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穆柯睜開眼睛的時候,身邊已經空空如也。他躺著沒有動,室內的光線很暗,他的心情很沉重。
「砰砰」,外面有人在敲門,是寒月急促的聲音「二哥,你怎麼還沒有起來?袁姐姐要走了,你真不打算留她?你不會還睡得著吧?」
他下了床,打開門,寒月一頭栽進來,就把他往外拉:「快去留住她!快呀!」
穆柯隨著他走到大門口,看到袁芷筠一個人站著,天色還是濛濛亮,她大概是打算趁大家還沒有起來就走,沒想到被早起的寒月抓了一個正著,纏著不讓她走。
「袁姐姐,二哥來了!」寒月拖著穆柯。「二哥有話跟你說!」
她回過頭,兩人目光一觸,她首先避了開去:「謝謝你們這一個月來的照顧,我走了!」
他看著她,不說話,但眼神已把訊息都傳達出去。
一定,一定要照昨晚說的話去做!
她垂下了眼睛。
「告辭!」
「袁姐姐!」寒月看看二哥,氣得直跺腳,不死心地說,「你至少要等你妹妹來了再走吧?」
「我會在路上和她聯絡的!不早了,後會有期!」
「袁姐姐——」
她抬起眼睛,已變得冰冷。
「出了這道門,我就是你們的敵人!如果以後在外面碰見,我不會對你們手下留情,你們也不要對我抱有幻想,這一個月的相處,希望在彼此的記憶中都可以忘掉!」
她轉過身,毅然地跨過了門檻,寒月被她這一番話鎮住了,回頭看看二哥,又看到身後其他幾位兄弟。穆柯卻已恢復了平時的神情,朝他們笑了一下:「怎麼了?不恭喜我又順利做成一筆大生意?短短一個月賺了三萬兩,很不錯啦!」
「你為什麼要放袁芷筠走?」金美嬡走下台階,直直地問,「你不是很喜歡她嗎?」
穆柯靜靜笑著:「大嫂,這件事到此結束,不要再提了好不好?」
「不提就不提!」龍金把妻子接到身邊,「去用早膳吧!」
「可是……」
「不要可是了,雨,你不是給美媛配製了一些安胎藥嗎?她整天跳來跳去,我還真是不放心!」
「我一會兒就拿給你們。」瀟雨點點頭,望向站在庭院裡的穆柯,給了他一個溫暖理解的笑。
※ ※ ※
接下來的三天,恩澤山莊一切如常,龍金和美媛回來後,山莊裡熱鬧了許多。
美媛有了孩子,卻仍然一刻也停不下來,龍金怕她出事,只好整天看看她。有時兩夫妻吵架,美媛一生氣會飛上屋頂不理人,往往把龍金嚇出一身冷汗,哄了半天才肯下來,兄弟們都暗笑大哥己完全沒有形象了,不知道將來孩子生下來,龍金又會變成什麼樣子。
這三天來,瀟雨整天躲在試藥房不出來,凌煜指導著寒月與君昕的武功,穆柯一心管著商行的生意,神色如常,唯一不同的是他比以前顯得更沉默,寒月有時想逗他笑,他也只是應景地笑一下。
三天後,瀟雨給了他一個圓圓的小瓷瓶:「解藥藥粉在這裡了,只要混上戛登與二哥的血,馬上就可以凝結成藥九,給袁姑娘服下就可解毒。」
「謝謝。」穆柯接過來,緊緊地捏在手裡。
「二哥,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穆柯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差不多了,如果她按照我說的話去做,今明兩天就會有人來山莊。」
「什麼人?」
「來請我的人!」
用過午膳後,龍金坐在大堂前和穆柯商量著商行的事,一個傭人走進來:「大當家,外面有個人自稱是二皇子手下,說要找二當家。」
正在記帳的穆柯筆停了一下,龍金沒有立刻答言,只是看向他,他已放下筆,說:「請他進來吧。」
等傭人走後,龍金皺眉問:「你甚麼時候和慕容天啟扯上關係的?」
「不是我要和他扯關係,是他本來就要找我們,我們也沒有必要避開!」他望著龍金,「大哥,我可能要出去一段時間。」
「哦?」龍金揚了揚眉。
正說著,傭人已領了一個穿得像管事模樣的人進來,只聽得外面乒乒乓乓的聲音,還有寒月與君昕的驚呼:「這麼多東西?你們幹甚麼?」
「大當家,這位就是二皇子派來的曾先生,他帶來了許多禮品,就放在庭院裡!」
那個叫「曾先生」的人長著一張團團福福的笑臉,一見他們就抱拳:「久仰七嘯龍的神威,今日得見,曾某實在是三生有幸。」
龍金微點頭:「聽聞江湖上鼎鼎大名的鐵嘴先生曾學海,伶牙俐齒,巧舌如簧,可以把白說成黑,把明說成暗,江湖上只要有解不了的紛爭,曾先生一出馬一定和氣收場。我道這幾年怎麼沒聽到先生的大名,原來已投了二皇子這個明主,為他效勞了!」
龍金這一番話明嘲暗諷,曾學海卻仍然是笑瞇瞇的:「老朽沒有本事,只靠一根爛舌頭,不投個明主,下輩子要喝西北風了!難得二皇子瞧得起,當然義不容辭去投奔。哪裡能夠像七嘯龍聲名顯赫,即使不出門,也能夠讓人登門求教!」
穆柯走到門口,掃了一眼滿庭院箱箱盒盒的禮品,笑著說:「二皇子出手真是闊綽,我們七兄弟不過平民莽夫,只會打打殺殺,他未免太看得起我們了吧?」
「穆公子何必謙虛呢?公子的排兵之術,二皇子早就傾慕己久。昔日劉備三顧茅廬,不惜屈尊請臥龍下山扶助。今日二皇子本來要親自來,無奈南蠻變亂,近幾日就要南下,軍中事務纏身,雖有心親來,但還是以百姓的事為先。因此只好派區區在下來恭請穆公子。」
這時候美媛剛好聞聲出來,聽到了他這番文縐縐酸溜溜的話,立即問:「你在說甚麼?講話彎來彎去,我一點也聽不懂!」
「大嫂!」院子裡君昕笑道,「這位曾先生的意思是請二哥去輔佐二皇子打仗,排兵佈陣,就像當年劉備請諸葛亮下山,以扶助他能夠打下江山。」
「是這樣!」美媛對慕容天啟的印象惡劣之極,脫口而出,「我道是什麼事呢,原來是慕容天啟還想做皇帝啊!」
龍金不動聲色地笑了一下:「美媛,這種話不要亂說。」
「難道不是嗎?」
曾學海圓圓的笑臉上一絲不快都沒有:「二皇子心繫百姓,為江山社稷日夜憂心,希望可以為皇上分憂,這正是一個雄才偉略的皇子所為。有何不可呢?而今二皇子廣招天下賢士,為國效力,如果能夠請得穆公子進軍帳,那就如虎添翼,錦上添花,正是百姓的福氣!」
屋外的寒月聽得縮了縮身於:「拍馬尼拍到這個功夫也不臉紅,我算是見識了!真讓人雞皮疙瘩掉一地。」
穆柯這幾天來心情鬱悶,被他一說,倒也覺得好笑,走下庭院,環視著一大堆禮物:「這麼說來,二皇子的確很有誠意,而且又是為了天下百姓這種大理由。如果我不接受,倒顯得我故作姿態了!」
曾學海大喜:「這麼說穆公子是答應了?太好了!公子果然是明白之人!」
「二哥!」凌煜本來還在一邊暗笑,可是一聽到穆柯沒有拒絕,不由愣了一下,不止他,其他人也沒有想到穆柯會答應,慕容天啟的為人在去年冬天那場劫法場大戰中已讓人倒盡胃口,他親手弒兒,剛沉狠毒,為爭皇位已毫無人性,穆柯竟然會答應去協助他。
只有瀟雨並不驚訝,不過他看著穆柯,眉底也滿是憂色。
「二弟!」龍金皺眉開口,「你要考慮清楚。」
美媛已經柳眉一豎,走到他面前,怒道:「你怎麼了?你真要去幫助那個混蛋?如果你答應,以後就不要叫我大嫂!」
劫法場的那場殘酷之極的戰鬥讓美嬡至今都記憶探刻,無論是大皇子還是二皇子,她都恨之人骨。連她從小到大最信賴的朋友樸君浩都被卑鄙狂妄的慕容天堯利用,差一點讓龍金和她一起喪命,而慕容天啟只會更過之而無不及,她萬萬沒有想到穆柯會答應去協助幕容天啟,這是她絕不能容忍的。
「美嬡!」龍金把她拉開,「二弟自有分寸!」
「他有什麼分寸?就算天大的原因也不該去做這種是非不明的事!他全忘了嗎?你差一點就要被那些混蛋殺頭!」
曾學海笑著插進來:「龍夫人,您息怒,人各有志,穆公子能夠這樣明理,以百姓疾苦為先,怎能說是是非不明呢?」
「你住嘴,這兒沒你說話的份!」刷的一聲,美嬡手裡不知何時多了一把金燦燦的刀,抵住了曾學海的腦袋。
龍金一看不妙,雖然曾學海以一張巧嘴取勝,但武功卻並不弱。當下伸手就按住了她的手,把她拉到了自己身後。
穆柯已搶先一步,擋在了他們中間,對曾學海不卑不亢地說:「不如曾先生先回去吧,我再考慮幾天。」
「時間緊迫,兩天後二皇子就要率兵趕往福建去鎮壓反賊,請穆公子在明天之前給二皇子一個明確的答覆,在下告辭!」
在恩澤山莊,曾學海也知道自己絕討不了甚麼便宜,把話帶到就好。
※ ※ ※
他一走,君昕、寒月都圍了上來,美嬡沉著一張俏臉,氣呼呼地站在一邊,凌煜脾氣最爆,大喊了一聲:「二哥,你就說一句,你去還是不去?」
「我去!」穆柯清晰有力地回答。
「為甚麼?」幾乎所有人都異口同聲地喊。
「不為其麼,就這樣決定了,我去收拾東西。」他分開眾人,顧自走了進去。
「你……」美嬡氣得想追上去,龍金一把拉住了她。
君昕急得喊:「大哥,你怎麼不說話?不管如何,二哥一個人去二皇子那兒實在太危險了!二皇子對我們絕沒有任何的誠意!」
龍金撫了一下他的頭,看向眾人:「你們相信二哥嗎?」
眾人默然不語,剛剛的憤怒也都平和了許多,瀟雨首先回答:「我相信!」
凌煜看著地面,悶聲悶氣地說:「如果他有困難,為甚麼不和我們說?我們可以幫他啊!」
寒月揣測道:「是不是為了袁姐姐?她走的時候說會成為我們的敵人,難道她是慕容天啟的人?」
真的是那個袁芷筠?龍金暗歎,但還是微笑著說:「二弟不說,一定有不可以說的理由。我想他既然做了這個決定,就有把握!美媛,你先不要衝動好嗎?」
「可是……正如君昕說的,他這一去非常危險,我們又不在他身邊。」
「放心吧,二弟的輕功足以自保。好了,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你們都做自己的事去吧!二弟如果真的有危險,他會讓我們幫忙的!」
眾人點點頭,也只好如此了。
※ ※ ※
兩天後的京城,一掃平時沉寂的氣氛,街上到處飄滿了戰旗,不時有三三兩兩的兵士在到處穿梭,城門口更是站滿了嚴裝以待的護城軍,整個京城的上空都是一番肅穆的氣氛。
二皇子的福王府前,卻走來一個青衫袂袂,修長俊逸的男子,只見他朗若星辰的眸子向門口掃射了一眼,唇際有一抹泰然自若的微笑。
「在下穆柯,特來求見二皇子!」
這是穆柯第二次見到慕容天啟。他仍然是鷹一般的眼睛,瘦弱卻精幹的身體,還有通身散發的令人壓抑的氣息。他坐在堂前的椅子上,周圍站著幾個形貌古怪的江湖人士。
「二皇子,穆公子到了!」
曾學海把穆柯領進來,慕容天啟馬上站了起來,卻沒有走下堂,用一種高姿態的儀式笑著說:「歡迎歡迎!穆公子終於來了!此次鎮壓南蠻,你能夠在帳中運籌幃幄,讓本王又添了許多信心。若你能夠盡心輔助本王,將來必定會飛黃騰達,前途不可限量!」
穆柯笑了笑:「二皇子大概誤會了,我來這裡僅僅是為了幫助平息南方戰火,至於前途什麼的,倒沒有想過。」
慕容天啟怔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不錯不錯,『青龍』穆柯乃高潔之士,必不以借物為念。小王以富貴相誘,實在太慚愧了!」
穆柯不動聲色地笑著,心裡卻也暗暗佩服慕容天啟,比起大皇子慕容天堯的急躁驕縱,他的確顯得有張有弛,即使被自己當場反駁,臉上也沒有絲毫不悅之色。
「來來,我這裡有幾位江湖上的朋友,以後大家都共處一室,互相認識一下!」慕容天啟指了指大廳中其他幾位,「曾先生你見過了,這是崆峒派的靈智子道長。這是嵩山派的玄鐵大師.還有這位是來自西藏的戛登喇嘛,這些可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穆公子想必不會陌生。」
「當然不陌生!去年靈智子道長還在崆峒派開英雄宴,玄鐵大師也於年初宣佈金盆洗手,真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二位前輩。看來功名二字,任誰都不能免俗!」
靈智子身形瘦削,一張滿是皺紋的臉被穆柯說得當場通紅不已,玄鐵則低眉斂目,平靜地回應:「好說好說,聽說七嘯龍穆公子的陣法天下無雙,以後可要讓老朽好好開開眼界!」
旁邊傳來輕蔑的「哼」的一聲,正是發自戛登喇嘛。他是一個臃腫矮胖的和尚,一身血紅的僧服,一條渾身青湛湛,腦袋扁如薄紙的銀環蛇園在他的脖子上,吐著信子,他的十指泛著青黑的光,臉上五官擠成一團,太陽穴高高鼓起,升騰著青黑的煞氣,一看就知道內力深厚,並且全身都喂滿了毒。
「什麼七嘯龍,什麼穆公子,本座從西藏一路而來,倒是從來沒有聽說過!是不是顯得本座孤陋寡聞了?」他斜睨著眼說。
穆柯看向他,含笑道:「七嘯龍的名氣怎麼比得上大師呢?大師在江湖上的威名。簡直讓人聞風喪膽!」
這幾句話戛登完全聽不出異樣,覺得還比較舒服。在他眼裡,穆柯根本是一個文弱的讀書人,他隨便彈彈小指頭就可以將之除掉,真想不通為什麼慕容天啟要花這麼大的心思去請他。
忽聽外面鑼鼓震天,一個兵士進來稟報:「出征吉時已到,恭請二皇子!」
「好!」幕容天啟走下來,揮手道,「各位,隨本王出發!」
從皇宮門口一直到城門口,戰旗飄揚,兩邊都整齊地排著整裝待發的士兵,百姓被擋在周邊。慕容天啟坐在蔽蓬輦車中,高高在上地看著下面擁擠的人群,一整條街的鐵騎步兵,所有人都仰視看他,彷彿他不是一個要出征的元帥,而是一個正在接受朝拜的天子!
這種場合讓他自我感覺好極了,他所要的,不就是這些嗎?
※ ※ ※
鼎盛王朝疆域南北縱橫,自從建朝以來。北方江山已固,邊境小國早已臣服。只是南邊由於種族繁雜,人心難統,常常會有一些小動亂。近年來福建沿海一帶水旱災難不斷,民不聊生,流寇四起,地方官昏庸無能,鎮壓不力,終於爆發了規模頗大的蠻夷之亂。此次慕容天啟預旨前去鎮壓,帶了三十萬精壯兵士,日夜兼程,終於來到福建武夷山腳的南平鎮。
武夷山奇秀挺拔,綿延深長,蠻夷部落以武夷山為屏障,神出鬼沒。漸漸形成一支比較強大的作戰隊伍。
幕容天啟一到南平鎮,就受到了地方官員的隆重歡迎。南平鎮本來就不富裕,加上連年戰亂,早已荒草蔓延,一貧如洗,但慕容天啟一行人還是得到了上好的招待。慕容天啟專門給穆柯分配了舒適的營帳,並且給了他二十名精幹的衛士供他使喚。
入夜後,穆柯走出營帳,看到四處都已升起了簧火。山風凜冽,侵肌入骨。兵士們圍坐在篝火邊,或擦著兵器,或飲酒作歌,看見穆柯,他們都現出懷疑的神色,他的樣子絕不像可以領兵作戰的人。
他在附近轉了一圈,發現敵方佔領著非常有利的地勢。現在的情況是敵暗我明,綿延不盡的群山上火光隱隱綽綽,對方的人數絕不比己方少,甚至可以說是勢均力敵。看來要在短時間內取得勝利,有一定的難度。
但是南平鎮中於長年戰荒,糧草匱乏,這一場戰不能打持久戰,否則拖得愈久則軍隊愈疲憊,挫失銳氣,更不容易取勝。
他徘徊良久,才深吸了幾口夜風,慢慢地走回來。
兵士都已經睡了,空曠的營地上簧火只剩下弱弱青煙。他走到一堆焦木旁邊坐下,拿起一根細木撥著殘火,伸手從懷裡拿出放著千蛇毒解藥的小瓷瓶,默然注視良久。
自從跟隨慕容天啟,一路風餐露宿,他根本沒有見過芷筠。雖然慕容天啟也帶了大批僕役隨從,但是他都沒有機會接近,所以也不能確定她是否也跟隨前來。
他雙眉微鎖,或許是因為夜的寂靜,許多以前不曾有過的想法都一起湧上心頭,這讓他心煩意亂。自從認識她後,他突然發現自己變得感情用事,以前往往要把事情想透徹以後才會行動,現在竟然衝動得全憑直覺。這,一點都不像自己!
把小瓶重新放人懷中,勉強集中精神想眼下即將而來的陣仗,既然已經來了,這場仗他就得把它打好!
猛的,身後傳來了輕微的聲響,夜風送來一個顫抖嬌嫩的聲音:「穆柯!」
他一愣,飛快地站起身回頭,朦朧的夜色中看到一個窈窕的黑影飛奔過來,撲進他的懷裡,鼻間頓時盈滿了他思念已久、熟悉至極的香氣。
他本能地一把緊緊摟住了她,感到她柔軟溫暖的身體真實地在自己懷裡緊貼,還伴有隱隱的啜泣。他的心跳得又痛又急,這一刻,理智又飛跑了,幾日來的分別讓他震撼於這意外重逢的喜悅,低下頭,找到她的唇,渴切用力地吻她,她摟住他的頸項,毫不羞澀的與他唇舌相纏,無聲地向他訴說同樣的相思之苦。
他們一起滾倒在地上,深夜的寒意已經被滾燙的體溫所代替,他一邊吻她一邊把手游移進她的衣內,撫觸她柔滑的肌膚。她全身一顫,但沒有掙扎,反而更緊地迎向了他……
他的吻滑過她的唇,沿著她細膩的脖頸,吻向已敞開的襟口,把臉埋人她柔軟的胸前,雙手卻漸漸停了下來,靜靜地抱住她,竟然不再動了。
她溫順地躺在他身下,感到他沉重壓抑的呼吸,卻不再有任何行動,不由有些疑惑,輕輕地撫著他的頭髮,柔聲問:「怎麼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在她胸前抬起頭來,黑眸明亮勝過天上的繁星,眼眸上有一層濕氣,微微地朝她笑了笑,支起身,重新無聲地吻住她,不過這次的吻很輕根柔,憐惜得沒有任何慾望,卻讓她更加沉酥,剛剛收進的淚水也止不住重新紛湧而下。
「傻丫頭,哭什麼?」他寵溺地緊緊摟住她,她卻哭得更加厲害。
「你走吧!我和你講過你怎麼就不聽呢?不要為了我,為了任何理由留在這裡!」她泣不成聲,「這一切都是錯的,你不該來!我也很後悔,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就當我們從來都沒有認識過好不好?」
「怎麼可以當做從來都沒有認識過?你可以嗎?真的做得到?」他吻她的淚水,「從此以後不見面,形同陌路,你做得到嗎?」
「我……我不知道!」她抽泣著,矛盾的心緒苦得無法形容,他的擁抱和吻,都讓她想逃得遠遠的,卻又眷戀得想永遠留下。
怎麼會有這麼傻,這麼傻的人啊……
※ ※ ※
恩澤山莊,龍金終於從瀟雨處知道了袁芷筠來的前後過程。
他不可置信地盯著瀟雨:「二弟就為了救她而接受了慕容天啟的邀請,甘心去冒險?」
瀟雨慢慢點頭:「二哥很喜歡袁姑娘,他一定要解袁姑娘的毒!」
「你錯了,我不相信!」龍金堅決搖頭,「就算是這個原因,也必然還有其他更大的理由。不管二弟有多愛袁芷筠,他也不可能這樣是非不明!從她來的第一天,他就該知道這是陷阱!」
「我想二哥大概早就知道袁姑娘是慕容天啟的人,可是感情這種事……」
龍金還是很激烈地否定他:「絕不!我說的是陷阱絕不僅僅是袁芷筠是甚麼人,來這裡幹什麼?而是至今為止,這一切仍然是陷阱!包括二弟自己決定去軍營,都是慕容天啟的陷阱!你懂我的意思嗎?二弟這麼聰明的人,為什麼會踩著別人佈置好的路去一步一步走呢?難道他真的是昏了頭嗎?」
龍金一拳重重地打在了牆壁上,瀟雨聽出了他話中的端倪:「大哥的意思是……」
龍金猶自搖頭自語:「我還是不相信,一定有其他的原因!二弟再衝動,也不會失去理智到這種地步!」
「大哥!」外面一陣響動,凌煜衝了進來,手裡拿看一張紙,「六弟不見了!他說悶得慌,去闖蕩江湖,就這麼走了!」
龍金拿過紙,看了一眼,馬上遞給瀟雨,無奈地歎了口氣:「這小子偏在這個時候溜出去玩!」
凌煜也看出了氣氛不尋常:「我去找他吧,馬上把他找回來!」
龍金不語,凌煜性急地衝出門,瀟雨忙說:「快點回來!」
凌煜擺了一下手,跑出去了。
龍金走到窗前,看著外面烏雲密佈的天色。
「雨,我們現在誰都不要離開,等二弟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