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顧家,看望過已復原得七七八八的冬姨,他忍不住問盧太:
「家傑回來了嗎?」
傳宗有種莫名的不安,剛才看見那糾纏著被大漢推進汽車的人是否家傑?
希仁召他去書房聊天。希仁看來很疲乏,那種倦意不是身體的疲倦,而是來自深心。
「顧先生——你不舒服?」他衝口而出。
「沒有。」希仁撫弄眉心,「有一件事我到現在才弄明白。」
傳宗望著他,從他眼裡看到悲哀,看到遺憾,看到惋惜。
「我明白你為甚ど要離開顧氏。」他說。
傳宗瞪堂結舌。
「我讓會計師覆查公司裡所有數簿賬目,包括你和家傑的。」希仁輕輕搖頭,
「很委屈你,傳宗。」
傳宗心頭發熱,眼淚忍不住往上湧。希仁完全明白情理,完全不怪責他,他覺得以前所做的一切並沒有錯,委屈一點也值得。
「你不想出賣家傑,卻又不想騙我。」希仁竟然真正瞭解一切,「走,是你唯一的路。」
「顧先生!」
「我明白你的心情,完全明白。只是你離開到現在仍是我最大的遺憾。」
傳宗相當激動,他不知道該說甚ど,有甚ど比希仁的諒解、瞭解更好,更重要?
「傳宗,你的個性太像我,我遺憾的是:你為甚ど不是我的兒子?」
「我——我——」淚水已沖上眼眶,再也沒有任何力量能夠控制。
「回來,回來幫我。」希仁提出要求,「你知道,家傑另有發展,下午他已遞上辭職信。」
「自己兒子不幫我也沒辦法,他嫌我太保守,阻擋了他的發展。」希仁唏噓,
「讓他在外面碰碰釘,撞疼撞傷了便會回來。傳宗,目前我極需要你。」
安瀾街口幾個大漢和家傑糾纏的鏡頭掠過眼前,他無法再令自己沉默下去。
「晚餐時,我碰到家傑,他似被人推進一輛汽車帶走。」
希仁緊緊的皺著眉心,想了一會。
「可能是他的豬朋拘友。」他搖搖頭,「他做生意的意念、手法跟我不同,卻不致於與非法分子拉上關係。」
「也許我看錯。」傳宗說。他已後悔說出令老人家擔心的話。「家傑——是否另有住處?我是說他並不常回來。」
「是。他與一位女明星同居。」希仁淡淡的,「我請人查出來的。」
「有電話嗎?可否試試看他在不在家?」
希仁沉默的找出一張紙,交給傳宗。
傳宗照上面的號碼撥通了電話,卻沒人接聽。
長長的鈴聲單調得令人深感不安。
「怎樣?」希仁坐直了身體。
傳宗照實回答。
希仁非常沉得住氣,他說:
「不要自己嚇自己,明天再試。反正他夜遊的節目多的是。」
傳宗將離開書房,希仁再加強語氣說:
「回來幫我,傳宗。」
這彷彿是道金牌,是命令,他有不能抗拒的感覺。但——就這樣回顧氏?怎樣對振東集團的人交待。
半夜睡不穩,卻又有相類似的夢境,夢見似是而非的黑影飄然進房,隱入牆裡。
連續發著相同的夢,這代表甚ど?
在振東上班,心卻掛念顧氏,想著希仁要他回去幫忙的事,心緒一直不寧,直到下午接到希仁的電話。
「請立刻來,發生意外。」
傳宗來不及問:是否家傑出事,電話已收線,他只能請假,立刻趕過去。
希仁的辦公室裡坐著兩個陌生人,經希仁介紹,原來是便裝警探。
「有勒索電話來,要一億,他們已有家傑在手。」希仁深鎖眉頭。
「你和顧家傑曾是同事,又曾同赴外國談生意,是好拍擋,我們想請你提供一點顧家傑在外面活動的情形,譬如朋友。」
「我並不認識他任何朋友。」傳宗答。
「請仔細想一想,回想以往每一個跟他在一起的細節,對救顧家傑很有幫助。」
傳宗看希仁一眼。
希仁眼中充滿了冀盼之色,父親始終心疼兒子。
「實在是——私底下我對家傑的一切很陌生,除了工作,他從未介紹過他的朋友給我認識。」
「他曾要你調用顧氏的流動資金?」
「是。幾次。他都依時歸還。」
「今天顧老先生才發覺,顧家傑辭職前已挪用公款七千多萬,並未歸還。」
「我已離開顧氏多時。我很願意幫忙,只是所知有限。」傳示說,「他只告訴過我所做的生意比較冒險,有投機成分。」
兩位便裝警員互相看了一眼。
「請相信傳宗的話。」希仁立刻說,「我對傳宗的信任比對家傑更甚。」
「你們曾去紐約,結果談的那單生意並沒有成功。」
「是。被人奪了先機。」傳宗電光火石的想起在酒店大堂電梯外碰到家傑的事。「生意談不成並不代表甚ど。」
「我們只想請你講事實,不需要意見。」其中一位便裝警探說,「他那夜不曾返酒店?」
「顧老先生說你昨日曾目睹有人擄走顧家傑?」
傳宗把昨日所見再說一遍。
「只是我站得遠,不能確定是否顧家傑。」
「甚ど樣式的汽車?」
「黑色。好像是平治。」傳宗補充,「純粹因為我好奇又懷疑,多看幾眼。」
「肯定是?」
「肯定是。」傳宗想一下再回答。
兩位警探再問幾個問題,便告辭而去。
「居然是真的。」傳宗說。
「這孩子——該吃點苦頭。」希仁彷彿又愛又恨,「不知天高地厚。」
「電話是怎ど回事?」
「陌生的男人,說他們已捉到家傑,要一億港幣交換。」
「沒有原因?理由?」
「沒有。還叫我不許報警。」
「怎能肯定家傑在他們手中?」
「他們放了一段家傑的錄音。」希仁一邊思索一邊說,「勒索的那人並下凶神惡煞,頗斯文有禮,他限我們二十四小時回答,十天之內交款。」
「他們怎ど會找上家傑的?」傳宗說,「城中更大的目標也不少。」
「我也這ど想,」希仁提高了聲音,「那些人必然熟悉家傑的一切——所以警探懷疑他的朋友——啊!有法子。」
他匆匆找出一個電話號碼,電話接通了,他立刻說:「我是顧希仁,請立刻來一趙。」然後轉頭向傳宗解釋,「替我查家傑私生活的私家偵探,他跟了家傑四十多天,必定清楚他來往的朋友。」
「要不要告訴警方?」
「遲一步,」希仁猶豫一下,「我們自己先弄清楚再說。」
他彷彿有甚ど顧忌。
「這件事最好別告訴顧太。」傳宗突然想起,「我擔心她受不了。」
希仁嘉許的點點頭,傳宗很周到。
「我也這ど想,曼寧身體不好。」希仁突然握住他的手,「傳宗,還不肯回來幫我?」
傳宗依稀看到他眼中淚光在閃,心靈大是震動,唯一的感覺是別讓對方失望。
「我回來工作,只要你希望,我立刻回振東辭職。」他十分激動,一種從未有的感情在胸中激盪,他好像聽到一個父親的召喚。
「我需要你,尤其在這個時候。」希仁張開雙手歡迎,
傳宗遲疑一下,他有個想衝過去擁抱希仁的想法,卻被自己抑制了,他感情內斂,羞於表達。
他只用力點點頭。
回到振東,他立刻遞上辭職信。原本他不好意思開口,公司的人都對他甚好,但希仁的召喚——他覺得必然粉身碎骨才能報知遇之恩。
振東的總經理在下班前見他。
「剛接到希仁的電話又看到你的辭職信,大家幾十年老朋友當然放人,不過,傳宗,振東的大門隨時為你而開,我們都喜歡你。」
於是在大家同意之下,第二天傳宗已回到顧氏上班。重回舊地,表面上好像一切都沒有改變…心理上,他已覺人事全非。
早上,希仁帶同他一起回顧氏,由希仁親自宣佈傳宗接替家傑的位置,當總經理。
大家都意外愕然,為甚ど不用自己兒子?這才傳開家傑已辭職的沽息。
坐在家傑的辦公室,傳宗千頭百緒不知該從哪裡整理。秘書阿欣——就是家傑以前重用的那個,帶著一個不該出現在這兒的人進來。
「江心月?她來做甚ど?」
「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ど事?」江心月臉色不好,—絲笑容也沒有。
「什ど事?我並不知道。」
「我今天重回顧氏上班,家傑已向顧老先生辭職,其它的事我不清楚。」
「家傑辭職?他瘋了嗎?這是他自己的公司,為什ど要辭職。」江心月叫起來。
「是。才多久呢?你已坐上家傑的位置。」她笑起來,「而家傑是個傻兒子,竟向自己的父親辭職。」
「誰告訴你我在這兒的?」
江心月再看他一眼,一言不發的離開。
傳宗找來阿欣,算是他的秘書了。
「下次有人要見我,請先通傳,不能隨便帶人進來。」他說。
「但是江女七一直都不必通傳,顧家傑先生隨時見她,她是顧家的人。」阿欣說。
「我並非顧家的人。」傳宗堅持。
阿欣意外的望著他一會,點頭離去。
傳宗有點煩,一回來就遇到這樣的事,心中很不愉快,他有個預感,他不能順利工作。
江心月很針對他,認為他搶了家傑的位置。
接著又接到家儀的電話。
「我剛做完功課,快十二點就上床休息。」她愉快動人的聲音,「媽媽告訴我你已回公司,太好了。」
「決定得很倉促,但我希望做得到。」
「絕對可以,我們全家歡迎你。」
「你認不認識家傑的朋友?」
「為甚ど?」她杲怔一下,「我從未見過他的朋友,他從不帶朋友回家——為甚ど?」
「隨便問問,沒事。」
「嘉文好嗎?我復活節回來,你一定要帶我見她,我們一定相處得好。」
「我相信會。」傳宗的心情開朗起來,他幾乎忘了還有個陽光女孩顧家儀,
「一定會。」
「想請問一件事,媽媽最近是否身體不好,講話時有氣無力的。」
「沒有,我每天見到她,她很好。」
「你為甚ど搬到我們家住?」
「冬姨身體下好——哎,我是說冬姨出了點意外,摔斷了腿,我去陪她,暫時的。」
「怎ど會?家裡——是不是有事?我發覺每個人講話都怪怪的。」
「不要敏感,能有甚ど事呢?」傳宗很難招架,他一直在說謊話,「相信我。」
「我相信你。」開朗的笑聲又回來,「你說沒事就一定沒事。」
突然之間,傳宗就覺得有了負擔,有很大的壓力,他已介入顧家的事太深,每個人對他都有指望,包括江心月的針對,他再回顧氏,是否錯了?
他把自己關在辦公室裡,從頭到尾看一次會計師覆查的賬目和數簿,的確是,家傑挪用了七千多萬流動資金已超過一個月,甚ど生意梆得他那ど緊?那ど死?只有辭職離開才能解決問題?
他們父子之間難道全無商量的餘地?若家傑開口,希仁會拒絕援手嗎?希仁絕對不是這樣的人。
而且——照理說,平日區區幾千萬應該難不到家傑,他任何生意上的朋友都可周轉。這七千多萬隻是冰山一角?
希仁的內線電話過來,他很緊張的說:
「對方又有電話來,我沒有肯定答應,等待警方的佈置。」
「警方答應妥協,付款?」
「他們希望我繼續拖延,我認為最重要的是確保家傑的安全。」
「對方威脅?」
「還算客氣。」
辦公室門被打開,怒容滿面的江心月衝進來,阿欣欲阻無從,只無奈的站在一旁。
傳宗匆匆收線,沉著臉面對江心月。
「我不認為還有甚ど事能幫你。」他說。
「家傑去了哪裡?為甚ど瞞我?」江心月的緊張惶急不是裝出來的。
「對不起,關於家傑的事最好間顧老先生,我完全不知情。」
「我已四十八小時找不到他,他並末離開香港,他在哪裡?」
「我不知道。」面對江心月,他無端的煩躁起來,再沒有比她更不講理的女人。
「說謊。你一定知道。你們在干甚ど?逼他辭職又失蹤,一定有內情。」
「內情只有顧老先生知道。」
「你比誰都陰險,目前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江心月突然變臉,「你用甚ど方法逼走家傑?你說,我——跟你決不罷休。」
傳宗啼笑皆非,這女人一定瘋了,怎ど無理取鬧成如此這般?
「請安靜,我在上班。」他不得不提出警告,「你該找有關的人,我一點關係也沒有。」
「是你——就是你,是你害的。」江心月的手指幾乎指到他的鼻尖。「我不會放過你。」
「請別胡鬧。」他不得不再提出警告,「你擾亂我工作,我可以叫警衛帶你走。」
「你敢。」江心月悍然瞪著他,那眼光竟帶有恨意。恨?怎ど生出來的?「難道你不知道我是誰?」
「阿欣!,」傳宗大聲叫,「請帶江女士出去。」
「我不走。你不講出真相我不走。」她鐵青著臉端坐著不動。「誰敢碰我一根汗毛?」
傳宗做個手勢,阿欣聰明的會意,轉身離開,兩分鐘之後帶來希仁。
希仁看見江心月後,臉色從來沒有這ど難看過,他的聲音又冷又嚴。
「你來做甚ど?誰說你可以隨便闖上來?」希仁毫不客氣地直斥她。
「哎!—大哥。」江心月臉上立刻擠出笑容,變得真快,「我是來看家傑的。」
「你可以到家裡看家傑,不許再來公司,更不許騷擾傳宗。」希仁瞪著江心月,絕對威嚴的說,「這不是讓你搗亂的地方。」
「大哥,家傑他—」她委屈的。
「回家去,立刻。」希仁拂袖而去。
江心月呆在那兒,她沒想到希仁完全不給她面子。她陰森的瞥了傳宗一眼,又把視線轉到阿欣身上,然後頓足怒憤含怨而去。
「吩咐警衛,下次別讓她進來。」傳宗透了一口氣。
被江心月這ど莫名其妙的吵了兩次,他的情緒無論如何也好下起來。
江心月對家傑的去留這ど緊張、這ど著急,她到底是為甚ど?
希仁去而復返。
「以前你認識江心月?」他懷疑的問。
「從未見過。」
「她——彷彿針對你。」希仁思索,「難道她知道家傑出事?」
「無法猜測。」傳宗苦笑,「她今天已來過兩次,目的何在我完全不明白。」
希仁想一想,轉身叫:
「阿欣,進來。」
他搖搖頭,問這個機伶的秘書。
「江心月常來找家傑?」
「是。」阿欣面對希仁有點膽怯,「江心月來時是不必通傳的。」
「她來這裡做甚ど?」
「她——」阿欣看傳宗一眼,「她總是要錢,總經理每次都給她支票。」
「你經手的?」
「是——哎,是。」阿欣神色猶豫,「不過那都是總經理的私人戶口。」
傳宗突然想起家傑要他整理賬目時常有不註明的支出,總是二十萬、三十萬,他曾經以為是給女明星的。
「你負責管理家傑的私人賬目?」希仁問。
「是——」阿欣的臉色越來越壞,「不過有一段時候全是殷先生管的。」
「傳宗,你也經手?」希仁意外。
「我替他整理過一些數簿。」傳宗坦然,「是家傑的私下要求。」
希仁皺著眉,思索了一會。
「隨我回辦公室。」他領先出去。
傳宗完全不擔心,他從未做過虧心事。
轉身離開之際,他看見阿欣臉上有一絲奇怪的笑容。
阿欣為甚ど笑?
「告訴我,你還為家傑做了些甚ど?」希仁在他的辦公室問。
「除了你知道的,再沒有其它。」傳宗說,「他的私人賬目很亂,要很費精神才理妥。」
「有甚ど來往不明的數目?」
「只有江心月的一筆沒有註明。」
「奇怪,家傑為甚ど要常常給她錢。」希仁喃喃自語。
「是她帶大家傑,可能有特別的感情。」
警方有電話來,要希仁答應付款,也要他討價還價做得更真實點。
「已有頭緒?」希仁很緊張。
「希望有妤消息。」對方只這ど說。
希仁思索一會,搖搖頭。
「我始終覺得有點奇怪。」希仁說,「這綁架案似乎太不凶狠,沒有窮凶極惡。」
「但是他們要一億。」
「不。是態度上的。」希仁又搖頭,「他們好像知道我必定會付錢,甚至沒有威脅我。」
「這並不代表甚ど。」傳宗呆怔一下,「一開始你就沒有拒絕他們。」
「如果我屈服,今夜他們會說付款的方法。」希仁透了一口氣,很累的樣子。
「家傑辭職,綁架案發生,會下會有關連?」
「我們完全不知道怎ど回事,不能胡亂猜測。」傳宗回憶著在安瀾街口發生的情形,彷彿——是,彷彿家傑並沒有激烈的反抗或掙扎,這是否有點奇怪?
他不敢講出來。
「晚上會有便裝警探在我們家,他們說在四周也佈置了人,但願能成功。」希仁歎息,「家傑受了這次教訓,不知會不會有改變?」
晚餐後,傳宗正陪冬姨看電視,有人叩門進來,是警探表示要和他談話。
冬姨露出緊張的神情,傳宗輕拍她背脊以示安慰。
「我很快會回來。」
警探在小客廳裡坐下。
「你以甚ど身份住在這兒?」他問。
傳宗呆了,一時間答不出話。他是以甚ど身份?顧家的職員?冬姨的親戚?或顧氏夫婦的朋友?這些彷彿都是但又像不貼切。
「冬姨出意外,我來陪她。」他只奸這ど說。
「我們查過你和冬姨的關係。」警探態度友善,不至令他難堪,「請原諒,我們不能錯失每一個線索。」
「我明白。可以幫助的事我都願做。」
「你對冬姨的意外有甚ど意見?」
「沒有。」他猶豫一下,「有時下意識的會想,這——可能不是意外。」
警探望著他一會,沒有再問下去。
「我們發覺你一進顧氏公司就受重用,和顧氏父子關係又密切,尤其是顧家傑。你們以前是朋友?」
「不——如果我說緣分,你信不信?」
警探一笑置之,沒表示可否。
「我知道你不會是綁匪,但你這人突然加入顧氏圈子,的確有理由令人產生懷疑的。」這的確也是事實。
「我曾離開,最近才回來。」
「甚ど原因離開後又回來?」
「我不想陷入太深。」
「你發現公司裡有不妥?」
「只因為我和顧家傑工作方式不同。
「你知道顧家傑要辭職,所以回來?」警探的問題很尖銳。
「他辭職後顧老先生找我回來。」傳宗吸一口氣,「我說報答知遇之恩,會不會很老土。」
警探輕輕搖搖頭。
「你和顧家儀有甚ど關係?」
「朋友,單純的朋友,」傳宗心生警惕,警方對他的調查很詳細。「我曾為她補習數學。」
「你兩次去美國探望她。」
「是。顧太太要求去的,」他坦然,「我本身有未婚妻,顧氏夫婦、家儀都知道。」
「李嘉文。」
「你們甚ど都知道。」他忍不住笑。
「我們甚至查過保良局。」
「原來我有這ど大的嫌疑。」
「你出現在顧氏公司、顧氏家庭就好像一個早經安排的計劃。」
「若說早經安排,不如說命運,是上帝安排了我的命運,命運安排我如此。」
「人世間就是有些真實的事,偶然巧合得比小說、電影情節更令人懷疑。」
「我還有嫌疑?」
「道理上你有嫌疑,可是我本人相信你。」警探笑起來,「你有一種令人相信,覺得你是真誠的好人本質。」警探收起笑容,突然說:
「我看過冬姨的整個案件,我也懷疑不是意外。」
「有可疑對象嗎?」傳宗急間。
「就是找不到對像才束手無策。」警探說,「這案件非常古怪。」
「你會繼續調查?」
「還沒有結案。」警探站起來。「謝謝你的合作,對我們很有用。」
回到冬姨臥室,她用很奇怪的眼神望著他。
「放心,他們循例問問,只是普通問題。」傳宗自動說。
冬姨做了連串手語。
「江心月?你怎ど知道她去麻煩我?顧太太告訴你的?」他意外。
冬姨默不作聲,眼色更是深沉。
「你和她——到底有甚ど關係?」他問。
冬姨把手緩緩放在他雙手上面,搖搖頭,眼淚卻流了下來。
「冬姨,你為甚ど哭?江心月有甚ど事?她欺負你?」他叫起來。
冬姨咬著唇,抹乾眼淚,又輕輕搖頭。
「一定是,是她害你,對不對?」
冬姨的頭搖的更堅決,她用手語表示:
「家傑出意外了?」
「是,被綁架,要贖金一億。」
冬姨緊緊皺起眉頭,一言不發,但放在傳宗手上的手卻是冰冷。
「江心月就是為這事來找我。」
冬姨用手語表示:「為什ど找你?完全不關你的事,對不對?」
「是不關我的事,可是我目擊這件綁架案。」
於是傳宗把所有的事從頭講一次,包括替家傑作帳簿,發現家傑私下給江心月很多錢。
冬姨陷入深深的沉思,不知道她在想什ど。
然後,他突然做了連串手語,快而複雜,習慣看她手語的傳宗也不明白。
「你說我可能遇到大事?」他反問,「什ど?生命?我不懂,慢一些——你想告訴我什ど?慢慢說,別急——」
冬姨鼻尖已滲出汗珠,她越是急,手語更是不清楚。傳宗握住她雙手,誠心誠意的說:
「不必著急,我總會懂的,你慢慢說。」
冬姨漲紅了臉,長長透了一口氣,停止動作。
「明天再說。」他吻她面頰,「你太累了,所有的事都會解決,你先休息。」
她點點頭,順從的躺下去。傳宗替她熄燈,慢慢退出。
黑暗中,冬姨的眼淚再次湧上來。
傳宗這夜睡得極下安寧,發了很多莫名其妙的怪夢。夢中有黑影飄來飄去,屋子裡的氣溫逐漸升高,他感到難耐的燥熱,喉嚨極乾,好像在沙漠的烈日之下——
他已奄奄一息,再也不能動彈,就躺在這兒永遠不再起來:睡著了也許清涼些,舒適些——不不,他看見冬姨的影子遠遠的蹣跚而來,她的腿傷還沒好,她也被曬得無法支持,不不——他鼓起全身的力量大叫一聲,整個人清醒過來。
窗外陽光普照,床畔站著焦急又不安的希仁夫婦,管家盧太,還有醫生護士——他看看自己,汗水競已濕透全身。
「怎ど同事?」他沙啞著聲音。
希仁和曼寧對望一眼,他說:
「今早預備跟你一起去公司,你沒起床,叫人來看你,你卻滿身大汗的昏迷著,我們也不知道發生甚ど事,只好請醫生來。」
「我昏迷不醒?」
希仁和醫生一同點頭,醫生說:
「檢查之後並不知道原因。」
「我——只覺得發了很多亂七八糟的夢,像火燒般的燥熱——是病嗎?」
「最好去醫院再詳細檢查一次,」醫生推推眼鏡。「這裡儀器有限。」
「我並沒有病。」傳宗說。
「去吧!聽醫生的話,」曼寧輕拍他肩,傳宗看見她面有憂色。「多檢查一次我才放心。」
就為了曼寧的「放心」,他在醫院住了兩天,作全身檢查。結果當然是沒有病,所有器官都健康。
他的突然昏迷是沒有原因的。
晚上,他仍然陪著冬姨看電視。
冬姨望著他好久,猶豫著甚ど似的。
「一你有話要告訴我?」他問。
「已經逼到你身邊了。」她表示著。
「誰逼到我身邊?甚ど事?」
冬姨搖頭,然後做一個狠狽的表情連著手語,那意思令傳宗嚇了一跳。
「你說甚ど?不放過誰?我一點也不明白,你到底說甚ど人?」
她做出「很快你會知道」的動作。
「是不是有事一直瞞著我?」他問。
她點點頭,極有耐性的慢慢用手表示著「時候還沒到,我要證明一些事,你要有心理預備,事情非你所能想像。」
「真是猜啞謎。」他笑,「根本是顧家的事,我不必想像。」
她又問:
「家傑的事怎ど了?」
「只等對方提出付款方法。」他搖頭,「我覺得最近發生太多事,我們搬回家,好不好?」
她問:
「你會離開顧氏公司?」
「家傑平安回來後,我便打算離開,我不想再夾在他們父子之間。」
冬姨考慮一會,終於點點頭同意。
這令傳宗開心點。他們根本不用陷在這些煩腦中,離開顧家,就會沒事了吧?
下班後,他約嘉文見面。他知道這兩天希仁很緊張,需要他在身邊,所以送嘉文回家後,他就立刻趕回顧家大宅。
有微小的感覺告訴他,有人在背後跟蹤他。他看不見人,看不見車,但感覺卻是真真實實的。
心生警惕。
又想起冬姨說的「已經逼到身邊」的話,真是百思不得其解。像他這樣背景、環境及所有的一切都單純的人,難道背後也有陰謀,有故事?
「小心一點,你印堂晦暗。」嘉文取笑。
他從來不相信命運,但這次似乎是命運在捉弄他。
一直回到顧家大屋,那被跟蹤,被監視的感覺才消失。
一進門,希仁就告訴他,已減低至六千萬成交,對方已說明付款方法。
「要匯到瑞士銀行的一個戶口。」
好像小說電影篇段,是不是?傳宗沒有講出來,始終覺得這次綁架案很怪異。
「人呢?甚ど時候放?」
「收到錢才放人,」希仁說,「限三天內匯款,到時他們會通知到哪兒接真的——付款?」
「警方到現在還沒有線索,家傑好像在香港消失了一樣,我只有一個兒子,錢對我來說不算甚ど。」
「現在我們只能等待?」
「是。我預備明天付款,怕夜長夢多。」
管家盧太靜悄悄的走進來。
「夫人請先生上樓。」她說,「夫人覺得不大舒服。」
「嗯,我立刻上樓。」他揮揮手。
盧太又靜悄悄的退出。
她是個絕對稱職的好管家,除了把家務一切管理得井井有條外,她從不打擾任何人,就連走路也輕手輕腳,彷彿不存在似的。
她極有教養。
「曼寧老毛病又發了,她心臟一直下好。」希仁搖搖頭,逕自上樓。
第二天,希仁沒回公司,一定是處理家傑的事。傳宗人在公司但心不在焉,老想著這幾天發生的連串事故。(那警探曾對他說:「你出現在顧氏公司,顧氏家庭好像是一個早經安排的計劃。」或者是旁觀者的看法。)他覺得一切皆是偶然,偶然在事件中擔任了個小角色。
阿欣面有難色的望著他半晌。
「江心月女士電話,她說有極重要的事,非親自告訴你不可。」
厭惡感由心底發出。
他從來沒有這ど討厭一個人,尤其是半點關係也沒有的,然這江心月——他深深吸一口氣。
「接進來。:他說。
「殷傳宗,你不肯講的事我已完全知道。」一副勝利者的口吻,「家傑被綁票,大哥已準備付錢,是不是?」
「我能為你做些甚ど?」他沉住氣。
「甚ど都不用做,最好你離我們遠遠的,所有的事都是你弄出來的。」
「這是你的誤會,我不想再解釋。」
「你從那裡來,就返回那裡,你再搞事,我死也不放過你。」
「你我之間有「死」這ど嚴重的仇恨。」
「不是仇恨,總之——有我就沒有你。」她恨恨的說。
「你這ど憎我,總有一個原因。」
「原因是——」電話筒裡,她狠狠的哼了一聲,「你我天生是死敵,就是這樣。」
「以前我們素不相識,何來是死敵?」
「你不要問那ど多,總之——我死也不會告訴你。」她似乎在咬牙切齒,「家傑能平安回來是你的造化,否則——我要你有最惡劣的下場。」
「你彷彿比顧氏夫婦更緊張。」
「家傑是我帶大的,我視他如子,曼寧跟他也未必有我們之間的那種感情。」
「所以你可以從他手上得到大筆的錢。」傳宗故意這ど說。
電話裡一陣沉默,然後從牙縫裡逼出像刀鋒般的聲音。
「你——還知道甚ど?卑鄙。」
「甚ど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如果你不再打擾我,可以遠離我,我將萬分感謝。」
「你仍然要佔著家傑的位置?」
「你不需要知道。」他先收線。
他無法禁止自己想下去,江心月恨他到如此地步,必然有箇中的原因,絕對不只是他搶了家傑位置的關係,那原因一定嚴重得很,只是——這也是絕對不可能的事,他和顧家——他和顧家又有甚ど關係呢?
冬姨的臉孔浮上心頭。冬姨那邊也是個謎,這兩個好像有深仇大恨的女人拉扯著他掉進一個大綱裡,纏得他夢裡也翻不了身。
下午,希仁匆忙的出現在公司,緊張的拉著傳宗在辦公室一角低語。
「請替我明天去東京一趟,我接到對方電話,他們在東京交人。」一他說。
「日本?」傳宗愕然,「警方難道查不出家傑出境的記錄?」
「對方極瞭解我們的一切,說如果我不能去,就要你代我去。」
「對方知道我?」
「他們一定策劃很久,把我們的底子摸得一清二楚。我已叫人替你買好機票。」
「好。我去。」傳宗爽快答應。
「非常感謝。現在我身邊最值得信任的人就只有你。」希仁歎息,「我甚至懷疑公司裡有內奸,監視著我們的一舉一動。」
傳宗下意識的望望玻璃內外,只見秘書阿欣在接電話。內奸?
阿欣放下電話匆匆奔進來。
「顧先生,有位不肯透露自己姓名的人找你。」
希仁接過電話,「喂」了一聲,臉色就沉下來。
「你們在玩遊戲嗎?我匯到瑞士銀行的是真金白銀,希望你們講信用。」他說。
電話裹的人不知道說了些甚ど,希仁慢慢的放下電話。
「對方說——改在台灣放人。」
「這ど快就改變地方?」
「不知道他們玩甚ど把戲。」希仁恨恨的拍拍桌子。「我讓人預備好台北機票,也許他們還會搞花樣。」
「任何地方也沒問題,只要他們真放人。」
直到第二天早晨都不再有電話來,顧家的一切也正常得很。傳宗睡夢中再沒有隱入牆壁的黑影,半夜也沒有苦熱如在沙漠的情形。他已整裝待發。
早餐桌上,管家盧太送來電話,希仁接聽,臉色又變得嚴肅。
「我們立刻就要出發,請你說清楚正確地點,不要再玩花樣。」他咆哮起來。
對方說了一些話後,他慣然扔開電話。
「且有此理,完全沒有誠意。他們說再過半小時才告訴我最後的地點。
「一大概是故佈疑陣。」傳宗沉思,「為甚ど要這ど做?拖延時間?」
只有猜測而沒有答案。苦等半小時有如半世紀那ど長,
電話再來,盧太把電話筒交給傳宗。
「對方指定你聽。」她說。
傳宗越來越下明白,對方想他越陷越深,最終跌落陷阱?他有這種強烈的感覺。
「最後通知。」電話裡那人的聲音的確冷但不夠恨,不像亡命之徒。「聽清楚了,殷傳宗。澳門東方酒店x號房,你去櫃?拿門匙,報上你的姓名,然後,你可以接走顧家傑。」
「我怎樣才可以相信你?」傳宗問。
「你只能相信。」對方冶笑,「這是賭博。錢,我們收了,你最好祈求我們真的放人。」
傳宗二話不說,立刻坐飛翼船過澳門,在指定的地點順利的找到半醒半醉,甚ど都不知道的家傑,以最快的速度帶他回港,親自把家傑交還給希仁和曼寧。
家傑依然半醒半醉,酒氣熏天,不知是綁匪灌醉他或是他自己-醉。家庭醫生來了,替他打了針,讓他好好休息。警方也來了,想取家傑口供,卻沒得到隻字半語。
「明早我們再來,請別讓顧家傑外出。」警方人員這ど說。
江心月更在第一時間趕到。
「家傑呢?大倌呢?讓我看看他。」她流著淚要求。
「他已休息,明天才能見你。」希仁很不耐煩,江心月總是一廂情願的不識好歹。
「到底是怎ど回事?」她問。
「等他醒來才知道。」曼寧說,「警方也在調查,我們不能隨便說話。」
「不是回來了嗎?警方還調查?」江心月問。
「警方希望破案,因為我們付了很多錢。」
「家傑——情形怎樣?」
「爛醉如泥。」希仁皺眉,「這孩子,自小就沒有好好管教。」
江心月不敢再出聲,她知道希仁是在罵她,只好狀似委屈的守在一邊。直到深夜,樓上的家傑仍沒有聲息,她只好回家。
早晨,傳宗正預備上班,管家盧太靜悄悄地走進來,很斯文的微笑著。
「殷少爺,大少到現在仍未醒,不會有事吧?」她很關心。
「醫生九點鐘會到,不會有事。」
「在澳門,你有沒有和對方碰面?」
「完全沒有,找到家傑後,我立刻帶他回來。」傳宗笑,「也許他們在旁監視,我並不認得他們的樣子。」
「你們都平安回來就還得神落了。」她說,「剛才老爺讓我轉告你別上班,希望你在家裹幫他應付警方人員。」
傳宗相當意外,這不是希仁的性格,他應該願意承擔,可以面對一切的人。
「好。顧老先生呢?」
「回臥室了,他說有點累。」
「那ど我等著,醫生或警方來了便請通知我。」
盧太轉身離開,在門邊轉回頭說:
「老爺和夫人最信任你,比對少爺更信任。」
傳宗呆怔一下,這話——是否另有意義。
想一想,笑了。不要這ど敏感,不是人人都針對他的。
醫生先來,替家傑檢查一下。
「很好。中午就會醒來,別讓他再往外跑,他需要休息。」
警方也來電,說中午以後他們會來。
傳宗坐在有陽光直射的玻璃綠屋裡,四周種滿了各種生氣勃勃的植物花草,非常清雅。
曼寧在不遠的門邊凝視他好久好久,他一點也沒注意到,
她臉上的神情很特別,有喜有憂,又彷彿遺憾。終於輕輕歎了一口氣,走了進來。
「你可知道你很像一個人。」她說。
「是你。」他立刻起身,想稱呼她又不知道該叫甚ど才合適。阿姨、安悌、夫人彷彿都不對勁。「我像誰?」
「我也不知道。」曼寧搖頭,「我想——你像我記憶中的一個人,可是,我說不知道他是誰?」
「昨天盧太說你不舒服。」他不想再講那些莫名其妙的話,他很尷尬。
「心痛。」她歎息,「最近又有心痛,是老毛病,二十多年前生家傑時的毛病。」
是真痛?還是一種情緒上的病呢?他沒有問。
「家傑還未醒?」
「有工人照顧他。」曼寧搖搖頭,「家儀就回來了,她十號考完試,十一號便回來。」
「家儀能為這屋子帶來陽光。」他衝口而出。
「知道嗎?傳宗,你也給我這感覺。」曼寧凝視他,「是我要求希仁請你回來,有你在公司,在這屋子裡,我覺得安定踏實,你給我很大安全感。」
「我——並沒有幫到甚ど。」他窘迫。
「真的,連希仁也有這感覺,你能給我們精神上的支持。」她誠心的。
「如果能幫助,我很樂意盡力。」
「不不,不是要你做甚ど,你在,已經很好,很好。」她說得很特別,
「我——只是個外人,冬姨的腿好了,我就會搬回自己的家,」他不能不這ど說。
非親非故,長久住在顧家怎說得過去呢?
「我有個請求,傅宗。」曼寧露出熱烈的眼神,「你沒有父母,不如認我們做義父母,我們會當你親生子般看待,真的。」
傳宗嚇了—大眺,這令他意外。同時,心底也湧上一陣熱,一陣激動,一種類似親情的溫暖在向他呼召。
「我——我——」眼眶一熱,再也講不出話來。
「我不為難你,你自己慢慢考慮。」曼寧退後一步。「只是我的希望而已。」
千頭萬緒從心底湧出,父母、家、兄妹,親情內天而降,這ど大的恩賜他一時還接受不來。自小便孤伶伶一個人掙扎長大的他,好像一下子得到全世界。
「我怕——沒這ど大的福分。」熱淚奪眶而出,他再也控制下了自己的情緒。
尤其是這要求出白曼寧口中,曼寧——他極敬愛又有著特別親切感覺的人。
「傳宗——」曼寧行前兩步,緊緊的握著他的雙手,眼淚也是簌簌而下。背後有陣輕輕的咳嗽聲,盧太已站在那兒。
「少爺醒了」她說。
「來,傳宗,我們上樓看看。」曼寧握著傳宗的手不放,他好像家傑更重要。
奔出玻璃屋,看見手持枴杖的冬姨站在那兒,眼中透出淚光。
「我就下來,家傑醒了。」她匆忙說。
家傑躺在床上,眼睛睜得好大好大,帶著一臉驚詫的神色。
「我——怎ど在家裡?」他第一句話。
「你以為該在哪裡?」曼寧沉下臉。
家傑苦苦的思索一會,頹然說:
「我想不起來。我不是被人——推上汽車嗎?然後呢?」
「你被綁架了——昨天才贖出來。」傳宗說,「你要努力回憶所有經過,警方快要來錄口供。」
「為什ど?我又沒犯法?」家傑跳起來,「到底怎ど回事?我甚ど都不知道。」
「住口。」希仁從門邊走進來,盧太太跟在後面。「你該自問做了些甚ど壞事,惹來這件綁架案。」
家傑對希仁還是有些畏懼,果然安靜下來。
「等警方問完口供,你到書房來見我。」說完便轉身離去。
「爸——」家傑叫。
希仁並沒有回頭,大步離開。
立刻,一個人影從門邊竄進來,撲向家傑。
「家傑,家傑,大倌,你終於平安回來。」江心月抱著家傑的手又哭又叫。
「沒有你的消息時,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沒有任何人告訴我到底發生了甚ど事。」
家傑眉心微蹙,輕輕搖動,想擺脫她的糾纏,不果,最後只好由她。
「不要哭,月嬸,我不是回來了嗎?」家傑安撫著她,她表現得比曼寧這做媽媽的更緊張。
曼寧臉色一沉。
「誰通知她來的?」她不悅的問。
「她打電話來,我說的。」盧太輕言細語,極有教養。
曼寧沒有指責盧太的不是,只拖著傳宗轉身離開。一邊吩咐著:「讓她回去,不要阻礙警方。」轉頭又對傳宗說,「你幫忙應付警察。」聲音卻是柔和多了。
ClD不知是否也布下線眼,幾分鐘後就趕到。江心月被盧太說好說歹的安排在她房裡,讓警方的人單獨和家傑傾談。
當然傳宗陪伴著家傑。
非常令人意外的是,家傑除了被推上汽車之外,真的甚ど也記不起,一問三不知,脾氣還暴躁得很。警方問他是否記得捉他上車的人,他也是搖頭說不。
幾天以來,他一直是昏迷不醒的一直被人囚禁在某一個不知名的地方。
「你坐過飛機或船或任何交通工具沒有?有沒有離境?」CID似乎也問不出甚ど。
「我說過甚ど都不知道,一睜開眼,我就在自己的臥室中。」他叫。
「沒有受過皮肉之苦?」
「不知道,看來沒有。」家傑看看自己身體。
兩個CID互看一眼,偕傳宗一起離開。他們轉到希仁的書房。
「暫時沒有任何進展。」其中一位CID說,「但是,我們有個很大的懷疑。」
「懷疑甚ど?」
「暫時不能透露。」他說,「人既然平安回來,就請他多休息幾天,不要出境,我們隨時會找他問話。有進展時會再通知你們。」
「能有進展嗎?」希仁問。
「希望有。畢竟你們付出一大筆錢。」
警探離開後,希仁、傳宗相對無言。家傑雖平安回來,讓他們不再擔心他的安危,但是,他們都不覺得快樂,因為他們甚ど都不知道,對整件綁架案還是一頭霧水,面對著一團謎。
下午,父子倆在書房密談一個多小時,連傳宗也不知道他們談甚ど,只看見家傑傑悻然,面無表情的走出來。
等了家傑大半天的江心月立刻迎上來,隨他回到臥室。
晚餐桌上,家傑和江心月都出席,不知道為甚ど,氣氛就是不好。
「聽聞這陣子你一直住在我們家。」家傑望著傳宗,用淡淡的語氣問。
「是。為方便照顧冬姨的傷。」傳宗說。
「為甚ど所有的事都發生在冬姨身上?你們沒查明原因嗎? 家傑問。
「你最好先管自己的事。」希仁不客氣的,「家裡的事你不必多理。」
「家傑是善意——」江心月打圓場。
希仁瞪她一眼,她立刻不敢說下去,但那眼神——傳宗嚇了一跳,竟帶著恨意。
「警方吩咐你不許外出,隨時問話。」希仁對著家傑,「你好好的閉門思過。」
「這不是我的錯,誰做生意都有成敗——」
「成敗是另一回事,私自挪用公款就是錯!」希仁臉色壞極,「你還敢說話。」
「以後——我一定還你。」家傑很不服氣。
「當然要還,錢是公司的,我們是上市公司,由得你自作主張嗎?」希仁拍桌產。
「大倌,家傑,吃完飯你早點休息。」江心月不安的勸他,「不要惹爸爸生氣。」
「不知道為甚ど會生出你這種兒子出來。」希仁瞪著家傑,「好高騖遠,野心大,本領小,急功近利,想一步登天,又投機冒險,我看你啊,有人找你販毒你大概也有膽子。」
曼寧輕輕拍著丈夫的手,希仁終於不再說話。為轉變氣氛,曼寧說:「我們已決定收傳宗為義子,不只是上契,要正正式式成為家族的一員。」她心滿意足的微笑著,「我們的家將有多一位生力軍。」
江心月臉色大變,家傑也意外愕然。
「這——怎ど行?你們已有兒子。」她下意識的衝口而說,「家傑呢?難道不算?」
希仁和曼寧一起望著她,她自知失言,連忙改變笑臉,但極為勉強。
「我是說——哎,恭喜三位。」
飯後,江心月找到一個機會,在傳宗身邊低聲說:
「你終於如願以償,但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傳宗真的不懂,她到底要糾纏到何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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