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武曜並沒有死。
那天監獄的火是人為的,他被莫名其妙弄出了監獄,隔天醒過來時已經在去香港的船上。救他的就是同處一室的獄友,說讓他轉道大陸避避風聲。
武曜知道這肯定是沈顥的安排。
可是,這時候的他,已經和一年前的武曜完全不同,他有自己的想法。當夜,在香港,他沒有依照安排去大陸,反而搭上了去南美的貨船。身上只有獄友轉交給他的一本假護照和兩千美金。
他輾轉到了哥倫比亞,那個販毒大國。
他預備走黑道,雖然這條路最凶險,但是也最迅捷。
武曜是死了,代之的是哥倫比亞黑幫的中堅份子「豹」。傳說紛紜,說「豹」是華裔,非常年輕,相貌英俊,行事冷靜狠辣,極富領導魅力。
他初露頭角是因為救了當時的老大,被委以重任。
他的崛起是因為他在僅僅三個月後就將救過的老大殺了。
其後,跟隨他的人越來越多,東南亞以及北美的所有華裔黑道組織均轉而與他交易。
他很神秘,輕易絕不露面,而且和一眾毒販最大的區別就是他不近女色,也不近男色。這幾乎是個沒有弱點的對手,很多人都對他心懷戒懼,卻又無可奈何。
但是,他入道僅僅六年,正當他的黑道事業如日中天的時候,卻在一夕之間銷聲匿跡。似乎關於「豹」的一切只是人們口耳相傳的神話,沒人知道他的去向,就像沒人知道他的來歷一樣。
又是六月七日,七年前的這天,沈顥在飛駛的藍寶馬上第一次對武曜說喜歡。他們說好,以後每年的這天都要慶祝。可是七年了,從沒有機會。
武曜坐在路邊不顯眼的轎車裡,離他不足二十米就是鴻運大廈,沈顥在第三十五層的明憲科技做企劃股長。
七年了……
六年的血腥生涯,死命地熬過來,只是為了這天。
他一直掌握著沈顥的行蹤,可是從沒有去看他,直到今天,才覺得是時候見面了。
***
天很好,武曜走進鴻運大廈,難得一見的美男子,引得人紛紛側目。
明憲科技的老闆就是錢小淵,沈顥竟然躲到兄弟的小公司做下手,跌掉所有人的眼鏡吧?只要他過得好就行。
武曜等在電梯前,準備上樓,可是電梯總不下來。這個場景似乎曾經出現。七年前。他笑笑,轉身走向安全樓道,突然想用走的上去。
樓道和當年蘇氏的一樣狹窄,武曜輕輕走上去,身上每個細胞都在呼喚著那個人。就是在這樣的樓道上,他迎上了命運的齒輪,遇見一生唯一的愛。
在七樓時,樓上傳來腳步聲。武曜的心突然漏跳兩拍。
瘦削的身影翩翩而下,很普通的上班族西裝,白襯衫,領子敞開,細長的脖頸,微露的鎖骨。還有精緻的臉,厚厚的下唇,大大的耳朵,和極普通的上班族的黑短髮。手裡提著只公文包,步子挺悠閒。
臉上的神色也很平和,只微微透出些排拒他人的氣息。但,不再是風一樣不羈。
武曜愣愣地停在那裡。
大美人啊!
不是桃子不是玫瑰不是水仙,是他的寶貝。
兩個台階上的人直直地站著。
視線膠著……
「看夠了嗎?」磁性的聲音有絲嘶啞。
武曜搖頭,一輩子都不夠。
「看樣子過得很好,這就好。」客氣而疏遠,圓圓的大眼裡有層水霧。
眼前的是你嗎,阿曜,頭髮黃黃卷卷,戴著銀絲眼鏡,溫文中難掩的強悍,渾身泛著霸氣的是你嗎?七年了,你還來幹什麼?
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武曜一把把夢裡出現千百回的小東西圈在懷裡,鎖定在牆上。
臉貼著臉,喘著氣,唇尋著他的唇,相接觸的感覺像是觸電,酥酥麻麻的感覺從尾錐直上竄遍全身……沒變……還是我的……要把你嵌到我裡面才好……
「顥顥——」
發自靈魂深處的聲音,輕輕吟哦出來。
「顥顥,好想你,晚上睡不著覺地想你。」
唇在那厚厚的下唇上琢磨,吻舐,舌頭悄悄滑進去,挑逗著那條,輕輕一碰又再縮回去,吮了一口又略略離開……這是想了多少時候的,一直沒忘記的味道。嚴嚴實實地封住,為我一人綻開芳香。
「啊——」
再不是那個毛頭小鬼,什麼都在他掌握裡。舌頭迎向他的,卻又縮回,只能伸到他嘴裡,他早在等著,細細地品嚐,一點點索取。
口水滴滴地垂下,公文包掉在地上,手圍上他的脖頸。
嗯,這不是夢吧?阿曜——
僅僅是兩唇相接,便都喘得不行。沈顥的臉紅雲漾上眉際,媚色不可方物。
「別!」耳朵又被含到嘴裡,哼,欺負他,七年不知蹤影回來便欺負他……推開你!
武曜看他細細喘氣,臉上遮不住的怨氣,嘴角微微翹起,早知道你在想什麼!
「先去吃飯好不好?」
「好。」故意地疏遠。
——還是三十五歲的大人呢,其實就是他的寶寶,耍脾氣吧,我喜歡。
親暱地摟著他的腰,即使他躲避,還是牢牢地圈在臂彎裡。下樓,人漸多,才稍稍鬆開,偷眼看他,嘴竟是嘟了起來,覺得我在人前避嫌嗎,寶寶?武曜悄悄地笑。
「你開什麼車?」
「一般的車。」薄薄的冷意。
「坐我的車。」
橫眉,偏不!
哪容他掙扎,拖他坐進他新買的藍寶馬。「你喜歡這輛車。」
扭頭看向窗外,沈顥堅持不說話,渾不知早已把身旁的人當成唯一的撒嬌耍脾氣的對象,即使是七年後。
***
武曜請沈顥在法國餐廳用餐,而且的確是兩個人第一次在外面用餐。
情調很好,專門請了人在一邊演奏清雅的小夜曲。
「胃病怎麼樣?」
「還好。」這時候才知道問麼。
「畫畫嗎?」
「畫一些。」一直在畫你這個豬頭。
「今天是六月七號。」
「是啊。」都七年了,我已經三十五歲了,老頭子了。
「顥顥!」武曜看著他,手緊緊握住他的,桌邊演奏的人睜大了眼睛看著兩個帥哥親暱。
忍不住輕顫,不好意思地看向別處。
突然——
「這不是沈股長嗎?」驚訝的聲音響起,說話的是個頗有風致的女郎,身後還有幾個年輕男女,似乎是同事關係,也紛紛叫道:「股長、股長!」
沈顥忙縮回武曜握著的那隻手,打招呼:「是啊,真巧,都到這裡用餐?」
「對啊,沈股長不為我們介紹這位大帥哥嗎?」
「哦,這是——」
「翟日。」新護照上的名字。
「翟先生!」明顯的冷意寫在武曜的臉上,幾個年輕男女都有些訕訕,和沈股長在一起的這個男人身上有說不出的霸氣和威嚴。
「你們是顥顥的同事?」
「啊,是。」簡直像審犯人,不過他叫股長顥顥,好奇怪!
「顥顥承蒙各位照顧多謝了。」
眾人面面相覷,他們照顧股長?大帥哥和股長什麼關係啊,難道……潔身自好的沈股長真的是……gay?
沈顥又羞又惱,在很多人面前又不好發作,等幾個同事走開,立即變色:「你幹什麼?」
「我怎麼啦?」武曜笑瞇瞇,「顥顥你不像以前了,變得隨和,很親切喔,好事情呢!」
「哼!」
等吃完浪漫的燭光晚餐,武曜載著沈顥去新購的住處。
知道沈顥不喜歡太大的房子,武曜買的是大廈的樓中樓,請了名師設計頗為雅致。
「這幾年掙了不少錢?」沈顥看著價值不菲的擺設。
「還好。」
「在外面重新開始很不錯吧?」
「還好。」
「武曜你變了很多很多,不是以前那個武曜了。」倏地垂下頭,咬住唇,「我要回家!」
「你回哪裡的家?」武曜心疼地從後面抱住他的寶寶。「這裡就是你的家。」
「這是你的,不是我的。」
「我的就是你的。連我都是你的。」顥顥乖,有話就要老實說出來。
淚水溢出,沈顥猛回頭:「不是!你恨我,我知道的,你不聲不響走掉,你不想看見我,阿曜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現在還來幹什麼,我反正過得很好,不要你管……」
武曜喜歡老實的沈顥,喜歡他把心裡的話都說出來,不像以前通通藏到自己肚裡,發酵生瘡。
阿曜喜歡歇斯底里的在他面前忘了臉面的顥顥。
他緊緊緊緊抱住他:「我想能快點用我的錢養你,我想真正地保護沈顥,我想等我有能力保護你的時候再出現。」
「……」
「我天天地想你,你說過的,不准我和別人好,不准我給別人做飯,我都有辦到喔。六年,我忍得都很痛耶!別人還以為我不行呢!」
「誰、誰讓你忍的!」哽咽著的沈顥臉上遮不住的欣悅。
「那你現在要好好犒勞我!」
「我很老了,你肯定不會喜歡的。」像大姑娘一樣彆扭著。
武曜悶笑,一徑地解著寶寶的衣服,還是瘦,白襯衫穿在他身上晃晃蕩蕩。襯衫裡,脖子上,掛著兩個一對戒指。
「我去領的遺物。」沈顥迎著他灼熱的目光。
「你看我天天陪著你。」
「呸!」
沿著鎖骨往下吻,隔了七年,肌膚細緻一如過往……
……
「我不行了,我三十五了,不年輕了,經不住——」
「我說你行就是行。」
……
「呼氣,呼——吸——對,對!就這樣!」
「啊——」
「舒服麼?」
「你……你哪裡學的……」
「自己想想就是了。」
「去,啊——阿曜……」
……
久不承歡澤的身體疲倦得睜不開眼,可是手還是輕輕撫摩著武曜的,脫了衣服才看見身上的傷痕,槍傷,刀傷……
沈顥終於知道武曜靠什麼掙的錢,卻不想問一句,讓過去的都過去吧。
武曜按住停留在舊傷疤上的手:「顥顥我們明天去南部看我父母。」
「啊?」臉唰地紅了,見公婆的感覺。
「我很久沒看他們了,他們都以為我死了。」
「他們會不會……」
「我說了算!」
「……」
「我還要!」
「我要短壽的——」
……
「南部回來我們就去法國,或者荷蘭,我們結婚好不好?」
「阿曜?!」
「你知道我怎麼想麼,蘇家欠你的,我就是來還債的,是為了你才出生,為了守護你愛你而出生。」
「顥顥,以後我們一直在一起,再不分開,你36歲、37歲……45歲,55歲,65歲,75歲……等頭髮全掉光了牙齒全沒有了,沒力氣了,我餵你吃飯,給你洗澡,我一定讓你比我先走,再不讓你孤伶伶一個人。」
還能說什麼,求索的唇堵住他的嘴。