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麻看到了她迎在眾人憎恨下的堅定神色,眸光底,虹神女不作解釋,只是抿唇凝望他,保持她向來慣常的沉默。
某日傍晚。
日照仍未結束,趁著落山之前,傾盡剩餘的熱力揮散著最後的光芒。赤紅的暮色映在飄浮的雲朵邊,顯在人眼睛前,全化成了深深淺淺的靛藍。
虹神女獨坐後苑一隅,身處在無人的角落裡,倒尋得了難能可貴的清靜。
她的確需要一點獨處的空間,將近幾日沉鬱在心胸內的煩事好好地想一想。若不想清楚,害慘的,可就不只是她一人了。
虹神女拳起手支著頰腮,眼簾低低地垂下。
「咕奇!咕奇!咕奇!」突然,一陣奇特的鳥鳴聲將她領回了現實裡。
虹神女滿心驚訝,轉頭四處張望,眼睛隨著聲音的方向逐步去尋找。
「咕奇!咕奇!」鳴叫聲漸漸靠近,彷彿也在搜尋什麼似的。虹神女瞧見一抹熟悉的小身影出現至艱她的視線前,她目不轉睛地望著。
那鳥的身體狹長細窄,體積不過食指長大小,甚至於小過一片落葉。羽翼的毛色透著七彩光澤,在日照的映射下,呈現出猶似飛一般的虹彩樣貌。
它生長於女兒虹,故命名為奇虹鳥。
那只飛入了古白族後苑中的奇虹鳥忽高忽低地飛行著,穿梭於花叢和林木間,叫聲極小。若非是虹神女原本便識得,尋常人是很難發現到它的。
「奇虹鳥」。虹神女輕輕喚道,將手臂溫柔地延展開。
奇虹鳥朝虹神女飛過來,敏捷地躍上她的指頭,安靜地舐著羽翼。虹神女瞅著,溫柔的眼神中難掩興奮之情,能在這異鄉的土地上見到熟悉的景物,怎會不高興呢?
「聰明的小東西,你可是姊妹們派來尋我的嗎?」
「咕奇!咕奇!」好像在回應虹神女的問話,奇虹鳥又再叫了兩聲。
在女兒虹,奇虹鳥被賦予的使命便好像是搜尋著一般。由於它們對於各種味道有著特殊的辨別力,所以,她們往往便將物品供其聞嗅,之後,再讓它們循著自己的方法去尋找。
虹神女明白,是有人特別將奇虹鳥領到這土地上來的。
一定晃她們見到了虹神女在危難中施放回女兒虹的紫晶騰液,才一路追蹤搜索,專程前來救援她。
由這點也可能證明著,現下古白族境內興起的災疫,或許真和她們女兒虹脫不了干係吧!
打從親眼見到族民們身上的那些腫脹怪疹以後,她就一直懷著疑慮,懷疑是有人在刻意傳播病徵。只因那病徵並非一般常症,世上也唯有一人專懂,而那人只在女兒虹中,足不出界。
如果沒猜錯,播征者想必是期望以此作為交換手段吧!
虹神女不怪她們。
自古以來,「女兒虹」未曾與外人樹敵結怨,也從未想過要謀害人命,如今她們會出此計策,想必亦是在絕望裡唯一的一線希望了吧!
虹神女低頭,用臉頰輕蹭著奇虹鳥,在它身邊輕輕說:
「就由你替我去向姊妹們報平安吧。」語畢,便將手指置於石桌頂,好讓奇虹鳥能輕鬆跳下。
放下奇虹鳥之後,虹神女先環顧週身四處,在確定了無人煙進入,才動手取下綁束在自己腰際間的位貳
玉捅幌庠謖中,四周鍍上了銀粉,底部則結著紫色的流蘇,玉橢醒肟塘艘桓觥神』字,那不僅是她在女兒虹裡的名字,也代表著她的身份。
原來,吸蛻匣褂謝關呢!只見虹神女扳開位在位返撞坑肓魎盞慕雍洗Γ從裡面露出了一道缺口,她將食指伸入缺口內,由裡頭勾出了一塊紫色的軟綢布,布料和虹神女原本穿的那件衣衫材質相同。
接著,她銜指一嚙,鮮紅的血湧了出來,她趁勢俯下身子在軟綢上寫字。
「神女——」姊姊二字還沒脫口,蔻吉就趕緊閉住嘴巴。
原本是因為天晚了,正打算出來尋虹神女回房用膳的。哪知才剛走到後苑花林間,便瞧見虹神女不但神秘兮兮地咬破手指在綢布上寫字,寫完後,還將綢布捲起,綁在一隻奇怪的鳥身上。那隻小鳥長得實在奇特,模樣只有手指大不說,身上的羽毛更有彩虹般的顏色呢!
虹神女並未發現隱身在花叢間的蔻吉,以至於錯過了她那張充滿著疑惑的臉面。
「好了,飛吧,飛去你來時的地方吧!」虹神女輕聲說,揚手將奇虹鳥送上了天空,也同時送出了她的希望。
殊不知,緊追在希望後方的,卻是更巨大的危機啊!
???
夜半時分。
朦朧地,虹神女在睡夢中被人莫名其妙地從床榻上挾起來,領至了議事的大殿上。
入了大殿,虹神女眼前見到的都是古白族的大臣以及長老們,他們全站於殿下兩側,每個人的表情均滿是詭異,有的人恐懼,有的則是滿臉忿恨。
這一切,似乎都是衝著她來的。
「你們做什麼?」虹神女屏氣凝神,冷靜地朝著整殿的人問道。
「我說塔門哪,差人去請搶王來了嗎?」坐在殿上的察洱太后向殿下的佐事大臣詢問。
老塔門躬下身,誠敬地回答道:「回稟太后,臣已差人至寢宮去迎請搶王了。」
「嗯,那就好,」太后點點頭,瞪著位在殿下的虹神女。「這事情太重要了,關乎著咱古白族全族人的身家性命,一定得等搶王來裁示才行。」
「究竟是什麼大事兒,非得在這兒三更半夜地來講嗎?」搶王的人還沒走進大殿,惱怒的語氣已經率先傳進了大夥兒的耳朵裡了。
旋即,就瞥見搶王撒麻的身影像颳風一樣地掃進了殿中。
「難道就不能等到明日——」他遽停住口,也止了腳步。
見虹神女輕覆薄衫,雙瞳朦朧,被幾個衛士粗魯地挾持著,心底不由得生出一把火,逢人就燒。
他快步走向虹神女,推開一旁的衛士,憤怒地咒罵道:
「滾!是誰准許你們去驚擾虹神女的?你們這些畜牲好大的膽子啊,竟敢違逆本王的詔命!」
「撒麻,你不該再袒護這妖女了呀!」察洱太后厲著嗓子說。對於兒子因執迷女色而險些誤國,她心中是擔憂多於責怪,可如今,不說說他都不行了。
「母親,虹神女不是妖女,她是兒子唯一最鍾愛的女子。」撒麻伸臂攬過虹神女,將她藏進了他的保護之中,這親密的舉止看在眾人的目光底下,更是只有擔心地猛歎氣。
「若是搶王您知曉了這女子對我們古白族所做的惡毒事,恐怕也會同我們一樣對她恨之入骨啊!」老塔門屈身跪至地上,苦苦規勸著他的王。只要能使搶王迷途知返,教他做什麼都行。
撒麻沉下臉,一步步朝著跪在地上的老塔門靠近,他蹲下身,狠狠地咬牙說道:
「塔門叔父,本王一向敬重你年老功高,可你若再胡言亂語,膽敢在虹神女的面前說羞辱她的話,本王絕不輕饒!」他凌厲的眼神穿過老塔門,再巡視著殿下的每一個人,又說:「不只是塔門,你們每個人的生死也都操在本王的手心裡。」
殿下一片鴉雀無聲,沒人敢反抗搶王撒麻的權力。
「撒麻,為了這樣一個禍眾的妖女,倒真寧願和全族的人民敵對,是不是啊?」察洱太后問道。
「兒子身作一天古白族的王,便會為了捍衛古白族的生存而奮戰到底的,古白族與漠南蒙古人的紛爭和虹神女無關,還請母親莫將她牽連其中。」
「你……你是在譴責母親多管閒事兒?是嗎?」察洱太后氣得臉面發顫,齒縫直打哆嗦。
她轉頭朝殿外的竹簾後一喊:「哈達!去替本宮把那個小丫環給領進殿!」
片刻之後,被太后傳喚的祭師哈達端端正正地步進大殿,尾隨在他身後的,是一名看似年輕的小丫環,她低垂著頭,怯怯地向前筆直地走來。
「哈達,就是這小丫頭告的密?」太后問。
「啟稟太后,正是這名丫環向屬下舉發妖女的罪行。」祭師哈達回道,還不忘朝身後指了指。
「住口!」搶王撒麻一個箭步跨至年輕女孩的身畔,粗魯地揪著她的領襟,幾乎都快把她的腳尖舉離了地。「本王倒還真要瞧瞧,究竟是哪個搬弄是非的丫頭片子在這兒造謠生事?」
女孩渾身顫抖,臉面低低垂著,連大氣兒也休敢喘一口。
「搶王,你嚇壞她了!」在眾人面前,虹神女選擇稱呼他為王。她走過去想攔阻撒麻對女孩繼續施暴,就在她正要以手溫柔地輕掄過女孩的下顎時,令她震撼的事情卻發生了。
發著顫的女孩怯怯地抬起臉,瞳眸裡佈滿驚惶,也正呆望著虹神女。
虹神女只覺自己全身恍如遭遇電擊,身體裡的某個不知名的位置被人點上了穴。
她觸在女孩下顎的手,愣愣地僵持在彼此之間。越不過去,也不知該如何收回來。一瞬間,虹神女的臉上閃過了許多種表情,最後停駐成無盡的疑問。
「神……神女姊姊。」蔻吉的聲音喚得極小,小到僅只她們兩人聽見。
由於太過震驚,虹神女唇畔的那個「你」字怎麼也出不了聲,只能靜靜地哽在喉頭裡。
望見了虹神女看到小丫環後的異常神色,搶王撒麻趕忙扳高女孩的臉頰迎向他。咦?這不是他派在?房中伺候虹神女的小丫環嗎?她跑到大殿上來究竟要做什麼?
搶王撒麻瞇緊了眼,壓低音調朝她問道:「本王記得你叫蔻吉是不是?」
「回……回搶王的話,奴、奴婢是……是叫蔻吉。」蔻吉垂下臉,根本連仰視搶王的勇氣都沒有。
「咳!」坐在殿上的察洱太后出了聲說道:「蔻吉,你就把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全說出來吧!」
「是……」蔻吉慌張地蜷跪下身子,結結巴巴地陳述道:
「事……事情是這樣的,前幾日,奴……奴婢陪著神女姊姊到外面去……去探查發怪病的族人,回來後,奴婢總覺、覺得神女姊姊很奇怪。」
「這妖女是怎麼個怪法?」察洱太后繼續問,她同時也想替殿下的每個臣子、長老們尋求解答。
「她……」蔻吉遲疑了片刻,回頭朝虹神女的方向望過。虹神女投遞回來的,是一抹疑惑、以及不肯相信的眼神。
「今兒個傍晚,奴婢瞧……瞧見神女姊姊從一個機關裡取出一塊綢布,隨後就、就咬破手指在綢布上寫字。接著,奴婢還看見神女姊姊把那塊布綁在一隻怪……怪鳥上,又和那隻鳥說說話,就讓它飛出後苑了。」
蔻吉困擾地搔搔頭髮,俯臉啜泣起來。「奴……奴婢不曉得自己這麼做,到底是對還是錯?嗚……」
「哈達,快將妖女犯罪的證據上呈給搶王吧!」察洱太后指示道。一定得讓撒麻親眼瞧見這異族妖女,是如何的想要毀了他們古白族才行。否則,以她對兒子的瞭解,撒麻是不會輕易就死心的。
聽了指示,祭師哈達從容地朝殿外揮揮手。立刻,便有一名身著戰士服的衛士端一隻呈盤,跨著大步伐走進殿中。
「啟稟搶王,啟稟太后,」衛士高舉著呈盤,恭敬地將它呈上搶王撒麻的面前。「這是屬下在皇苑外獵捕到的奇鳥,上頭還綁著一道密令。」
搶王撒麻臉面黯沉,雙眼死命地凝視著呈在眼前的東西。呈盤裡置放的,是一隻有著七彩羽翼的奇鳥,它的腳上,還綁了一絹傳言用的軟綢布。
所有人都在等候著搶王的下一步。
搶王撒麻遂伸手解下了奇鳥腳下的軟綢,攤開它。位在軟綢頂端的,則是幾個靈秀的血字——
勿憂,神女安。
令,速解古白族……
○◎※
接在之後的,是一種似字似圖的符號。
相信此刻,除了虹神女以外,無任何人能夠解開搶王撒麻累積心中的疑問。
「老臣願以身殉主,只盼搶王切莫再留戀妖色呀!」一聲吼,老塔門不顧自己年邁的身軀,猛地跪伏下去,拿額頭直叩地。不一會兒,光潔的地面上便淌流了一地暗紅的血水……
「搶王啊!」
「請求搶王……」大殿下突然陷入了一片混亂之中,有人哭、有人求。
搶王的目光沿著地上的血跡】?】望過去,看到了虹神女還來不及穿上繡鞋的雙腳,看到了她迎在眾人憎恨下的堅定神色。
眸光底,虹神女不作解釋,只是抿唇凝望他。
保持她向來慣常的沉默。
???
又是這燈火通明的大刑牢。
隨著古白族內的災疫日漸擴大,如今,族內的長老、大臣們全把矛頭指向了妖惑搶王的虹神女身上。
只不過,這審囚的工作已經進行了兩天,仍舊毫無任何進展可言。
「妖女,你最好老實說吧,免得再受這些皮肉之苦啦!」兩個牢役圍在虹神女的身邊,半要脅半譏諷地說笑道。
虹神女理也未理,甚至連眼皮亦不曾眨過半下。
這幾日,每個見著她的人全都喊她妖女。聽著聽著,都快以為自己便真是他們嘴裡喊道的妖女了呢!
其實,對於災疫蔓延的問題,虹神女承認自己心底是存有愧疚的。畢竟疫情雖非由她而生,卻的確是因她而起的。可是,他僅是愧疚罷了,她從未處心積慮地想過去害人,又有何罪可認呢?
而如今奇虹鳥被獵,那會否意味著它根本還未飛到姊妹們的藏身處,抑或者是連她們也被制伏了?不行,在未能確定她們安全以前,什麼也不能說的。
她是虹神女,就必須保護她們不受到絲毫損傷才好,這是身作神女同時該有的責任與義務。
虹神女的眼神各略淡掃過刑牢四周,這地方除了通明的火炬、看守的刑役之外,再沒有任何她熟悉的人或物了。
撒麻呢?他去哪兒?自從那夜在大殿上最後的一次見面之後,她就再沒看過他的身影了。
他是怎麼想的呢?可也會同其他人一樣的,認定她是謀害古白族百姓的妖女?會否就此輕視她、鄙夷她、疏離她……
虹神女不在乎旁的人要拿怎樣的心態來看待她。之於她而言,其他人都只是一種經過,經過是不會留下痕跡的。
但撒麻不同,撒麻是她擇來的愛人,是她甘願傾盡全部熱力去對待的男子,這付出的愛是沒有機會後悔的。
後悔的人需要退路,可擺在虹神女眼前的,只有一條通向撒麻愛裡的路。她唯一該做的,就只有努力往前跨著步子走向他了啊。
就在這時,外頭突然傳來一陣行走的腳步聲,然後,有人問道:
「怎麼?還沒有招供嗎?你們這些蠢材,怎麼會連幾個同夥到現在都還問不出來呢?」
說話的來者正是那個滿臉陰森的祭師哈達,他此刻已步入了刑牢中,站定在虹神女的面前。
「咳咳!」哈達雙手插腰,挺著胸膛、擺好姿勢,才接下去說道:
「本座的耐性也是有極限的哦,你最好趁現在本座脾氣還好時,趕快供出其他同夥的行蹤。否則,等本座火氣大了,就有你好看的了!」
虹神女瞥一眼,遂把臉揚向別的方向,連理會的功夫都懶得再對他做。打從看到哈達的第一眼起,她便一直覺得這個人無論眼裡、嘴角,乃至於任何地方所散出的邪怪氣息,都教她心裡有種說不上來的難受。
就如此來說吧,虹神女儘管眼睛不看他,卻依然能感覺到他那雙狡獪的眼神從暗地裡猛盯著她瞧,正肆無忌憚、陰冷淫邪地鎖住她。
那眼神,使她有種被人扒光了衣物般的赤裸感。
「說,你們總共有多少人?是你領頭指使的吧?快給本座說清楚!」祭師哈達的手粗魯地捏著虹神女的雙頰,在她的臉上留下了兩道鮮明的紅痕。
「你快說——」他越喊越大聲。
虹神女緊抿唇,就是不肯說一句話。臉頰雖然被他的手給控制住,但眼光卻自由地轉向沒有他的方向。
「你——」哈達氣得衝動地揚起手掌想劈向她,可腦子頓一頓,想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決定先暫時隱忍下這口氣。
他放下剛揚起的手掌,將身體慢慢地靠近虹神女,貼在她的耳邊,小聲地對她一個人說道:
「或許,你也可以用事實來向搶王證明你的清白啊!」哈達那副淫邪的笑容再次揚起在虹神女面前。「只要你肯供出其他犯案的罪人,本座就替你去向搶王求個情,你說怎樣?」
虹神女凝睛注視,好仔細好仔細地盯住哈達臉上淫魅的笑,以及他那雙彷彿要將她的衣物扒光了的詭異眼睛,那眼神底……
有一種虹神女似曾相識的情緒,像怨憎、侵佔、迫害……種種複雜的感覺。
「哼哼,不過,像你這般卑賤的妖女,即便是由人踐踏了,也不會有什麼羞恥的吧?又哪還會需要清白呢?哈哈哈!」語罷,哈達遂朝虹神女大方惡地吐了一口口水。
是——是他!在野林中偷襲她!在暗地裡憎恨她、傷害她的人,就是眼前這猥瑣的男人!
哈達的淫笑聲仍然迴盪在刑牢中,迴盪,迴盪……
這時,只見虹神女正以極慢的速度緩緩地將臉抬高,以最清晰、最準確的姿勢迎向著他。懸蕩在眼眸底的,是一種尊貴得無可比擬的高傲。
她瞅住他,一字一字地吐出來,她說:
「我的清白,我自個兒會向世人去證明,莫需要你這無賴的閒雜人等絞費心思。至於其他的人……」
虹神女擰開一抹狀似神秘的微笑,旁若無人、輕輕鬆鬆地繼續說道:
「你們不都喊我是個妖女嗎!那你們這些凡俗人可知,既為妖女,自能作法、施展邪術,哪還會需要旁人來協助啊!」
「你……你這妖孽!」哈達忿恨地咬緊牙,他痛恨這女人,巴不得能立刻絞死她!
激憤的雙手再也不受任何控制,拼了命地使盡全力,掐住虹神女的脖子。嘴裡還不忘一邊扯開喉嚨叫嚷著:
「給我打、給我燒,給我好好地折磨她!非讓這狂妄的妖女招出來不可,聽見了沒?聽懂了沒——」
???
夜深,晚寂寥。
守監的牢役打著盹兒,呼嚕呼嚕地睡著了。昏沉地,過虻難燮を胝靄氡鍘
唉?這是什麼東西?怎麼盡在他面前晃動呢?
「咻!」瞬息間,牢役就這麼暈了過去。他的頸上插著一根飛槍銀針,不疼、不痛、沒有流血。他只是暈睡著罷了。
這時,藏身於暗處的一名女子才緩緩步行而出,她沒有蒙住臉面,不像一般尋常的刺客。
女子將方纔使用的吹槍收進衣套內,再輕步走至牢役的身邊,利落地在他口袋裡掏出了開鎖的鑰匙,然後,才轉往鐵牢的方向走過去。
鎖一打開,她飛速衝了進去,蹲下身子攬起了躺在地上的傷囚,眉頭不自禁地皺了起來。
「神女,虹神女?」她輕喚道虹神女的名字。
虹神女渾身全是各式大大小小的傷痕,雙目被人用黑布給蒙住,嘴角以及鼻子仍淌著鮮血,紅瀝瀝地銜掛在頰腮上。
「虹神女!」她晃晃虹神女的肩胛,又再叫了一遍。
「呃……」虹神女的眼皮跳了跳,掙扎地睜開眸子,「是……是……?」
「是我,虹嵐女。」女子承認道。原來,亦是從女兒虹裡出來的人。
虹神女似乎是放心地緩了一口氣。「是……是虹嵐女就好了。我還真……真擔心來的會……會是、是莽撞衝動的狷……狷丫頭呢!」
摟著人的虹嵐女沮喪地歎氣。「唉!若來的是虹狷女,只怕已急得早早便把神女給救出去了。不會像我,躊躇老半天……」
虹神女搖搖頭,握住了虹嵐女的手,淡淡地苦笑。「是你最好。在這件事情上,我最……最信任虹嵐女你的。」
虹嵐女靜而未語。
「虹嵐女,」她抓著的手更加緊縛。「答應我,絕不復……仇。」
虹嵐女起先不接腔,慎長地盯住虹神女認真的表情和眼神好一會兒,才終於親口給予承諾:「好,絕不復仇。」
其實,這答案由虹嵐女口中說出是必然的。先祖們千百年來傳下的律令哲理,都曾在在教誨著她們切莫憎恨樹敵,唯有定靜方是良策。
接著,她挺身準備將虹神女扛至肩背上。「那咱們現在便趕緊離開這兒吧!」
就在這當口,鐵牢的門板打開——
「慢著!別動我的虹神女!」走進來的,是個身穿漆黑色裝束的男人。他雖蒙住臉面,但從透出的眼睛底,仍然可見一雙炯厲的眸光。
虹嵐女眼中隨即露出戒備的防衛姿勢,視線快速地在黑衣人的身上打量一番。是的,沒有聽錯,他的確說的是「我的虹神女」。
從這人衣著的模樣看來,絕對不會是前來交班的牢役之輩,而蒙住臉面的舉止,也顯然是不想讓人認出他是誰。
三更半夜私闖刑牢的人,若不是想對刑囚逼供,那豈非也同她一樣是準備來——劫獄?
思忖之後,虹嵐女露出既驚愕又懷疑的眼神望向他。
黑衣人點點頭,說:
「沒錯,你猜的便是我要做的事。」他慢慢朝向她們倆踱近。「只不過,還是教你搶先了一步。」
既然都是有志一同預備伺機劫獄,那虹嵐女也就無所忌諱地繼續做起先前尚未完成的動作,將虹神女重新再扛至她的肩背上。
「即便如此,我也絕不會讓你從我面前把虹神女給搶走的!」
「這不是搶,我是要帶她回去她本該屬於的地方。」
黑衣人不理會,逕自靠近她們。「虹神女早已做過選擇,她選擇了我。」他伸手想去觸摸虹神女的額頭,剛要碰到時,才窺見她臉上的傷口和血跡,一腔的怒火全噴了出來。「天殺的!該死的畜牲!看我不扒了他們的皮——」
再也顧不得一切了,黑衣人旋身從虹嵐女身畔奪下虹神女,將她緊緊地擁入自己的懷抱裡,又撫又摸。
「對不起!虹神女,都怪我來得太遲了!」他懺悔道。每一個字裡皆是濃稠地化不開的深情。
「……是……是……」虹神女化了水似的眸子微微掀開,想用自己的眼睛去尋找。這樣的體溫好熟悉呵?
黑衣人抱起她,轉頭詢問虹嵐女。「你是虹神女的族親吧,那麼你也……?」
「我跟神女不同,可我有武功。」虹嵐女一聽便知道他要問的是什麼。
這下子,黑衣人的決心也就更加確定了。「還是讓我這個搶王帶她走吧!你的武功保護自己或許足夠,但若加個傷重的虹神女,你真以為你們出得去嗎?」
搶王知道他們三人都該盡速離開這座囚人的刑牢不可,因為再過不久,天便要亮了。到時,她倆不僅走不出古白族,恐怕就連他想要保護她們的立場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