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那樣雲層低壓的午後,天陰陰的,像是即將有一場暴風雨似的,寒風正凜例地吹過來。
自己又來到這個不知名的海邊了。眼前晃過一個女子。又是她!那個穿白紗的女孩!女孩似乎十分傷心,低垂著頭走向海的那一邊。見她身穿白紗禮服,想必今天是她的大喜之日吧!可是,如果真是她的大喜之日,她應該是待在禮堂上,等待她的新郎呀!怎麼會跑到這個無人的海邊呢?
女孩似乎是無意識地慢慢走向海邊。她要自殺?為什麼?不!不能讓她就這樣走向就死亡,不……
就在莫品妤想伸手去拉那個女孩之際,她醒了,一身熱汗的醒了。望著窗外尚未發白的天空,莫品妤腦中一片混亂。
從小,她就重複作這個夢,夢見那個穿白紗的女孩跳海自殺,每每想伸手救她時,就醒過來……
她十分困擾,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老是作這個夢,而且有時候還會「夢遊」,是不是自已有病?
想至此,莫品妤更加苦惱了。
自從成了卓逸帆的私人秘書之後,莫品妤的個性有了極大的轉變。
在卓逸帆的面前。她總是溫馴得像只小綿羊,而且變得「虛懷若谷」,和公司同事的相處也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短時間內,她竟成了人見人愛的少女。
對莫品妤的轉變,卓逸帆自然可以感覺得出來,她已經由一隻小野貓變成了一隻小綿羊。在公事上,她的能力也的確教人驚奇。他本來想鼓勵她再多念一些書,但是又怕失去這個秘書。
貝蘭死後,他已經沒有什麼好失去的,也不怕再失去什麼,但是莫品妤的出現,使他又產生了一種「患得患失」的感受。到底是什麼原因讓他這樣呢?卓逸帆不知道也猜不出自己的心態。
在辦公室裡,他們兩個常會不約而同的偷偷打量對方,而當不經意的四目交接時,兩人才會尷尬的收回彼此的視線。
日復一日,他們的交談不再只限於公事,卓逸帆也開始詢問一些有關她的事;同樣的,莫品妤也會問一些有關他私人的事,但是她很少得到答案。卓逸帆一向很會轉移話題,只要一扯到他,話題就會被帶開。
不過這並不會影響她對他的好奇,她開始從各個管道去瞭解他,她知道他已經四十幾歲了,但是外表上他好像並沒有那麼大。
公司裡的人對卓逸帆的瞭解也不多,本來地想問卓庭之的,但是又不願讓他再替自己加一條「公私不分」的罪名,所以最好的辦法是回家問一開始幫她引進「卓氏財團」的爸媽了。
莫俊碩和玉秋對女兒的改變自然是感到相當欣慰。
品妤最近似乎特別高興,回家後總是不厭其煩地談論著公司的事。她並不是個工作狂型的女孩,這種行為實在今俊碩和玉秋感到很訝異。他們瞭解自己的女兒,品妤和一般女孩不同,她不受名利,也不穿金戴銀,只喜歡過那種閒雲野鶴、與世無爭的生活,所以,她的好奇也教他們夫婦感到更加疑惑。
「你為什麼想知道你們『卓董』的事?」玉秋問,她發現女兒都是這麼叫卓逸帆的。
「我是他的秘書啊!」她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秘書只需要知道公事上的事就行了。」俊碩和女兒唱反調。
「爸,媽,你們到底知不知道嘛?!」品妤又開始撒嬌了。
莫家夫婦一向避免談及他們和卓逸帆的交情,因為怕品妤在公司裡會恃寵而驕,所以當時只說他們因為認識「卓氏財團」的高級主管,才讓她進公司的,現在他們也在考慮要不要讓品妤知道得太多。
「知不知道嘛?」品妤不依的又問。
莫俊碩和玉秋相視而笑,決定由玉秋答。
「知道一些。」玉秋笑著回答女兒。
「真的?」品妤的勁來了。「那他結婚了沒?」
「結了。」
品妤有些失望,但是一個已經四十幾的男人如果沒結婚,那才真是有些奇怪呢!
「沒有問題了?!」俊碩取笑女兒。
「他太太漂亮嗎?」當女性詢問起另一個女性時,外貌通常會是第一個問題。「她是做什麼的?有自己的事業還是專心的在家相夫教子?他們有幾個小孩?他們的婚姻幸福嗎?」
「品妤!我從來都不知道你的好奇心有這麼重。」玉秋眉頭一皺。坦白說,她並不希望女兒對卓逸帆太好奇,畢竟她現在這年紀很容易把一些情感混淆。
「媽!」品妤把嘴一扁。
「好吧!」她拗不過女兒。「他太太已經過世了,他有一個兒子。」
「他太太過世了?!」品妤的表情震驚。
俊碩補充:「是啊,過世二十年了。」
「而他一直沒有再娶?!」品妤的心不自主地抨抨跳個不停。
「有些人一輩子只愛一次。」玉秋刻意的強調。「據我所知,他這輩子是不可能再愛上任何女人了,什麼女人都無法再打動他。」
「我才不信!」她有些傲慢的說:「現在才沒有這種人!」
「你們這個時代沒有,我們那個時代有。」玉秋看了俊碩一眼,希望他能幫幫腔。「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一愛再愛、戀情不斬。反正我們所知道的就是這樣,至少這二十年來沒有任何女人成功過。」
「哦……」莫品妤的臉上有著神秘的笑。
「品妤,你──」玉秋懷疑地看著女兒。
莫品妤跳了起來。「我要去洗澡了,早睡早起,現在我可不能遲到,我要做大家的榜樣!」
「好吧!那你就去忙你的吧!」
「晚安。」她蹦蹦跳跳的走了。
品妤一消失,玉秋立刻憂心忡忡的說:「俊碩!我們讓品妤到卓逸帆的公司去上班,到底是對還是錯?」她有些懊悔。
「既然我們自己的公司無法把品妤調教好,只好把品妤送到別人的公司去『受教』,有什麼對與錯?你是不是操心太多啊!」俊碩的心不同於玉秋,女人的心總是細一些。
「你忘了品妤現在正是情竇初開的年紀,她──」玉秋愁眉深鎖。
「得了,玉秋。」莫俊碩打斷老婆的話。「你真是杞人憂天。他們整整相差二十四歲,那可是一大段距離啊,你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感情的事……」玉秋欲言又止。
「但是……」她的心為什麼一直狂跳個不停,好像有不尋常的事要發生的感覺。
「玉秋,凡事順其自然,不會發生的事,它怎麼也不會發生;會發生的事,你怎麼去防也防不了,如果想通了這一點,不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嗎?品妤的個性和機伶我們又不是不知道,她不會那麼輕易就把自己的感情給放出去,你放心吧!」他哄著老婆。
玉秋稍稍放下了心,也許她真的想太多,太杞人憂天。不會的。卓逸帆和品妤……不會的!
為了配合莫品妤,卓逸帆現在每天中午也留在辦公室裡吃便當。他從來都不知道便當可以這麼好吃,甚至不比大飯店的菜色來得差。當然囉,他並不知道到底是便當好吃,還是一起吃的人的關係。
莫品妤的胃口相當好,有時候一個便當不夠,還多叫了一份預備,這對現代人來說,實在不可思議,女人怕胖都快怕瘋了,莫品妤進這種吃法。儘管如此,但她的身材卻依然窈窕。
「我真羨慕你的胃口。」他突然說:「便當是好吃,但你天天吃不膩嗎?有時候還一次兩個。」
「便當每天的菜色不同啊!」品妤夾了口菜送進嘴裡。
「是有些不同,但大同小異!」
「那你為什麼也跟著吃?」品妤反問。
「我是想知道便當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魅力。」他不敢說是為了想在吃便當的時間裡多和她相處,因為這時他們可以天南地北的聊。
「反正我覺得好吃,至少比我媽做的菜好吃多了。」品妤抹抹嘴。
「你媽……」既然她沒有拿莫俊碩和玉秋來拉關係,可能她還不知道他與她父母的交情。
「平日她不下廚,即使偶爾下廚一次,還是教人不敢恭維。」她伸伸舌頭。
「現在肯下廚的女人不多了。」他感慨的說。
「對啊!時代變了,沒有女人願意把自己局限在三得裡。」她昂著頭說。
「但是,一個家庭才是女人的全部。」他不以為然。
「這種想法落伍了。」
「難怪現在的男人老是喊『男人真命苦』,我看是其來有自。」他輕鬆的說。
「其實,一個家庭沒有女人,還不是一樣可以過得下去。」她瞄瞄他,意有所指。
他不太明瞭她的暗示。
「太太已經死了二十年,你也沒有再娶,還有一個兒子,你的家庭不是照樣維持下去了?!」她很小心、謹慎的表情。
卓逸帆臉色立刻一變。「是誰告訴你的?是誰告訴你這些的?」
她咬咬唇,本來想說是自己的父母,但是又怕惹出麻煩,她乾脆來個守口如瓶,對他搖了搖頭,一副堅不吐實的樣子。反正他也不能對她怎麼樣,更不可能會要了她的命,她不必怕。
「你還知道些什麼?」他站起身逼問她。
「我……」品妤仰著頭,一臉惶惑。
「說!」
「就是這樣了。」她的聲音變得好小好小。
卓逸帆知道自己不該發脾氣。他會對莫品妤感到好奇,相信莫品妤對他亦是一樣,他又怎能怪她?往椅子上一坐,他臉上的表情柔和多了,他不想嚇到她,她的好奇並沒有錯。
「你生氣了?!」她試探的問,便當已經吃不下去了。
「我沒事。」他說。
「其實,由哪聽來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到底是不是事實?」見他沒有大發雷霆的樣子,她又鼓起了勇氣往下說,希望由他的口中知道更多。
他反過來問她:「你覺得呢?」
「可能吧!」品妤不置可否。
「那就可能!」
「你沒有什麼要補充的嗎?」她有些失望。
平日他根本不會對人吐露這些,但是面對莫品妤,他發現他自己並不想隱瞞。「你聽到的並沒有錯,我的妻子是死了二十年,我也有一個兒子,日子一年年的過去,我們父子這樣也過來了。」
「你的妻子是怎麼死的?」既然他已經說了,她就把握機會問道。
「胃癌。」他冷靜的說。
「胃癌……」她又伸了伸舌頭,她的胃一向很好,很少出什麼狀況,而且她吃得多,消化也好,相信自己不會和這毛病扯上關係。「拖了很久嗎?我聽說癌症到了末期的人都會很痛苦。」
「貝蘭還好。」一想到死去的貝苗,他的表情有些迷濛,眼眶微濕。「有太多太多的愛包圍著她,相信她比較不會那麼痛苦。」
「你很愛她?!」莫品妤多此一舉的問。
「用我全部的生命。」
莫品妤想不用仰慕的眼光去看他都難。這麼執著、這麼深情、這麼從一而終的男人,只有在電視劇或電影裡才找得到。
「但是人死都死了,你──」品妤對他有一股莫名的愛慕。
「貝蘭雖然死了,但是我對她的愛和對她的心卻不會死。」他很肯定的告訴她。
「所以你要孤獨、寂寞的過完你的一生?」
「我為什麼會孤獨、寂寞的過完我的一生?」他側著身由落地窗往下看,語氣恬淡,「我有回憶,我有貝蘭的愛,那種刻骨銘心不是你這個年紀能懂的,我會繼續這樣過下去。」
她非但沒有不以為然,反而帶著一臉的崇拜。卓逸帆比她所認識接觸的男孩成熟、內斂、深情上幾千倍。
「你這麼年輕,不會懂這種感覺的。」他沒有回頭看她。
「你怎麼知道我不懂?」品妤頷首抱胸,意味深長的說。
「你懂嗎?」他轉過頭。
「我年輕不代表我無知,我年輕不代表我就不懂感情,不知道什麼是天長地久,什麼是海枯石爛。」她一臉瞭然於心的笑。「不要低估現在的年輕人,否則你會跌破眼鏡哦!」
「你的意思是教我別低估你?!」他微笑著。
「可以這麼說!」品妤充滿自信。
他注視著她,忽然,在莫品妤的身上他發現到貝蘭的影子,他頓時心中一驚,差點叫出貝蘭的名字。
不!他不能拿這個當借口。二十年前他可以附身在卓逸帆的身上,但是他絕不相信貝苗也可以如此,品妤是莫俊碩和玉秋的女兒,他不能拿品妤可能是貝蘭的理由來說服自己。品妤不是貝蘭,絕不可能!他對莫品妤只是一種長輩看晚輩的心情,沒有其它用意。
收回視線,拿起掛在椅背上的外套,一副要外出的樣子。他的舉動引起莫品妤的注意。
「你要出去?!」品妤懷疑地問道。
「是的!」他把外套搭在肩上。
她提醒他,「但是一點半有個會議。」
「取消!」卓逸帆毅然跨出辦公室。
「可是──」她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像吃錯藥似的。
「我才是老闆,不是嗎?」丟下這句話,他幾乎是倉皇逃出辦公室的。他無法再和她多相處一分鐘,他怕他會說出令自己後悔終生的話。
他要去找貝蘭,他要到貝蘭的墓前和她聊聊,說說最近的事,問問她是否知道莫品妤,問問她知不知道俊碩和玉秋的女兒已出落得亭亭玉立,問她知不知道他有多希望她依然活在他身邊。
他真希望她沒死。
卓庭之看著他辦公桌對面那張空空的椅子。那原來是莫品妤的位置,現在她已經移師到他老爸的辦公室去了。
人真的很奇怪,以前要他招呼莫品妤時,總覺得日子好難過,好痛苦;現在耳根子可以清靜了,他反而覺得不習慣,開始懷念起那十幾天帶她的日子,現在的他覺得好空虛。
他無端端的變得焦躁不安,變得心神不寧。以前的平靜好像都已經消失無蹤了,他覺得自己像換了個人似的,不再是以前的卓庭之。
他老爸似乎也沒有注意到他的轉變,看不出他的心事,總以為自己「接收」了莫品妤之後,等於是替他除去了「心頭大患」,殊不知他的心正因為莫品妤的「轉移陣地」而覺得失意悵然。
而他實在也不好意思開口向父親「討回」莫品妤。就這樣,他對莫品妤的想念一日比一日深,他懷念她的刁蠻、她的霸道、她的一意孤行,她所有的缺點現在都成了優點。
有時他會假藉遞送公文而刻意進入父親的辦公室,然而每次只要看到父親和莫品妤高興的談笑時,他心中就會升起一股莫名的妒意。連他自己都無法解釋這種感覺。
他愛上莫品妤了嗎?
即使在同一家公司上班,但他能接觸到她、碰到她的機會並不多。但是,再不行動就……。終於,他鼓足了勇氣決定要追莫品妤,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追女孩子。
趕在她進電梯之前攔下她。
「幹嘛?!」她沒好氣的問。
「耽誤你幾分鐘。」庭之戰戰兢兢地說。
既然大家都是同事,莫品妤不想做得太難看,何況一開始卓庭之也對她不錯。
「好吧!」她走向電梯退的樓梯間。「我和朋友約了看電影,而我一向不喜歡遲到,所以你有……」她看了一下手錶,「你有六分五十秒可以利用,請盡量說重點,不要浪費時間。」
「我想請你吃飯。」他大方的說,反正他一向就不是個小家子氣的人。
「吃飯?!」她訝異地睜大眼睛。
「對啊!沒有人請你吃過飯嗎?你幹嘛要用這種語氣?」他一臉的笑。
「請我吃飯的人是很多,不過曾經把我當『仇人』、當『瘟疫』的人要請我吃飯,我就會覺得很奇怪了。」她翻著舊帳。「我以為我是你這輩子最不想見到的人,不是嗎?」
「當然不是!」
「你沒當我是『仇人』、『瘟疫』!?」張著一雙慧黠的大眼睛,莫品妤反問。
「說話別這麼戲劇性好嗎?」他也許曾經表現出受不了她的樣子,但是他絕不會把她當「仇人」。
「好吧,也許你沒當我是『仇人』、『瘟疫』,但是,我也想不出你有請我吃飯的理由。」
她還是伶牙利齒的樣子。
「當然有。」他有些神秘。
「我的生日還沒到。」她先聲明。
「我想追你。」鼓足了所有的勇氣,卓庭之大聲說。
莫品妤的反應先是錯愕得說不出話,接著她放聲大笑,笑得彎下了腰,像是聽到了本世紀最大的笑話似的──卓庭之要追她!
「有這麼好笑?!」他有些面子掛不住,不知道追個女孩子會被笑成這樣子。
「有!」她還是笑。
「那你告訴我哪裡好笑。」
她站直身,直直看著他。「你明知道自己不是我的對手,我光是幾滴眼淚就可以打敗你,你和我在一起怎麼會有前途呢?別傻了,你應該去追比較天真、比較好騙的女孩,我太滑頭了。」
「這麼說,你把我看得很扁了?!」他有些生氣。
莫品妤聳聳肩。
原本他並不打算把自己的真實身份告訴她,但是經她這麼一說,他就沉不住氣了。他要莫品妤知道自己可不是泛泛之輩,也不是那麼容易就被打敗的人,她太小看他了,他要教她意外一下。
「你知不知道我老爸是誰?」
「是誰?!」她隱約有數。
桌庭之抬頭下巴,驕傲的說:「卓逸帆。」
「真的是董事長?!」品妤眼睛一亮。
「要不要一起到他的辦公室證明一下?」
她搖搖頭,她真的不是很吃驚,不過卓庭之是不是卓逸帆的兒子並不會改變什麼。
「搖頭是表示你不相信,還是不需要?」
「不需要!」她把皮包甩過肩。「卓逸帆的兒子又怎麼樣?高人一等嗎?我老爸也有一家公司,只因為我是董事長的女兒,老爸怕我學不到東西,所以才把我送到『卓氏財團』,我不是靠這份薪水才能活下去的『可憐女孩』。」
他被她說得滿臉通紅。看來,搬出自己的父親是錯的。他早該知道,一個「可憐女孩」不可能會有這樣的脾氣,她的脾氣是那種富家千金才有的。
「這麼說你是拒絕了?」他硬著頭皮的問。
「是的,不過,我真正拒絕的不是和你吃飯那回事,而是你的追求。」莫品妤正色道。
「我這個人向來不輕言放棄。」
「那你就等著遍體鱗傷好了。」莫品妤意味深長的說。
卓庭之覺得好喪氣,為什麼他第一次想追女孩子就碰到這種事?到底莫品妤是在「報復」他,還是真正要拒絕他?如果他向老爸求教,會不會被他取笑?不管如何,他要試試。
「好吧,今天不行,我改天再試。」他很有風度的說。
品妤幽默的說:「傚法國父革命的精神?」
「太容易得到的東西,反而不會珍惜,所以我想你的態度沒有錯。」他笑得好坦然。
「早晚我要用誠意來打動你。」
「隨你!」她攤攤手,再看了下表。「你只剩五秒鐘了。」
「祝你有個愉快的夜晚。」說完他便先走出樓梯間。
看著他的背影,莫品妤沉思了一會兒。卓庭之是卓逸帆的兒子?為什麼卓逸帆提都沒有提過呢?是覺得沒有必要提,還是覺得別給她知道的好?或許她該找個機會問問卓逸帆。
拿了兩罐啤酒,卓庭之來到書房,只見他父親正坐在皮椅上,翻著最新一期的商業雜誌,神情平靜,看來,他對這樣的生活似乎很滿意。有時卓庭之不得不佩服父親,因為他是那麼努力的活著,即使失去了自己最愛的女人。
遞了罐啤酒給父親。「趁涼著,快喝。」
卓逸帆拉開拉環,朝兒子做了一個敬酒的姿勢,然後大口的喝了起來。
「爸爸,我想請教你一件事。」卓庭之的語氣很冷靜、很沉著。
「你要請教我什麼?怎麼做生意嗎?」卓逸帆放下啤酒。
「不是!」
「那是什麼?」
「我要請教你怎麼追女孩子。」
卓逸帆聞言笑了笑。「兒子,我很想幫你,真的。但是你知道,我一生只談過一次戀愛,只追過你媽,所以你是真的找錯人了,我無法給你什麼追女孩子的要訣。」
「爸,只談過一次戀愛並不表示你就不會追女孩子,你年齡大我一倍,一定經驗豐富,說來聽聽嘛!」卓庭之認定自己的老爸是個情場聖手。
「庭之,你到底想追誰?」
卓庭之興奮得睜大眼睛。「保證你會大吃一驚。」
「我為什麼會吃驚?!」卓逸帆有些擔憂。「怎麼?你不是想追有夫之婦吧?還是年紀比你大的女人?」
「都不是!」
「那是……」卓逸帆的心臟跳得愈來愈厲害。
「我要追莫品妤。」
「莫品妤?」果然,卓逸帆一副兒子想要追的人是瑪丹娜的樣子,不敢置信。「我的秘書?」
「對!就是你的秘書!」
卓庭之就知道他父親一定會大感意外,畢竟一開始他曾和莫品妤水火不容,互相攻奸,但現在他卻打算追她。也許這真的很教人不能接受,但是任何人也改變不了他的決心,他絕不會被「勸退」!
卓逸帆不知道要怎麼形容自己的感覺。按常理說,他應該表示高興,表示支持,但是他卻有一種五味雜陳的莫名感受。
「爸,你覺得如何?」卓庭之期待地望著父親。
「我……」他只能在心底反對,表面上他不可能做出和兒唱反調的表情。「我記得你和她處得並不好,你甚至像丟燙手山芋般的把她丟給我,現在怎麼又想到要追她呢?」
卓庭之幽默的說:「因為思念總在『拆伙』後。」
卓逸帆放下啤酒罐,清了清喉嚨。「你不是說她脾氣不好,眼睛長在頭頂上,只准自己說人,不准別人說她的霸道『德行』嗎?你不是還建議我最好開除她,免得公司四分五裂?」
卓庭之知道自己曾經說過什麼,所以他不好意思的笑笑,只有被糗的份。
卓逸帆真希望兒子只是一時的迷惑,他並不希望庭之追品妤。
「爸,你就當我沒說過那些話好嗎?」卓庭之求饒道:「那時我還不知道自己的感情。」
「你現在知道了?!」卓逸帆懷疑的問。
卓庭之點頭。
卓逸帆急著問:「莫品妤知道嗎?」
「她知道。」卓庭之苦笑。
「她的反應呢?」卓逸帆故作鎮靜。
「目前是拒絕的態度。」卓庭之老實說:「不過她似乎不反對我再努力的追下去。」
卓逸帆故意若無其事的背對著兒子,他不想讓庭之看到他臉上的表情。庭之不是傻瓜,他一定會看出他的怪異之處。
「庭之,天涯何處無芳草,不必單戀一枝花。」他告誡兒子。「憑你的條件,追什麼樣的女孩沒有,你何必去碰釘子呢?你這樣只會讓她氣焰更囂張。你學校裡應該有不錯的女同學吧?!」
「但沒有一個比得上莫品妤的『突出』和『性格』。」卓庭之無奈道。
卓逸帆回過身,仍試圖說服他。「感情講的是細水長流,你只是一時被她吸引!」
「至少她吸引了我啊!」卓庭之振振有辭。
「但是她拒絕了你。」
「所以我才要請教你啊!」
卓逸帆故作沉思狀,「我覺得目前最好是按兵不動。」
「那萬一地被別人先追走了呢?」卓庭之不放心。
「會嗎?」卓逸帆懷疑。
「我不想冒險。」卓庭之一副很在乎莫品妤的樣子。「目前公司裡還沒有傳出有誰要追她的風聲,我要先下手為強,免得大家同事以後見了面難看。爸!我需要你的支持。」
「我能支持你什麼?」卓逸帆一副無能為力的樣子。「我和你們不同時代。」
「莫品妤已經知道我是你兒子,而她是你的女秘書,你可以在她面前替我美言幾句嘛!」卓庭之早打好了如意算盤。
「但是上班時間我們向來不談私事。」這是一個好得不能再好的借口了。
「吃午飯的時候就可以談了。」卓庭之建議。「或者你現在一到吃午飯的時間就離開辦公室,由我去陪她吃便當培養感情。這是個好辦法,爸,你的意見呢?你覺得妥不妥?」
「我不知道……」卓逸帆支支吾吾。
「可以試試!」卓庭之躍躍欲試。
「庭之,你不再考慮看看嗎?你知道我一向反對辦公室戀情,那會影響工作的情緒,你是我的兒子、我的接班人,更應該以身作則才是。」卓逸帆以退為進,不敢講得太白,免得招來反效果。
「放心!我不會公私混為一談。」卓庭之極有自信的說:「相信我!」
卓逸帆心想,平靜的日子真的就要結束了。
他到底是什麼心態?他為什麼要反對庭之追品妤?為什麼……?
卓庭之的積極並沒有得到什麼進展,而卓逸帆的消極卻讓莫品妤的興趣愈來愈濃。
在莫品妤二十一歲的生日當天,她特地邀請了卓家父子和幾個平時較熟的同事到家裡小聚。那是一個露天晚宴,慶祝她真正的成為大人。
當晚,莫品妤身著一制淡紫色的薄紗橙服,冰肌玉骨,膚若絲綢,身材玲瓏有致,立刻吸引了全場的注目。不只是庭之看傻了眼,連什麼大場面都見過的卓逸帆也呆住了。這時的莫品妤是那麼的像貝苗,那氣質、那神韻,活脫是貝蘭的翻版。
他正想跨上前時,庭之已先他一步。
卓庭之立刻上前邀品妤共舞一曲,而莫品妤在看了卓逸帆一眼之後也大方的接受了。她並不想惹出什麼流言,而且卓逸帆不見得會來向她邀舞。
她今晚的精心打扮全是為了他,但是他會知道嗎?
在輕柔曼妙的樂聲中,卻隱藏著逸帆灼燒胸懷的妒意,他發覺自己快要爆發了。他無法讓這個畫面再縫續下去,莫品妤的舞伴應該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