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在一起 第十章
    夜寒刺骨,莊靜漫步在紅磚道上。自從與元凱錫聊過後,她就陷入了矛盾之中。

    她兀自忖度著,直到冰涼的觸感讓她回了神。這是今年韓國的第一場雪,片片雪花在半空中婆娑起舞,她伸出雙手接住那落下的雪花。

    離開了自己生長的國度,來到這似親切又陌生的國家,竟會在這裡遇上了一個讓她動情曉愛的男人。

    她和他本該是咫尺天涯的,卻不知是命運注定,或是造化弄人,將兩條平行的線交錯纏繞在一起。

    他和她會有結果嗎?

    抬頭仰望著漆黑五月的夜空,雪花片片灑落在她的臉上,觸碰到溫熱的體溫,化成滴滴的淚珠滑落她的臉龐。

    住靜停下了腳步,眼前這通往地下室的樓梯旁,顯眼的店名與元凱錫抄給她的一模一樣。猶豫了一會兒,她毅然走下樓梯。

    不需要刻意地尋找,就見到守赫趴在吧檯前,不時仰頭喝酒。莊靜按捺住想奪下他酒杯的衝動,找了個最接近他的位置坐下。

    「喝完了……」張守赫將酒杯朝下晃了晃,對酒保阿德說:「沒了……再給我一杯……」

    阿德無奈地看了看他。「守赫,別再喝了,你又醉了。」

    「哈,我沒醉……再來一杯……」他搖頭晃腦的。

    「你啊,喝死你啦!勸你幾百次了,酒也不是這樣喝的,哪有人天天狂飲?!這個月來你已經喝掉了我—卜幾瓶威士忌,你是想早點死好去投胎是不是!?」

    「我叫你……別管我……給我酒……」他捂著耳朵大喊著。

    本來看到守赫滿頭的亂髮、橫生的鬍渣已經夠讓她心疼下,沒想到酒保的話,讓她再也忍不住兩行清淚潸然而下。

    這不是她記憶中的張守赫,才短短一個多月,他竟這樣糟蹋自己。

    酒保禁不起他的哀求,決定倒酒給他時,莊靜倏然起身。

    「別給他酒。」她制止著。

    「你誰啊……憑什麼不……給我酒……」張守赫大聲怒斥,並瞇著眼看著她走來。

    「你……」遲疑了好幾秒鐘,他才怯怯喊著,深怕是自己認錯了。「莊靜……」

    「別再喝了,我送你回去。」她將他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撐起他沉重的身軀。

    阿德欣喜地問道:「你就是莊靜?」

    「是的。」

    「太好了,守赫連續一個多月來,天天酗酒喝個爛醉,嘴裡卻不停地喊著你的名字。唉!情侶之間難免會吵吵架,他如果有做錯,你就原諒他嘛,再這樣下去,誰看了他都於心不忍。」阿德勸合著。 

    莊靜無言地點了頭,便攙扶著他離開。

    原本想送他回家,但馬上又打消了這個念頭。要是讓張媽媽看見守赫這個樣於,肯定是心痛又擔心,因此她隨便地在附近找了家旅館讓他休息。

    好不容易將他扶上床後想喘口氣,他卻死摟著她不放。

    「靜……別離開我……」

    「我……好想你……」

    「我不能……沒有你……」

    看著他滿口醉話,莊靜沒來由地眼眶浮上了一層霧氣。

    「我不會離開你的,你先乖乖躺下。」看他固執地抱著她不鬆手,她只好半哄著他。 「你真的……不會……離開我?」他再三地問。

    「不會的,不離開你。」

    「不騙我……」

    「我不會騙你。」她揉了揉他的發,像哄著撒嬌小孩的母親。

    得到了她的保證,他出奇地聽話,卻在躺下後努力瞠大蒙嚨的雙眼,深怕不盯著她,她就會立刻消失了。

    她看他硬撐著不肯睡,便撫了撫他的額頭。「睡一下好不好?我會在這裡陪著你。」

    「你真的……不會走?」現在,他像個無賴的小孩。

    「我不會走。」

    她的承諾讓他合上沉重的眼皮入睡。

    一直輕撫著他的頭,直到看他睡得深沉,她才起身撥了通電話回趙家,找了個理由告知阿姨今夜不回家。

    掛上電話後,她準備了熱水及毛巾為他擦拭。他流了一身汗,整件襯衫都已濕透了,她怕他感冒,便褪去了他的上衣。

    這樣靠近地看著他赤裸的胸膛,依舊讓她羞煞了,小手不自在地游移在他的胸膛上,熟悉的溫度卻又讓她的手捨不得離開。

    看著他熟睡的臉,不再給人成熟世故的感覺,反而像個不解世事的小孩,單純又無害。她歎口氣,他……又成功地攻下了她的心防啊……

    迷濛中,張守赫睜開了雙眼,才發現天已破曉。他雙手撐起身體坐了起來,呆呆地回想昨晚作的好夢。

    夢裡有他那朝思暮想的人,陪在他身旁,並且信誓旦旦地保證不再離開他,可惜一覺醒來,卻發現只是個夢,什麼也沒發生過,一切只是他的癡心妄想。

    他環顧四周。這個月,每天早晨他幾乎都在不同的地方醒來,有幾次在朋友那兒,也有好幾次是被阿德丟到某家陌生的旅館。

    想下床梳洗時,卻被趴在床邊的人給嚇了一大跳。

    是她!難道昨晚他不是作夢?張守赫不可思議地盯著她的睡臉,心裡一陣狂喜。

    或許是睡姿不正確,莊靜挪了挪身體後,睜開了雙眼。

    趴在床邊睡一個晚上,讓她全身酸痛、四肢無力,她動動僵硬的身體後,才發現他早已睡醒,愣愣地盯著她看。 「你醒了?」她問。 「嗯,你怎麼會在這裡?」 「昨夜我去過那家店,看到你喝醉了,便扶你到這裡。」她解釋。「頭疼不疼?」

    張守赫不自在地搖了搖頭。他一直想念她,可是真的見著她之後,卻不知所措;有太多的話想對她說,卻在見面後,無語相對。

    「你……常喝酒嗎?這對身體不好。」她的話裡還是一如以往的關心。 「心情不好就喝。」 「我聽酒保說你幾乎天天酗酒,再這樣下去,身體怎麼能負荷得了?!以後不要再這樣喝酒了。」莊靜起身,坐在床沿。

    「我喝不喝,不關你的事。」張守赫悶悶地回答。

    她不是要他別再來煩她了嗎?為什麼現在又會出現在他面前,還一副關心備至的樣子?

    難道她不知道這樣會令他誤會,會讓他有所期待?

    莊靜自嘲地笑了笑。「如果你不在乎自己的身體,也要想到關心你的人。」

    「誰會關心我,又有誰會在乎,你嗎?」他冷冷地看著她。

    不語地凝視著他,有那麼一刻,她幾乎衝動地想點頭。

    莊靜的沉默換來張守赫更深的失落。他再也忍不住自己失控的情緒。「你不是要我別再煩你嗎?怎麼你倒忘了自己說過的話?!」他反唇相稽。

    莊靜不怒反笑,說:「我只說不讓你煩我,又沒說我不能來煩你。」

    她的巧笑倩兮讓他心蕩神馳,不過他仍然惡聲惡氣。「你們女人真是反覆無常,難道這樣玩弄男人,就能滿足你們的虛榮心嗎?」

    句句帶刺的話,是用來掩飾自己狂跳不止的真心,張守赫害怕當自己再度地掏心挖肺,她又棄之如敝屐,他如何能承受。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

    「什麼意思?」他可從來沒玩弄過她,他的一心一意難道還不夠嗎?

    「你跟文貞賢是什麼關係了」

    貞賢?他們之間的事跟她有關聯?「像親兄妹之間的關係,我不是早跟你說過。」

    已經到這個關頭了,卻……

    「你還想騙我嗎?」莊靜深吸了一口氣。「不用再刻意隱瞞,你跟貞賢之間的關係我都知道了;在濟州島的那一夜,我看得一清二楚。」

    「我從來沒有隱瞞過你什麼,什麼濟州島的那一夜……又是怎麼回事?」張守赫一頭霧水。

    「那晚貞賢打電話給我,要我去她房裡,她有要事要告訴我。結果我在她的房門口,看到你和她很親密地……在做那種事。」

    「難道你就為了……」他失笑。

    女人真的是很小心眼!

    「我真的把她當作妹妹,沒有半點男女之間的情愛,你要相信我。」

    「沒有半點的男女情愛,卻能做這種見不得人的事,你要我怎麼相信你?」

    「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難道非要我說得一清二楚,你才肯承認嗎?」失望與傷心讓莊靜的心頭隱隱作痛。

    「靜,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那一晚貞賢只是打電話給我,說她腿疼得很厲害,所以我才去她房裡幫她敷腳罷了。」只不過是幫貞賢熱敷腳而已,這是見不得人的事嗎?他著急地解釋。 。敷腳?「什麼敷腳?」 「你不是說都有看見?就因為抽筋而溺水,小腿當然會很疼,所以貞賢請我幫她按摩,如此而已。」

    「你是說……那晚你只幫她按摩腳,什麼也沒發生?」這怎麼可能,她明明看見……

    他反問:「你認為該發生什麼嗎?」

    「不可能,那夜我明明聽到貞賢和你之間曖昧的對話,雖然我沒看到你,但是我卻看見貞賢她脫掉了衣服,你們不可能沒有男女之間的關係……」

    「這怎麼可能,我只有幫她按摩腳,還有熱敷而已,什麼曖昧的對話?可能只是她因為怕疼叫得很厲害罷了,何況她從頭到尾也沒脫衣服,我們根本沒有發生什麼事。」他發現,被人懷疑的滋,味並不好受。

    「你不肯承認。好,那我問你,貞賢為什麼告訴我,你們之間早就不單純?她說你總是喜新厭舊,只要是厭倦了其他女人,就又會回到她身邊;這一次你是背著我跟她在一起,腳踏兩條船,這些事實你不會還想否認吧!,」莊靜將貞賢的話轉述給他聽。

    「嘖……」張守赫荒謬地輕嗤道。「這些話是貞賢跟你說的?」

    真是難以置信,竟然莫名其妙地被譭謗,而且還是出自一個他信任的人。

    他沉思了好一會兒,說:「好,就算是她說的好了,那你真的相信我是這種人嗎?難道我們相處的這些日子,不足以讓你瞭解我的為人?」

    他的表情有著質疑、不解,這樣的他實在看不出是個濫情、花心的人,而且他眼中流露的,明明是深情與專注。

    「我的眼睛所看到的,我的耳朵所聽到的,都推翻了過往我所認識的你,何況貞賢言之鑿鑿,你告訴我該相信誰?」她困惑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冷靜下來,思忖著她的話。她是不可能編故事或說謊的,所以貞賢肯定有說過這些話,那麼她會質疑也不是沒有道理。

    可是貞賢為什麼要這麼做,這麼做對她有什麼好處?

    他的腦海中閃過濟州島那晚的片段,貞賢確實語帶誘惑地勾引他,並且穿著清涼的睡衣,甚至在那之後一連串地慇勤邀約……難道是他一直會錯了意,貞賢對他的好不只是因為把他當大哥麗已?  

    如果真是如此,那麼她確實有理由對莊靜撒謊。

    張守赫收回了冥思的心神,面對莊靜。「所以你是聽了貞賢的話後,才決定跟我分手,用那似是而非的理由來騙我?」

    看她無語默認,他繼續說著:「靜,看著我。如果我是那種人,你覺得媒體會抓不到我的把柄加以報導嗎?我又怎麼可能笨到冒著被你發現的危險,和貞賢曖昧不清?還有你從頭到尾只見到貞賢也沒看見我,不是嗎?難道你沒想過,這一切很有可能是貞賢搞的鬼?」

    他犀利地剖析盲點,讓莊靜遲疑了起來。其實她也曾想過,守赫不像是個會玩弄愛情的人,但是只要深思,心裡又浮上那一夜錐心刺骨的痛,所以她總是逃避著不願面對現實,不肯多思量前因後果。

    看著她動搖的神情,他又說道:「相信我,我絕不是貞賢口中那樣的人。如果是,我不會這麼在乎你,你知道你一句不愛了傷我多深,那是你根本沒有辦法想像的。在我心中,一直只有你,是容不下其他人的。」

    張守赫雙手摟著她,認真執著地注視著她。

    這時她猛然醒悟,哪一個說謊的人會有如此清澈的雙眸?!

    「如果你還不相信,我可以當面和貞賢對質下——」他搖晃著她雙臂,激動地要她相信自己深刻的情感。

    「我相信……我相信……」她含著淚點頭。

    他的話句句牽扯著她的心。她又何嘗不痛苦,何嘗不是深陷在其中?眼眶紅了,她將臉倚靠在他的肩上,攫取他的溫暖。

    張守赫如獲至寶地將她緊擁人懷中。彷彿經過一個世紀的企盼,她終於又回到他的身邊,一連串的輾轉波折,恍如作了一場夢……

    ★  ★  ★

    今日「JINGCO」店內擠滿了人潮,忙得不可開交。尤其在亞德飯店的廣告推波助瀾之下,將她們的生意及品牌名氣推上了高峰。

    「靜姐,030927已缺貨了。」秀大聲吆喝著。

    「我馬上補。」莊靜不疾不徐。

    好不容易,有個空檔可以坐下休息,秀直嚷著:「怎麼搞的,今天是刮了什麼風,把人潮全給吹了過來,好像生怕沒衣服穿似的。」

    「不是刮了什麼風。」莊靜瞄了一眼還站在櫃檯前結帳的守赫。「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客人來店裡消費不是為了衣服,而是……」她用下顎點了點他。

    「帥哥的魅力果然大,早知道會刺激買氣,就該叫守赫哥辭掉工作天天來友情贊助好了。」秀打著如意算盤。

    莊靜只是笑笑,迷戀地看著守赫專注工作的神情。他不再沉迷於酒吧,也不再寄情於工作中,整個人看起來爽朗英挺,這樣的他確實讓她好著迷。

    結完帳,張守赫長吁了一口氣。「生意真好,只可惜我志不在此,不然,肯定辭了工作陪你一同開店。」

    「守赫哥,平常生意雖好,可是卻沒有今天誇張,靜姐說她們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那你說她們醉在哪裡啊?」秀打趣。

    守赫敲了敲秀的頭,與她打哈哈地閒聊著,莊靜卻被門外一抹熟悉的身影吸引住目光,她起身往外走。

    「去哪?」他看她不尋常的舉動,便順著她的目光,看見了一個怯怯的身影。

    「進來坐坐。」莊靜走出店外,挽住文貞賢的手。

    「不……用了。」隔著玻璃窗,文貞賢看到守赫哥也凝視著她,便軟弱地打退堂鼓。

    莊靜由不得她的拒絕,將文貞賢拉進店內。

    文貞賢低著頭不敢盯著他審視的雙眸。太多的愧疚讓她退卻,她難以接受守赫哥並不愛她,更不能接受深愛的人鄙視的神情。

    看他們兩人皆沉默不語,莊靜推了推守赫,示意他跟她談談。

    百般無奈的張守赫,只好先開口:「我們到前面的咖啡廳談談。」說完,即大步邁開,文貞賢則緊跟在身後。

    咖啡屋裡的一角,張守赫終於打破了沉默。「你憔悴了不少。」一副倦容讓人看了,也很難生氣。

    「守赫哥,對不起……我……」聽到他淡漠但仍帶著關心的口吻,文貞賢的眼眶忍不住濕濡起來。

    「守赫哥,是我不對,我當初不該騙莊靜,讓她以為我們之間有……任何的暖昧,讓她誤會……」她每說一句,他的臉色就越難看,害她說得心慌意亂。

    「我想問你,為什麼莊靜會在飯店裡看到你赤裸著身體,這是怎麼一回事?」她的手法他大都略知一二,唯一這點讓他想不透。

    「其實……是我故意將門半敞著,趁你去拿熱水時將……衣服脫掉,然後刻意再走過,讓莊靜看見的……」文貞賢唯唯諾諾地解釋。

    「我會這麼做,完全是因為……我真的很愛你。或許你從來都沒有注意到,也或許你根本……心不在我身上,本來我也甘於一直守候在你身旁,可是自從你遇上莊靜以後,她這麼短的時間就擄獲你的心,我真的……很不甘願,更何況你和她還是我介紹的,你知道我多恨自己親手將幸福推給別人……」她哽咽著向守赫哥表白自己的愛慕之情。

    「貞賢,你錯了,就算沒有莊靜,我也一直只把你當妹妹般對待。我愛莊靜,從第一眼見到她時,我就為她著迷……其實你也不是我們的媒人,在你介紹我們認識之前,我就看過她兩次了,只是我都沒有機會跟她交談……所以你不必埋怨自己將幸福往外推。」

    文貞賢惆悵地看著他形容莊靜時,臉上不自覺流露的幸福,是她不曾見過的。原來這就是愛情中的獨一無二、無可取代……她的淚滑過臉頰。

    「其實這段時間裡,你每天除了工作就是酗酒,看到這樣的你,我心裡真的……很內疚,所以我才會告訴凱錫哥。守赫哥……對不起,請你原諒我,你可以這一輩都不可能……愛上我,可是千萬不要恨我,只要想到你會恨我,我就不能原諒我自己。」說到後來,文貞賢再也止不住自己狂洩的淚。

    張守赫沉沉地望了她好一會兒,點點頭。「貞賢,過去的事就過去了,現在的我,仍然難以釋懷,一時之間也沒辦法再像過去一樣,不過,我不會想要恨你。」

    「守赫哥,我……想請你幫我跟莊靜說聲對不起,希望她也能原諒我。其實好多次我都很掙扎為什麼守赫哥愛的人會是她,因為我不想傷害她,可是我還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嫉妒心……」

    「你大可以放心,她不是小心眼的人;如果她不能原諒你,剛才就不會拉你進入店裡了。」張守赫啜了口冷掉的咖啡。「我該回去了,你……保重。」

    張守赫快步離開了咖啡廳。不知道過了多久,文貞賢依然坐在原位,喝著不加糖的咖啡。原來三年多來的癡戀,就像一杯苦澀、走味的咖啡,她愣愣地喝完咖啡,走出了大門口。

    午後的陽光依舊耀眼,她舉起手擋住刺眼的光芒,在模糊的視線中,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黑色的跑車旁向她招著手。她看著來人專注的眼神,一股溫暖流入她的心田。

    「凱錫哥怎麼會在這裡?」文貞賢大步走向他。

    「來接一隻迷途的羔羊回家。」元凱錫笑著。接到守赫的電話,他就急忙趕來,見她一個人坐在咖啡廳裡,也不想打擾她,靜靜地在室外等著。

    文貞賢點著頭,含淚笑了。上天還是眷顧她的,不是嗎?

    在她耍盡了心機卻一無所獲後,還能夠給她一個天使,撫慰她跌得又深又重的心,也許,這才是她的幸福吧……

    ★  ★  ★

    今晚,從趙家的飯廳裡,傳來陣陣笑聲。

    「……所以今天的服裝賣到差點缺貨,我們兩個才能提早收工,回家吃晚飯。」莊靜笑盈盈地敘述今日服裝店的盛況。

    「原來守赫才是大功臣啊,哈哈哈!」林彩荷爽朗地大笑。

    張媽媽有感而發地說:「能夠看你們這樣高高興興的,真是讓人欣慰。」「是啊!這段時間裡你們兩個,一個是失魂落魄,另一個是像拚命三郎似的寄情工作。既然你們兩個分不開,那乾脆早早結婚算了!」趙仁德打著如意算盤。

    「結婚?」林彩荷驚喜地說:「如果是這樣就太好了。」

    張媽媽也對著守赫直點頭。

    大家都極力贊成,反倒讓他倆靦腆地不知該如何回應。

    「既然剛好大家都在,我想有些事還是得徵求你們的同意。」時機終於成熟了,趙仁德清了清喉嚨。「我年紀也大了,可惜膝下無子,所以這幾年來我一直在公司裡尋找合適的人來接任,也所幸我真的找到了。守赫,雖然你剛進公司不久,不過你是個從商的料,所以我很放心將公司交給你,不知道你對繼承趙氏有沒有興趣?」老謀深算的他丟出了這句話,讓全場靜謐無聲。

    「董事長,我初人公司恐怕沒辦法擔此大任,更何況我只是個新人,就這樣接下公司,必定會引起反彈。」

    公司裡多的是資歷二、三十年的前輩,讓他一個新手接任這個重責大任,似乎不太恰當,張守赫推辭著。

    「是啊,謝謝你這麼賞識我們家守赫,但是你還年輕,沒必要這麼快就把公司交給守赫啊!」張媽媽也附和著。

    莊靜沉默不語。姨丈似乎在打著什麼如意算盤,應該不止是希望守赫接下趙氏,恐怕還另有所因吧?

    「姨丈,只要有能力的人都可以接任公司不是嗎?就算守赫再有才能,就算我和守赫真的有結果,也不該是接任趙氏的理由吧;當初您這麼積極延攬守赫進人公司,肯定打著什麼如意算盤,不知道姨丈願不願意就此說開呢?」

    趙仁德本來打算等到守赫接下公司以後再說出,這樣他就難以推辭,沒想到被小靜識破,眼前八隻眼睛直盯著他瞧,讓他好不自在。

    「這個嘛……其實當初我積極要守赫進公司,主要是希望守赫能接下趙氏,等你們生孩子後,我希望你們能夠將其中一個孩子過戶到我們趙家,讓孩子跟著我姓趙,起碼趙家不會就此斷了香火,我也好跟趙家的祖先交代。」

    看他們個個不語,趙仁德趕緊又說道:「如果你們不答應那就算了,當我沒有這個命,愧對趙家祖先,活該絕子絕孫,唉——」長歎了口氣,神情儘是哀淒。

    「我答應。」看不下他的哀求,守赫的媽心軟了,脫口而出。「我們張家除了守赫之外,還有在當兵的守澤,所以一個孩子過繼給趙家並不是大不了的事,守赫是吧?」她看向兒子,尋求他的認同。

    「只要靜答應,我不會反對。」

    從他們的對話中,他才恍然大悟,原來進入趙氏,都只是趙伯完美的盤算。知道了始末,他的心輕盈了起來。

    「姨丈的算盤都打好了,豈有不遵循的道理?就算守赫將來不接任公司,我們還是會願意的。」莊靜調侃著。

    「那真是太好了!」趙仁德感動得握住老伴的手。「我們有後了!」

    ★  ★  ★

    飯後,張守赫牽起莊靜柔嫩的小手,步出了門外,走往公園的步道上。

    「你知道嗎?在店裡跟你正式見面前,我就見過你,對你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哦,怎麼我都沒有印象?」莊靜訝異地抬頭望向他。

    「因為兩次見你,我都是在暗處。第一次在隔壁的陽台上看見你,你一身清純、潔白,我以為我看到了天使……第二次是在公園裡看見你,你慵懶閒緩地漫步在步道上,很愜意地享受難得的時光。」談到先前見到她的印象,讓張守赫不由自主地瞇起了眼,露出迷醉的眼神。

    「那你認識我以後,我是不是還依然像個天使,不解世事又嬌貴慵懶?」莊靜好笑地聽著他的話,打趣地問道。

    他搖了搖頭。「你的眼中總是有著幹練的神采,聰明冷靜,不像個嬌嬌女,讓我想好好地瞭解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你。」

    「那現在瞭解之後,我到底是天使還是魔鬼?」她問。

    「是魔鬼。」

    「為什麼我是魔鬼?」她嘟起了小嘴,不滿他的評價。

    「能夠這樣勾引我的人,肯定是魔鬼。只有魔鬼才會讓我心神蕩漾,忘了自己,也只有魔鬼才會讓我願意拋下一切,只為蜷伏在她的腳邊。」

    他深情執著的話語,好似將她的一顆心沉浸在蜂蜜糖罐裡,甜蜜又溫馨。

    頃刻,片片的雪花灑落在他倆的身上。「下雪了,冷嗎?」他收攏了她的圍巾,將她環入身側。

    「不冷。這樣的下雪天讓我想起那天去PUB的路上,遇上了今年的第一場雪。那時沒有你在身旁,覺得格外孤單。」莊靜倚偎著他的肩膀。

    「既然如此,以後每年下雪時,我都會陪在你身旁,你就不會孤單了。」

    看她含笑不語,他停下腳步,溫柔地凝望著她,說出了那令人心醉的承諾。

    「雖然我們現在相愛相守,但我仍然害怕,怕有一天你會離我而去,畢竟韓國對你而言,只是另一個國家……靜,我知道這樣很自私,自私到這輩子希望你願意跟著我長住在韓國。」她從來沒有表明會留在韓國,讓他一直擔心有一天地終究要回到她的故鄉。

    「相愛不一定要相守,如果以後我回到台灣,我還是可以為了你常來韓國的。」他的話讓她心動,但她仍然狡猾地說。

    早在愛上他時,她就已有自覺,這一輩子肯定是得為愛走天捱了。

    「但是,我不希望我們之間長距離、長時間地分開,我知道這樣讓你很為難,可是只要你想家,想回台灣,我都可以陪你去。靜,相信我,我會給你最多、最完整的愛,永遠留在韓國,陪我好嗎?」他急切地表態,深怕她愛他愛得不夠深,隨時都會離他而去。 

    看他如此迫切,害怕失去她的神情,確實讓她欣喜,不再逗著他玩。她話中有話地說:「不過……想讓我爸答應我嫁到韓國來,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哦……」想起了老爸的執拗,她能預見一場家庭風暴。  

    「我有信心,伯父會應允我們的婚事!」她間接的答應,讓他歡躍,巴不得現在就飛往台灣見她的家人。 

    跨越了幾千公里的距離,他們終於找到了彼此。他興奮得把她攔腰把起,在原地轉著圈,愉悅的笑聲緊緊地包圍著他們,他們纏繞的身軀,更像是在訴說著彼此永恆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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