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夜,饒君羿正在住處臥房與遠在瑞士的母親通視訊電話。
「兒子啊,你過得好不好?」林端鳳慈藹的問。
一向冷斂的俊顏線條柔緩下來,性感唇邊難得的綴著淺淺的笑。「媽知不知道,您每次開口的第一句話總是這句。」
「媽擔心你呀,要你回來接掌家業,你偏要待在那麼遠的台灣。」
他們饒家早移民瑞士,在瑞士經營雄霸一方的金控集團,他父親老早希望這個具有卓絕商業能力的小兒子接任集團總裁,怎奈對甜點製作興趣大過一切的他偏執著要當個洋果子師傅,選擇定居台灣。
「這事並無衝突,有大哥替爸打理金控集團就夠了,再說爸若有任何提案、企劃需要我做評估與審核,透過網路和傳真,我仍舊能盡一己之力。」從以前到現在,他都是這麼幫爸處理公事。
「可是……」林端鳳略微遲疑,心生不捨的道:「以你現在的情況,堅持繼續當蛋糕師傅,對自己不是種自我折磨嗎?」
挺直的背脊一僵,他原本輕揚的笑紋跟著凝結。
林端鳳明瞭自己道出了對他而言極為殘酷的事,但這卻是不容抹滅的事實——君羿那與他同樣喜愛甜點烘焙的未婚妻,不幸於三年前因病驟然逝世,或許這事對他的打擊以及刺激太大,君羿得了「心理性官能壓迫症」的潛意識病徵,從此喪失身為甜點烘焙師最重要的酸、甜味覺。
直到如今,他仍未恢復這兩種味覺。大概沒人會相信,他完全憑著過人的天賦與直覺拿捏甜點製作的比例,做出一款款令人讚不絕口的蛋糕,然而這樣的執著,對他難道不是種折磨?
「媽。」微整僵凝神色,饒君羿抬起低垂的眼睫迎視視訊畫面中,母親掛懷的目光,「雖然我失去部份味覺,但那不影響我烘培甜點,我做蛋糕做得很滿足,沒有你所謂的折磨。」
只是心有遺憾,他的未婚妻再也無法陪伴他身邊,儘管如此,他是當烘焙師當到底了,因為雲柔臨死前要他別放棄製作甜點的夢想,也因為君歡洋果子坊是她所命名——包君心歡,君羿也歡——他永遠都記得她笑著告訴他店名所代表的寓意,要他輕易結束洋果子坊,他辦不到。
「唉,就不曉得你這孩子怎會這麼死心眼。」
一語雙關,想當初她就是怕他睹物思人,硬將他和雲柔的合照全扣押回瑞上,怎料沒有照片回憶,他仍淡忘不了這段情。
她加把勁狀似不經心的低噥,「你這樣子,媽幾時才能抱到個像你的孫子。」
饒君羿豈會聽不出母親想勸他另覓新感情的意有所指?他不著痕跡的岔開話,「我最近收了個徒弟。」
林端鳳微愣,成功的被轉移注意力,「媽記得你哥以前建議你開班授課,教人學做烘焙時你說志不在此,也沒興趣不是嗎?怎麼現在改變主意收起學徒?」
「沒辦法,她像塊黏皮糖一樣陰魂不散,非要我收她為徒不可。」而這會兒莫非她陰魂不散的功力持續發功?否則他什麼話題不提,為何獨獨提起這個仍有待他觀察再決定她的去留的麻煩丫頭。
「這麼說來對方很有心想學一手好手藝才會找上你,你可要和顏悅色點,好好指導人家。」
比起三年前那個溫和、平易近人的君羿,失去心愛未婚妻,整個人變得淡然冷漠的他,光看就讓人覺得不好親近,這個不怕他一張嚴肅臉孔,堅持拜他為師的年輕人,勇氣可嘉。
聞言,饒君羿雙眸暗瞇,腦中浮現那個練了一星期,總算勉強學會分蛋、打發得出六分、七分與九分發奶油的柔細身影。
要他對那個味蕾異常靈敏,進入烘焙室手腳卻格外笨拙的丫頭和顏悅色點?他要不要告訴媽,等太陽由西邊升起的可能比較快?
向晚的涼風輕吹,書香隱隱瀰漫空氣中的廣闊校園裡,一道淡綠身影騎著腳踏車輕盈的穿過商學院,直往校園側門而去。
「詠歡——」傅宗儒揚聲喊向那抹淡綠人影。
「學長拜拜,要到君歡捧場哦!」苗詠歡側頭回應,繼而伸手向他身後揮搖再道:「梁-、凱雯,你們也拜拜。晚點見。」
招呼話落,她沒下車與學長及兩位好友長談,自顧踩著腳踏車離開。
「詠歡急著去哪裡?」待她的身子消失遠處側門,傅宗儒轉向另兩名走近他的學妹問。他剛由學校附設的研所大樓上完課出來,正心喜巧遇心儀之人,怎知她走得那樣匆忙。
「她趕著去跟她師父學做蛋糕。」梁-說著,和詹凱雯有默契的相視一笑,心照不宣的想起這周以來租屋處廚房每天被噴得四處蛋白、蛋黃與奶油的慘狀。
她們是不曉得饒君羿那位名師,怎會有勇氣收下隨時可能搗毀他烘焙室的詠歡當徒弟,不過詠歡倒是吃了秤坨鐵了心的要把烘焙技術學好,第一天弄亂她師父的烘焙室,險些被開除之後,她馬上去買一大堆雞蛋跟奶油回租屋處練習,說她一定要讓她的師父刮目相看。
為了她的宏願,可想而知她們廚房的慘況,而經過她自己胡搞瞎搞一星期,聽說她已能在她師父面前成功的分蛋兼打發奶油了。
「學做蛋糕?那麼她剛才說的是名聞遐邇的君歡洋果子坊嘍?」傅宗儒雖很少吃蛋糕,但對這家知名洋果子坊,他早有所聞。
詹凱雯頷首,「詠歡拜的師父正是君歡裡的第一把交椅烘焙師。」
「她怎會突然想學做蛋糕?」
「她跟她爸約定,若能在畢業前成為蛋糕師傅,就擁有完全的婚姻自主權。」瞥見他眼裡閃過一簇晶亮的希望之光,聰明的梁-看穿的道:「學長,別想太多,你很清楚詠歡不是為你才這麼做,她若對你有意,我想她不必和家人作任何約定,而是努力讓她的家人認同你。」
哎!這個觀察力高人一等的學妹講話還真不客氣。「我知道詠歡始終只拿我當學長看,不過在她有男朋友之前,我仍然可以懷抱希望。」
對望一眼,梁-與詹凱雯無話可說,感情沒有絕對的道理可言,也許哪天詠歡會突然喜歡傅宗儒也說不定,雖然兩人一致認為,這樣的可能微乎其微。
「你們也下課了吧?走,我請你們到君歡捧場去。」傅宗儒慷慨邀約。
詹凱雯好心提醒,「學長確定?我們到君歡可見不到詠歡哦!他們的店外場有特定的服務人員,師傅不負責應酬客人,而且詠歡特別交代過,假使去君歡消費絕不能指名找她,免得她師父怪罪她用心不專,趁機偷懶而要她滾蛋,到時她會跟我們絕交。」
「這樣啊,那我們各自回家吧。」
聽見這老實得過份的回答,梁-與詹凱雯忍不住暗翻白眼。這個不懂得把握機會賄賂詠歡的麻吉姐妹淘的不上道學長,想要得到詠歡的垂青,依她們看是阿婆生小孩——有得拼了。
成為饒君羿的徒弟後,苗詠歡大致清楚君歡洋果子坊的蛋糕製作區分。
店內的招牌蛋糕或顧客下的訂單,全由饒君羿烘焙製作,至於饒柏勳和他的助手賴禹則負責日式的和風洋果子。而不論何種甜點,店裡每天的供應量往往很早即被搶購一空,尤其是饒君羿出手的蛋糕,向來最先賣完。
封他為全台最高竿的洋果子達人,一點都不為過,瞧他此時調配烘焙素材的專注神情,她懷疑有人能透出比他更專業投入,令人難以將視線由他身上移開的優雅氣勢與氣質。
唯獨有一點讓她稍感困惑,為何他偉岸的背影總令她感覺透暈著黯然的孤獨,眉間亦藏鎖著莫名的憂鬱,直讓她心生不捨。
現在也是,那昂藏的寬背又出現不該有的蕭索氣息,使她看著看著,不知不覺的隨他走向洗手台,伸手拂向他的背……
「你在幹麼?」沒被嚇到,洗好手的饒君羿轉過身面向她。他早發現她來到烘焙室,因為手邊正忙遂沒出聲招呼她,哪曉得她會突然伸手拂拍他後背,這個不知對他發過幾次誓說她絕非色女的丫頭,無緣無故又對他動手動腳做啥?
「呃,你的背後沾了點髒東西,我幫你拍掉。」
幫他拍掉那不知為何籠罩他的鬱鬱寡歡。可是她不敢這麼說,怕那只是自己一時的錯覺,怕她帥帥酷師父責怪她胡言亂語,臨時決定今天就終止讓她苟延殘喘當他徒弟的機會。
「謝了。把手洗洗,準備開始今天的練習課程。」他低聲叮囑。
她依言照做,師父今天要教她做最簡單的杯子蛋糕。
洗好手,她不經意瞥見流理台斜右前方的桌子上擱著一整盤切好的乳酪慕斯蛋糕,她的雙腳像有自主意識的直往前走去,然後彷彿受催眠般拈起一塊蛋糕就往嘴裡送。
這一幕,恰巧讓將之前調配好的檸檬起司蛋糕,放入已預熱好的烤箱烘焙的饒君羿看見。
「好吃嗎?」他雙手交抱胸前,帶著點不敢恭維的語氣睨問她。好個大膽的偷兒,竟敢在他面前偷吃他做的蛋糕!奇怪的是自己竟那麼縱容她,怕她會因他突來的問話驚嚇噎到,直等到她偷吃完整塊蛋糕才出聲。
「好好……吃——」飛揚的回答忽地卡在喉間,重新望見入眼的倜儻人影,苗詠歡總算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麼蠢事,有誰會像她這樣粗線條的在師父面前偷吃蛋糕?師父在瞪她耶,她該不該告訴他別這麼小氣,她只有偷吃一小塊而已?
「我添加何種材料在乳酪慕斯裡?」
「咦!」
「嗯?」饒君羿狐疑的瞇視她,上次的提拉米蘇她都能一項不差的說出成份,今天素材簡單的乳酪慕斯她卻品嚐不出?
清秀嬌顏綻出一朵釋懷笑靨,「我還以為會聽見我被開除的嚇人話呢!還好師父沒我想的小氣。」
「你最大方,又自動自發嘛,哦?」眼角微瞟向缺了一角的乳酪慕斯蛋糕,暗示她大方又自動的偷吃行徑。這搞不清楚狀況的丫頭,竟敢說他小氣,還笑得那麼清甜。
師父要算帳了,再不轉移他的注意力,她辛苦拗來的徒兒寶座可能不保。「師父的乳酪慕斯只以藍莓為內餡,不過酸甜的藍莓果粒與香濃的乳酪,在口味上形成絕佳的對比,相當蠱惑味蕾。」微頓,她淺笑再道:「我覺得如果以椰香仙人果當內餡,口感應該也不錯。」
深幽如潭的眸底閃過一縷驚詫,「你說的口味已經拿到外場銷售完了。」想不到她有和他相同的烘焙點子。
「什麼?!師父怎麼沒留一塊給我吃?」那是另一道人間美味哎!
修長手指準確的輕彈向她眉心,「你是來這裡負責吃蛋糕的嗎?趕快準備做杯子蛋糕了。」
苗詠歡雖覺可惜,但她目前的重要課題的確是學好蛋糕製作,而非感歎沒品嚐到他的高明手藝。走至工作長桌台,她一一取出需要的用具與材料。
「昨天已大致跟你說過杯子蛋糕的製作過程,你還記得吧?」饒君羿站在她身旁,不打算動手幫忙,要讓她自己試做。
「記得,將奶油,糖粉、雞蛋,麵粉,泡打粉及葡萄乾與蘭姆酒等逐一拌勻,和在一起,再將麵糊裝入擠花袋擠至紙杯,放入拷箱約十五分即可。」
「不錯,你全記住了,開始做吧!」
她確實將步驟記得清楚,也依言開始拌勻各種材料,可不曉得是不是因為這是她第一次做正式的蛋糕,經過一星期的基本訓練,已有點小自信的她,此時直覺緊張不已,打發奶油加糖粉的手竟不由自主發著抖……
「啊!」
一隻大掌毫無預警的微帶力道啪一聲拍向她的背,嚇得她驚叫之餘,手裡打發糖油的打蛋器差點滑落。
黛眉兜皺的瞠向她身旁的酷哥,「臭師父,人嚇人會嚇死人耶!我又沒惹你,你幹麼突然用力拍我?」她有點懷疑他記仇之前她想趕走他背上那抹隱現的蕭瑟孤獨,而拍他的背的舉動,故意還以顏色的拍她一掌。
濃眉皺得比她還深,「要你做蛋糕又不是要你拿刀子殺人,你在緊張什麼?」不過要她做個蛋糕,她小手直發顫,身子僵硬得像石頭,能順利完成烘焙才有鬼。大掌略微粗氣的又拍她纖背一下,「自然的站直身子,肩膀放輕鬆,想像你正在做你最喜歡的事,別去設想結果,你就能應付自如了。」
奇跡的,被又拍又念的她緊張的心情忽然鬆緩下來。
就是說呀,師父又沒說她蛋糕做不好就不要她當徒弟,她只管盡心試做,心有顧忌的想那麼多做什麼。
深吸口氣,她重新著手蛋糕的製作,發現先前侷促的手腳靈活許多。
見狀,饒君羿微微搖首。這個味蕾比別人敏感,對蛋糕口味的搭配也具有比常人靈敏直覺的丫頭,對烘焙應該有過人的天賦與潛藏的實力,怎奈如她自己所說,她一進和烹飪有關的場地手腳就變得不靈光,想要她的天賦與實力發揮得淋漓盡致,她勢必先克服在烘焙室會綁手綁腳的毛病。
思緒間瞧見一綹髮絲垂落她眉間,他未假思索便伸指將它勾塞回她小巧白皙的耳後。
「嗯?」他突來的碰觸讓正準備倒葡萄乾於混和好的麵糊內的苗詠歡,疑惑的望向他,到目前為止她的步驟應該都正確,師父沒道理想扭她耳朵吧。
饒君羿怔愣了下,猛然察覺自己突兀的舉動。他是怎麼了?怎會突然對她做出撩碰髮絲的親暱舉止?「沒什麼,不小心碰到。別分神,專心點。」找不到自己失常的理由,他淡然答之。
「我可不可以問師父一個問題?」苗詠歡忽地說道。
「什麼?」
「我要付多少學費?」這個問題她一直忘記問。
「你說呢?」反問得煞有其事,其實他壓根沒想到收學費這事。
「我知道師父是無人能敵的洋果子達人,拜你為師的學費肯定不低,可是我們能不能打個商量,如果是我現在無法一次付清的數目,能不能等我畢業賺到錢再還你?這筆錢我不想跟家裡拿,畢竟拜師學藝是我自己的堅持,費用該由我自個全權負擔。」她戶頭裡是有爸媽平時所給,她沒花用的零用金大約五十萬,不過她想可能不夠付他這位名師的學費。
他發現她不但是個愛騎腳踏車的奇怪女孩,還是個隨時會給人驚訝的丫頭。他知道她家裡經營家規模不小的貿易公司,說她是千金小姐並不為過,可這個大小姐非但無絲毫養尊處優的驕縱脾性,現在更表明不願向父母討要不該她索取的金錢,委實令他刮目相看。
然而他不打算說出無意收她半毛學費的意圖,避免她知道不用繳學費,便怠慢學習態度。「這些你不用擔心,等到你學習期限結束,我們再算帳也不遲。」
她想想也是,比起學費多寡問題,她努力當成烘焙師才是最重要的。
認同的輕點小腦袋,她低頭繼續手上工作。
方纔他幫忙挑置她耳後那一小綹髮絲又調皮的垂落下來,眼看就要滑碰到她柔潤唇瓣,饒君羿再次未作多想的將它挑勾她粉耳後,在她受干擾的再度望向他時,低聲說道:「下次記得將頭髮盤乾淨點,沾刷臉上不舒服是一回事,掉落食用素材裡,小心我唯你是問。」
話落,他逕自走開忙他的去,以免自己老看不過去的勾整她那一綹不聽話的頭髮。想不透的是,他何時變得這麼雞婆?
望著他有些嚴肅、稜線分明的側臉,苗詠歡沒被他嚴格的警告嚇到,唇畔反而淺淺上揚。師父是怕她被散落的頭髮扎得不舒服,所以二度為她撩發吧!
老實說,這個看來冷情難以親近的酷師父,是個心思細膩的大好人。
「好醜。」
厚,心思細膩的大好人批評起她初次烘焙完成的蛋糕,有夠不留情面。「哪有當師父的這樣打擊自己徒弟的自信心。」苗詠歡嘟嘴抗議。
「這無關打擊你的自信,而是做最實際誠實的評論,難道你愛聽不切實際的花言巧語,要我說它們很漂亮,膨脹你的虛榮心?」饒君羿就事論事的指著長桌上由她親手製作,已烤好、表面龜裂得厲害,有些甚至滿出紙杯的杯子蛋糕,要他昧著良心稱讚這樣的蛋糕漂亮,他這個傻徒弟是想害他被雷公劈嗎?
隨他修長好看的手指望去,她實在回答不出是啊兩個字。只怕再沒有審美觀的人都看得出她做的蛋糕丑,尤其擺在他烤得表面金黃,看起來柔嫩可口,完美得無懈可擊的檸檬起司蛋糕旁,更彰顯出她的杯子蛋糕丑斃了。
「人家是第一次做啊。」小腦袋洩氣的往下垂,儘管她做的蛋糕很醜,但師父的實話還是讓她有點受傷。
無由的,她垂首絞手的沮喪模樣,讓他心底滑過一道不忍。他下意識的輕捧起她小臉,「如果我說那些蛋糕醜得很可愛,你會不會好過點?」
她雙眸一亮,「醜得很可愛?」
饒君羿頷首,沒告訴她大概要有些藝術眼光的人才會這樣認為。「下次注意麵粉的黏稠度,奶油別回溫得過軟,裝入模型以八分滿為原則,就能避免今天的狀況。打起精神來,知不知道?」
恍如為她打氣般,大掌輕拍她小臉兩下。說不上來,他不喜歡看她無精打采的樣子,連帶他也感覺不舒服。
而他拍碰她頰畔這幕,剛好讓偷空過來看看這對師徒相處情形的饒柏勳瞧個正著,他滿眸驚訝。君羿剛剛的神情好柔和,且曾經怒責苗詠歡對他動手動腳吃他豆腐的人,這會居然反過來對人家又拍又碰,這個君子酷哥在搞啥東東?
「我知道了。」有了師父的鼓勵,苗詠歡覺得自己又渾身是勁,「我會繼續努力。咦!饒大哥,快過來嘗嘗我做的醜得很可愛的蛋糕。」她揚聲朝門邊喊。
「醜得很可愛的蛋糕?」饒柏勳困惑的走向兩人。
她坦然又靦-的笑笑,比向自己做的六個杯子蛋糕,「我試做的,師父說醜得很可愛,要我再努力學習。」
這麼說君羿剛才會拍她的臉是在對她加油打氣嘍?
沒注意自個堂兄瞟向他的若有所思眸光,饒君羿略微莞爾的視線全凝在又恢復開朗笑容的苗詠歡臉上。她還真樂天,一句醜得很可愛,嚴格說起來並不算讚美的話也能令她滿足接受。
「雖然蛋糕的外觀不好看,味道應該還可以。饒大哥要不要捧場吃一個?」小手捧了個蛋糕到他面前。
「你第一次完成的成品,當然要捧場。」饒柏勳阿莎力的接過,很乾脆的大咬一口。
「怎麼樣?」她眨巴著眼瞅問他,不知自己做的蛋糕能得到何種評價。
「口感稍嫌乾硬,不過調味比例拿捏得恰到好處,還不錯。」
「真的?」
「我沒必要說假話安慰你。」饒柏勳笑道,很捧場的將嘗起來確實不難吃的小蛋糕全部解決掉。
「師父,饒大哥說我做的蛋糕吃起來還不錯ㄟ!」苗詠歡巧笑倩兮的將另一個蛋糕遞向他,「你也嘗看看。」
饒君羿眉峰微蹙,「我不吃。」
她一愕,舉著蛋糕的手僵在那兒。師父是嫌她做的蛋糕粗糙,不願捧場嗎?
看出她的愣然無措,饒柏勳急忙緩頰,「你可別以為君羿嫌棄你的手藝,他從來不吃甜點。」喪失甜與酸的味覺,要他如何品嚐甜點的美味。
「師父從不吃甜點?」苗詠歡迎望他的眼裡盈滿錯愕,身為蛋糕烘焙師卻不吃蛋糕?
「你來君歡這些日子見我吃過嗎?」他毋需再多作解釋,卻不忍見她眼裡被拒的失望,話自動滑出口。
她猛然想起自己是沒見過他吃過任何一塊蛋糕,甚至連他在做蛋糕時也未曾見他試過半次調味,可出自他手的甜點,每一樣都具備教人癡戀的超級美味。這著實是令人折服的出神入化技能,但為何她覺得有哪裡怪怪的?
「就算師父再厲害,研發新產品也需要試吃,為什麼我好像沒看過師父……」
「詠歡!」饒柏勳在堂弟臉色愈來愈沉斂前喊斷她的話,「君羿是少見的烘焙天才,試不試吃都不影響他的甜點製作。他還要忙,別吵他,你拿塊蛋糕請我的助手賴禹嘗嘗。」君羿喪失的味覺是不可提的禁忌,他還是先支開大有打破砂鍋問到底之勢的詠歡,免得冷面帥哥等會把她罵哭。
見饒君羿一語不發忙著將不久前趁熱脫模,已稍涼的檸檬起司刷上鏡面果膠,拿至冰箱冷藏,苗詠歡也只能拿著自己做的杯子蛋糕,隨饒柏勳離開。
只是……為何師父俊實背後的澀然黯淡,彷彿更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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