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歐式建築,屋外栽種著各式各樣花草,既雅致又宜人的花卉農場咖啡屋裡,程月桂正笑意盈盈的招呼著荻野鷹昂。
說來還真要感謝她姊夫的宏量氣度,不但同意修真姓他們程家的姓,還讓修真留在台灣繼承程家香火,她也才有機會和荻野鷹昂相識,相處得像祖孫一樣。
「聽修真說你要回來,姨婆可是從昨天就高興的等著呢!怎麼今天才來?」
「因為昨天被個麻煩的傢伙搞得一團亂,抽不出時間來。」荻野鷹昂慵懶的拿起香純的水果茶啜飲,好像在這一刻,才得到回台後早該擁有的輕鬆。
程月桂微愕,「麻煩的傢伙?」
「嗯。」不太想談的敷衍低應,他繼續品嚐可口香茶,怎奈腦子硬是亂有主張的批判起那個「麻煩的傢伙」──
她真的很麻煩!
昨晚她說肚子餓,他帶她到廚房要她自己弄吃的,萬萬想不到不過眨眼的工夫,她竟將廚房弄得滿是嗆人的白煙。
「你在搞什麼?」這種情況下他很難不吼人。
「煮菜呀!可是我覺得很不順手,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她大小姐竟還能眨著一雙無辜至極的澄澈大眼這樣問他?
依他看,她全身上下都出了問題!而且他發現她又應驗了一項腦傷症狀!行為異常。
廚房可說是歸女孩子掌理的另一個天地,她居然有本事沒兩下就將它搞得烏煙瘴氣,不是腦子撞得行為異常是什麼?
結果為了避免她將小叔的廚房燒掉,他只得要她在一旁坐著,由他掌廚填祭她的五臟廟。
一想起這他心裡就不暢快!他竟然被逼著為那個毫不相干的女人下廚?!
「姨婆的水果茶有這麼難喝嗎?瞧你喝得橫眉又豎眼的。」
程月桂的聲音截回他的思緒,荻野鷹昂微整心神,搖搖頭道:「不是,只是想到一個令人想開罵的傢伙。」看來他實在選錯日子回台灣,早一天或遲一天,不就能避開那個超級大麻煩?
程月桂聽得狐疑又迷糊,這孩子怎麼一會兒「麻煩的傢伙」,一會兒「令人想開罵的傢伙」,他是跟人結了仟麼仇嗎?
莫非……「你指的該不會是你奶奶,我姊姊吧?」
他臭臉一擺,「姨婆,我們說過不談奶奶的,在日本她成天在我耳邊念這個嘮叨那個,我好不容易耳根可以清靜,你又提?」
「好、好,不提,你們祖孫倆,一樣倔。」
「哼!誰跟那老太婆一樣。」他別開臉嘀咕。
程月桂一笑,「是不一樣,姊姊是荻野老當家,你是荻野少當家。」
「姨婆!」
他根本是被老太婆裝病所欺,才接下「龍掠組」少掌事的!
「知道,姨婆不再提就是。不過你既然來了,可不可以幫姨婆一個忙?」
「什麼忙?」他停住添倒水果茶的動作。
「來花卉農場喝咖啡的人很多,姨婆想多請兩個服務生,今天有幾位應徵者,姨婆想綜合你們年輕人的眼光,從中挑兩個,幫姨婆看看吧。」
也不等荻野鷹昂表示意見,程月桂已叫領班傳喚等在休息室的四位應徵者,雙手各端著預備好的咖啡出來,開始進行儀態甄試。
荻野鷹昂興趣缺缺的抬眼瞟去,什麼年輕人的眼光?姨婆是老闆,要征幫手當然是她自己挑……呃,等一下,右邊第二個應徵者──
赫!這愈走愈近的人不正是她!
「你怎麼會在這裡?」他想也沒想的出聲。
嗯,這有點熟的聲音?楚漾下意識地將注意力從雙手的咖啡杯往上移──
「啊,是你!」很正常的驚呼。
然後緊接著的,是一陣很不正常的「鏗鏘匡啷」陶瓷碎裂聲……
楚漾被拉出了咖啡屋,不過她在意的不是為什麼被拉往屋外,而是──
「怎麼辦?我摔破兩個咖啡杯、兩個咖啡杯盤,你可不可以先幫我賠?」
「你還好意思說?你差點砸到姨婆的腳。」
荻野鷹昂將她拉到一座無人的假山前才放開她,實在不敢相信有人手上端著咖啡,要驚呼時竟然還呆呆地伸手指他,盤子杯子不掉才怪!沒想到這個天才竟又用另一隻端托盤的手去接掉落的杯盤,狼狽的情形可想而知。
「我不知道這裡的老闆是你姨婆呀。」是剛剛在屋裡聽他喊才曉得。
「就算你早知道,你還是會像剛才那樣險些砸到姨婆。」
「因為你突然出現啊。」她驚訝嘛。
「跟你說話實在要有很大的忍耐力!」他暗暗咬牙的爬了下頭髮。
聽她說得彷彿全是他的錯!也不想想分明是她自己反應差,人家其他三個應徵者手上的杯盤怎麼就沒半點事?
避免被氣到得內傷,還是換個問題。「你怎麼會來這裡?」他出門前家裡安安靜靜,以為她還在睡、想不到她竟比他先到這裡。
「現在我用、穿、吃、住的,全是你和小叔提供支付,有個工作,我才有錢還你們,所以我要小白乖乖待在家裡看家,就照著報紙的廣告到這裡應徵,只是沒想到你也在這裡,然後……這個工作大概沒指望了。」
聽她兜繞這一圈,就是硬認為是他的出現砸了她的應徵甄試?「就算我不在這裡,你也過不了關,哪有服務生將注意力全集中在手上杯子的?光憑這一點你就不合格。」
她剛才甄試時的神情,緊張得像要去打仗!
「哇!你說得好專業,你當過服務生?」她兩顆圓溜大眼裡滿是崇拜。
天,再跟她扯下去,他八成會嘔血!
「喂,」楚漾趕忙揪住轉身欲走的他。「你去哪兒,你還沒答應幫我賠……慘了,你姨婆要過來找我算帳了。」
頭皮發麻的躲到他身後,她小手仍揪著他的衣擺。怎麼辦?她會不會是第一個為了四個咖啡杯盤而吃上官司的人?
荻野鷹昂著實不知該氣還是該笑她的反應。也罷,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幫這個老是出岔子的小女人收拾善後。「姨婆,打破的那些杯盤我會賠。」
「真的?」像怕他反悔一樣,楚漾連忙探出小腦袋,「姨婆,你聽到了哦,他說那些打破的杯盤他會賠。」開心著這樣她就不會被告,她跟著喊程月桂「姨婆」喊得自然。
俊挺濃眉一凝,荻野鷹昂開始後悔起自己的大方,瞧她這急於撇清的態度,她當真以為她會摔破杯盤的錯全在他?
「你……」
「謝謝。」
才轉頭想數念人,他猛地教她出其不意咧綻的清甜笑靨怔住,這麻煩傢伙笑起來不難看嘛!
「阿昂,這位小姐是?」程月桂終於插得上話問出她的疑問。之前阿昂也沒說什麼,拉著這女孩就出來,見他們在屋外說話的樣子似乎很熟稔。
「楚漾。昨天我和小叔在路上認識的。」
「在路上認識?」
楚漾從荻野鷹昂身後走出來,為臉現疑惑的程月桂作補充說明,「在大馬路上,我被他開車撞到,然後失去記憶,小叔讓我暫時住他那裡。」
「你確定你沒說錯?」荻野鷹昂瞇起眼,聲音明顯沉降許多。
她密長如扇的睫毛眨了幾眨,「有嗎?我是失去記憶,現在住的也是小叔家不是嗎?」
該死的不是嗎?這小女人怎麼就是有本事落掉最重要的環節,硬要栽他贓!
「聽清楚,是你自己撞上來的!」要說幾遍她才懂?
楚漾被吼得用手塢住耳朵,「什麼呀?不是都一樣。」結果就是她撞得失憶了嘛!
「見鬼的一樣!」低嘶一聲,他右手臂一勾,粗氣的攔腰將她兜攬起來。
「啊!你做什麼?」她整個人雙腳離地的掛在他手臂上,嚇得驚叫出聲。
「阿昂,你在幹什麼?」程月桂也因這突來的發展而愣住。
「將這個判斷力遇到超級障礙的女人,帶去給小叔再仔細檢查檢查,免得遲早被她氣死!」
嘎?判斷力……超級障礙?程月桂還在迷糊怔愣間,只見荻野鷹昂已走離好幾步遠,沒再喊他,她想還是晚點直接找修真問個明白。
而這頭的楚漾仍扭動的掙扎著──
「你到底在說什麼?放我下來啦!」哪有人莫名其妙就抓人的?而且這個人不曉得喝什麼長大,光是一隻手臂就將她鉗制得牢牢的。
「你再亂動,等會兒滾下來摔扁鼻子,自行負責。」威嚇著,他索性將像蟲一樣不安分的她使力甩上肩頭,這樣制伏起來省事多了。
不過看她昨晚將他煮的一桌菜吃得盤底朝天的饞相,平時肯定也很會吃,怎麼這身子會輕得如此不像話?她是把東西吃到哪裡去?
趴在他肩上的楚漾,不由得皺眉摸摸自己的小鼻子。趺下去不但會摔扁鼻子,而且還要自行負責,這麼恐怖又麻煩啊?
唉!還是算了,他塊頭大,她哪裡掙扎得贏他?而且他的肩膀趴起來也滿舒服的,她就為自己其實還長得挺可愛的鼻子著想,省點力氣,休息會兒吧。
「慈心綜合醫院」,程修真的辦公室裡,荻野鷹昂望著躺臥在沙發上的人,極力做著深呼吸,可一口氣憋在胸口實在難受。
「小叔說她只是睡著?」他終究還是忍不住嚷問出口。
「只是睡著。」坐回辦公桌前的程修真帶笑點頭。
好極了,只是睡著!「真想掐醒她!」他兩道眸光銳利的掃向沙發。
「瞧你像要殺人似的,人家睡覺又礙著你?」程修真涼涼地說,阿昂和楚漾在花卉農場的事,阿姨在電話中全告訴他了,他覺得挺有趣的。
「少在那裡說風涼話!你知不知道剛才我可是被嚇得半死,以為她又出什麼狀況,連闖好幾個紅燈趕過來,結果她居然不是昏迷,只是睡著?!」
愈說愈上火,狄野鷹昂不禁走到楚漾身邊嗔視她,「被鉗制的人不擔心自己的安危,竟還在人家肩上睡死過去?小叔最好將她的腦袋剖開,重新接她錯亂的神經線。可惡!我說得這麼大聲,她還睡得這麼安穩,她是幾百年沒睡啦?」
「喂,」程修真莞爾,「別跟個病人鬧彆扭。」
「她有哪半點看起來像病人?」說她超級麻煩精一個,他倒舉雙手雙腳贊成!
「她所有記憶全喪失了,就某一層面而言,她其實比生病的病人還可憐。」
荻野鷹昂眸光一斂,看著楚漾睡得像沒事人的俏臉,記起昨晚她回想記憶時,冷汗涔涔的受痛神情……
「又不是我故意害她失憶的。」壓下心中胡亂竄起的內疚,他坐上沙發,語氣和緩不少。
「所以別老是跟楚漾計較,把她當妹妹一樣讓她一些,要恢復記憶這檔事急不來的。」
如鷹黑眸朝他瞥去,「說得像我把她欺負得多慘。」
「你是老對人家有意見。」他從容以對他狂放的氣勢。
「是她老讓我有意見!」荻野鷹昂不認同的更正。
「誰啊?是誰那麼大膽敢惹你讓你有意見?那個人不知道你很可怕,一隻手就可以將人甩上肩膀哦?」
迎上兩顆圓滾滾骨碌碌的靈亮瞳眸,荻野鷹昂發現他得暗做深呼吸,才能抑下想吼人的衝動。一睡起來亂插嘴就算,她就不能等弄懂情況再發表意見」?
「你的表情有點奇怪,是不是那個人已經被你甩過,全身骨頭斷了好幾節,現在正躺在醫院裡?」如果真是這樣,那個人比她慘多了,至少她全身骨頭好像都還接在一起。
一旁一直用手捏住大腿,好讓自己不笑出聲的程修真,終於忍不住笑出來。楚漾說得還真準,只不過她的骨頭沒被甩斷半節就是。
「真想敲昏你!」由齒縫迸出一句,荻野鷹昂連招呼都沒打,自顧自離開。
要他不要跟這個一開口就教他有意見的女人計較,將她當妹妹讓她一些?
等她腦子恢復正常點,他再考慮看看!
「小叔,我有做錯什麼嗎,為什麼他要敲昏我?」將視線從消失眼簾的頎長背影調回來,楚漾望著程修真問得迷惘。
他忍不住又呵呵笑開,「別理阿昂,他剛剛還說要掐醒你呢!」
迷惑的羽睫連扇好幾下。想掐她又想敲她?她犯了什麼滔天大罪?
「我還要到另一棟大樓巡視,一起來吧,等會兒我再送你回花卉農場。」
「小叔是說……姨婆那兒?」跟上他的腳步,她訥訥地問。
「別擔心,阿姨不怪你打破杯盤的事,而且你的事我跟阿姨說了,她說如果你有興趣,隨時可以去她那裡幫忙。」
楚漾雙眼一亮,「也就是說,我被錄取了?」
「是啊。」他帶她拐進走廊另一頭。
笑開的小嘴忽又斂下,「可是有人說光看我端咖啡就不合格。」
「阿昂說的?」見她點頭,程修真笑道:「阿昂無心的,事實上他這回是因為散心度假回來台灣,卻不湊巧剛回台就碰上昨天的意外事故,他心情當然不暢快,有時說話難免不客氣些,你可別怪他。」
楚漾直搖小腦袋,荻野鷹昂現在可是他的衣食父母之一,她哪敢怪他?
「至於找回記憶的事,你不用急,腦部受創的記憶喪失大都屬短暫性,慢慢來,別把自己逼得太緊。過兩天我會再幫你做腦部檢查,看看有無其他異狀。」
「好。」現在的她好像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而就在此時,醫院的另一隅,離開程修真辦公室的荻野鷹昂,一路搭乘電梯直下醫學大樓。
要獲得平靜,只有遠離腦袋需要再「矯正」的楚漾才有辦法。
也許是腳步走得急,他在醫院入口處不小心與人擦撞。
「抱歉。」他連忙扶住教他撞上的中年婦人。
「沒關係,是我自己不小心。」淡淡一笑,楚含惜覺得眼前這個眉宇不凡、相貌堂堂的年輕人滿有禮貌的。
「不是要你別擔心水丫頭,這會兒你連走路都心不在焉起來。」楚含惜的丈夫談尚毅輕扶著她,低低叨念。
水丫頭?好奇怪的稱呼。彎身替中年婦人撿拾掉落皮包的荻野鷹昂,下意識這麼想。
「我兩天沒聽見那丫頭的聲音,很想念她。」
「你又來了,丫頭接起工作十天半個月沒消沒息是常有的事,大哥大嫂都放心的環遊世界去,你這個姑姑在擔什麼心……呃,不好意思,謝謝。」終於發現自己妻子的皮包還教好心的年輕人拿在手上,談尚毅伸手接過,感激的道過謝,這才扶著妻子往醫院裡頭走。
楚含惜隨丈夫跨步時,很自然的回身朝荻野鷹昂點了一下頭,打從心底覺得這個年輕人看起來很順眼。
荻野鷹昂倒也大方的頷首回禮,這種完全在不經意中發生,淡然又無負擔的點頭之交,其實感覺還滿好的。
帶著轉好的心情邁出醫院,他現在要到空闊的海邊,兜、風、去。
雖然程修真說恢復記憶的事慢慢來,不要勉強自己去想,可是此時正獨自走在路上的楚漾,還是忍不住努力翻攪記憶夾層,希望能記起什麼。
今天她和程修真在程月桂那兒聊得很開心,程月桂也親自教她煮咖啡的技巧,然而就在看著開水煮沸冒泡時,她的腦子很突然的就閃進「水丫頭」三涸字。
水丫頭?那是誰?
她站在咖啡壺前發愣許久,甚至頭部已想得隱隱作痛,還是想不起來水丫頭這個乍然冒出來的詞,和她有什麼關係?
不想她頭疼的掙扎樣嚇到姨婆,她沒再和揪抓不出半點頭緒的空白記憶纏鬥。可是現在,星光微亮,有著錯落路樹的小路上只有她一個人,她可以好好的想。
只是才一會兒,她額際又隱約開始抽痛。但她撫著額頭頂住腳步,仍不放棄的闔眼用力思索,水丫頭?楚漾?有關聯嗎?她到底是誰?住哪裡……
「小姐,瞧你汗流的,一個人走夜路害怕嗎?我很樂意陪你。」
「哇啊──」
一聲慘叫傅來,小路另一側的荻野鷹昂簡直傻住眼。
他正開著他叔叔的車子準備回家,不意瞧見有一步沒一步走著的楚漾,正在考慮是要當作沒看見地呼嘯而過,遠離可能因她而起的任何麻煩,還是有君子風度的順道載她回去時,就見她狀似不舒服的撫額停站住。
想她那顆被車撞過的小腦袋大概又出狀況,他才想停下車,一位形貌猥瑣的男人已接近她,邪笑的就伸手往她臉上摸去。
該死的混帳色痞!他目光倏凜的就要衝下車,怎料楚漾劈頭就以一記過肩摔,將那個想輕薄她的男人摔在地上!
她竟然會空手道?剛剛那記摔人動作,還真是漂亮俐落極了!
「臭娘們,想不到你學過防身術!」半點便宜都沒佔到就被摔飛出去的男人忍痛站起來,猙獰的臉上多了狠厲之色,伸手往褲袋後一探一亮,手上立即多出把寒芒逼眼的尖利匕首。
什麼?防身術?按著抽疼的額頭,楚漾意識有些不清的往後退。
這個人是誰,她剛剛是不是做了什麼?她的腦子裡怎麼好像有許多模糊的影像在繞轉?
「敢摔我,你就得付出雙倍的代價!剛剛是我不注意才著你的道,你當真以為我這個流氓會怕你的花拳繡腿?」
流氓?花拳繡腿?
「用力踢過來,那些壞蛋流氓可不怕對他們沒有威脅性的花拳繡腿,再使點勁……」
突來的一串話在腦裡迴繞,可是楚漾想不起來這是誰說的,只隱約感覺腦裡有道蒙-的人影晃動。
「到底是誰,為什麼就是想不起來?」愈想翻開記憶頭愈疼,後退的腳步也跟著踉蹌,一個不注意腳下絆到石子,跌倒在地的同時,她的頭撞到一旁的樹幹。
「哼,人不舒服還逞強?你這只鮮嫩可口的小羊,我吃定……」
「咚!」的一聲,色膽包天的男人什麼狀況都沒搞懂,連話都來不及說完,人已昏趴在地上。
「這樣就昏啦?本來想再送你一腿的,啐!」
冷睨眼被他一記手刀就劈昏的男人,荻野鷹昂沒忘記上前探看坐在地上揉著後腦勺的楚漾。
「你沒事吧?」唔,為什麼自從認識她後,他得常常問這句?
張眨的大眼瞧見了熟悉的臉龐。「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不是在家照顧小白?」
他半邊眉挑得老高,「我應該在家照顧那隻狗傢伙嗎?你這個女人,我在問你什麼你跟我扯什麼?」
「我以為你從醫院離開後會回家,小白有人照顧,所以我才跟小叔在姨婆那裡待到晚上,結果你怎麼在這裡?你問我什麼?」
天!為何跟這個溝通困難的傢伙說話,非得跟著她隨時亂轉彎的節拍走?
「為什麼不讓小叔送你回來,剛剛很危險你知道嗎?」他連另一邊眉毛也挑起來,指著昏死地上的男人問,不想隨著她的問話回答。
「小叔還要到醫院,所以我自己回來。」她今天才知道,程修真不但是腦科主治醫生,而且還是慈心綜合醫院的副院長,很忙。
瞥向他剛才修長手指指的方向,她不解的問:「這個人怎麼在這裡睡覺?」
睡覺?荻野鷹昂險些吐血。
「小姐,剛才發生的事你都不記得了嗎?」她沒瞧見那個混蛋手邊的刀子?
剛才?楚漾又碰碰有點疼的後腦勺,邊想邊道:「之前我試著回想以前的事,疼痛的腦子裡好像有很多畫面亂竄,可是我一個也抓不住,之後……腦袋似乎很亂,我只記得頭好像又撞了下,然後那些模糊的畫面全都不見了。」
他訝然,「你不記得你賞這個男人一記過肩摔?」
「過肩摔?」她眼裡眨著迷惑,「那是什麼東西?」
她忘了?或者只是在回想的恍惚中,不經意又反射性的展現原來的自我?而剛才那伶俐的攻擊身手,以及她身上那瞬間的聰敏氣息,就是原本的她?
偏偏此時的她一臉呆樣,荻野鷹昂決定當剛才是自己眼花看錯,比較對得起自己的判斷力。
「回家了,警察馬上就會來抓這個色狼。」他剛才在車裡用手機報了警。
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不過他已經站起身,楚漾也只好跟著站起來,怎知重心不穩,她直往旁邊偏去。
「喂,你怎麼走路的?」他眼明手快的伸手勾住她的腰。
「我是往前走呀,可是就一直偏向右邊嘛,是不是剛才又撞到頭的關係啊?」
思緒一閃,他記起小叔所說一大串撞傷什麼大腦前額葉的後遺症中,「走路不穩」一項。
麻煩的傢伙!在心底嘟噥一句,他打橫抱起她,往停放的車子走去。「你最好好好保護你的小腦袋,再撞下去,頭撞裂了看你怎麼辦!」
還在驚訝他不由分說就抱著她,他有點不高興的聲音又在她耳畔響起!
「不是告訴你有小叔在你再想以前的事嗎?明明知道自己一想頭就會痛,你還敢在沒人的路上亂想?你曉不曉得剛才有多危險?那個色痞手上有刀吶!你的清白和性命有你的記憶重要嗎?下次你再給我在路上一個人亂想以前的事,小心我叫小叔把你關在醫院裡,讓你想個夠……」
他愈說愈大聲,楚漾的脖子只能愈縮愈低。
她也只不過是想盡快恢復記憶而已,這樣也有錯?
這個實在不知道喝什麼長大,老是輕而易舉就將她抱起來的男人,會不會,太愛念人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