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聽泉聲戀翠微 第八章
    三天了。

    他到南部出差,她已經三天沒見到他了。

    而這回她甚至不用去猜和他同行的人是誰,因為他已經主動告訴她是梁大美人。

    但他的坦白,只安了她一半的心。

    她可以相信他不會背著她亂來,可是梁大美人呢?她一定會趁此良機努力勾引他吧?

    唉,雖然他每天都和她通電話,聽起來也沒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但是之前人在身邊她都不放心了,何況現在人還不在身邊!

    還好他們今晚就回來了。

    昨天通電話的時候,他說他一回到台北就會Call她,可是現在都八點多了,她的手機連響都沒響過。

    可能是塞車吧?她心裡想著,沒怎麼用心地翻看手裡的雜誌。

    等她把家裡所有的雜誌看完已經是九點半了,她又拿起電視遙控器隨意轉,看了幾則新聞和一小段日劇。

    十點了。

    她忍不住主動撥了通電話給他。

    沒有回應。

    十一點,他的手機仍然不通,她試了他家裡電話,一樣沒人接。

    他們到底去哪兒了?難道還在塞車嗎?

    又過了一個小時,還是找不到人,她只好帶著疑問和擔心上床,但卻翻來覆去,一夜難眠。

    隔天早上一到公司,她就想打電話到二十二樓向他問個究竟,但她又怕會被其他同事接到,所以還是決定等他自己打來。

    這一等,又等到了下班時間。

    太不尋常了!他從來不曾這麼長時間不跟她聯絡的。

    於是她終於拿起電話,按了他辦公室的分機號碼。

    「投資研究部您好。」

    「……秀玲姐嗎?我是翠微。」唉,他不在嗎?為什麼沒接電話?

    「翠微?有什麼事嗎?」

    「呃,我、我之前的異動文件老闆少簽了一個名,嗯……人事部催很久了,我想問問看他是不是補好了?」她結結巴巴地瞎謅了個蹩腳的理由。

    「這樣啊,可是三公子今天沒進辦公室,等我碰到他再幫你問他好嗎?」

    「喔,他、他休假嗎?」

    「不是,他和梁副理昨天從南部回來的時候出了車禍,現在兩個人都還在馬偕醫院,我正想晚一點過去看看呢。」

    胡翠微一聽大驚失色。

    「車禍?嚴不嚴重?」她就知道一定有問題,她就知道!

    「我也不清楚,不過三公子的聲音聽起來還算OK,我想應該沒什麼大礙。」

    「我知道了,謝謝你。」她恍惚地掛下電話。

    不行,她一定要親眼看到他沒事才能放心。

    於是她三兩下收拾好東西,飛也似地離開盛唐大樓,往馬偕醫院奔去。

    「翠微?你怎麼來了?」唐泉聲原本靠在病床邊小憩,聽到有人走進來還以為是護士來換點滴,沒想到來的竟是翠微。

    「我……」她急促的心跳直到看見他才漸漸緩了下來。「你、你沒事吧?」

    唐泉聲微微-笑。

    「還好,我只是皮外傷;敏兒比較嚴重,醫生說可能有輕微的腦震盪,要留院觀察兩三天。」他指了指在床上昏睡的梁敏兒,順手探向她額頭,確認她是否退燒了。

    胡翠微看了他自然流露的關心舉止,心裡雖然不太高興,但仍隱忍著沒表現出來,只輕輕地問:

    「怎麼會發生車禍?」

    「別提了,我為了閃一隻衝進馬路的流浪狗,差點和對面來車相撞,拐回原來車道的時候收不住勢,一個打滑就翻了車。好險沒害敏兒破相,不然就太對不起她了!」現在回想起他仍是心有餘悸。

    「喔。」她下意識地看向床上的睡美人,那張臉除了蒼白了些外,仍舊完美無暇,連一點擦傷都沒有。

    「對了,你怎麼知道我出車禍的?」他似乎還沒來得及通知她。

    胡翠微埋怨地瞅著他道:

    「你還好意思說!昨天沒等到你的電話,打給你也沒人接,我擔心了一整天,結果你車禍的消息還是秀玲姐告訴我我才知道……你為什麼不打電話跟我說?」

    唐泉聲抱歉地笑了笑。

    「對不起,昨天晚上一團混亂,我手機也掉在車子裡沒帶出來,後來又是送醫院、又是做筆錄的,結果就不小心疏忽了。」

    他這樣說,她當然也不能說什麼。

    「那你……你就在這裡陪了她一天啊?」她吶吶地問。

    唐泉聲理所當然地道:

    「我是『肇事司機』,敏兒的親友又都在美國,除了我還有誰能照顧她?」

    聽完,她有些悶悶不樂地問:

    「所以……你要一直照顧她到出院嘍?」

    「我也沒辦法,就可惜這幾天不能陪你了。」

    胡翠微低垂著眼沒有接話。

    她不希望他留下來,卻也開不了口要求他。

    「翠微?怎麼不說話?」

    她抬眼瞄了瞄他,沉著氣委婉地問:

    「你--難道不能請個特別看護來照顧她嗎?」

    「不行,我不放心,而且敏兒一定不肯的。」

    她瞪著他,心裡的酸味幾乎要嗆出口來。

    至此,他終於發現她的不對勁了。

    「你……不高興嗎?」唉,他居然忘了她對敏兒一直心存芥蒂。

    「我怎麼敢!你們是『好朋友』嘛!」她賭氣不看他。

    她心裡自然是委屈的,她這麼擔心他,他卻只塞給她一大串應付探病者的「官方說法」,幾天不見,他不但沒表現出半分的溫存思念,還開口敏兒、閉口敏兒,喊得她又氣又惱……

    唐泉聲無奈地抹了把臉。

    「你別吃這種莫名其妙的飛醋,我很累了,沒力氣兩頭兼顧。」

    胡翠微一聽更生氣了。

    他的意思是她在無理取鬧嗎?

    他以為她飛快地趕來醫院,是特地來找他麻煩的嗎?

    難道他看不出來,她要的,僅僅是一個能讓她安心的擁抱嗎?

    就算只是一兩句安撫她的話都好啊!

    她氣得眼眶發熱,水氣直逼而出。

    「隨便你,你儘管照顧她好了。」她奪門而出,不願意讓他看見她的眼淚。

    「翠微……」看她氣得掉頭就走,他微微錯愕,很快地起身打算追出去。

    偏偏梁敏兒在這時醒了過來。

    「泉聲……」

    唉……

    唐泉聲為難地一歎,還是強迫自己回到病床邊。

    當天晚上,胡翠微將手機關機,獨自跑到電影院連看了兩場電影,看完又把自己拖到夜市瞎晃,無論如何就是不想回家。

    她怕他找她,也怕他不找她,除了躲開,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麼辦。

    直到凌晨,她才又累又倦地回到住處。

    她倒在床上,不由自主地回想起稍早在醫院的事。

    是她反應過度嗎?不管是誰遇到這種事情,一定都會生氣的吧?

    而他,竟也就由著她走。

    仔細想想,這還是他們交往至今第一次吵架,不,也沒有吵,只是……只是她鬧脾氣,他沒有理她而已。

    哼,不理就不理,誰稀罕!明天是禮拜六,她不用他陪也可以自己玩一天。

    隔天一早,她跳上第一班公車坐到車站,又換了捷運直達淡水。

    她用了一整天的時間逛碼頭、吃小吃、搭渡輪,傍晚還在捷運站旁的廣場聽了兩個小時的新歌發表會。

    看了看手錶,唉,時間過得好慢!

    於是她又到附近的個性小店消磨了一個多小時,等夜色黑透了才甘願搭車返家。

    回到家,她抵不住滿身的疲累,一沾枕就睡著了。

    這一覺睡了十幾個小時,醒來她精神也好了//心情也平靜了,終於從她包包裡翻出冷落許久的手機,一開機,就出現六通新留言。

    第一個留言--

    翠微,別生我的氣好嗎?我真的是太累了,剛才才會那麼不耐煩,嗅,我晚一點再打給你。

    第二個留言--

    翠微,我剛剛撥到你家裡沒人接,這麼晚了你還沒回家嗎?還走,你只是不想接我的電話?我有點擔心,回個電話給我好嗎?這裡的電話是XXXX-XXXX。

    第三個留言--

    翠微,你怎麼一早就不在家?我已經兩個晚上沒睡了,求求你同情我一下,回個電話讓我安心吧!

    第四個留言--

    翠微,你還在生氣嗎?唉,你要怎麼樣才肯接我的電話?

    第五個留言--

    翠微,你怎麼整天都不在家?求你給我個電話,我真的很擔心。

    第六個留言--

    翠微,我擔心得快瘋了,你饒了我吧,回個電話給我好不好?

    胡翠微一一聽著,聽到最後,嘴角不爭氣地揚起淺笑。

    還生他的氣嗎?

    好吧,看在他為她焦急的份上,就饒過他這一次。

    她拿起電話準備回電,想了想,她噙著淺笑放下電話。

    不如,給他一個驚喜吧!

    但當她提著水果二度來到醫院,原先的病房裡卻空無一人。

    她疑惑地到櫃檯詢問值班護士,才知道梁敏兒這兩天留院觀察的情況良好,兩個小時前已辦好出院手續離開了。

    那,他應該回家了吧?

    她遲疑了一下,決定搭車到他住處碰碰運氣。

    她換了兩趟車才抵達,看他屋裡的燈果然亮著,她開心地按了電鈴,唇邊堆起笑容等他來應門。

    呵,他看到她一定會很意外。

    門一開,她愕然地凝住笑容。

    為什麼是梁敏兒應的門?

    而她,一頭秀髮微亂地簪在腦後,身上只穿著一件絲質的細肩帶軟衫,不但罩不住她修長白細的雙腿,連她渾圓飽滿的胸部都若隱若現地呼之欲出!

    「你……」她手一鬆,水果禮盒歪斜地倒在地上。

    她驚呆了,梁敏兒為什麼是這種性感的打扮出現在他家?她軟衫下甚至沒穿內衣!

    梁敏兒倚在門邊,一派優閒鎮定地道:

    「泉聲在洗澡,你等一下,他應該快出來了。」她很清楚這句話會有什麼樣的效果。

    像是回應她的話似的,這時浴室門打開,唐泉聲正拿著毛巾在擦頭髮,身上只穿了條短褲就走出來了。

    胡翠微怔怔地看著眼前衣衫不整的兩人,耳邊聽到自己心碎的聲音。

    他們……是她想的那樣嗎?

    他怎麼可以這樣對她?

    是因為她遲遲不肯和他上床,所以他回頭去找肯陪他上床的前女友嗎?

    他怎麼可以這樣?那些深情的留言全是假的嗎……

    「翠微?」他看到她出現先是一喜,接著卻讓她泫然欲泣的容顏給嚇了一跳。他偏頭看向一旁的梁敏兒,她不適當的穿著令他皺了皺眉,也馬上就知道翠微誤會了什麼。

    他快步上前急忙說道:

    「你誤會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該死!雖然他問心無愧,可眼下的景況他確實有口難辯。

    胡翠微白著小臉聽著,只覺頭暈目眩,連呼吸都不能順暢。

    她無法接受這個,好想離開,可雙腳卻像被釘在地上動彈不得。「……我誤會什麼了?你明明和她……和她衣不蔽體共處一室,難道是我眼花嗎?」她喃喃泣訴著,眼淚一滴滴滑下粉頰。

    原本杵在一旁看戲的梁敏兒,偏又挑在這時插進來煽風點火--

    「難道你們做愛的時候,都穿得整整齊齊的嗎?」

    「敏兒你胡說什麼!」唐泉聲鐵青著臉低吼。

    梁敏兒不以為忤地繼續道:

    「以前我們在美國同居的時候,穿的比現在還少,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呵,她特別穿著這件襯衣,本來是打算等他洗完澡要誘惑他、對他投懷送抱的,誰想到她會剛好挑這個時候找上門來!無所謂啦,反正這些真真假假的話也能收到另一番效果才是。

    胡翠微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同居?做愛?

    事實明明擺在眼前,他還說她誤會?

    「敏兒你不要亂講!」現在是什麼情況了,她還來火上加油?!

    梁敏兒無辜地聳聳肩道:

    「我哪有亂講!喔,我知道了,你怕你的小女朋友不開心是吧?那好吧,你說沒有就沒有,隨便你怎麼哄她,我先進去換件衣服好了。」她丟下更大的炸彈,說完就優雅的退場了。

    胡翠微無法克制地微顫,覺得自己隨時都會崩潰。

    唐泉聲見她如此傷心,心疼地上前將她緊摟入懷。

    「翠微……」他低喚了聲,一時之間也不知該從何解釋起。「……你相信我,我沒有做對不起你的事。」就算一時解釋不清,但他無論如何也要先把重點告訴她。

    胡翠微心痛到了極點,她沒有應聲,只輕輕推開他,蹣跚地往外頭走去。

    唐泉聲拉住她,鬱悶地望進她的淚眼--

    「你不信任我嗎?」

    她下意識地閃避他的視線,低垂著小臉,恍惚地搖頭道:

    「……我不知道,我想回家了……」她掙開他的手又想走。

    「翠微!」他哪能讓她這樣走!他攔住她,著急得想扯頭髮了。「你聽我解釋,敏兒她--」

    她搖著頭打斷他,把豆大的淚珠都給搖出了眼眶。

    「我頭很痛,什麼都不想聽……你讓我走吧,我沒辦法再待下去了。」

    唐泉聲看她脆弱得像要暈倒似,也不忍再逼她,他無奈地歎了口氣

    「你等我一下,我送你回去。」或許先讓她冷靜幾天,等她聽得進他的話了再同她解釋會比較好。

    「不,我自己回去……」她深深吸了口氣,抬頭看向他,強忍著不讓更多的淚水滑落,「……我、我暫時不想看見你,所以你……不要來找我。」她斷斷續續地說完,隨即掩面跑開。

    唐泉聲懊惱地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滿肚子氣無處發洩,只能狠狠地踹了下大門。

    他氣她不信任她、氣敏兒胡說八道、也氣自己無力扭轉局面。

    梁敏兒換好衣服出來,正好看見他踹門的畫面。

    「這麼大火氣?胡小姐不聽你解釋嗎?」

    唐泉聲怒瞪著她吼道:

    「你為什麼要在她面前胡說八道?」

    「胡說八道?我們的確是同居過一陣子,我告訴她事實也算胡說八道嗎?」她好整以暇地回話。

    「你!」他火氣不打一處來。「好,以前的事就算了,你為什麼要誤導她讓她以為我們剛上過床?」

    「我有嗎?我以為我只是和她討論做愛時的衣著問題。」

    唐泉聲當然知道她在裝傻,他愈說愈氣。

    「是嗎?你敢說你不是存心要她誤會?」

    梁敏兒看他為這事氣得面紅耳赤,她的神情也冷了下來。

    「是,我就是存心要誤導她,不行嗎?」

    他一聽怒火更熾,胸膛急速起伏。

    「當初我們好聚好散,我不曾對不起你,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梁敏兒心中感覺複雜萬分,但語氣仍然冷靜。

    「我說過我想和你重新開始,上回在『醉饗』說過,這次到南部出差的時候也說過……」

    「我也說過不可能!敏兒,我心裡已經有翠微了,我們不可能重新開始!」他斬釘截鐵地對她道。

    梁敏兒倔強地直直望向他,不甘心地問:

    「她除了比我年輕之外,哪一點比我好?她憑什麼得到你的愛?」

    唐泉聲幾句難聽的話差點不耐煩地衝口而出,但顧念著往日情分,還是勉強嚥了下去,只用沉默回答她非理性的詢問。

    半晌,他別開眼不再看她,只揉著眉心、歎了口氣--

    「敏兒,我本來以為我們分手後還可以作朋友的。」

    梁敏兒自然懂得他的言下之意。

    她落寞地笑了,不得不去面對他們之間被她一手搞砸的關係--無論是友情,還是愛情。

    「很遺憾,我想作的從來就不只是朋友。」

    留下這句話之後,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他的住所。

    隔天她就編了個名目飛回美國,提前結束了今年的「定員輪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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