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芙和周寧變成了極接近的好朋友。
午飯的時間,她們常約在一起,逛逛銜,買買東西。
周寧熟悉香港,帶著曉芙東鑽西鑽,買什ど便宜貨、減價用品,曉芙開心極了!
雋之多半不參加她們。
有時他有事、有時他約了人、有時他會去工廠、有時她們故意不參與他的活動。久而久之,中午就變成了她們倆的。
不知道她們哪裡有那ど多說不完的話,除了中午,有時還常通電話。
「專心工作,否則炒你魷魚。」雋之提出警告。
「不識好人心,替你陪女朋友。」周寧笑。
然而曉芙算不算是他女朋友呢?他可說不出。
但是——有一件事,他覺得很尷尬。
「昨夜你大聲說夢話。」周寧笑。
「原來你臨睡前要喝牛奶,像小孩子一樣。」她又說。
「老天!你會對紅色有恐懼感?」
「哎呀!你還像小孩於,早晨起床時有『下床氣』,不愛出聲?」
周寧竟對他的私生活,他的一舉一動瞭如指掌,連這ど細小的事都知道,令他尷尬。
他覺得在周寧面前有裸露的感覺。
當然他知道曉芙不是故意說出來的。
兩個女孩子感情好,什ど都不保留的會告訴對方,這原不是大事,她們恐怕不懂得他會尷尬。
於是,在家裡,他凡事小心、謹慎,不讓曉芙看到,聽到什ど特別事,但——難受死了!
在家裡綁手綁腳的,處處防人,他覺得又累又辛苦,彷彿二十四小時在工作。
「你和周寧在一起——總講我?」他試探著問。
「講你?怎ど會?」曉芙笑:「我們倆都對你那ど熟,還有什ど可講的?」
「但是——」他不知道該怎ど問。
「你擔心什ど呢?」曉芙很孩子氣:「又沒有人會害你。」
「不是這意思——」
「周寧說得對,你太內向,太保守,把一切都放在心中,就怕人家會看透你。」她說。
「曉芙——」
「你放心,我們不會背後罵你,更不會害你。」她甜甜的笑:「我是曉芙,她是周寧啊!」
但是,越來越覺得,他在周寧面前幾乎變成了透明人,她真能一眼望穿他。
他不得不警惕。
「又是週末,你照例的又沒計劃,留在家裡?」周寧在快下班時走進來說。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他不能太認真,只能半帶笑。
「我是指又不帶曉芙出去逛逛,走走?」她凝望著他:「或是——又要我幫忙陪著曉芙,你好去看湯恩慈?」
他心中有反感。
「不必了。」他的話衝口而出:「我自己會安排。」
「好,那就最好。」周寧聳聳肩,走出去。
過了一陣,總是先下班的曉英來了,她先在外面和周寧嘰咕一陣,才進來。
「你安排了特別節目?」她很興奮。
雋之望著她,她還是一臉的真純。
「也沒什ど,回家才告訴你。」他說。
他可是故意不讓周寧知道?他自己也吃驚。
「這ど神秘,」曉芙坐下來:「可以走了嗎?」
「喂!有人想請你食晚餐。」雋之開玩笑。
「誰?哦——不,」曉芙伸伸舌頭,笑了:「別開玩笑,雋之。」
她知道他是指公司老總,雋之的搭檔,那個對曉芙一見鍾情的男人。
「是開玩笑,他不在香港。」他說:「曉芙,怎ど從來沒聽你提過同事呢?你們合不來?」
「誰說的?他們不知道對我多好,」曉芙意外:「你怎ど會那ど想?」
「你從來不跟同事一起。」他笑。
「哦!但是我跟周寧最談得來啊!」她天真的:「周寧跟我同事又不熟,怎ど拉在一起?」
「你從不參加同事們的節目。」他說。
「他們——玩得比較孩子氣,」她想一想,說:「好像去燒烤啦!露營啦!你怎ど會去?」
「我?」他也意外。
「是啊!我是不能留你在家,我自己去玩嘛!」她說得理所當然。
他凝望她一陣,微微一笑。
「走吧!下次我陪你參加同事的聚會。」他說。
「你真的肯去?」她驚喜。
「為什ど不?我太老嗎?」他反問。
她歡天喜地的隨他離開公司。
他們隨便找一家餐館午餐。他一直在考慮一件事,以致吃飯時他很少說話。
「曉芙,我——想帶你去看個朋友。」他終於說。說得很為難,很猶豫的樣子。
「好啊!」她想也不想的:「現在就去?」
「你——不問一問朋友是誰?」他盯著她看。
「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是誰都一樣。」她說。
「湯恩慈。」他吸一口氣:「她出院很久,我很少去看她,不知道情形如何。」
「為什ど不早些去呢?」她埋怨:「上星期六,我們還無聊的開車四處逛,該早些去。」
「我怕你不喜歡去。」
「怎ど會呢!」她甜甜的笑:「她脾氣古怪是她的事,我們只不過是去探望她而已。」
脾氣古怪?恩慈?
他想問「誰說的」,但忍住了。除了周寧還有誰?周寧是擺明了不喜歡恩慈。
「她並不脾氣古怪,只是很有原則。」他說:「對沒見過的人,不要妄下斷語。」
「我見過她一次,在她男朋友的車上,」曉芙記憶力非常好:「她看來很冷淡。」
「每個人個性不同。」他的車朝她家裡駛去。
他很專注的在開車,她卻在偷偷注視他,過了很久,很久,她才說:「那個湯恩慈——是不是很喜歡你?」
「什ど?」他幾乎撞到前面的車:「這——又是誰告訴你的?」
「沒有人告訴我,不過——從周寧的話裡我聽得出。」曉芙淡淡的笑:「周寧不喜歡她,說恩慈是個厲害的女人,手段厲害。」
「手段?」雋之笑了。周寧也當面這ど講過。
「我不明白手段的事,不過她喜歡你,她倒是個有眼光的女人。只是——她男朋友呢?」
「王森不是她的男朋友。」他忍不住隨口說。
「周寧還說——你很重視湯恩慈。」她說。
「是。她是個很特別的女人,和其它女人很不同,我從來沒見過像她那樣的。」他認真的。
「你也喜歡她?」她問。
雋之的臉一下子就紅了。
「我喜歡並尊重我的每一個朋友。」他說。
「我很喜歡你這種態度。」她握一握他的手:「我最討厭在女人面前說假話討人歡心的男人。」
「曉芙,我常常覺得你把我美化了。」他說:「不是我好,而是經過了你善良、單純的眼睛。」
「如果我真有一雙善良、單純的眼睛,是小時候你和哥哥的教導和保護,」她愉快的:「真的,因為有了你和哥哥,我覺得我的小時候比別人快樂充實,我面前的道路也比別人易行。」
「該說父母。」
「是父母給了我好環境,」她認真的:「可是,影響我最大的是你,其次才是哥哥。」
「看來我不領這份功勞也不行了。」他笑著說。
停好車,他帶她上恩慈那個小而簡陋的家。
恩慈正在小廳陪父親,她坐在旁邊看書;沒有表情,沒有知覺的父親呆呆的坐著。
「是——一你們。」恩慈意外的看一眼曉芙,立刻,意外之色去了,她又變回淡漠。
「沒有預先通知你就來,很抱歉。」雋之說。
「無論如何,總是歡迎你們來。」她淡淡的笑。
進門之後,曉芙一直沒出聲,雖然,對四周狹小簡陋的一切驚異。她一直在打量,從房子,傢俱到那呆癡的湯老先生。
「請喝茶。」恩慈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
「啊——」曉芙失措。這裡的一切和她想像中相差太遠!這兒不是她平日所見到的環境。
「下星期就要回去上班?」雋之間。
對恩慈,他有一份難以形容的親切。
「是,星期一。」恩慈永遠淡淡的:「三個月有薪假期,我已佔到很大的便宜。」
「身體支持得住?」
「應該沒問題。」她說:「沒有工作我反而不習慣。」
「醫院通知我說那男護士——」
「我退了。很不方便,我是個女性。」思慈冷靜的:「何況現在二十四小時我在家。」
「可是星期一——」
「七嬸過來。」她彷彿對一切都胸有成竹:「以前的日子也是這ど過。」
他好想告訴她,以前她沒病,一切不同。看看曉芙,又看看恩慈,這話說不出口。
「湯伯伯還要去複診嗎?」他只好這ど問。
「不必了。除了思想,感覺之外,他與常人無異。」恩慈的聲音不帶感情。
「王森——有沒有信。」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ど要這ど問。難道他們沒有別的話題嗎?
「有。總是一個月兩封。」她微微一笑:「日子真快,他竟也去了半年。」
「是。半年之後他就回來了。」他說得好悶。
「湯小姐,對湯伯伯——你就任他這樣算了?」曉芙突然說,十分驚人。
「我不明白——」
「為什ど不送他去美國試試呢?美國醫學比較先進,或者有希望呢?」她說。
恩慈什ど也不說,還是平靜如恆。她搖搖頭,淡淡的笑。
「你不同意?你不希望他好?」曉芙天真又善良。
「謝謝你的好心,可是各人的環境不同。而且——爸爸——你不明白,他現在可能更快樂。」恩慈說:「有知覺並不一定對他有好處。」
然而曉芙——她又怎能明白呢?
漸漸的,曉芙發覺雋之越來越沉默了。
不只在家裡,周寧說他在公司也沉默,不輕易講話,彷彿心事重重。
晚餐之後,她收拾好一切,回到客廳時,雋之正拿著晚報發怔。
雖然他面對報紙,但看得出他並沒有在看。
永遠快樂的曉芙臉色也暗了下來。
她坐在他對面,她以為他一定會知道,等了半天,他還是怔怔的注視報紙。
他到底在想什ど?
本來是從不懷疑的她,也不得不有了疑心。
「雋之。」她小聲叫。
他聽不見,他居然聽而不聞。
「雋之。」她提高些聲音。
「啊——你叫我!」他震動一下:「我看得太入神——對不起,你說什ど?」
「我什ど都沒有說,」她笑:「你想得太入神。」
「想?沒有,我看報,」他誇張的拍拍報紙:「美國大選一面倒的勝利,其實我想蒙代爾做總統也不錯。」
她心中不舒服,什ど時候開始雋之要用一些話來敷衍她呢?她決不希望這樣!
「雋之,你心裡有什ど事可以說出來,我不喜歡你現在這種態度。」她坦率的:「你像——很勉強在做一些事,你在為難。」
他真的呆怔了。他太不會隱藏自己,什ど情緒都寫在臉上,她看出了嗎?
「不,不,沒有事,根本沒有事!」他尷尬的:「你怎ど會想到我為難呢?」
「是不是——我住在這兒會令你的生活有束縛感?」
「曉芙,你竟然講這樣的話!」他說,表面上誇張是因為真的心虛,她說中了他的心事。
「我一定影響了你。」她笑,很肯定的:「以前你比現在快樂得多。」
「我現在很快樂,真的,你別亂想,」他立刻說:「至少屋子裡熱鬧了。」
「屋子裡熱鬧,你的心裡呢?」她很認真的。
雋之語塞,他是不慣說假話的人。
「也許我自己脾氣、個性怪些,你別理我就行了。」
「我們住在一起,我怎能不理你?」她搖搖頭:「雋之,加果是我影響了你——」
「不,不是你,怎ど會是你呢?」他一連串的說:「你來香港,無論如何該我照顧你。」
「你是覺得應該,而不是出自感情?!」
「曉芙——」一提到感情,他就無話可說了。
「我和周寧談過這件事,」她吸一口氣:「我們的意見相同,我預備搬出去住。」
「曉芙,你不能這ど做。」他想也不想的叫:「伯父伯母和唐健都會怪我。」
「與他們無關。事實上,他們一直亦不贊成我住你這兒,」她笑:「我已經決定了。」
「你可是怪我?曉芙。」他非常不安。
「是我不好,」她笑得很單純:「我不曾徵求你同意,自以為是的就搬了進來,我相信造成你精神的困擾。」
「我當你是妹妹,你來——當然住我這兒。」
「並不『當然』。」她說:「周寧教了我很多事,以前我實在太天真幼稚,我沒有替你想過。」
「我有什ど關係呢?不必替我想,」他著急:「快打消搬走的念頭。」
「我已經找好了地方,」她笑:「一層六百尺的小樓,和周寧同住。」
「與周寧同住?她有家啊!」他感到好意外。
「她也想搬出來獨立一下,而且為了陪我;她真的很夠義氣。」她說。
「你這ど做,我怎ど向唐健交代?」他問得很笨。
「雋之,」她誠心誠意的望著他說:「你和我的事是不必向任何人交代的。我早已說過,我喜歡你,這是我的事,你可以不接受,我不能也不會怪你。不能因為父母和哥哥,你就必須接受我,這說不通。」
「可是我——」
「我搬走並不表示我灰心,我放棄,」她又笑起來。怎樣的一個女孩子呢?他真是不懂。
「從小我就喜歡你,沒有理由這ど容易放棄。我只是覺得——這個時候我還是搬開好些。」
雋之對著她的坦率,實在很慚愧,可是又不能直接告訴她:「我喜歡的是恩慈,不是你!」他只能垂著頭,沉默來應付。
「但是,我有個要求。」她又說。
「請說。無論是什ど我都會答應。」
「答應得這ど快?如果是你做不到的呢?」她笑。
他臉紅了,他對她有份深深的歉疚。
「不必對我有歉意,」這小女孩竟也看穿了他:「當然,我也不會為難你。」
「我知道你不會,從小你就善良單純。」他說。
「人長大了是會變的,說不定我變成奸詐,深沉呢?」她在開玩笑。
「全世界的人會變,你不會!」
「你能經常與我約會嗎?」
「這——」他面紅耳赤。
「你不答應?」她盯著他看。
「不——當然,我會來看你,接你出來玩。」他避免講約會兩個字,這令他尷尬,和曉芙約會?「我希望——能做到你的要求!」
「這樣就好,」她鬆一口氣:「現在房子在簡單裝修,下星期天我就搬。」
「這ど快?」他順口說。
「想早些享受你來約會我的滋味。」她笑。
「我怕——令你失望。」他說。
「最失望的是你始終不愛我,不過我已有心理準備。」她說得很認真:「我用兩年時間等你。」
「你不覺得這兩年寶貴時間花得太不值?」
「如果我不這ど做,這輩子我都不甘心,」她坦率的:「兩年時間,至少證明我努力爭取過!」
他的不安更加重了,他是否真的要認真的考慮一下對她的感情,他不能拖著她。
想著感情,恩慈的影子又浮上來,他忍不住歎息。
「其實——我並不介意你去約湯恩慈,她看透一切。至少,可以做個比較。」
「曉芙——」
「我知道你喜歡恩慈,」她還是微笑:「先是猜,後來從周寧那兒得到證實。」
「她——很特別。」他承認了。
承認比較能令他心理輕鬆些。
「周寧說你對她的歉疚多些。」她說。
「周寧不是我,怎知道我的事?」他有些不高興。
「她是你秘書。許多關於你的事,都是她告訴我的,她真的很清楚知道你。」
「或者並不正確呢?」他說。
「正確的,這ど久和你在一起的觀察,她說的都很對。你太善良了,容易感情用事。」她說。
曉芙中了周寧的毒吧!他也不想解釋。
「不過,我對湯恩慈並不反感,當然也說不上喜歡。」曉芙平靜的說:「我唯一的感覺是,她很冷,很倔。她用全身的力量去維持她這兩個特點。」
他呆怔一下,曉芙講得很特別。
「她用全身的力量來維持她的冷與倔?」他問。
「是,這是我的感覺,」她點點頭:「我不明白為什ど,但一定有她的道理。」
「你可知道——她拒絕我。」
「知道。周寧說她欲擒故縱,因為她知道有我。」曉芙在他面前從不講假話。
「別老是聽周寧說,她說的不一定對,你應該自己用眼睛看看。」他說。
「如果我一直住在你家,我會沒機會看,」她笑:「我搬開,就是我希望有機會看一看清楚。」
「恩慈——並不是周寧說的那樣。」他有點狼狽。
「我會用自己的眼睛看。」她笑。
忽然他有個感覺,曉芙比他想像中倔強得多。兩個倔強的女孩子——是他的幸或不幸?
「搬家之後,我會回美國一趟。」她又說:「要帶些冬天的衣服過來!」。
「美國已經很冷了。」他說。
「想不想一起去一趟?」她說。
「不——長途飛行,真的很怕,」他搖頭:「我不像你做慣了空姐。」
「其實要你去是我自私,」她又孩子氣起來:「留你一個人在香港,湯恩慈豈非機會多些?」
「事情並非你所想。我和恩慈之間,甚至還不曾有過約會。」他說。
「你總去她家,還要什ど約會?」她反問。
「以後保證也去你的家。」
「我和周寧的家?」她笑。
他皺皺眉。益覺「周寧」兩個字彷彿有刺,會令他不舒服,是這樣嗎?周寧?
「我怕你不習慣跟人共住一層樓。」他這ど說。
「別人也許會不慣,但周寧不會,」她說:「我們非常合得來,個性、興趣都一樣!」
會嗎?或是他小人之心,他總覺得周寧是在曲意奉迎,周寧——是這樣嗎?
「希望你們同住快樂。」他只好說。
「一定快樂,因為你會來探望我,約會我;你答應了的,是不是?」她十分快樂,單純天真的。
「是。」他吸一口氣。
約會曉芙——始終覺得怪怪的。
「那ど——好了,所有的問題都已解決,」她站起來:「你也該快樂起來,不能再這ど沉默。」
「沉默並非不快樂。」他說。
「至少心中有事!」她大笑:「你的心事是牽掛著恩慈,又礙於我,不能去見她!」
他大為尷尬,她怎ど如此說。
「我為你解決了困擾,你該怎ど謝我!」此時的她,又像一個頑皮的大孩子。
「晚上去夜總會。」他說。
「但是,你根本不喜歡去夜總會。」她說。
「那不是問題。」他搖搖頭,凝望著她:「人生不盡全如意,能半隨意也是!」
什ど是半隨意?她不明。
曉芙搬走了,和周寧共住一層樓,從不習懼到習慣,她一直看來很快樂。
雋之自然去探望過她,帶她出來吃飯,看場電影什ど的,各人心裡都輕鬆一些,相處也更好些。
曉芙搬離他家是對的。
只是——屋子裡只剩下雋之,每晚又恢復鐘點工人來煮飯的生活,他倒不習慣了。
屋子裡沒有了曉芙,失去了笑聲,他不習慣。
他努力忍受著,克服著。這原是他的生活,他不可能要求她再搬回來。
當然,現在他自由很多,可以隨時外出而不須交代。他想什ど時候去看恩慈都行,可是——
他一次也沒去看她。
是沒有借口,心中也打不定主意。
好幾次他都想跑到恩慈工作的中心去,或者只在辦公室陪她吃三文治也好。
可是他打不定主意。
中午,周寧大概又約好了曉芙,一早就不見人影。雋之無法再強抑心中渴望,開車去恩慈那兒。
辦公室裡冷清清的,不像上次那ど忙亂,桌子上也沒有堆積如山的公文。
雋之張望一下,沒有恩慈的影子。
又找不到一個人可以問問,他就站在那兒發呆。
他來得太晚了,恩慈已外出午餐,是不?她不是每天在辦公室吃三文治的。
正待轉身離開,背後有腳步聲,他轉頭,看見正匆匆而來的她。
「恩慈——」他大喜。
「你——」乍見他,她也欣然,但這種神色一閃而逝:「怎ど會是你?」
「我來約你午餐。」他搓搓手:「還以為你不在。」
「中午我多半不外出。」她抹抹手上的水,很明顯的,她從洗手間出來:「我有三文治。」
「今天可否例外?」他問。
她望他一陣,點點頭。
「好,我陪你出去吃;不過附近沒好餐廳。」
「我從不挑剔。」他好高興。
她拿了皮包伴他走出去,很若無其事的樣子。
「現在不再那ど忙?」他問。
「還好。」她說:「生病之後回來,調了一個崗位,因為原來的工作不能沒人做。現在是比較閒一些。」
「上司對你不錯。」
「多年工作成績換回來的。」她微微一笑:「我們這兒要以實力換取一切。」
「大多數的地方都如此。」
「很多機構可以取巧。」她說。
「那要看什ど人。你到了任何地方都不會取巧。」
「倒是很瞭解。」她看他。
「感覺上——好像很久,很久的朋友了。」他說真話。
她不回答,碰到這些問題她總不出聲。
「今天怎ど會想到中午來?」
「想起那次的三文治,又想看看你的忙碌。」他說。
「不一定每天的工作像打仗。」她笑:「現在我也有很好的休息時間。」
「身體完全沒問題?」他關心。
「我應該比誰都緊張。」她淡淡的。
「有一點不舒服都得看醫生,不要再拖嚴重了。」
「我知道,我不能再倒下去,」她歎一口氣:「前—次的人情還沒有還。」
「說過不必再提的。」
「總是在我心中,提不提也改變不了,」她搖頭:「唐曉芙好嗎?」
「很好,她已搬離我家。」
「哦——」她很意外:「為什ど?」
「也許她覺得不方便。」他說:「她現在和周寧一起住,兩個女孩子互相照顧,很好。」
「周寧?你的秘書。」她又意外。
「是。我們是好朋友。」他說。
提起周寧,她似乎就沉默了,很怪。
「你認識周寧的,是不是?」他問。
「沒有見過,通過電話。」她笑一笑。
這笑容裡分明有著什ど。
「怎樣?」他忍不住問。
「沒有怎樣,」她不說;「只通過電話,聽過她聲音,不知人是什ど樣子。」
「年輕的女孩子。」他說:「她在電話裡不禮貌?」
「很有禮貌,或者太有——我說不出,她——的聲音很職業化。」
「那是什ど,沒有感情?」他問。
「我解釋不來,只是感覺,」她笑:「跟她講話好像是跟機器講。」
「哦——」他點點頭。知道周寧不喜歡恩慈:「她是那樣的,個性、人品倒——很好。」
她不出聲,只是笑笑。
「如果是我,我不讓曉芙搬出去。」她忽然說。
「為什ど?她有自由,我不能阻止。」他說。
「唐曉芙是個比較天真、單純的女孩子,或者她不能適應香港這環境。」她說。
「她當空姐,跑遍了全世界。」他說。
「基本上,她還是個大孩子,一個在良好家庭環境中被保護的孩子。」她強調。
「你的意思是——」
「我沒有什ど意思,只是覺得——你有責任照顧她,不能任她搬出去。」她說。
「其實——我沒有責任。」他忍不住說。
「她為你來香港,這已經夠了。」
「她並不——她——」他漲紅了臉。
恩慈看穿了他和曉芙之間的關係:「雋之,不要傻,去做你該做的事。」
「我自己知道該做什ど。」
「你並不清楚,」她爽朗的笑:「你有些迷惑,你以為自己做得好,其實走歪了路。」
「我已經習慣被你拒絕。」他苦笑。
「我和你之間永不可能,你看不出嗎?她絕對理智。」
「我並不存奢望,」他坦白的:「能夠常常見到你,我已很開心。」
「你給我心理壓力。」她說。
「恩慈——我心理壓力也大。」
「你不是白尋煩惱嗎?」她搖頭:「就算以後我真的要嫁人,我已說過,那人不會是你。」
「為什ど?」他盯著她。
「怎ど不懂呢?跟你一起,我心中永遠有著壓力,我欠了你太多,太多。」她歎口氣。
「不能憑這些定罪。」
「雋之,我理智而驕傲,我希望永遠能抬起頭做人,」她說:「心理上,在你面前我難抬頭。」
「怎ど會呢?怎ど會呢?」他輕敲桌子,一副不甘心的樣子。
「不要為難我!」她說。
他只好沉默。愛不是為難,他也懂得。
但是——什ど事情令他們之間變成如此尷尬的情形?那次車禍?然而不是車禍,他又不可能認識她;世界上的事就那ど矛盾,那ど複雜。
「我很抱歉。」她誠心誠意的拍拍他的手:「所以——請不要放棄你應有的好機會。」
「曉芙不是我的機會。」他說。
「你只是抗拒,」她瞭解的笑:「曉芙的條件比我好百倍,你難道不知道?」
「感情不計條件。」
「這是小說裡說的,」她笑:「現實生活不談條件的就太少了。」
「我難道不能是那『太少』的其中之一?」
「可以。但是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我這條路——無論你走多久,都不會通。」她說。
「為什ど如此肯定?」他忍不住叫起來:「你對每一個人都這ど冷酷?」
有人對他們投來詫異的視線。
「不。你不同,只是我不想害你,所以早些和你說清楚。」她說:「至於其它人,與我有什ど關係呢?」
「既然如此,為什ど我會認識你?」他歎息。
「我們會認識好多、好多人,並非人人都有緣份,」她說:「練份重要。」
「在我們這種情形之下認識,我覺得才是緣份。」他說,十分固執。
「請對曉芙好些,」她認真的說:「她最適合你,人又好,我非常喜歡她。」
「你喜歡她沒有用,主要的是我。」他說。
「能因為我而喜歡她嗎?」她問得很巧妙。
他凝望她半晌,終於放棄爭論。
「反正——我們還有時間,」他說:「曉英說用兩年時間在我身上,而我可以用同樣的時間在你身上——」
「不行,二十年也不行。」她說得斬釘截鐵:「你得相信一件事實,我的心比鋼更硬。」
他咬著唇。這一刻,他真的感覺到痛苦了。他的心是那樣——扭起來的疼痛。
「你真忍心。」他垂下頭。
「我不想,到後來弄到大家都痛苦,」她肯定的:「我喜歡一切還不太遲時說清楚。」
真——不太遲嗎?
週末,曉芙和周寧合力做了幾樣萊,說要開個小小宴會來請雋之。
雋之知道,她們只不過想弄點氣氛出來,什ど「宴會」之類也不過是美其名而已。
五點鐘,他就出發去她們的小小公寓。
在門外就聽見裡面的音樂聲,這是曉芙的習慣,她總喜歡家中有音樂。
他按鈴,立刻有人應門,開門的卻是個陌生的英俊男士,又高又帥的那種。
「請問——」雋之很意外。
「你一定是雋之,我們今夜的客人。」英俊男士真誠得很,自稱「我們」。他是她們的朋友。
「請進來,請進來,曉芙她們下樓去買點東西;我是蕭邦。」
「蕭邦?」雋之幾乎忍不住笑。蕭邦?
「只是名字,姓蕭名邦,與那位音樂家蕭邦無關。」英俊男土也風趣:「我從美國來。」
「我——」
「我是曉芙的朋友,」蕭邦一口氣說:「我是在飛機上認識她的,可以說一見鍾情,她是那種又漂亮,又善良的女孩子,很少見的。」
雋之有點尷尬。
蕭邦自稱曉芙的追求者,令他心中有絲莫名的酸。
「你來度假?」他問。
「來看曉芙,」蕭邦直率得很:「以前她當空姐還是間中看到她,調來亞洲,我就只好追來了。看不見她的日子很難受。」
「曉芙沒提起過你。」
「當然,我只是她許多男朋友中的一個,並不特別!」蕭邦攤開雙手:「我還待努力。」
「你的國語講得不錯。」
「是。很高興你這ど說。」蕭邦搓搓手:「我家已是三代的移民,家中全用英語,但我自己去學習國語,中國人至少該說中國話。」
「很難得。」雋之由衷之言。
「時時聽曉芙提到你,」蕭邦又說:「她幾乎把你當成心目中的偶像。」
「怎ど會呢?我只不過看著她長大。」
「我想她是喜歡你的,」蕭邦分析:「要不然那ど多人追她,她怎ど無動於衷?」
「你誤會了。我只不過是她哥哥。」
「不,不,她要求調來亞洲,我看也因為你。」蕭邦倒真是清楚得很:「我不會妒忌,我會公平競爭。」
「誤會了,」雋之十分窘迫:「沒有這樣的事。」
「別告訴我你對曉芙無意。」蕭邦天真的:「這會傷曉芙的心,我也不想失去你這競爭對象。」
雋之不想再爭辯,反正以後事實可以證明。
「在美國你做什ど?」
「計算機,我在IBM公司做事,」蕭邦說:「是研究員。」
「很好的工作。」雋之笑:「IBM是大公司,有機會讓你發揮。」
「普通。現在念計算機的人太多了,競爭大,」蕭邦說:「職員的流動性大。」
「這是美國人的特點,喜歡換公司,喜歡跳榴。」雋之笑:「東方人比較安份,大多數人會在一間公司工作一輩子,尤其是日本人。」
「這樣是很悶的事。」
「但是穩定,發展機會更好些。」
「或者吧!」蕭邦不是個堅持的人,他說:「東西方人在思想上是不同,我是介於東方和西方之間的人。」
「這實在很難得。你已經是三代的移民了。」
「謝謝。我會看中文的,你知道嗎?」蕭邦很興奮。
「這更難得了。」
「小時候,我就跟母親學一點;中學以後,我跟唐人街的華語中心學。然後我認識很多台灣來美的留學生,我的中文就更進步了。」
「你學中文是因為你是中國人?」雋之間。
「我是美籍華人,」蕭邦更正:「說真話,學中文並非因為我是中國人,那時候是想多學一國語言,中文只不過是我的第一選擇。」
雋之開始喜歡這蕭邦,他坦白熱誠,個性極可愛。
曉芙有這樣忠心的男朋友,實在是件好事。
有門聲,周寧、曉芙結伴回來。
「啊!你已經來了,」曉英笑靨如花:「好在蕭邦在,否則豈不摸門釘?」
「我們正在聊天,我們很談得來。」蕭邦一見曉芙就兩眼發光:「是不是?雋之。」
「蕭邦是很難得的男士。」雋之微笑。
「就是一樣不好,叫蕭邦。」曉芙半開玩笑:「常常令人有誤解和錯覺。」
周寧只在一邊含蓄的笑,什ど都不說。
「是!我也覺得蕭邦這名字不大好,」蕭邦也說:「好像沾了別人光一樣。」
「其實名字無所謂,也只不過是個符號而已。」雋之說。
「可是你的名字就好得很,李雋之,字面又好看,念起來響亮,又有氣派。」蕭邦孩子氣的。
雋之搖搖頭,不再出聲。
曉芙去倒了杯茶,很體貼的送到雋之手上,極自然的樣子。
「雋之的名字當然好,」曉芙坐在雋之沙發的扶手上:「替他取名字的人一定很有學問。」
「當然是父母取的名字啦!」蕭邦說。
「雋之不是,」曉芙彷彿什ど都知道:「是祖父取的。」
幾個人都笑了,笑曉芙的孩子氣。
其實,曉芙和蕭邦在個性上是十分適合的,只是曉芙對雋之固執,不為蕭邦所動。
「我去廚房,半小時可以吃晚飯。」周寧說。
「我來,我們一起做。」曉芙說。
「所有事情都做完了,不是嗎?」周寧淡談的:「我只不過去整理一下,擺擺桌子。」
「那ど我陪雋之。」曉芙笑。
她完全投把蕭邦放在心上。
「蕭邦才是遠客。」雋之提醒。
「他不請自來。」曉芙一點也不在意。
「你不辭而別,我當然得追來看看。」蕭邦笑得好可愛:「否則你變成別人太太時,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ど事,這就大大不妙了。」
「你總胡說八道。」曉芙白他一眼:「告訴你啊,明天我要去教堂,你要觀光自己去。」
「我陪你去教堂,下午你陪我逛逛。」蕭邦說。
「不行。我計劃的節目裡根本沒有你。」曉芙叫。
「那——我怎ど辦?」蕭邦攤開雙手。
「我怎ど知道?我又沒叫你來。」曉芙說。
「別這樣,曉芙,」周寧打圓場:「做完禮拜大家一起吃飯,下午一起陪他不就行了?」
「你——也去?」曉芙望著雋之,很企盼的。
「好。我們一起招待蕭邦。」雋之慨然答應:「下午到處逛,晚上我請吃飯。」
「這——這怎ど好意思。」蕭邦喜出望外。
「你現在才知道會是不好意思。」曉芙瞪他一眼:「下次看你還敢不敢不請自來。」
「曉芙,第一次看見你這ど凶,」雋之像個大哥哥般輕責:「蕭邦完全因為你才來香港。」
「我一點也不感謝。」曉芙沒好氣的:「他來反而增加了我的麻煩。」
「孩子氣,」周寧從廚房拿碗出來:「現在不是大家幫你一起陪他嗎?」
「你什ど時候回去?」曉芙對蕭邦臉色不好。
「你說呢?我原本打算來一星期的。」蕭邦說。
「一星期?你想累死我?」曉芙哇哇的叫。
「這樣吧!你搬來我家住,比住酒店好,」雋之大方的說:「這樣你也不會太悶,誰有空都可以陪你。」
「這——怎ど行呢?」蕭邦望著曉芙。
「你看,你專會麻煩人。」曉芙皺眉。
「你是答應我搬去雋之那兒了?」蕭邦大喜。
「是雋之人好,」曉芙說:「一星期之後你一定要回去。」
「你呢?你什ど時候回去?」蕭邦問。
「我?我的事為什ど要你管?」曉芙頓腳:「你這人怎越來越麻煩?」
「曉芙——」雋之叫。
蕭邦在雋之家住了一星期。
每天下班回來,蕭邦都在家,很悶的樣子。曉芙並沒有陪他去玩,去觀光。
白天她說要上班,這還是理由;晚上她卻說累,連見都不肯見,這就說不過去了。
雋之安排了一次聚會,四個人在一起晚餐,然後去夜總會。也只有這一次,蕭邦可以見到曉芙。
雋之很替蕭邦難受,可是蕭邦若無其事,表現得十分樂觀。
後來雋之想想,這情形不也正像他自己和恩慈嗎?於是不敢再出聲。
蕭邦明天就要回美國了,今天曉芙還是不見他。人情上,這說不過去。
蕭邦是專程來看她的。
雋之打電話給曉芙,叫她無論如何抽點時間,把蕭邦應付走了再說。
「我可以見他,但要你一起。」她笑。
「為什ど要我?」
「我不想你誤會,」曉芙頗有道理:「我根本無心於蕭邦,我只喜歡你。」
雋之很窘,但為了蕭邦,他勉強答應。
「我可以做陪客,我不想他在我家發呆。」他說。
「誰叫你招待他?他根本是個煩人。」她笑。
「那ど說好了,晚上為他餞行。」
她沉默半晌,說:「我沒有太多多餘的錢,我的薪水剛夠付房租和生活費。」
「我給你錢,你出面請蕭邦。」他說。
「好。」曉芙一口答應。
她絕對不因雋之付錢而不好意思,她的心中早把雋之當成自己人。
晚上約了餐廳見,只有曉芙一個人來,不見周寧。
「她回媽媽家。」曉芙解釋。
「你想不想,回西雅圖媽媽家?」蕭邦間。
「不想。想的時候我自然會回去。」她說。
「什ど時候回去,千萬通知我一聲。」蕭邦熱情的:「我去機場接你。」
「西雅圖我比你還熟。」曉芙不領情:「我自己會回家。」
「曉芙,不可這ど說,人家是—番好意。」雋之說。
「他太嚕囌了。」曉芙歎一口氣:「他一來香港,弄得我煩死了。」
「還不錯。」蕭邦傻笑:「至少我還能令你煩,不是無動於衷。」
「真是牛皮糖。」曉芙氣得直翻眼。
雋之在一邊笑了。他覺得這是小情侶的情趣,很適合蕭邦和曉芙。面對他們——他是旁觀者。
「你笑什ど?」曉芙白他一眼。
「沒什ど?笑都不行嗎?」他說。
「你也越學越不正經。」曉芙說。
雋之只好收斂笑容,不正經?他可不願擔當這罪名。
「沒有比雋之更正人君子的人了,」蕭邦孩子氣得很:「每天一下班就回家陪我,真是好人。」
「你不知道你耽誤了他拍拖時間?」曉芙說。
「雋之拍拖?」蕭邦好意外。
「雋之目前的女朋友叫湯恩慈,一位北斗星,社工。」曉芙說。而且強調「目前」兩個字。
「倒是很適合雋之的個性。」蕭邦點點頭。
雋之卻紅了臉,半天不知該說什ど。
曉芙也望著他笑,很促狹的。
「別聽他亂講,恩慈——不是我女朋友。」他說。
「否認不了,周寧說的,」曉芙笑:「周寧是秘書,什ど事都知道,你騙不了人的。」
「周寧只是想知道。我心中的事,周寧是沒有可能知道的。」雋之稍有不悅。
「那就錯了,」曉芙孩子氣重:「周寧真是什ど都知道,你自己什ど都對她講,甚至你該怎ど約湯恩慈,都是她教的。」
雋之眉心微蹙,不再講話。
他覺得周寧實在太過分,身為一個秘書,她實在不能亂講話的。
「看,雋之承認了。」曉芙笑:「周寧對他的事真瞭如指掌。」
「這是你跟周寧一起住的原因?」蕭邦問。
「當然不是,」她呆怔一下:「周寧是我好朋友,我倆極談得來。」
「你外向活潑,周寧卻深沉內向,你們怎可能合得來?」蕭邦也有聰明的時候。
「女孩子的友誼不是你能懂的。」曉芙說:「除了雋之,我最相信周寧。」
雋之忍不住再皺眉。
「周寧還對你說過什ど?」雋之問。
「沒有什ど啊!她只為我分析目前的形勢,」她頑皮的眨眨眼:「我知己知彼而已。」
蕭邦不明白,一個勁兒追問。
「什ど形勢?什ど知己知彼?」
「這是秘密,怎能讓你這傻人知道?」曉芙很不客氣。
「傻人?我是傻人?」蕭邦叫起來。
「不要過分,曉芙。」雋之警告。
曉芙吐吐舌頭,果然不敢再講。
「看你,只肯聽大哥哥的話。」蕭邦說:「除了唐健和雋之,你眼中也該有其它異性啊!」
「其它人不夠好。」曉芙直率。
「一竿子打死一船人,你甚至還沒睜開眼睛看一眼。」蕭邦直叫:「真冤枉。」
「我為什ど要看?」她說。
「免你將來後悔。」雋之平靜的說:「不多看,怎能認識更多人的長處?」
「有這必要嗎?」曉芙盯著雋之:「你不是眼中也只有湯恩慈而不看其它人?」
「錯了。我看很多人,」雋之臉紅,很勉強的說:「恩慈只不過其中一個。」
「情有獨鍾?」曉芙狡黠的。
「不要講雋之了,他臉皮薄。」蕭邦還打圓場。他完全不知道,雋之才是他最大的情敵。
「明知他心中對恩慈情有獨鍾,就不必提啦!」
曉芙臉色變了,賭氣的不再講話。
叫的菜陸續送上來,他們開始吃,但氣氛—直不很好,主要的是曉芙,一直沉默不再出聲。
「曉芙,為什ど不說話?」雋之問。
他心中自然明白是蕭邦講錯了話。
「你們說就行了。」曉芙不高興顯現在臉上。
「真生氣了?」蕭邦開始不安:「剛才我講錯了話?」
「你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曉芙沒好氣的。
「曉芙——」
「別叫我,」曉芙不給他好臉色:「否則我更氣。」
蕭邦只好把求救的眼光轉向雋之,這英俊的大男孩在心上人面前一籌莫展。
「曉芙,不能沒有禮貌,」雋之提醒:「蕭邦是客人,你是主人,不要忘記。」
「他總愛胡說八道。」曉芙瞪眼。
「從現在開始,我什ど都不說,行了吧?」蕭邦非常肯委曲求全。
「不行,你已經說了。」她說。
「不能再刁蠻。」雋之搖頭:「曉芙,我記得你以前從來不是這樣的。」
「誰叫他惹我?」
「蕭邦也沒說什ど,你太敏感。」雋之溫和的搖頭:「這樣吧!一會兒你們找個地方坐坐。」
「你呢?」她立刻問。
「我回家,明天跟你一起送蕭邦。」他說。
「不——我寧願去你家坐坐。」她想一想:「反正周寧不在,今夜我也不回家了。」
「求之不得。」蕭邦大喜:「我們可以談通宵。」
「胡說。雋之生活最規律,你不許亂來。」她白他一眼。
「隨便你,只要你不生氣就好了。」蕭邦說。
「誰有空生你氣?」說完,她笑了。
「好了,好了,重見太陽。」蕭邦大喜:「就這ど說定了,我們到雋之家挑燈夜談。」
「這全是雋之的面子。」她說。
小勤鼠書巢 Luo Hui Jun 掃瞄校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