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來到精神療養院的人會覺得滿可怕的,單調老舊的灰白石牆建築、鐵門深鎖的病房、和病房隔起來的封閉護理站,在在都顯示出這是一個不尋常且具有危險性的地方。
書上曾經強調過,精神病人並不是病,他們只是行為有些異常、對壓力的耐受性較一般人低,以及情緒的表達比較激烈,缺乏自我控制的能力。
而且精神病人大都有退化的症狀,傾向原欲的追求。原欲是指人的本能慾望,包括吃飽穿暖,還有性。所以,在精神療養院工作的人,便不得不防範病人突發的攻擊行為。
但是排除潛在的危險性外,在精神病房實習可說是最輕鬆的一站,我們一個人只須照顧一個病人,陪他談話做成紀錄,還有特定時間到大廳一起和病人唱歌跳舞就好了。
我總共照顧三個病人,一個是吸食安非他命中毒的病人,我只照顧他三天他就出院了。
接下來是一個長得頗為清秀、才十九歲的男孩,他是家庭暴力的受害者。本來是一個專科生,對影藝圈頗為嚮往,曾經去演員訓練班上過課,有點表演天分,又很會講笑話,平時我也搞不懂他到底是正常裝傻還是真病,不過他常常被關在約束室和接受電擊治療。
我覺得電擊治療滿殘忍,好好一個人要到他進行電擊,他每次電擊完都傻傻的、恍惚了一個下午,然後看著窗外不言不語很久很久。
他的媽媽很迷信民俗療法,每次他外宿回來後,身上都是香疤,還要喝符水。沒有多久,他也轉出去了。
我最後一個病人是個女生,才十七歲,她罹患的是躁鬱症,有自我傷害的病史。她的身世很可憐,她媽媽也有精神病,在她十歲時因懷疑她的爸爸有外遇,便逼著她一起喝老鼠藥,最後在她面前砍斷脖子自殺而亡。然後在她念國中時,又被流浪漢強暴,後來又陸續跟許多人發生肉體關係直至發病被送進來。
我跟她聊了很多,她很喜歡我,有時會偷偷摸我的頭髮。
「孟曉星,你好漂亮喔。」她說。
「你不可以叫我的名字,你要叫我護士。」老師告訴我們,在精神病房要嚴守醫病關係,一定要不斷跟病人強調你只是護士,只有在這幾個禮拜照顧他們,因為精神病人如果把你當成朋友,他們將無法承受分離的打擊和焦慮。
我看著她,其實看不出她有什麼異常,我知道心裡的傷比身體的傷更難治,身體的傷口會痊癒,可是心裡的傷口卻看不見。
「你可不可以當我的朋友?」
「不可以,但這兩個禮拜我會照顧你,因為這是我的工作。」拒絕她眼中的希冀並非我殘忍,而是自己明明辦不到的事卻輕易地承諾才是可怕的。我知道我只是把她當病人,一旦離開這裡,我不可能再來看她,也不會做她的朋友。
「孟曉星,你的皮膚好白啊,而且又好香,我好想像你一樣。」我的拒絕令她有點沮喪,但她還是繼續跟我聊天,並且想要碰我。
「你要每天洗澡、刷牙洗臉,人變得乾淨才會漂亮。」她不喜歡洗澡,身上總是有一股味道。「你也不可以隨意碰觸別人或讓別人碰觸,知道嗎?」
「喔。」
「如果在我離開前你可以做到的話,在我能力做得到的範圍,你可以要求我一件事。」
「真的嗎?如果我每天洗澡你就送我一張卡片好不好?小小的就好,要親自寫上名字喔!」她的眼睛亮起來。只是一張小卡片有什麼難的?我微笑答應她。
下班後我獨自一人到站牌下等車,這個療養院比較偏遠,我是抽籤抽中的,同站實習的人我都不太認識。
公車還沒來時,有一輛私人轎車停在我面前。
「學妹,你要回家嗎?我送你。」車窗搖下來,露出一張有點熱又不會太熟的臉,他是療養院的醫科六年級見習生,一看就是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樣。
「不必了,我坐公車就好。」
「不用客氣嘛!」
「我沒有啊。」我發現實習以後我的脾氣愈來愈好,簡直稱得上溫柔。
他還正想講什麼,不過我都已經聽不見了,因為在他的車子後面停了一輛好眼熟的車子,銀灰色奧迪A4?!
我連忙跑到奧迪的車前,看著車子窗戶裡頭那似笑非笑的人,豈不是林七央?
「你怎麼會來?」
「請你吃飯啊,賞不賞臉?」
「當然好哇!」什麼女孩子的矜持,去!我連忙打開前座車門,自己坐進去。
他傾過身幫我繫好安全帶,一股好聞的香氣淡淡飄進我的鼻腔。
「林醫師,你擦什麼香水啊?」
他瞥了我一眼,沒有回答我。
茄!他的死樣子果然沒有變。當只有兩個人的時候,他不知道當其中一個人問話,另一個人有回答的義務嗎?他真是不得體、沒有禮貌,雖然他剛剛為我繫上安全帶的體貼行為讓我的心偷偷小鹿亂撞了一下,不過我想他這麼做大概只是因為怕被罰錢吧?
不過念在他千里迢迢跑來這裡請我吃飯的誠意上,對於他一點點的不禮貌我是不會跟他計較的,何況我又這麼想念他。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
「問人的。」
「喔!」我小聲的應,心裡又開始亂爽一把的,想不到他竟然去問人我在哪裡?
「你笑什麼?你這樣看起來有點像phychyㄟ,該不是被傳染了吧?」
「你才phychy咧!」我應他,他的臉色稍稍一變,好似不太高興。
「生氣啦?」我覷他。
「沒有。」他頓了一下。「在精神科實習有趣嗎?」
「還可以啦!」我聳聳肩。
「說來聽聽。」
「你不會想聽的。」
「不一定啊,也許你說的很有趣。」
於是我把實習的心得告訴他,想不到他聽的很專注。
「你對精神科很有興趣嗎?」
他沒有回答,過了很久,才澀澀地說:「我有修過心理學。」
我當時不明白,後來才知道他的兩個博士學位其中一個就是心理學。
「喔!」
「剛剛那個男生是你的朋友?」他問。
「才不是!他是見習醫師啦。」
「喔,clerk。」
「是啊!我不是很喜歡他,有一次我看見他戲弄我的病人。」
「喔。」
「我已經跟病人約定不讓她隨便碰別人和讓別人碰她,可是他卻故意碰我病人的手。」
「跟他說啊!」
「他自己難道沒讀過書?不知道不可以這樣戲弄病人?就算我跟他說他會理我嗎?」
「別生氣,你要吃什麼?我請你吃日本料理好不好?」
「好哇!」我笑得樂不可支。
車子在一家看起來很雅致的日本料理店停下來,他將車鑰匙交給泊車小弟,讓我先走,這方面他又很有紳士風度,顯然教養很好。
我們坐在包廂裡,我很快地點好炸蝦、手卷、茶碗蒸和烤魚。
「你不要吃生魚片?」
「不。」
他則點了壽司和鯛魚湯。
「對了,最後一個禮拜我為什麼沒有看到你?」
他沉默了一下才說:「我回美國去處理一些事情。」
聽他說回美國,好似那邊才是他的家。也對,他是在那邊出生長大受教育的嘛。
「你住在美國哪裡啊?」
「我住在波士頓。」
「你之前是在波士頓上班嗎?」老實說,波士頓在哪裡我都搞不清楚,不過我還是很想問他。
「嗯,我在MassachusettsGeneralHospital(MGH)工作。」
「喔。」我點點頭,他講的一串英文只有「醫院」我聽的懂,但有什麼關係,反正我又不是美國人,聽不懂英文有什麼奇怪。
「那你為什麼會當骨科醫師?像你頭腦這麼好,不是可以留在醫學中心做研究?或是選擇更熱門的腦神經和心血管外科?」殊不知許多少女漫畫和言情小說裡的醫師男主角哪一個不是心臟或腦科專家?跟韓劇裡的女主角如果要死都要得血癌死掉一樣幾乎是一種公式了。
他嘴角牽動一種比較接近嘲諷的笑。
「誰告訴你心腦科的醫師比較強呢?」
「我、這、這是常識嘛!」我確實不清楚,當然,如果論賺不賺錢,我想車禍、受傷骨折的人那麼多,骨科醫師一天到晚有開不完的刀,應該也很熱門吧?
他嗤笑一聲,顯然覺得我很沒見識。
「你不要看我只是個小護士就瞧我不起,我只是比較不用功而已,其實我IQ很高哩。」
「有多高?」
「我國中時測就有一三四了!」怎樣?嚇到了嗎?不是我嗆聲,超過一三0的IQ算不上天才也絕對聰明過人了,很少有人比得上。
「還滿高的嘛,不過智力這種東西,隨著年齡增加也有下滑的趨勢,搞不好你可以再去測一次。」
「你是什麼意思啊?如果說年齡會有影響,閣下你還比我虛長幾歲,敢問你IQ多少?」我最痛恨別人譏我笨,因為我覺得自己真的很聰明。
「對喔,二十五歲以後我就沒測過智商了,現在應該不超過三百了。」他含諷帶刺地說。
「真的嗎?你以前智商有超過三百嗎?怎麼可能?你怎麼那麼聰明啊?」我這個人有一個弱點,就是超崇拜天才。我以前說天才敵不過九十九分的努力其實並不完全正確,如果是真正的天才,就算你再用九千九百九十九萬分的努力又怎能敵得過他?看看從前的愛因斯坦和今日的比爾蓋茲,你就會明白我說的一點也沒錯。
他似乎對我眼睛中閃閃發亮的光芒和十指交握的崇拜手勢感到質疑。「孟曉星,你還正常吧?」
「正常、我很正常,我最崇拜天才了,請讓我叫你一聲師父。」
我這一招實在很高,人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當然這只是名義上的身份,但我可以因此光明正大和他在一起,進可攻退可守,一點都不浪費。
「沒那麼誇張吧?」他唇角一撇,有點不敢苟同。
「師父萬萬不要這麼說,徒兒只是想跟您學習天才至聖之道,奈何徒兒資質駑鈍,需要多多教導,還望師父多加憐惜。」
「你講話聽起來好肉麻。」他將炸蝦推到我面前。「你的炸蝦來了,快點吃吧!」
「不不不,」我將炸蝦推回去,雖然心裡在淌血,小蝦蝦……不……大蝦蝦,我對不起你。「有酒食,先生饌。」
「你瞎扯什麼?」喔,我忘了他是外國人,聽不懂古代的國語。
「你吃吧!」
「小姐,炸蝦是你點的。」
「你是我師父,所以我將最心愛的東西讓給你。」我忍痛說出。
「我聽你鬼扯!這頓飯是我付錢請你,幹嘛給你你?」
說的好像有一番道理?「那師父,徒兒卻之不恭了。」
「拜託你可不可以不要學古人說話?」
「你聽得懂嗎?」我含著滿嘴炸蝦,模糊地問。
「廢話。」廢話是懂還是不懂?
「你為什麼要來台灣?留在美國不好嗎?」
「吃你的東西,哪來那麼多問題?」
「好奇嘛!」
「我有義務滿足你嗎?」
「是朋友就知無不言。」
「我剛才還是你師父。」
「亦師亦友你沒聽過啊?」
他卻低頭吃飯,不想回答我。
「是不是想落地歸根啊?」
「什麼落地歸根?」
「你是華僑嘛!華僑都很愛國的。」我以前看國慶日,只要唱什麼「梅花」、「我愛中華」啦,那些坐在來賓席的「老杯杯」都會熱淚盈眶,把鼻說那是因為他們很愛國的關係。
「我爸媽才是華僑。」他悶悶地說了一句。
對厚!他是美國人怎麼會愛台灣?要愛也會愛他們美國。
「那你來台灣幹嘛?醫院重金禮聘你?」
「不是,我不想說。」
「不說就不說,不過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還會不會回去美國?」
「會吧?」他有點不是很肯定地回答我。
「會還是不會?」這很重要!
他看著我,害我有點不好意思,低下頭喝茶,然後又問:「台灣沒有讓你留戀的人嗎?」
聽不見他的回答,我抬眼偷看他,他還是看著我。
「幹嘛一直看我?」我對上他的眼,我孟曉星可不是被嚇大的,之前因為心裡偷偷喜歡他所以害羞,但是他持續挑釁我豈可示弱?
「有吧。」他突然說。
「有什麼?」我笨笨地問他,他的眼好深好沉,教人禁不住變得癡傻,心裡滿滿的只有他眼中難解的光芒,那總是深沉得看不出一點情緒的眸子,有點溫柔、有點深情、有點……哀傷——
精神科過後,我到了產房。這是一個跟開刀房很像,氣氛卻孑然不同的地方,這裡的不是病人,而是產婦,是一個迎接新生命誕生的所在。
「我接生了一個小寶寶耶!還剪斷他的臍帶。」晚上我不再上網,因為神奇的傑克真的消失了,網路再也不令我留戀,取而代之的是從前我最討厭,現在卻最喜歡的七央(心裡偷叫的)。為了他,我跟媽咪纏著申請一支專線電話裝在我房裡,媽咪當然全力支持我嘍。七央來過家裡幾次,媽咪喜歡他喜歡得不得了。
「你不怕嗎?」
「會啊!產婦生小孩真的很痛,可是看到小寶寶出生又覺得很了不起。」
「你喜歡小孩子嗎?」
「應該喜歡吧?可是好像只喜歡漂亮可愛的孩子,看到小孩髒髒臭臭的話我就不會想要抱,而且我討厭一直哭鬧的小孩,你呢?」
「我也不知道,總覺得小孩是一個很大的負擔。」
「會嗎?」小孩子是很麻煩,愛哭又會鬧,可是說到負擔未免太沉重了吧?
「親情是一種羈絆。」
「哪一種感情不是啊?」
「你說的很有道理。」電話裡只有聽到他的聲音,如果不是很明顯就聽不出他的情緒,雖然看不見他的神情,可是我卻知道他現在不太快樂。
「你還好吧?要不要來我家吃飯?我可以學老萊子綵衣娛親讓你快樂一下。」
「我吃過飯了,不然我請你來我住的地方玩,你沒來過。」
「好哇!我去,什麼時候?」
「現在。」
「現在?老兄你也未免太猴急了,說是風就是雨的。」我看看時鐘,八點半,不算晚,當然也不早,吃消夜也不適當。
「來不來?」
「我考慮兩下。」像我這樣的美少女,晚上到一個單身漢的家裡,擺明了丟一塊上等的肉給一隻餓犬,豈不危險?
「怎麼樣?」
「好吧!」我很勉強地答應。「那你來接我?」
「OK!三十分鐘到。」他收了線。
我掛下電話。
「喔耶!」在彈簧床上又翻滾又跳了一分鐘。三十分鐘?不行,我得趕快準備。
我跑進浴室洗香香,吹乾頭髮,換上養兵千日用在一時的漂亮內衣和新衣服,然後慎重地噴了喜愛的香水,還化了淡淡的妝。
哼!拿肉包子打狗,我就怕你不對我怎麼樣!
我持著小包包,走出房門。
「小星星,你要去哪裡?」把鼻惶恐地問我。
「約會啊!」
「這麼晚?」
「一點都不晚,才八點半!」
「要去哪裡?」
「林醫師家裡。」
把鼻一副要昏倒的模樣。他真是大驚小怪,又不是沒見過七央,他還誇他年輕有為哩。
「不可以!不可以單獨去男生家裡!天下的男生都是色狼!」
「才不怕!反正我是色狼生的,是狼女,跟色狼同種,沒什麼好怕的。」
「你!」把鼻氣的。「反正我不准。」
「不管不管!」我跑到門口。「媽咪救我!」
媽咪才從廁所出來就看到把鼻跟我拉拉扯扯。
「什麼事啊?」
「小星星變壞,她要學不良少女晚上出去玩!」把鼻立刻跟媽咪投訴。
「把鼻亂說,我是要去林醫師家裡,他邀請我去他家玩。」我很大聲地說,因為我很肯定媽咪心中的六絕男一定勝過中年禿頭的把鼻。
「達今!這就是你不對了,你怎麼可以阻止曉星去她朋友家?你知道現在的年輕人都很叛逆,如果你用高壓政策,他們會變壞、翹家、作奸犯科甚至殺父母!」
媽咪你馬幫幫忙,有這麼嚴重嗎?就算你再怎麼喜歡六絕男也不要把我說得那麼恐怖邪惡好唄?
「小星星,你不會吧?」把鼻擔心地看我。不知道在他心中是我的貞操比較重要還是他的性命比較寶貴?
「把鼻,你放心,只要你不阻止我,我絕對不會像媽咪說的那樣。」為了我的幸福,我只有這麼說。
「但是——」把鼻還在猶豫。
「沒有但是了,曉星的未來就在你的一念之間。」媽咪很肯定地告訴他。
「媽咪說的一點也沒錯!」
「可是——」
就在把鼻猶豫不決中,門鈴響了起來。
「啊!是七央!」媽咪如翩翩彩蝶飛到門邊打開門。七央?有沒有搞錯?
「伯母您好。」林七央將手上的粉紅玫瑰及白百合花束交給媽咪。「送給您。」
「哎呀,七央你幹嘛如此客氣,而且你送給我這個老太婆應該送康乃馨,而不是玫瑰跟百合吧?」媽咪話雖如此,臉上卻笑容燦爛、赧頰紅暈一如少女。
「伯母一點都不老,送您玫瑰和百合是表示我的傾慕之意。」
「哎呀呀!」媽咪簡直樂翻了,根本忘了她是誰。
「哼!花言巧語、油嘴滑舌。」把鼻很不是滋味,冷冷地嗤道。
「伯父,我想邀請曉星到我家玩,這點小心意請您笑納。」他倒乖覺,也懂得送禮給我把鼻。
「這是TokajiEszencia?法王路易十五贊其為酒中之王、《浮士德》中形容為魔鬼誘惑的匈牙利貴腐葡萄酒?」
不會吧?連把鼻的眼睛都亮了。
「嗯。」
「這個在市面很罕見,我去歐洲時都沒買到,你怎麼會有?」
「運氣好吧。」挺謙虛的。
「一定很貴吧?」把鼻將酒抱在胸口,一副比他的性命還重要的樣子。我知道他一定盤算著等會兒要拿去跟他的酒友炫寶,到時他的寶貝女兒是生是死他才管不了。
在兩個老人家各自沉醉在他們的美夢之時,我已經順利地跟著他走出大門,坐上他的車。
「你還真會討好老人家。」我的口氣有點酸。
「吃醋了?」
「我算不算你的女朋友?」
「女……的朋友。」他很可惡地點點頭。
「女的朋友會這麼晚坐你的車去你家玩嗎?」
「那倒不會。」
「那你還說我不是你女朋友?」
「我沒那麼說,只是——」
「只是什麼?」
「沒什麼,我只是想,不知道有誰的女朋友不要說沒親熱過,連手也沒有摸過的。」
「你!」羞死人的話他怎麼說得出來?而且態度自然得彷若家常便飯?難道他不知道人家早就默默地等著他餓狼撲虎……呃不……是羊了嗎?
「我怎樣?」
我將頭低到不能再低,臉燒得可以煎蛋了。
「我又沒說不行。」
「你說什麼?」
我抬起頭,看著他英俊無比的側面。
「可以、可以……」哎呀!連性感小褲褲都穿在身上了,還有什麼不能說出口?
他側頭看我,頓時讓我勇氣全消。
「可以什麼?」他這樣問真可以說是壞到家了。
「可以牽我的手啦!」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