈光一閃,連眨了好幾下眼睛。「哦,老天。她不是不知道龍俠的電話號碼。她怎麼可能不知道呢?是龍俠目前根本不在他的電話可以找到他的地方呀。」

    「聽不懂。」徐大媽也眨眨眼睛。「那他在哪?」

    其他人的眼睛這次瞪著轉向她。

    「大媽,他在若蟬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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