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鳴啾啾,陽光從窗子射入,照在憶蓮的臉上。
「嗯……早上了。」睜開眼看到外頭已經大亮,憶蓮起身梳洗。
換上了衣服後,打開門,就看到司徒焰日立在門前的庭院裡。
憶蓮吃了一驚,但還是向他打了聲招呼。「早。有什麼事嗎?」
聽到她的聲音,他轉過頭來,臉上有掩不住的疲憊。
看到他這副模樣,她訝異地問:「你昨晚沒睡好嗎?」
「……有點。」司徒焰日苦笑。
昨夜黑莫來找憶蓮時,司徒焰日其實還沒睡著。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原本只是在胡思亂想,血鳳玉、黑莫、唐門……一件又一件的在腦海裡閃過。
突然聽到了敲門聲,仔細一聽,隱約聽到了黑莫與憶蓮的交談聲,跟著便是關上房門,兩人離去的腳步聲。當時本想跟出去,聽聽兩人在說些什麼,但又覺得這樣的行為太不光明磊落。情感與理智互相拉鋸,使得他整個腦子裡只充滿了猜測。
兩人這麼晚出去有什麼事嗎?莫非是在夜裡互訴情衷?胡思亂想令他連胃都開始痛了起來。
後來雖然再聽到了兩人回來,互相道別的聲音。但此時的他已經完全睡不著了,只好點上燭火,看了整晚的書。天一亮,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憶蓮的臉,但要敲門,又敲不下,最後便立在院子裡,等她起床。這種種的種種,他都沒有對憶蓮說出。
「昨晚想了太多事,睡得不是很好。一起去用早膳如何?」
憶蓮看了看他,轉身回房拿了點東西。司徒焰日好奇地看著她又跑出來,手上像是握著什麼。
她攤開手,潔白的小手上有著一枚丹藥。
「含著,精神會好一點。」不知為何,看他那副樣子她就覺得難受,所以回房拿了提神的藥給他。
微笑接過,司徒焰日依言照做。藥帶著一點酸澀的味道,精神霎時間好了許多。
「好點了嗎?」
他深深吸了口氣,溫柔地望著她。「好很多了,你的藥真有效。」
聽到他說這句話,憶蓮心喜地笑了。
兩人之間好像自成一個世界,所有的不安、疑問,頓時間一掃而空。他忘了昨晚整夜無眠的不安,只希望時間停留在此刻。
被他的注視看得心慌,憶蓮不自禁地低下頭去。「司徒大哥,該去用早膳了。」
「也對。」看到她迴避他的目光,心裡頭有些難受。司徒焰日隨即往用餐處走去。
憶蓮跟在後頭,看了看前頭人的背影,似乎帶著點沮喪。
她暗暗伸手量了一下自己的脈搏,再摸了摸自己的臉頰。
「心跳得好快,臉也好燙呀。為什麼會這樣呢?」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突然有這些症狀出現,只是默默地想著。「從未體驗過的感覺……」突然想起了這句話,她又出神了。
用過早膳後,黑莫便正式向司徒兄妹提起此行的目的。
「我這次來,目的有兩個,一個是來探望小蓮,另一件則是與血鳳玉有關。」黑莫開門見山地說。
「你知道血鳳玉在我們手上?」司徒焰日問。
黑莫點了點頭,回答:「其實,這次憶蓮會與冷劍山莊扯上關係是我之前沒有料到的。師父一知道憶蓮是被你和六王爺帶走了,就希望我能藉著這個機會,與你們合作,所以當初才會留書要憶蓮把血鳳玉交給你們,並且修書要我趕過來。」
「合作?」邀月疑問。
「我一直都在找當年滅了天義莊一門的那些兇手。」
「難道?」靈光一閃!司徒焰日大膽地將他的猜測說出:「你是當年張世伯的長子?」
「沒錯,我就是當年逃過一劫的張易方,天義莊的少莊主。」黑莫很爽快地承認了。
連接著幾個令人錯愕的身份,從憶蓮的師兄、擎天堡的堡主,現在成為當年血案的倖存者,令司徒兄妹二人又吃了一驚。想起了一旁一直沒開口說話的憶蓮,司徒焰日胸中又有了一個疑問。
「那麼,憶蓮是你妹妹嘍?」從年歲上、黑莫對憶蓮的重視程度來看,他覺得這個答案是肯定的。
但黑莫毫不猶疑的否定:「憶蓮不是我妹妹,她跟我毫無血緣關係。」
「怎麼可能?」邀月一點也不相信。
「是真的。」在一旁的憶蓮開口說話了,「阿黑是爹帶著我出外雲遊時收來的弟子。那時我已經六歲,阿黑十三歲。」也因為這樣,她才明白黑莫昨晚對她說那番話的涵意:既然她與天義莊毫無干係,那麼,仔細一想,便能知道是黑莫與天義莊有關。打小就知道黑莫心裡頭總有著放不下的仇恨,因此當下就明白了他便是天義莊的遺孤。
黑莫接著說:「當年逃出後沒幾個月,我那妹妹就死了,憶蓮只是恰好與我妹妹同齡罷了。」
「那血鳳玉為什麼會在憶蓮身上?」司徒焰日疑惑地問。那麼重要的一塊玉,黑莫居然把它放在一個毫無關係的女子身上?難不成有什麼特別的含意?
想到這裡,他不自禁地看了看黑莫及憶蓮。
「我只不過是把那塊玉交由師父保管而已,之後是小蓮硬要了去的。」
想起了擎天堡立堡以來,雖然平素行事大都可以稱得上是行俠仗義,但也有過不少門派不知為何被黑莫下令屠滅的事情,如今一想,司徒焰日不禁問了出來:「莫非,那些被你屠滅的門派,都是與當年的案子有關的?」
黑莫笑了出來。「與聰明人說話,可以省了許多工夫。沒錯,我建擎天堡就是為了找出參與我家血案的兇手。當年參與屠殺的人很多,我憑著擎天堡的勢力將其一一找出,再一一的殺了,為我天義莊的人報仇。如今,除了當初帶頭殺我全家的人,其他人都已被我殺死,祭我父母在天之靈……」說到這裡,黑莫臉上現出了陰狠神色。
「你為什麼肯告訴我們這些?」司徒邀月覺得疑惑,從他為了復仇而耗費多年心血成立擎天堡,再從殘缺不全的線索中找出參與血案的仇人,一一殺盡,就可以明白黑莫絕對不是一個需要他們幫助的人,同時也不會輕易接受他人援助,但現在卻全盤托出,令她覺得於理不合。
再次看了她一眼,黑莫回答:「憶蓮受到你們的照顧是其中之一,但最主要的原因有二:一是因為我目前的搜找遇到阻礙,我始終找不到那最後一人,也就是那帶頭者。照師父信上所寫,與你們合作是一個解決的好辦法;二來,是因為司徒昊莊主當年與我父親的交情極好,之後也是蒙他之助,我父母的屍骨才得以入斂,這份恩情,我一直記在心裡。」他這麼一說,才稍解了邀月心中的困惑。
「那麼你……」還想問他究竟是想怎麼個合作法,司徒焰日的話就被敲門聲打斷了。
一直安靜在一旁聽著他們討論的憶蓮,此時站起身來開門。
「有什麼事嗎?」看到僕人面有難色地站在門口,憶蓮放柔了語氣。
「唐門五傑上門拜訪少莊主以及黑堡主。」
聽到唐門五傑上門拜訪,司徒兄妹都不解地面面相覷。
倒是黑莫好像知道他們是為何而來,站起身來,向他們說:「抱歉,可能是因為我的緣故,為你們帶來困擾了。」
聽到這裡,司徒焰日還來不及發問,憶蓮倒先叫了起來。
「阿黑,難不成你昨天回客棧是為了……」她此時真想罵自己笨!從小到大,阿黑就是最護短的人,昨天唐心雨在客棧對她出手,雖然最後沒事,但黑莫怎麼會這麼輕易就放過她呢?昨天說要回客棧解決私事,肯定是去教訓唐心雨了。
想到這裡,她連忙問那僕人:「唐門的人在哪裡?」
「他們在大廳裡等著呢。」聽完,她就推開那人跑了出去。
看到她焦急的模樣,司徒焰日也擔心地跟著她後頭離去。半路上追到了她,他問:「怎麼了嗎?」
憶蓮簡單說了昨天客棧裡頭的事,聽得司徒焰日大皺眉頭。
到了大廳,就看到五傑神色不善,全都站在廳裡沒有坐下,唯一坐在椅子上的只有唐心雨,卻不知為何一動也不動。
「你們可來了,黑莫呢?」一見到司徒焰日及憶蓮,唐亦伯掩不住怒色,大聲質問。
「我在這裡。」黑莫跟著二人身後走進,接著是司徒邀月。
「是你把我們堂妹弄成這樣的?」唐亦仲指著椅子上昏迷的唐心雨。
「不過是以內力點住了她的穴道罷了,只要你們內力夠強,就可以解開的。」說這話的黑莫完全看不見適才談話時的溫和,週身散發出一股令人不敢靠近的敵意,同時眼裡只有冷意,令唐門五傑繃緊了身子,準備隨時應變。
而司徒兄妹見到他現在這副模樣,才發現黑莫對朋友與非友之人的態度可謂天壤之別。
「我們就是解不開才來找你的!你還不解開我堂妹身上的穴道!時間再拖得久了,她會變成廢人的!」唐亦承耐不住性子地叫出來。
昨天傍晚一回到客棧,就看到唐心雨不知道被誰點了穴,昏迷在房間裡頭。本以為可以輕鬆解穴,誰知道點穴之人的內力之強,五人中沒人及得上,再加上點穴手法怪異,試了一個晚上還解不開。穴道被阻的時間一久,氣血的流動便會停滯,嚴重的會四肢癱瘓成為廢人,眼看著唐心雨的四肢出現了冰冷現象,他們就明白不能再拖下去。最後是聽到掌櫃的說,知道是擎天堡的黑莫下的手,而他人就在冷劍山莊,所以趕緊帶著唐心雨過來。
看到這情景,再看看黑莫的表情,司徒焰日很懷疑他會出手解穴。
果然,黑莫冷冷掃了五人一眼,回答:「我拒絕。」
「你說什麼?!你無緣無故點住她的穴道,又不幫她解穴,你想害死她嗎?」唐亦承聞言,氣得踏上前想揪住黑莫的領口大罵。老四唐亦季與老三唐亦叔連忙擋住他,因為他們看出了黑莫的武功極高,唐亦承遠不是他的對手。
「阿黑!」憶蓮看著他,眼神裡擺明了就是要黑莫放唐心雨一馬的意思。
黑莫不悅地說:「別忘了昨天她想殺你的舉動,這麼做只是略施薄懲。」
「這樣就夠了,時間再拖下去的話,她的手腳就要廢了。」憶蓮不忍地看著唐心雨。
想了一想,黑莫說:「隨便你吧。」
憶蓮走向唐亦伯,對他說:「不介意的話,由我來為唐姑娘解穴吧。」
解穴必須靠內力來解,看了看憶蓮,始終都認為她是一個沒有武功的弱女子,唐亦伯原本還想問她要怎麼解穴,卻被身旁的唐亦仲拉住。
憶蓮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布包,攤開來,裡頭是亮晃晃、長短不一的銀針。
她右手拿起一枚銀針,運氣於上,然後快速地往唐心雨身上的一處穴道刺下,同樣的動作一連重複了好幾遍,認穴既快又準,讓旁觀者對她的手法感到訝異。
等到幾個穴道全都扎上了針,憶蓮再一一拔起,當起出最後一枚針的時候,唐心雨也微微動了一下。
「沒問題了。」五傑中的老四唐亦季拉起唐心雨的手,過氣給她,發現原本滯礙的穴道已經都通了。
完全沒料到自個兒和兄弟忙了一晚也解不開的穴道,居然會讓這麼一個看來怯柔的女子輕易解決,唐門五傑都不敢置信地看著她。
司徒焰日也十分驚訝。要解穴,若沒有與點穴者相當或更強的內力,是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完全解開的,起碼要花上半個時辰或更長的時間;更甚者,就像唐門五傑一樣徒勞無功,但憶蓮……雖然初相見時,看到她擲針傷敵時就知道她有內力,可沒想到她的內力強到這地步呀。
像是看出了他們的好奇,黑莫只對著司徒焰日回答說:「師父從小就拿一些奇珍異草讓我們服用以增強內力。小蓮服用的時間比我更長,再加上她慮純思淨,修習內力時進境比我更快,她的內力早就超過我了。」
看到大家在黑莫的話結束後紛紛投以欽佩的眼光,憶蓮不明白這有什麼值得他們羨慕的,只好以笑應付。
「嗯……」唐心雨幽幽醒轉,醒來後便見到廳中有個全身黑的人,也沒閒暇注意自己在什麼地方,她立即站起身來,指著黑莫罵道:「你這個傢伙,是特地回來找我晦氣的吧!」
黑莫根本不屑與她說話,倒是一旁的司徒焰日不甚高興地對她說:「昨天是你先對憶蓮出手的吧?怪不得黑堡主。」
聽到司徒焰日的聲音,才發現自己居然是在冷劍山莊,還沒弄清楚前因後果,記憶仍停留在昨天與黑莫相見面時的唐心雨,怔楞了一下,才又拉起嗓門說:「司徒大哥,你不知道,昨天其實後來也沒怎樣,他居然說不給我個教訓不行。他跟她……」她激動地指著黑莫與憶蓮二人,「……一定有什麼不清不楚的關係,否則他為何要這麼維護那女人!」
聽到這話,司徒焰日心中好似被長針刺中,一時說不出話來,雖然理智上明白黑莫與憶蓮二人純粹是兄妹之情,但情感上仍不好受。
倒是黑莫反常地笑了一笑,說:「憶蓮是我師父的女兒,論輩份,她是我師姐;論私情,她就像我妹妹,你差點就殺了她,你說,我能不給你個教訓嗎?」
只見唐心雨還搞不清楚狀況,黑莫就突然移動身形,一眨眼就已經到了她面前,跟著就是一掌擊在她胸口,把唐心雨整個人打飛出去。
在場的人根本沒見到他是怎麼動的,也來不及阻止。
只見黑莫還想再補上一掌,後頭的聲音制止了他。
「阿黑,快住手!」
「請住手!黑堡主!」憶蓮和邀月同時叫了出來。
硬生生停下身形,倒在地上的唐心雨嘔出一大口血,把胸口都染紅了。五傑見到黑莫如鬼魅般的身影,連忙扶起重傷的唐心雨,站得遠遠的,深怕他再下殺手。
上前拉住了黑莫的手臂,憶蓮一語不發,只是眼裡帶著懇求看著他。
邀月則是上前微微傾身,然後對他說:「黑堡主,適才唐姑娘的發言或許有不當之處,但仍不至死。再說,相信你也不願讓憶蓮最後因為唐姑娘的死而自責吧!」雖然相處還不到一天,但邀月已經大概可以明白黑莫的性情。
他是一個極度重視家人的人,憶蓮對他而言就是妹妹,任何會讓憶蓮不開心的事他都會盡量避免去做。明白了這一點,她立刻抬出了憶蓮的名字。
聽司徒邀月這麼一說,黑莫神情冷淡地轉過身去,坐在椅子上,不再動作,只冷冷地看著唐心雨……
憶蓮看了看黑莫,最後還是走到唐心雨身邊。「讓我看看傷勢吧。」語氣溫婉,卻引來了唐心雨的怒眼相對。
「不用你……」想說出「不用你貓哭耗子假慈悲」,但話才說到一半,就因為胸口的疼痛而說不出話來。守在一旁的唐亦承看不過去,乾脆扶起她的手讓憶蓮看。
憶蓮一搭脈,臉上就現出微微的憂色。她知道黑莫適才下手極重,是真想要取她性命的,只因唐心雨出言不遜。雖然剛才由於她與邀月的出聲才手下留情,但最初一掌已經重創了唐心雨的心脈。
「傷了心脈,但現在就治療的話,應該可以完全痊癒,不會留下病根。」憶蓮評估了一下,覺得以自己所學的醫術有這分把握。
五傑還沒開口說話,唐心雨又開口了:「你……」才想說些什麼,卻被憶蓮趁她開口時扔進的藥丸梗住了氣,一個吞嚥,連話帶藥一起吞了進去。
睜大了眼,彷彿在問著憶蓮剛才讓她吞進了什麼。看到五傑也有同樣的疑問,憶蓮笑了一笑,道:「沒什麼,只是對她傷勢有好處的藥。邀月姐姐,可否安排一個客房讓唐姑娘住下,她目前的情況不適合隨便移動。」憶蓮轉身問道。
「這個當然可以……」看了五傑一眼,明白他們絕不會任唐心雨一人待在冷劍山莊,可能還得再準備這五人的廂房,但問題是……再看看黑莫,只見他面色冷然,料想他不會願意與唐門的人同處於相近的客房中。再說,這兩群人馬要放在一起,倒不知什麼時候會出亂子。
幾番想了下來,她先移近黑莫身旁,小聲地問:
「黑堡主,想請你與你的部下換個房間,不知意下如何?」黑莫對她的態度倒是溫和了許多,輕點了頭,表示默許。
唐門一行人就這樣暫時住進了冷劍山莊中。
好不容易讓唐心雨接受了治療,憶蓮踏出客房時,已經入夜了。唐門五傑與唐心雨住進了客房,而黑莫一行人則在邀月的安排下,暫時住進了目前已無人居住的天辰樓。
在往醒心閣的路上,遇上了一個人。
「司徒大哥。」她見到他等在路上。
「治療完了?」
「嗯,她的傷勢已經控制住了,接下來只要固定服藥再加上調息,應該不會留下後遣症。」輕描淡寫地一語帶過。但在治療過程中,卻讓唐門五傑再一次見識到她不平凡的地方,油然生敬。尤其是其中研究醫、毒兩道的唐亦季,根本就是對憶蓮甘拜下風了。
「用過晚膳了嗎?」司徒焰日問。
好像在回答他的問題似的,憶蓮的肚子竟「咕嚕嚕」叫了起來。
司徒焰日輕笑了下。「我猜你還沒用膳,所以讓下人準備了一些食物。」
兩人來到內院,院子裡的石桌上已經擺了一些簡單的飯菜。今晚雖然是新月,月光極弱,但就著滿天星斗,再加上點了燭火,因此視線不至於太暗。守在一邊的僕人見到主人到來,一躬身後便離開了。
「東西不多,先將就著吃吧。」陪著憶蓮一同坐下,司徒焰日夾起菜往她碗裡放。
憶蓮不自禁地臉上一紅,但燈光昏暗,因此他沒能發現。
「謝謝你,司徒大哥。」連忙吃起遲來的晚餐,憶蓮心裡頭滿是甜意。
爹與阿黑也會對她這樣照料,但是同樣的動作由司徒焰日來做,感覺就特別不一樣。是什麼時候有這種感覺的呢?好像是從他對自己示愛後才開始的吧!憶蓮邊吃邊想著。
原本也沒特別去注意,但在他的一番表白後,她開始細細想著各種感情的不同,越想,就越瞭解他的體貼,對他的為人也更加清楚。這幾天來,不斷地想著過去相處的點點滴滴,更常不自覺地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常常是待得發現自己在注視他時,已經過了好一些時間了。
雖然自己常被爹說迷糊,但這種情況,在以前,除了看書時外,從未出現過,現在她居然迷上看他了?這個就是阿黑說的「從未體驗過的感覺」?
「東西不合你胃口嗎?」
司徒焰日看她只吃了一口菜,就捧著碗,一動也不動,以為是她不喜歡這道菜,正要吩咐僕人把菜換掉的時候,憶蓮突然開口說道:「沒什麼,只是我在想著前幾天你問我的那個問題而已。」
聞言,司徒焰日也靜下來了。「你想對我說些什麼嗎?」他微笑,心裡卻是慌得。
「我想,我……是很喜歡你的吧,跟朋友的喜歡不太一樣……」她略帶羞怯地笑了。
她不太明白愛要如何區分,在心中也沒有什麼如書上所說的因愛生痛的感覺,她只是覺得,倘若愛一個人,便是心裡會想著那人,會希望與那人生活在一起,那麼,此時的她對司徒焰日的確有著這樣的想法。
她覺得,倘若就這樣一直看著對方,應該也不會太糟糕。而這種想法,是以前除了家人之外,從未對任何一人有過的。
究竟是從一開始就有了這樣的心情,只不過是因為自己太過遲鈍沒有發現,還是因為司徒焰日對她表白了心跡後,日復一日想著他的種種,才使得自己出現這種心情呢?
她不明白,唯一知道的是,這樣默默看著他、想著他舉手投足間沉穩風采的心情,應該會持續上許久許久。她明白自己是個一旦喜歡上某樣物品,便會珍而重之,窮其一生也難以改變的人。而如今的她,喜歡上了眼前這個處事穩重、對情小心慎重的人。
這種感覺與朋友的喜歡有著些微差別,但仍是可以分辨得出來。這……應該就是愛了吧?
憑著女人天生特有的感覺,她明白自己愛上了他。率直的她,一明白心裡頭的想法,馬上就說了出來。
所謂的滿心喜悅,就是用來形容現在司徒焰日的心情的。整顆心都漲滿了歡欣之情。
他沒有想到會突然在這種時候聽到憶蓮的回答,突如其來的回覆令他有點不知所措。
他忍不住笑意,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好不容易說了話,卻有些結巴。「你……真的想清楚了?」
「嗯……我不知道你覺得怎樣才算是愛,但我這些日子來總是在想著,對你,我是喜歡的。這些日子以來,我總是困惑著那是不是愛。阿黑說,只要想想那感覺是不是我從未體驗過的。仔細想想,對你的感覺,真的跟其他人不太一樣……我的性子本來就不是太激烈,我的喜歡,也總是平平淡淡的,大概就是因為感情沒有太多的起伏,所以之前才沒能分辨出來吧。這樣的我,你也愛嗎?」憶蓮有點不敢確定了。
司徒焰日的俊臉上掛著笑意。「我早就知道你是這樣的性子了呀!溫淡如水,清雅似蓮,雖然偶爾有點迷糊,但你的心卻是我所見過的人當中最美的。性子平淡有什麼不好?感情太過豐富,像唐門小姐那樣的話,我可消受不起呀!我只是……」單純的喜歡著你,也希望你能同樣愛我……
兩人隔著石桌,一時間情意悄然升起,若有似無。可惜,上天似乎總是不給他們兩人一個好好培養感情的機會。
憶蓮忽然看向了司徒焰日的身後。「那邊……」
司徒焰日也回頭一望,在他身後,便是他的住所,只見自個兒房間裡頭沒什麼異樣,他好奇地問著憶蓮說:「怎麼了嗎?」
「我剛剛看到有個黑影竄進你房裡了。」
「黑影?」
「嗯……好像是一個人……」
立即屏氣凝神,以手勢示意憶蓮不要出聲。等了一會,果然見到一個人影再度從房裡竄出。立時提著劍,一個躍足,擋在那人前頭。
「閣下是誰?闖進我房裡想找些什麼東西嗎?」長劍閃爍,但眼前的人被一身夜行衣包著,僅露出一雙眸子,也不開口。
「不開口,便是默認了。」
話才說完,黑衣人動了。一個發足,他試著從左方離去,卻被司徒焰日使劍攔住。
「閣下進了冷劍山莊,想要就這樣離去?起碼讓人看看你的模樣吧!」司徒焰日眼光絲毫不離那人身上。
那人似乎也不想與他動手,只是一味地縱躍馳走,想從中找個空隙遁走。但每個動作都被司徒焰日以長劍攔住,最後還是退回了原位。
「在下並不願傷人,閣下若是主動交代來歷以及意圖,司徒保證絕不阻攔你離去。」看出對方並無敵意,於是司徒焰日也不想動手,便先以口頭與對方交涉。
黑衣人也不理睬,猛地眼裡精光一閃,不知何時,手上便多了一個恰好可以握在手中的小銅管,手指在機括上一按,數十根金屬長針便從管內激射而出,全向司徒焰日身上飛去。
雖然有了提防,但是沒料到對方竟突然使出這種歹毒的暗器,看長針來勢洶洶,司徒焰日連忙縱身後退,儘管他武功不弱,但也躲得十分驚險,長針就從他身側擦身而過,咚咚咚的釘在後頭的樹幹上,入木三分。
堪堪躲過這一擊,免去了長針釘身,卻也露出了空隙;黑衣人窺準了這一刻,連忙竄出。
眼看對方就要逃開,司徒焰日急中生智,伸手從懷裡一掏,讓某件東西掉在地上,然後喊了一聲:「血鳳玉!」
這一叫,果然令那人回頭,見到一塊晶透紅玉就落在司徒焰日腳邊不遠處。司徒焰日故意裝出一副狼狽的樣子,讓黑衣人覺得有機可乘。不出所料,那黑衣人見到血鳳玉,竟不顧一切撲了上來,但司徒焰日哪裡會讓他如願?見他上當,隨即使出了家傳的滅天劍法中的「漫天蓋地」,劍勢如網,往黑衣人的上、下攻去,逼得那人不得不縮手。
血鳳玉就在眼前,想要再進一步,卻被司徒焰日以劍招不住逼退,黑衣人一時發了狠,又再掏出了那小銅管,一手一個,一瞬間近百枚長針全部射出!司徒焰日不敢輕忽,運起長劍在身前保護,一邊左閃右躲,一時間長針撞在劍身上叮叮咚咚,聲音不絕於耳。
這一擋,倒給了那黑衣人機會,只見他快速伸手一撈,拿起了地上的血鳳玉。
司徒焰日好不容易將暗器全部揮落,卻已來不及阻止對方。黑衣人迅速一退,打算撤走,但一聲長嘯從天而降,跟著而來的是一道紅色劍光。
「別想逃!」黑莫從高處躍下,夾著破風之勢劈向黑衣人,手中的劍早已不見劍鞘,劍身吞吐著如焰般的劍芒,一劍揮去,倒像一條靈蛇般,死死咬住敵人不放,卻又不下殺手。
司徒焰日重整了架勢,提著劍與黑莫一同圍攻黑衣人。
被兩名劍術高手夾攻,黑衣人應付得十分吃力,滿頭大汗左擋右架,倘若不是二人想抓活口,這黑衣人早到閻王殿裡報到了。這邊兩人也感到有些麻煩。對手雖然在武藝上略有不及,但似乎是使暗器的行家,只見他不時射出各式各樣的暗器:鐵蓮子、飛鏢、銀針……處處攻人要穴,且角度刁鑽,令人防不勝防,以兩人之力還是得閃閃躲躲。
黑衣人似乎被逼得沒法子了,狠下心來,從懷中掏出一個紮實的紙包,迎風一揚!
兩人見他掏了東西出來,心下一驚,明白一定是厲害的狠招,連忙閃躲,但還是來不及了。紙包裡頭的藥粉早順著風向吹向二人,二人摒住了氣,卻還是感到眼前的景物在剎那間全走了樣,黑衣人的身形變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詭異眩目的顏色在眼前不住翻飛。
毒性走得很快,兩人隨即拄劍立地,勉強沒有倒下。
憶蓮在遠遠的地方看著,驚叫一聲,顧不得危險,就往二人跑去。
黑衣人見施毒得逞,便往後一退。
「喂!傷了我徒弟還有我未來的女婿,好歹也把解藥留下來吧!」
從空中傳來了這麼一聲,黑衣人吃驚地往四處張望,卻沒見到半個人影。
「我在這兒呢!」隨著話語射出的是幾枚樹葉;灌注了內力的葉片,可比得上鐵片銀鏢,馬上就在那人身上劃出了幾道口子。
又是幾枚葉片射出,竟是從四面八方射來,教人摸不清攻擊者的方位。
頭一次遇到如此高人,黑衣人嚇得冷汗直流。
「什麼人?」一直沒開口的他,此時也顧不得身份可能暴露,出口喝問。
「等一下你就知道了。」話才說完,幾顆被揉成小圓球的樹葉便撞在黑衣人四肢的要穴上,黑衣人悶吭一聲,應聲倒地。
「爹!」聽到夜空中發話的聲音,憶蓮隨即認出那是父親的語調。
哈哈一笑,從附近的一棵樹梢上頭躍下一個人影。
「蓮兒,想不想爹?」下來的正是憶蓮的父親,依舊是一身補釘的破舊衣物,頭髮與鬍子遮掩住他的面孔,徐徐走來。
「您快點!司徒大哥和阿黑他們……」憶蓮急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適才她就試著要解毒,但一時之間試遍了身上所有的藥劑,就是沒一個可用的。
「別癡心妄想了,我下的這毒連我都沒解藥!」受制的黑衣人在連試了幾次都衝不開穴道後,不懷好意地這麼說著。
「唉!把這個讓他們服下吧。」老者連看都沒看他,就從懷裡掏出一個瓷瓶扔給憶蓮。
「九轉化元丹!」憶蓮看了,連忙打開倒出裡頭墨黑的藥丸,一人餵了一顆。
藥才入口,就迅速在口中化開;吞至腹中,就好似有一把火在體內燒著。雖然已經不再暈眩,但體內這炙人的熱度又令二人好生難受。
「盤腿,運功。氣導百川,再納丹田!」
勉強依著老者的話坐起運功,果然那難受的感覺立時便消了許多。
「丫頭,守著他們兩個。」
「是。」
老者走到黑衣人身邊,輕輕鬆鬆地從他袖口裡頭取出了適才被奪的血鳳玉。
「唉……為了這麼一塊死東西,竟然下這種毒手,值得嗎?」語氣裡不無感歎。
「大哥!黑堡主!這是怎麼回事?」
聽到了打鬥的聲音,邀月匆忙出來探望。而跟在後頭來的,是想要找黑莫談話的唐亦伯及唐亦仲二人。其餘三人都留在客房裡頭照顧唐心雨。
他們見到司徒焰日及黑莫盤腿坐在地上,滿頭大汗,一看就知是正在打坐行功,而憶蓮則在一旁守著。另一邊則是地上倒了一個穿著夜行衣的人,一個看不清模樣的老者。
倒是唐亦仲眼尖,看到這名老者手上的那抹血紅。「血鳳玉?」
被他這一喊,唐亦伯也注意到了。還分不清是敵是友,就連邀月也小心了起來。
「快住手,他是我爹!」憶蓮著急地喊了起來。
「你爹?」邀月沒見過憶蓮的父親,話裡頭有著疑問。
「他真是我爹呀!」
眾人不由得訝異地看著這對父女,這……這對父女的長相似乎差異頗大呀!
坐在地上的兩人行功完畢,正準備收功。雙手畫了一個弧後,不約而同地站了起來。
「師父。」黑莫抱拳躬身,行了大禮。
「見過前輩。」想到眼前的老者就是憶蓮的父親,又見識了他的武功,此時的司徒焰日不敢怠慢,連忙也行了禮。雖然之前曾經懷疑過憶蓮的父親或許與天義莊的血案有關,但黑莫的出現,無疑讓這個說法不攻自破。倘若他真是黑莫的仇人之一,黑莫又豈會如此尊敬他?
「得了,別行禮了,覺得如何?」老者似乎受不了這些禮數,擺了擺手。
「徒兒覺得內力大進……師父,這是你練的九轉化元丹?」黑莫臉上有著自責。
「是呀,前年才練成的,只練成了五顆。」
「那……」黑莫明白這丹藥的可貴。九轉化元丹花了師父近半生的心血,光是採集材料就花了二十年的功夫,再加上煉製時的種種限制,亦花了十年時間才完全成功,總共才得五粒。不但可療絕症、解百毒,對練武之人來說,更是一個可一口氣增加數十年功力的仙丹。
憶蓮之前已經服了一粒,如今又被他們兩人用去了兩顆,現下這藥只剩下兩粒了。
「好了,我都不心疼了,你心疼什麼!藥煉出來就是要拿來吃的。再說這藥本來就有你的一份,現下救了你的命,不是正好?」
「前輩……」司徒焰日大概從黑莫的表情裡明白了自己剛吃下的丹藥是何等珍貴,也想說些什麼。
「夠了,你服下這藥,就表示你有這緣分,不要再說什麼了。」老者不耐煩地轉過身去,改看著唐門的二人。
「你是……在蜀道上的老人?,」唐亦仲看到眼前的老者,想起了幾個月前曾在路上遇到這對父女,之前看到憶蓮還沒想起什麼,但一看到這個老人,其獨特的打扮馬上就令他回憶起來了。
「嘿嘿,小伙子記性還不錯嘛!」老人笑得爽朗,「唐門五傑來這裡,也是為了這塊血鳳玉吧?」
「這……」老者說得明白,倒令唐門二人難以啟齒。的確,他們是接了門主的命令,要尋血鳳玉回去。唐門雖然素以暗器、毒藥獨步武林,但近年來只是維持了表面上的榮光,但實際上,在金錢上早已出現入不敷出的現象。底下的年輕人不清楚狀況,可他們二人在門裡有著一定的地位,也參與了許多事務,對這些比較瞭解。唐門想要得到血鳳玉,貪圖的倒不是背後的絕世武學,而是傳聞中的財寶。
看出了二人的難堪,老者搖了搖頭。「唉……想過活,只要腳踏實地的賺錢就可以過得去了,何必貪圖這種意外之財呢!再說,血鳳玉出現這麼多年了,真有人從這塊玉裡頭找出什麼金銀財寶嗎?難道你們都不懷疑這傳說其實是有問題的?你覺得如何呢?唐門門主。」老者蹲下身來,揭開了黑衣人的面巾,同時也道出了他的身份。
看到了黑巾下的那張臉孔,即使唐亦伯及唐亦仲二人都是老江湖了,也掩不住訝色。瘦削的臉龐、咬得死緊的薄唇,眼裡有著掩不住的精光與不信,這臉,他們太熟悉了……
「門主?」看到的的確是他們的伯父,唐門的現任門主唐山堯。只是,令他們想不透的是,他不是應該在唐門裡頭,怎麼會……
「他是唐門門主?」司徒焰日也難掩訝異。為了一塊血鳳玉,竟連唐門門主都親自出馬搶奪?
「你……是什麼人?竟能解開「花雨漫天」?」唐山堯已經顧不得面子,只想知道點倒他的人究竟是誰,連他放的無解劇毒都能解開。
「我?叫我常老頭就可以了。我是那傢伙的師父,那丫頭的爹,沒什麼來頭的。」他不正經地指著自己,跟著指了指了自個兒的徒弟和女兒。
唐山堯臉色慘白,「罷了,唐某如今被你們抓住,唐門的聲譽也要敗壞在我手上了,隨你們處置吧!」
「門主!」唐門兩兄弟不約而同地喊了出來。
能夠理解唐山堯心裡頭的感受,想必是急著拿到血鳳玉,但又要顧及面子,因此打扮成黑衣人潛入冷劍山莊查探。但如今身份暴露,堂堂唐門門主做出這種宵小行為,傳到江湖上,只怕要遭到同道恥笑,唐門的聲威也要一落千丈了。與其苟活於世,倒不如一死換得挽回聲名的機會。身為唐門人,似乎應該成全門主的心意,但是……
兩人立在當場不知該以唐門聲譽為重,還是救下門主的性命來得重要。
「不知道冷劍山莊的兩位意下如何?」看到兩人猶豫不決,唐山堯又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常老頭先問了問主人的意思。
邀月沒有作聲,只是看著兄長,以兄長的意見為依歸。
「司徒可以不計較這件事,只要唐門以後別再插手血鳳玉的事,司徒保證今晚的事絕不會傳出去。」按照以前的習性,他絕不會如此輕易善了,但自從遇見憶蓮之後,性子裡頭那股硬實的脾氣,似乎也帶了點柔軟。明白唐門門主只是一時利慾薰心,才會做出這種舉動,看他現在這副模樣,倒是不忍苛責他。畢竟他起初也無傷人之心,只是後面被逼急了,才使出了殺招。而如今他與黑莫都平安無事,反倒服下了靈丹,平白多了數十年內力,這麼一想,心裡竟也生不起氣來。
「這……」唐山堯貴為門主,心高氣傲自是難免,但事情有了轉圜餘地,他也不想死了。
「慢著!」黑莫突然開口,向司徒焰日使了個眼色,再看看憶蓮。
憶蓮不明白他的意思,可司徒焰日卻瞭解了。「還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出聲的是唐亦仲。
「請唐門門主將令千金帶回吧,在下實在無法消受美人恩,將來也不想再和她有任何牽扯,麻煩閣下將她帶回好好管教管教吧。」提到現在在客房的唐心雨,司徒焰日就有股無力感,若是能夠從此解決這個麻煩,他會相當感激。
「我答應你。」如今慘敗,唐山堯心裡早已失去那股子不擇手段也要搶到血鳳玉的心情了;同時之前常老頭說的一番話,也真是說到他心坎裡頭去了。也不知血鳳玉背後到底是不是真有這批財寶,倘若只是一個幌子,那麼自己的作為豈不就像個丑角?與其將希望寄托在一個不知真假的傳聞,倒不如從頭整頓唐門的家業。
這麼簡單的道理,以前不是沒想過,但直至此時才真正想通。
「我想夜已深了,唐門主不妨就在山莊裡頭待上一晚吧。邀月,麻煩你為唐門主再準備一間客房。」司徒焰日吩咐道。
「這……」唐山堯仍是拉不下臉來。儘管冷劍山莊答應他不追究今晚的事,但經過了剛才的惡鬥,他實在無顏待在這裡。
看出了他的掙扎,邀月笑了笑,說:「唐門主因擔心愛女,所以千里迢迢從唐門趕來,冷劍山莊理應招待呀!」這一番說詞,是對著唐門的人說的,一方面表示今晚的事就當作沒發生過,另一方面也是先套好了說詞,待會回到客房,見到了其餘四人,就以這個理由來搪塞。
會意到她話中含意,也稍解了尷尬。一個抱拳,唐門三人就跟著邀月離開了。
「前輩……」司徒焰日走向前去;不知何時,憶蓮也跟在旁邊。
「幹嘛?想跟我說什麼嗎?」看不清常老頭的臉孔,但聽他說話的語氣,用想的也能想出他臉上必然是充滿了看好戲的表情。黑莫明白現在沒有他的戲份,就安分的在後頭看戲。
「我……」司徒焰日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他與憶蓮在不久前才互通心意,誰知道這麼快就見到憶蓮的父親,還被救了一命。現下真不知是要先謝他的救命之恩,還是先告知自己與憶蓮的事?
而老者今晚一直待在那樹梢上,兩人在院裡的對話,乃至於後來的惡鬥,想必全看在眼裡,否則怎麼能夠那麼巧的適時出現?
老者看到司徒焰日吞吐的模樣,隨便猜也知道他心裡頭在想些什麼。
「算啦,這邊就留給你們兩個,繼續剛才被打斷的話題吧!阿黑,你跟你的部下住哪裡?我跟你們擠擠好了。」看著這年輕人不好意思的模樣,便好心地放過他一馬,裝出一副疲累的樣子。
「這邊走,師父。」黑莫在前頭引路,常老頭愉悅地帶著笑聲離去,留下的是一對情果初結的小情人。兩人看著老者離去,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然後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